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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遗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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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1-13 15:4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在世遗嘱

《大暑来临》

连日的高温,让我睡在一席竹篾上,把南方的竹子压扁,
让黑夜中的绿色不知去向,
像我的晚年靠近我,把我的灵魂放平,
按下活着的轻音或重音,平铺在大地的一场安息中。
我知道,黑夜中的棉絮是多余的,
黑夜像一个蹑手蹑脚的小偷,偷走了一树桃子,
在黑夜的腹部变成甜蜜的汁液,让黑夜患上腹泻或腹疼。
又让我佝偻在黑夜里,像一个通缉犯,
在黑夜里东躲西藏的,在大暑中变成畸形,变成温暖的一种反常,
梦见一个国家的喷气式飞机飞过我的想象,
像傍晚的灯光没有在黑夜里打烊,淤积成诗句的混乱,音调的误判,
经过约瑟夫•布罗茨基经过的黑夜。

2017-7-24

《不能错过》

难以确信,在四月十八的日子可以遍插香火,
也可以让天空打雷和下雨,
在花朵里藏起蜜蜂,让花朵接纳木纹中的水,
从立体的水域里抽走一根肋骨,
立在天地之间,到处都是。
的确是,雨水和雷声是生命的密码,从几万米的高空中丢下来,
从不说是菩萨的恩赐,而是说天下无贼,
让我飞出了我的身体,在一个雨中花园里隐身地工作,
去触摸一下闪电,在明明灭灭的草木中发光,
照亮另一个我,让我的影子无处躲藏,
去指认一座祠堂,在说:“香炉在设一个迷局,禅房布满了魅影”。

2017-7-25

《对话》

总是有人说:“安放骨灰的土瓮不是大海”。
总是有人说:“我不受大术训诫,我是自由的子嗣”。
以上的悖论,在一个人的骨灰里复活,
恢复了三十七度体温,在大海边上走走停停,
在说:“万物皆有重生的命门”。
这是真的吗?海滩上的泡沫真死如斯,自由鸟啄走了天空的痣。

2017-7-25

《下棋》

自以为全胜,其实我们败给了骨头,
骨头里的兵马还在起义,拿下了五千年的时间,拿下了我们。
你的手杀得有些发麻,在手谈天下是平的,
在说:“我去降生,像大汉王”。
我说:“你是一个屁,顷刻间臭气熏天”。
我们都像是骨头一样的棋子,再次厮杀起来,
杀得很有套路,在跳马、飞象、出车拿下一个将军的首级,
尔后,像一个旧部的散人,
散在民间,在充当厨子、鞋匠、钟表匠、车夫、商贩……

2017-7-25

《反而》

难以企及,用一块石头砸破天空,
再摸到天上的石头,从火中取粟,我却丢了灰烬。
我活成了一朵白云,反而在半空上晃了晃,
看见蚂蚁在悠哉悠哉地咬开三寸硬土,
在掴我耳光,让我的身子在啪,啪,啪的三声中间失踪了三天,
一大群蚂蚁在说:“你算什么东西”。
自此,我开始活得万法皆空,从半空坠落,
在向蚂蚁乞讨一门活命的手艺,在用闪电穿过一堵白墙,
让夜晚的一半挡住睡眠,
让白天的一半大于阳光。

2017-7-26

《并非对称》

我在考虑灵与肉如何对称?
有许多鸟人在起哄,在说:“天下无贼”。
我向鸟人走近了一步,站在我的左手边,在一堵白墙上贴影子,
等于交出一根肋骨,交出了反骨。
可是,我还是站在土墙根下讨说法,
且闹得很欢,像造反,在用一把弹弓打鸟儿,让鸟人死无葬身之地,
让灵魂在一个黑色的窠臼中反光,再往黑暗的中心瞄一眼。

2017-7-27

《晚风的仪式》

风在半小时的飞行中掠过半空,进入时光的另一端,
在高粱的痣和玉米的牙齿中间停下来,
忽然直立起来,舞蹈成风的裸体,
在一个饥饿的夜晚,丢下睡眠的影子,
像一个女人在逃避婚史,试图从一个梦乡里游出去,
游出一个禁欲的夜晚,在问:“原罪在哪里?”
于是又故意被神灵看见,把风声铺满床,
去完成一场激情的撞击,从一道门的中间挤过去,
让一个锁孔流出星光的汁液,
又返回一棵枣树,仿佛看见另一棵枣树在鲁迅的笔下出嫁,
又戏剧性地变成了一个阴阳鱼,在叠加,在展放,在萌芽,
在夜晚的一面凸镜或凹镜中生发万物。

