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取消中国人做梦的能力
——评老巢诗《我提议在我国取消春天》
在读到老巢这首诗之前,“春天”这个词是温暖、温馨、温和的,且整个词语音韵铿锵,形象明媚清丽,让人自然而然想起“草长莺飞”“柳暗花明”“鸟语花香”诸如此类美好的词语来。而老巢却在诗题中直接提出“取消春天”,这样的心理落差倒是让人出乎意料的。 这是一首生动形象的批判现实主义的诗作。 笔者读过的一些批判现实的现代诗歌很多,总觉得诗人对于语言的节制性与把控能力很重要。你不能破口大骂,又不能声嘶力竭,不止有四两拨千斤的水平,更要让人看明白,还要余味无穷,从而在看似轻描淡写的描述中,撂出自己的观点与见解,正所谓“于无心处听惊雷”,这非作者具有深厚功底与笔力而不能。 相比诸多风花雪月、无病呻吟之作,我更喜欢这种接了地气儿的作品,不故弄玄虚,不高高在上,不媚俗,不假大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写我们想说的话,表述对于时代的看法与对于生命的感悟,他的诗歌有一种典型的代表性,在中国,很多人中国人不具备做梦的能力,那就干脆取消。在貌似不通的逻辑里,却自有一种辛酸的况味在里面,对于某种现象的悲观性思考与总结,上升到诗意的地步,犹如作者向我们展示出一幅美丽的水月镜花,因其不可能实现与触碰而浮幻出别样忧伤的美好。 老巢之诗,揭露了一种现实——没有做梦的能力,那就取消做梦的能力。春梦是一种奢侈,我们平民享受不起,那就取消。 在这里,春天是一种喻,是一种象征,更是一种作者对于自身失陷于现实生活中,所见所思所感之后对于生活的诗意结论——虽然这种诗意,是蘸了多少人的血泪而成就的,却令人读后扼腕叹息不已。 这首诗歌不长,整体读来,感觉有以下四个比较鲜明的特点。 其一,诗的本真之美。在这首诗歌里面,你读着读着,感觉就像听诗人在娓娓讲述他的心里话一般地,其用本真之美,从而在诗歌中体现一种纯真挚诚的情怀。《毛诗大序》曰:“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这里的“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就是指的诗歌要有本真之美,不做作,让心做主,情由心生,诗由心生,便有了诗歌的本真之美,有的诗歌读来根本令读者是一头雾水,而有的作者反而以为自己写的是朦胧诗,其特征就是让人读不懂的,这种看法是偏执的。元好问曾有诗言:“心画心声总失真,文章宁复见为人”句,特别强调了诗的本真之美。元的诗指斥与批判了某些艺术作品不知所云,大而无当之作,意旨不明,真情不现,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写些什么,这样的诗定然是败笔了。而老巢的诗属于有话要讲,要现真心,讲真话,写真情,达真意,故而感染力度较强,也容易令人引发共鸣。 其二,诗的形象之美。清代叶燮诗论:“诗之至处,妙在含蓄无垠,思致微渺,其寄托在可言不可言之间,其指归在可解不可解之会;言在此而意在彼,泯端倪而离形象,绝议论而穷思维,引人于冥漠恍惚之境,所以为至也。”这样的诗论相当漂亮,不以大理论压人,而以简约贴切的话来道出诗之真谛,令人耳目一新。老巢的诗形象美很明显,从春天到春节,从春晚到放烟花,从打工者到一系列与春天有关的种种事物,正面的,反面的,黑色的,白色的,都因取消春天而名列诗句中,端的是思接千载,神游八荒,这样的推理因其合情合理而让此诗的深度与厚度有所增加,无疑是让人印象极为深刻的。 其三,诗的精约之美。刘勰《文心雕龙》归为八种:“一曰典雅,二曰远臭,三曰精约,四曰显附,五曰繁缛,六曰壮丽,七曰新奇,八月轻靡。”而老巢诗作,在我看来,当属“精约”类。语言的流畅性,句子的简约性,使得其诗读来颇有味道,在叙述中给人以美感,我们不能表情达意的部分,作者由自己的语言替我们表述出来,而更在沉痛之外,有了回味的余地。精约之美,在于用语省俭,虽不能说字字句句都得到最妥贴的安放,却大部分自有其恰到好处之处,或许这便是这首诗歌给我们最大的收益了罢。 其四,诗的自然之美。钟嵘认为“古今胜语,皆由直寻”。这一句讲的是诗歌之妙处,在于自然而然地表述出来,不让读者猜谜,只管跟着诗人的描述一步走来,穿花拂柳,胜景无穷,直至最后豁然开朗,其中妙处无与言说,让读者尽享诗歌自然之美。作者在诗中罗列了取消春天的种种后果——春天被取消,春天的诗没了,春天的美没了,春天的一切没了,中国人的梦没了。取消春天之后这种种消失,让我们不禁沉痛地想:如果春天被取消,中国将会怎么样?作者在诗的尾句总结道,“汉语中希望飞翔革命追求自由等与春天有关的/词。从根上取消中国人做梦的能力/幸福,因为我们再不关心苦难是什么东西”。意旨一下子明确起来,整首诗的境界一下子提升,这样的结果是自然而然得出的结论,毫不突兀,令人恍然大悟。 这首诗歌的妙佳处还有很多,一百个读者想必都会有一百种理解,在此不再一一赘述。总之,能读到这种诗歌,对于一个读者来讲,可谓是一种美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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