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荒谬情绪”及弦外之音
——读魔约《爱深于相爱》
••灵鹫
爱情是人的天性和自然力量,爱深于相爱,顾名思义一个人的爱大于或者深于两个人的爱,而两个人的爱又可以是互爱,或者一方占有另一方的爱,另一方接受的爱,作者抛出了爱的多种可能性的命题。“头顶”和“脚下”象征了自然的原欲,原欲引领爱情的探索和实践,这首诗的前几句展现了原欲,生命与生命之间的挣扎,性与性之间的合作与排斥。别忘了,原欲才是引诱我们从事任意活动的动力。
而魔约直言不讳地写出了爱情里的“黑暗”,也是黑洞、盲区。“竹节里是那么的黑,黑的我们只能看见我们自己,只能想自己”。这黑只有“我们自己”能够看到,感受到,进而“只能想自己”,这不是邪恶的无能的自我保护,而是让读者看到了可怕的现实,爱情里本身存在的黑洞,一旦进入便尸骨无存,“只能想自己”把爱情专家历来讴歌的爱情的高大上和无所不能降落到地面,承认弱小的“自己”,承认落寞空虚,患得患失,承认长虫的事实,而只有在黑暗、潮湿的环境里才会生长蛀虫,两只竹节共同喂养的蛀虫,在一点一点咬噬初尝爱情的美好。魔约在诗的开头也说了,“爱情先让我们在一起,适应黑暗。”而局外人只能看到两节竹子依偎在一起的亲密,只有两节竹子才能照见个体的孤独,尽管他们的身体没有距离,而事实上,爱情是携带“荒谬情绪”的病毒进入毫无抵抗力的两具肉体之中,它不会让人轻易如愿以偿,它是冷漠的、破坏性的、侵略性的,相爱相杀的。这就冲破了美好的藩篱,爱情又如深渊、黑暗甚至地狱。深陷黑暗的人想把自己抽离出来成为局外人,把自己从爱情的甜蜜中救赎出来,放在安全的地方,放在“不开花”的地方,成为不费力的看客。人面对“爱情”的荒谬感和无知感,反叛感或是逃离感都是人的天性里常常被遮蔽的真实情绪,正因为这样,不能参与,便只有观望,去怀疑、去破坏。
也许更多人迷恋的仅仅是爱的犄角,仅仅是尝到了一点鲜就幻想全身而进,赋予自身为爱粉身碎骨的超能。魔约没有用惯常的夸张的思维写得到“爱情”之后意外获得的不切实际的超能,这种超能力是爱情专家幻想出来的。而这首诗把爱情带入了黑暗,把爱情撕碎了、毁灭了,被虫蛀了,让竹子开花了,让我们见证爱情的开始、挣扎、腐烂、绝望、面目狰狞和死亡。
“竹子开花”,读到这句,我才认定魔约是一个语言高手,他期待直面最残酷的结局,竹子开花是一种自然现象,同时也是生命结束的象征。两节竹子长到一起,彼此肩并肩,有勇气开始也应该有勇气笑着结束,笑着开花。魔约书写的或许是一次“爱情”半途而废的失败经历,或许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读到最后,我发现魔约更大的书写野心,爱情观只是众多世界观里的一种,或许他试图以爱情为象征意义为我们解答更多人性纠结的部分,这未必不能成为此诗的弦外之音。
2016.8.20
附:魔约《爱深于相爱》
爱情先让我们在一起,适应黑暗。
爱情把我们分开,把我们关到了同一棵竹子挨着的两节,她在我的头顶想我,我在她的脚下想她。
她倒立,头向下想我。我们想要亲吻,我们被关节隔开。
竹子一年比一年生长得旺盛。
竹节里是那么的黑,黑的我们只能看见我们自己,只能想自己。
我们彼此忘记了爱,忘记了彼此。我忘记了她在我的头顶,她忘记了我在她的脚下。
竹子一年比一年生长得旺盛。
我们做着陌生的邻居。除了我们这两节,另外的竹节里关的都是肥胖的时间。它们吃爱情迅速发胖,再也瘦不下来。
一只虫子蛀进我的黑暗,我请求它咬开我的头顶的关节。她掉落下来,我们夹在一只虫子中间。
我们惊异地看着对方,对方是一团比黑更黑的黑,只有虫子的眼睛亮着。我们睁大了眼睛。
竹子一年比一年生长得旺盛,想要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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