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张黎 于 2012-9-4 09:10 编辑
禅眼观中国当代诗歌系列之三 当爱遇上禅,生命中就有最美的光出现 ——读席慕容的禅意爱情诗 作者:张黎 台湾诗人席慕容的诗集,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至今,一直都是畅销书,而且,她的诗歌还被制成各种配图的朗诵短片,在网络上广为流传。可以说,她是一个世纪以来华语界最受人们欢迎的诗人。 她的诗歌具有怎样的品质呢?为什么能够获得人们的如此喜欢?写爱情诗的人多下了,为什么独有她的诗集如此畅销?我的答案是:爱与禅的结合,让她的诗歌拥有了一种特殊的美质和高致,是禅意提升了她的作品。 席慕容诗歌的美不仅仅是文字,她诗歌的美主要源自心灵,源自对生命单纯的期望和追求。《盼望》一诗写的是她一生的愿望也就是与他相遇,相遇在一片开满栀子花的山坡,如果能够这样,那么,她长长的一生也就因为这短短的一瞬而圆满了。在《祈祷词》里,诗人以祷告的语气向上天祈求,祈求上天赐给“我”一颗温柔的心,一个美丽的名字,好让“我”和他的爱情在流逝的岁月里永远不被忘记。《抉择》讲的是如果要浓缩生命,要在一刹那的时间里完成人生的所有使命,那么就让我遇见他,然后再让我怀着对他的爱缓缓老去。席慕容关于爱的理想,是多么简单纯粹啊,没有丝毫世俗和物质的掺杂。读她这几首诗歌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只浮现出一个意象:莲花。佛教里的那朵莲花。 纪伯伦说,活着只为发现美,其余全是等待的一种形式。我说,如果我们的生命不在爱中绽放,造物主心中就会布满忧伤。在席慕容的诗歌里,她也是将爱与美视为一体的。在《一个画荷的下午》里,作者用感性唯美的手法来感叹,如果在那个画荷的下午,你没有向我投过那深情的一顾,我们就不会相识,我们的爱情就不会开始,我整个的人生也就不会这样去安排。但是,因为那个美丽的下午,那一片美丽的荷花,静静走过的你,对荷花的那深情一顾,对画荷的我的那深情一顾,所有美好的事情都开始了。《十六岁的花季》写的是完美的爱是一杯酒,会让一生都沉醉,虽然十六岁的事情早已过去,但是年老时每一次的回忆都是如此芬芳。多么令人爱不释手的句子,读席慕容这些诗歌时,你往往忘记了文字的存在,只浸沉在一种绝妙的感觉中了。佛教里有“以心传心”的说法,释皎然在《诗式》中有“但见性情,不睹文字”之语,我想,在席慕容的诗歌,这两句话都可以得到一定的解释吧。 席慕容诗歌的高致来自禅。把事物放入到整个宇宙时空中去观照,是禅者观照世界特有的方式,当然也是禅者观照爱情的方式。席慕容的爱情诗不仅全部都具有一种强劲的时空感,而且在这个基础上还有许多细化了的禅家理念,比如万物有灵、物我一体、生命轮回等等。《一棵开花的树》说,用五百年的时间,人可以求佛把自己化成一棵树,但这棵树呢,要完成的却是人的心愿——“在我最美丽的时刻”,“让你遇见我”,但是,爱情落空,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时,这个即人即树的“我”,落了一地的花瓣,那即是树凋零的花瓣,同时也是“我”忧伤的人心。在这首诗里,时空感、万物有灵、物我一体、生命轮回、对美的追求、对爱情的执著等等完全融为一体了。还有《古相思曲》、《千年的愿望》等,面对历史长河中不同的人却拥有相同的愿望和追求、相同的失落和忧伤时,作者恍惚觉着就是同一个人的同一个故事。时空的背景在变,爱却没变,美亦没变。读这两首诗时,我们似乎也回到了古代,自己也似乎变成了身穿古装对花哀叹的那个女子。 席慕容诗歌高致的另一个明显的体现就是超越二元对立。佛教的超越二元对立理念认为,世界的事物都是相互联系、相互转化的,所以,不存在完全对立的事物。如果用这个理念来观照爱情的话,那么说爱情中的坎坷和苦难,也就是爱情内容的一个组成部分了。在《残缺的部分》中,作者说生命中残缺的部分是人生自传里不可或缺的一项内容,就像树叶由翠绿转变成枯黄一样,它们都只是事物的一种呈现方式,它们的本质都还是树叶。《非别离》说,分离和相聚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看似分离的我们,因为爱未断,所以我们的内心其实还是一直在一起的。在《悲剧的虚与实》里,作者描述了一对情人在年老时再次相逢的情景,旨在说明经历很多事情以后的老年,我们已经可以将虚与实结合,现实和理想完美统一起来了。淡化现实的分离和失败,将爱转化为内心的一种存在,转化成一件唯美的艺术品,这就是禅家超越二元对立的圆融境带给诗人席慕容的一个启示吧。 还有,千百年来,禅宗大师青原惟信的“看山说”是人们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他说,参禅有三阶段,未参禅以前,看山是山;参禅之中,看山不是山;参透禅之后,看山还是山。也就是说,参禅之前和参透禅之后人们看待事物的观点是一致的,参禅,就是让人们绕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圆圈,最终又回到起点。席慕容说,爱的追求和体验也恰如参禅,起初视之为生命,可以为之不顾一切的爱情,到最终也都回归到原初的宁静状态了。《结局》说爱情到最后,只剩下几首诗和一抹淡淡的夕阳了,别的都不存在了,没有人会记得我们曾经的欢乐和悲伤。在《禅意之一》里作者说,虽然,曾经的爱像夹在书中的茉莉花瓣,年久之后不再芬芳,爱过与没爱过的结局看似一样,但是,我内心的感受其实还是不一样的,通过爱,我对世界对生命的本质有了更深刻更贴切的领悟。在《禅意之二》里作者说,在追求过失落过,受伤过复原过以后,我虽然依旧孤独,但是与经历前不一样,这份孤独和宁静,对我来说已经是一种莫大的享受。经过超越二元对立理念的观照,已经使得席慕容很宽容地对待爱的残缺部分了,再通过“看山说”的融入,席慕容的心理已经完全圆满宁静了。这样的爱,是生命中一道最奇异的光芒,这样的人生,已经达到了世俗生活的至高境界! 具有如此美质和高致的作品,虽然深受民众的喜爱和拥护,诗集一版再版,诗歌被制成各种配图的朗诵短片,在网络上广为流传,但是,在当代主流诗坛,却备受打击和贬低。这,又是为什么? 从整个文学史来看,很多历史时期文学的主流标准都是偏重一局、严重扭曲的。陶渊明是大家公认的诗歌大家,但是,他生活的那个时代,是玄理诗充斥的时代,他的作品由于平淡是不被同时代的人们看重的。李煜的作品大家都喜欢,但是,在当时花间词主盟诗坛,因为没有华丽的辞藻,他的词是被拒收《花间词》的。时过一千年的现在,玄理诗哪儿去了?花间词哪儿去了?诗歌史为什么独独留了几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试想,如果化身为二百年后的的中国诗人,我们会如何看待当代诗坛的主流标准?面对具有如此美质和高致的诗歌,我们又如何对诗人席慕容做出一个合理的评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