2017/7/31

《在世遗嘱》

父亲说:“生死之间的挣扎,是遗嘱的歧义”。
我说:“对生死的误读,令人惊悚”。
而在眼下,一场暴雨,又一场暴雨一连下了三天,
像无常的时间从天而降,
在观看一场生死狼藉,让一条闪电从中间划过去,
仿佛是一地梨花,在又一场红楼梦中葬花,葬下了两场生死。
老父亲就要走了,在天地间恍惚赢了时间,
而余晖还在嗜血,在让梨花变成梅花。
而我活过的每一天,像活命的倒流水,
抱着以梦为马的活招,在对空作战,妄想抓住一缕黛青色的灵魂。
父亲说:“逃走的雨滴,落在了屋檐下”。
我说:“滴水穿石之声,在打击生死之间再一次明了了”。

2017-8-4

《死血》

突然,我的心在黑夜里打开了,像杜鹃花炸裂了一地,
一瓣,两瓣,三瓣,沾满了尘埃。
而驼背的天空却驮着我的幻想,在游览亿万颗星星,
让我进入北极星的寂寞,
在说:“回到黑暗里去吧,天空比黑暗还黑”。
我像夸父一样在哭,让北斗七星用一把勺子盛满了我的一滩死血。

2017/8/7

《在砖厂》

砖窑上的火苗,烧上了半空,
像天空的胎记,在授人以柄,被父亲用煤铲子铲了下去,
又投回自己的命中,在煤火里燃烧起来。
有一个人在砖窑中说:“我是红尘隐士,走不出自己的命”。
紧接着,还有一对父子蹲在窑洞口中聊天,
父亲说:“泥坯子在说人间黑话”。
儿子说:“脱胎换骨的红砖,是红色的不安”。
而在如今,我打开了三重复眼,
看见了钟子期的墓地,在高山流水之上流动,
像灵魂的出窍,向我反扑过来,
让我退到了煤堆的背面,像一个卖炭翁戴着一顶草帽在阴暗处纳凉,
又忽然从一茎麦芒上幽幽掠过。

2017-8-7

《自白书》

以执拗活在中国东北,死在中国东北,
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我把五十三根白头发拧成一根麻绳,在充当一个温度计,
去测量摄氏零下四十五度的气温,
却让我变成了长白山下抽象的人民,在地平线以下消失。
在弥留之际,我在地下诗歌中写下自白书,
写下我在恐惧和耻辱中完成的生命,
在更深的空白中老下去,老成一种传说,
让过客死在斑马线的五十三道,死于一场雾霾,又一场雾霾,
却听不见我在真相背面的一声尖叫。

2017/8/8

《抄谚语》

在活累的时候,我开始枕着荞麦壳枕头睡觉,
在说:“睡在鸟为食亡的谚语里,
任由李子从李子树上掉下来”。
我却忍不住往窗外看,又提着一盏油灯跑到了门外,
在草地上寻找一个落实生活的人,在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一个蛐蛐从土墙缝中伸出舌头来,
在说:“万物的活法都是一种不得分的活法”。
忽然,剪剪的风儿发出了凄恻的叫声,
又一口吹灭了一盏油灯,
让我盲目在暗夜里,去抚摸心灵的妩媚,
在用一根手指抄写谚语的语法。

2017/8/9

《当我变成时间的飞沫》

就在昨天晚上,梦见我在时光中溺毙了,
又腐烂成一团臭棉絮,从时光的水面上迸发出飞沫。
而我却不知道,我一直在玻璃体中下坠,
大于苏联的重量,从列夫•托尔斯泰的终极之路上穿过去,
在说:“时光的小火车在带我回家”。
我仿佛看见,两条国境线形成了一种涡流,
镜像成为中国北方的一个小镇,
在海参崴,约瑟夫•布罗茨基站在布满风雪的一盏街灯旁边,
在抽烟,在等我送给他一首诗。
我注意到他穿着一双苏联的高筒皮靴,还有宽大的工装裤,
花掉了一生的时间,丢掉了魂魄,
仿佛是我在向隅而立。

