《邂逅》
人行道上，注定会出现一位少女，抬头凝望天空
在傍晚，托起莲花一样明媚的
脸庞，她裹进棉衣的肢体
跟时间有着怎样的摩擦与和解
我回头的时候，她又长大了一点
《在医院》
下午五点，我在友谊医院的院落里
梅花正攀上栏杆，风一吹
有几朵开了，有几朵落下来
这些不易察觉的动静，一瞥之间就完成了
楼上，有人使劲地磨刀
还有人挤在玻璃后面，像一大堆漏光的
瓶子，伸出体外的器官
都拥有淡蓝色视野。只有我
把四肢藏进躯干，偶尔动一动
树枝上那只麻雀，披着灰外衣
它盯着我看了一个下午
有几次振振翅膀，想落到我身上
《速度》
风，很久以前就这样吹
跟我同时想到蓝天白云的女子
仿佛很久以前就
坐在屋檐下
等我。她四顾苍茫的视野
去年还是清澈的
今年开始变得混沌，有了中年的
印痕，额角
泛起灰银色波浪。黄昏
的时候，我们已经靠得很近
她把轮椅往前推了推，眼瞳中
有了七十岁的况味
《不可遏抑地》
在湖水中
影子会不可遏抑地转身向下
小男孩
对此充满了好奇。他先是纵身一跳
又落回沙滩上
影子往前走了一点，一小点，而后
不可遏抑地再次沉下去
旁边，柳树无力再向前一步
衰老且业已缩小的
柳树，顺着枝条
不可遏抑地滑进湖水
《黎明》
南山的瓜果熟了
南山的黎明，比这边略早一点，他现在需要
摸黑找到一架梯子、一把镰刀、一根绳子
他现在更需要
以完整的吐纳
把经络内旋转的气流
送还给黑夜。他在一连串无序的动作中
把身子向下沉了沉
缩成更小的黑影
然后猛地站直
黎明“呼呀”一声，从南山漫卷过来
《他想把牛牵出棚子》
牛还嚼着昨夜的草料，从胃里
倒出晦暗的星光。哦，宽厚的牛嘴在泡沫
和光中间持续磨损
黎明之前这一小段时间
充满腐败和割裂的气味、干草
年轻时的气味
所有咽下去的黑影，依次回到臼齿上
牛始终闭着眼，它不看那个
摸黑寻找绳子的人
《永不回头的走失》
故乡的山峦，于垂老中
挣扎很久了，它们终将
扩大、淡化，陷于永不回头的
走失中。去年，在乡下的院子里
我看见父亲背对阳光
砸煤块，他狭窄的脊背承受着太多
明晃晃的推压
早年的暴怒早已经
流失殆尽，膝盖托起
剩下的骨架。他双肩微耸
用一把旧锤子
把巨大的煤块拆开
把自己一点一滴地放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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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9 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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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9 11:5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