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香驿
砍柴的人上了山岗
做牛贩子的二伯一大早去了太湖县城
日头在上
每往南走一步都会遇到绿叶
等回过头来
叶子就红了
所有的鸟往南飞
麦苗返青
山地里的油菜
年年开出相似的黄花
布谷鸟飞来飞去
一边布道
一边忙着在头顶安放灵魂
南山上没有马匹
写诗的书生去了省城
外出打工的人如撒出的豆子
异乡缺少雨水
上半年盼着出门的人
下半年盼着归程
邻家的小妹去了东莞
大哥去了浦东
贩卖木材的生意一年比一年难做
去普陀山的皈依了山门
有人幻想得道
有人盼望成仙
门前的路一天比一天远
为了把日子过好
我们翻烂了一本又一本老黄历
秋天到了
落在古道上的红枫叶
没有两片是相同的
一块石头滚下山坡
山下正是秋天
一块石头成为秋天的黑骏马
秋有多深
一块石头的路就有多远
没有谁能控制奔跑的方向 如同
没有人能熄灭
秋天的燃烧
从棉花地到玉米地、高粱地
一块石头得到秋天的鼓舞
滚过秋天的石头不再是石头
它成为秋的火焰
紧跟在后面的人
拥有失而复得的家园
一块滚下山坡的石头
与我风尘仆仆的父亲多么相似
躺在庄稼的怀抱里
一脸幸福
祖 父
他一生都在熬着
冬天的冷
夏天的热
年成的荒芜
日寇铁蹄下的践踏能熬过去
国民党的暴政能熬过去
1954年长江大提的溃破能熬过去
1958年人民公社大食堂里的清汤寡水也能熬过去
日子是一罐越熬越苦的中药
他一直咬着牙
他一直在挺着
依附于草根的人
命悬于草根
1960年春天
叫做春发的草民在春天里枯萎
没有什么可以拯救饥饿
1960年
一块墓碑上面刻着
民以食为天
石 磨
日子粗糙
常常需要打碎、研磨
我们的骨头在石头的夹缝里
旋转中“咯咯”作响
祖传的石头
压弯了世世代代的脊背
我们一辈子不停地奔波
与饥饿周旋
空洞的石磨
白天里将阳光碾碎
下半夜生出簌簌冷风
无人看管的夜晚
一副石磨“吱呀”地打开两扇门
如蝉
张开血色的伤口
这苦味的月光
这撕心裂肺的鸣叫
这纷纷扬扬的白发
2016.08.25 |
发表于 2016-8-26 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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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26 1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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