2017/8/10

《我坐在病房门前》

我说过:“在生死之间没有等号”。
也不是命运,更不是身体的经脉,而是生死两难的抉择。
如今,我经过了一道生死门,
在一个午夜,坐在父亲的病房门前打一场保卫战,
打开一瓶注射液像打开一枚手榴弹,
向魔鬼投过去,在说:“有人弑父,我必须拼命”。
午夜又长出鳞爪,在窗栏上抓我,
我却长成了一片森林,厌倦了喧嚣时代的尘埃,
守在午夜的病房门前,变成门的偏旁,
避开了消毒水的气味,在嗅着人性的气味。
又喊来十万雄兵在窗外作战,在排除死亡的通假字,
不辜负一场古训:“有命必受”。
我又看见天棚上的灯泡充满了惊慌,
却不是斗争一词,斗争为零,逃进了黑暗的角落,
又吐出一口痰,黏在了地板上。
午夜的黑暗,又在一面老砖墙的影子里面逃跑,
落在了火焰熄灭成木炭的花名册中,在我的生命中徒手就擒,
沉重成为我的影子,蹲在我的胯下。
而我却没有获得什么战利品,父亲依然是活着的证人,
在瓦解一场残局,在验证一种转换术,
在死亡之中点数着是死在死亡的内部还是外部?
就在此刻,我也在反抗各种死法,
在一场在劫难逃中扶起父亲的一根肋骨,把它当成一把刀,
直指着死亡说:“活着就是赶尸”。

2017/8/15

《浮生札记》

我的声音沙哑了,不说废话了。
一个魅影在霓虹灯下骚动,在逼迫石头开口说话。
突然,两场地震把一个魅影倒立过来,
再次误判暴力获胜,让我看见了天下的真实样子。
九寨沟和松原在打击我的敏感度,
在让我记住成吨的瓦砾在空中横飞,像从我嘴巴里喷出的血。
这让我患上了飞蛾症,在两场相加的惊吓中,
疾速扑向一盏开花的油灯,
扑灭了一个魅影,又复活成为光明的一秒钟,
暴露出盛世黑暗的黑。

2017-8-16

《死标签》
——兼致死难的242名国民党抗战将领

唉,他们死了,死在了同胞的枪下,
被贴上的反革命标签,高于抗日旗帜,
黏附在现在的时间表面,留下了一毫米的自大及张狂。
他们死不瞑目啊,看见了天空在泼洒一盆红雨,
红雨在阴谋的阴沟里冷冻下来,
泄露出谎言的秘密,裸露在钟表店的屋顶,
倾斜了三次,坠落了三次。
而红雨并不是透明的词,
仍然在半夜三更哭嘴巴,惊醒了活在抗日战场上的他们,
例如标签、密码、真相仍在血色中来回滚动,
例如阴翳、朽败、摊薄仍在扩张中国的泪腺。
他们却在规劝,别哭,别哭,
有朝一日,一定再和活着的敌人死拼一回,让真相收走敌人的影子,
让我们的真气沸腾在敌人的头顶。

2017/8/16

《一个幸存者的独白》

那天,刘晓波葬于大海,
而我的身体却没有长出鳞甲,不能投身大海,在自由中落单。
一大群海鸥却返回了海岸上的屋顶,
在扇动翅膀,暴露出虚假,无法羽化成人性之光。
反过来,人性之光更加虚假,
不肯释放一大批囚徒,收藏下一批黑档案,
保留下一张张传记表,
刘晓波、阎明复、周舵、陶斯亮、郑也夫、章立凡……
一晃儿二十年,黑档案更加黑暗。
黑档案也把我变成了卡夫卡,在《审判》中一个人冒领罪名,
丢开了桃花开,闲情落。
像一个扫地僧,在打扫天安门广场,
在用一把大扫帚扫走一只爬虫,过后,又要它回来。
说什么也没有用,二十年如一日,
我还是要拿走天空的痣,
在今天,我还是在学习一种瞒天过海术,
在天地之间暴走,走得要死要活的,
妄想在美好的自由中完成人道,妄想跑出自己的命,
去隔空抓物,在说:“天道在,人心就在”。
我还明白我的麻烦是在授人以柄,
像一个幸存者的独白,在让一个算命先生把我的命捏拿过三遍,
让麻烦变成单数,有时是单数的一半。

2017/8/17

《无敌》

太阳在人民纪念碑的顶端嬉戏,
长安街的安静依旧,
而在山海关口,在万仞之上,却悬挂着我的瞭望。
我记得在天安门广场上静坐的日子,
有唱不完的歌,唱得时间在发呆,亦显得无力,
被植入祖国的幻觉,
像蓬勃的谬论,在中国梦中打盹。
二十年后,我发觉一座监狱在藏匿疾病,
在一场癌症中愣神,哭诉着七月多雨,淹没了大海,让大海睡死过去。
而在大海的边缘,从这头到那头,
一条海岸线像自由一样被清风吹送,在沙岸上发出脆响,
像光荣在寻迹而至,在说:“我没有敌人”。

