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被窝里,我是一条蛇。
不是冬眠,是梦寐,或蛰伏。再过半小时,我将出洞,换一身灰黑的皮;检点一生的行装,从来不曾艳过:似云,似霞,似血……
蜕变千万次,不只在表皮,也在内心,在与生俱来的本性。
我已无毒,放弃噬咬,对这个世界早无伤害,也不造成任何威胁。
只留下一个空穴来风。
为了不吓着谁,也为了出行方便,我蜕变成一个人,改变一贯的冰冷,修性成恒定的体温。偶尔发烧例外,偶尔被风浸冷例外。
我来到你们中间,虚与委蛇,虎头蛇尾……与属相无关。我的优点是不断成就他人,缺陷总贻害自己。
我是一条期待化龙的蛇。可神龙见首不见尾……
雨在一滴滴诠释
你们在洋节里狂欢。我在土节里冷冷清清,也不算冷冷清清,我还可以一个人对月、对花、对酒,或者一个人对影,但不举杯,我还没有放荡不羁到那种地步。
我一个人对着一页白纸,如对着一片茫茫的雪地。
我一个人对着一盏孤灯,如对着一只独眼,半梦半醒;另一只不知在什么地方闭着,寂寞而悠闲。
在土节的空城堡里,我碰见几堆老肉。擦一擦吧,我说,即使擦不出火花,也能擦出一点温度,改善一下冰冷的氛围。
又碰见几根老骨头,碰一碰,碰出几声脆响,或钝响:黄昏的欢歌。
欢歌也是挽歌。其实所有的欢歌,都是遥远的、稀松的,甚至毫无迹象的挽歌。
只是你不愿意这样看,这样联系和这样想。
“狂欢是一群人的寂寞,寂寞是一个人的狂欢。”谁总结的?连问三声,无人作答,只有雨在一滴滴诠释……
一根根黑色的钉子
大小、高矮,我没有比较过,也没有比较的兴趣。
我关注的是它们的服饰,那么清一色。
神态也那么一致,昂首挺胸,目不斜视;低头啄食时,多么像鞠躬,或者像作揖……
嗓音也那么的相似,特别适合大合唱,在一些重大节日,甚至不需要训练、彩排,搬上舞台,便能成功,且绝对能获大奖。
所有这些,在这块古老的土地上,都司空见惯,算不上什么奇迹。
但却被一些人当作奇迹,绝无仅有。
总有一些人触目惊心,把它当成梦魇,不堪回首。
不必大惊小怪,无数次重演,或悄悄复制,不声不响地参与,你还有什么资格苛刻?
它们来了,这世界立即黑白分明。
它们作为遗世独立的陪衬和反衬,有人乐得睡不着,睡着了又笑醒。
它们发声,天地更噪,也更静。
它们被风调遣,被雪驱赶,为阴谋所用,也让阴谋惴惴不安。
它们被视为不祥,一根根黑色的钉子,集体钉进冬天苍白的记忆;那些呱呱叫的钉子,油光锃亮的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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