2017/8/18

《孤独之王》

坐在夜晚中央,精神飘忽起来,
经过一些事物,譬如:通过七楼的避雷针,在沟通天空。
天空的巧舌如簧在描述灵魂的样子,
在说:“灵魂像大气一样弥漫着”。
我呷下一口咖啡,咖啡却像黄蜂一样在玻璃里飞,
声音弯曲在水里,又咔嚓一声折断。
而不可抵御的是,有质感的灵魂还在言说,
在神化成自然的法则,把自我释放出一小会儿,
比我的假象真实,在吞吐不明的事物,
恰如非洲岩莽,在用复眼追赶灰白的光,又搅动白月亮的水桶。

2017/8/21

《自我符号》

一进入内心,自我伦理就产生了路径,
像一个猎人,从嘴巴里吐出半块骨头说:“生活是一个杂种”。
半辈子的身体得过见光死病,
像一座坟墓,被虚荣所伤。
自我再起幺蛾子,在说:“废墟之上插满了白布条”。
自我越来越透明,像一只白兔子,
在山水之间藏起一半,露出一半。

2017/8/22

《旧火车》

旧火车,停留在老修车厂里面一动不动,
像我的青春祭坛,斑驳在岁月之上。
一种美好的消失,洗白了命运,
分解了梦境,好像是甩掉的一顶黑风帽,
从黑色里抽离出来,在幻象的迷宫中诞生了一匹小河马。
又好像是脱落的一枚牙齿,
把思想埋藏在昔日的水域,又高于海豚的飞跃。

2017/8/23

《市井训诫》

不可小觑,市井的白眼,
一眼看过去,就会砸碎我的鼻梁上,要我死。
我看见我的颧骨挂满泪水,
打湿了我,像七个大汉在说:“嵇康的骨头也在白花花地哭”。
我又逃进了骨头做的一把团扇里面。

2017/8/24

《灵魂的假托》

奢谈死亡,也不是活着的解药。
灵魂在死亡的那头,正好遭遇一个人,偶遇一个枕头。
荞麦花却睡着了,睡到了心跳停止,
又巧遇一张脸,在用祖母的白手帕把两个脸谱包起来。
谁见过盛满灵魂的容器?
融入生活的一种相认,在以旌旗为饵,
在让人们追赶到生活的末尾,死在骨灰受惊的路上,
肉身仍是灵魂的假托。

2017/8/24

《某日早晨的哀歌》

从紫红色公寓里醒来似是睡着,
出门,三个挖掘机在挖着门前的道路。
穿过噼啪作响的瓦砾,在一所学校门前和一队学生撞一个满怀,
绕行,越过一截路障,
突然,看见十年前的客车文化宫空寂成衰老的样子,
约等于我的多舛命途。
我的脚印交错着尘埃的足迹,
登上了一辆破旧汽车,喷着冒烟的尾气,
经过西安大路、青年路、台北大街、凯旋路,
去上班,为了一点儿微不足道的薪水。

2017/8/25

《秋天的凉意,对应着生死之间的毫厘不爽》

秋天的凉意,霜白了一片树叶,
人生的凉意,空在生死的两头。
我在活命的活中肆意叫喊,不亚于一根毛竹,在命里发出回响,
像我在追赶一条曲线,
在秋风中练习一个好嗓门,在唱老腔,
在还原一场有板有眼的怒吼,又把自己投进生活的火坑。
我活得有些咬牙切齿,
在如今,我又突然恍惚起来,
像糊涂的郑板桥,在我的手掌心上演戏,
让我的拇指和食指产生了怀疑,又突然弹起自己坠落的命。
被弹起的命误入了歧途,无法完成命运的折返,
也无法为王朝续命,从空中滑落,
恰如我的苍老胡须,在对应着人生的毫厘不爽,
又旁落在生死的夹隙中间。

2017/8/29

《杜撰大师》

夜晚是白天的影子,白陶瓷刀是白天的影子,
三个事物在交谈,白陶瓷刀在解剖生活。
在早晨,佛洛依德在聆听着什么,分辨不出血的样子,
也不关乎人命,模糊了说书人的口舌。
在中午,帕斯捷尔纳克忘掉了白天的白,
对折成为草蛉的翅膀,在草上飞,
带走了一枚红月亮,在《日瓦戈医生》中,勾勒出日瓦戈的影子。
在傍晚,我在学习博尔赫斯闭上眼睛打呼哨,
又高举起灵魂的一枚钢针,
在挑灯夜战,在驯服中国的老虎,在吊诡的现实中把它干掉,
在一座盲人图书馆里点灯说:“瞎子点灯白费蜡”。

2017/8/30

《练习一次朱耷鸟儿的白眼》

在一张宣纸上描摹朱耷出窍的灵魂,
再让一只鸟在他的眼前立定,翻着白眼,冷看人世。
而推不倒的王朝门,像是门中门,
在让朱耷在一张宣纸上逃走,逃出百年之后的传说。
犹如我的命落在了市井小民的秤杆上,
学着朱耷在望空噪骂,
正在变成流星,正在变成一粒鸟粪砸在了自己的鼻梁上,
又重叠成一束光线,把命从愤怒里拽走。

2017/9/4

《死亡的抽屉》

又一次失眠,从凌晨三点的床边,摸索到梳妆台,
一只黑猫却从一面镜子里跑出来,
跟随着我,在冒充我的人生侧记。
我在和黑猫讨价还价,在说:“我是唯一杀死死亡的人”。
黑猫在掘地三尺,逃进了一个抽屉,
去排练新喜剧,在说:“三小时之后,在十字路口站着一个盲人”。
我在把诗歌插上翅膀,像庄子的蝴蝶一样飞,
在1380年之后说:“死亡的抽屉敞开了后门”。
我用力一推,推开了死亡的后门,
抛下了一具尸体,让黑猫捕杀三次。

2017/9/5

《三段接骨木》

有人在鬼节里,用诗偿还我的命,
十具尸体却不能解答一首诗的提问,鬼魅也给不出底价。
我说:“鬼魅个个都在扯淡”。
在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日子里,我看见了神灵也在冒傻气,
竟然倒立在一座新坟上,在扑捉一份无名遗产,
逼迫我说:“鬼神还在编排新节目。”
还有一些人在一本正经地鼓掌,显露出一种尊贵和迷狂,
好像是看懂得了一场新的人鬼情未了。
这反倒给了我一次说出厌恶人间的机会,让我的骨头像铬一样的白,
在说:“是谁,拿走了我骨头里的白?”

2017/9/5

《更年期》

更年期而非疾病,不值得一提。
但从虚荣的中年,步入隐逸的老年却像诗一样慢。
慢,在提示我,像一具皮囊包裹着灵魂尚未启封。
灵魂的十二克,等不等于一生?
空间和时间,是不是两个半弧形?
虚构的困惑,忽然变成了一头野兽。
我在模仿着博尔赫斯,从图书馆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
在翻阅,在盲目地骑上一只老虎,
在说:“老虎的斑纹等于老年斑”。
突然,二位一体的形象已经杳无人迹,暴露出虚无的一面,
仿佛什么都不是真的。

2017/9/8

《某人》

如今,某人的灵魂已经变成了蓝颜色,像人间的烟火。
于是,某人在猜测寂寞是仁慈的,
像鲁迅的不安和血馒头相似,约等于中国的小片段,像一座心坟。
其形也似某人在说:“灵魂在我的头顶”。
这也让某人像鲁迅一样在转述,
在说:“谁肯做一头牛,把来生变成草,又变成一坨牛粪?”

2017/9/12

《傀儡们》

傀儡们在说神的身体上长着鳞甲,
可是,我一直没有见识过。
一大群傀儡在扑捉人形,却捅破了日常之水,
像在臆造一个符号,在布达拉宫的周围聚形,白过了天空。
也像一大群喇嘛在念着天籁般的念,
躲藏在飞檐的铃铎中倒立于半空,
在把我的命涂上臭烘烘的鸟屎味,又跌落在守口如瓶的水井中。
之后,又痉挛了一小会儿,
在幻想一铺土炕上的苇席泊在水中,
又站在危耸的烟囱上打白旗,像白活过一遍的人。

2017/9/13

《胃疼的美学》

胃疼的胃周长,怎么也大不过头颅,
却异于我的所知。
此刻,胃疼的胃在把我的头颅戴上一顶骷髅帽,
在让我衰老在世界的衰老之前。
我惊叫了一声,在狠命地敲打胃,在把身体砸下一个凹坑,
深埋下哲学的睡眠,类似于一种剧情,
在说:“我的思想滑出了身体的陡坡”。

2017/9/19

《色彩的装置学》

这么说吧,一座挂钟在午夜里走动,
咬碎了黄铜的牙齿。
而我不愿意点灯,让黑夜生锈。
我从黑暗中摸进了通灵的黑暗中,看见我的幻觉坐在神龛上,
变成了光明的秩序,在介入生活。
而黑暗却像政府的腐朽味,
经不起嘲弄,在把黑暗的方程式扔出来交给我,
在说:“教化,不是色彩的伤口”。
我戴上了伊曼努尔•康德的小红帽,让红色比黑色高一点儿,
想在额头上打铁,埋葬一个乌托邦,
而我却在《资本论》中变冷,无法医治好道德的伤口。
午夜的黑高,高过了一座坟墓,
有人说:“可以点亮一盏灯,再点亮一盏灯”。
但是我说不,在给黑夜装耳朵,
说起另外一回事,在说:“我的额头变得清醒”。

2017/9/19

《我的致幻术》

梦幻叠加在现实之上,交错成一个夜晚,
幽灵即刻晃动起来。
我再一次失眠,进入一场致幻术,
在用一个吊绳把自己吊起来,看见我的前半生在跳死亡之舞,
惊扰了我的心,像是磷火在打颤,
冷于一个银锭,骚乱了鬼祟的夜。
终于发生了一场命案,一个黑衣人挖走了我的脸皮,
在把我的颧骨斜坡当成一块薄冰,滑进了我的耳朵,
突然,又变成一把尖刀,
刺穿了泪水,让一个泪珠挤走另一个。
我在致幻术中遭遇了一场又一场丢人的事,
可是,我无法在一滴泪水中停泊,也不想伪造一场死,
我的后半生却缩小成一具尸体,
丢掉了脸部,随后,尸体再一次被借用,
黑衣人还在捉拿我的影子。

2017/9/20

《黄昏的一种速写》

不,我不要把灵魂丢在一栋住宅楼一层的陶罐里,
填满了黄昏,在空中变冷。
可是,红尘的塔楼还没有供奉我的灵魂,
还在一块砧板上数骨头,在用一块骨头上试运气,
在学习一个词,像一个人仆倒在一团火里,在人间烟火中窃窃私语,
在说:“蓝色的灵魂在追赶灵魂的蓝色”。

2017/9/21

《我的灵魂蓝得像傍晚的炊烟》

傍晚,炊烟升起,
趋于一种存在,似我站在灶台边上拿着铁勺在炒菜,
在让酸菜表达分歧,发出了酸味。
类似于胃酸的酸汁,
从身体的一口水井中冒出来,一条绳子正在描述一种情形,
像我的舌尖在蠕动,在责怪妻子迷恋于逛街,
在把自己拴在市井的门轴上,
不匹配于仓促的日子,生动于假我。
她也走进了厨房,关掉了灶火,淬去了酸腐味,
又杀掉一条鲤鱼给我看,在说:“旧时光正在从我的身上撤走”。
我说:“炊烟从墙缝里渗过来了”。
我的想象已经变假成真,
她也恍惚地看见,在对面的屋顶上有两片流动的灰瓦片,
带着炊烟的想象,带走了落日的空蛋壳。

2017/9/22

《拒绝散乱》

秋天的乱,乱成了一片落叶,在把我的想象折成蝴蝶,
扑向了庄子的蝴蝶,我的灵魂在变轻。
轻过于昨天的一场电影,
像许多人坐上一架喷气式飞机去旅行,却只是一个人的旅行,
丢掉了想象的线条,写不成诗。
新疆的火绒草点亮不了萨特的造反烟斗,
冬眠的蟒蛇胜过于睡眠的石头,
我像萨特在说:“烟是虚无的,烟斗才是存在”。
我厌倦了四海漂泊,在一片落叶上固定自己,
坐在十平米的书屋里问一则寓言:“轮回没有过错吧?”
庄子坐在时光的镜子里在回头看,
看见我的脸像他们的天边。

2017/9/24

《在寺院之外,另一个人在讲经》

有人站在哈巴河边说起松鸡和眼睛树,
在说:“松鸡耽于想象和守望,分辨不清寂静的民间”。
我噗嗤一笑,感觉有死囚犯在往树林里走,
在被皇朝掌控,灵魂开始下跪。
像阿勒泰的过客们,在杜撰民间烟火,
在让松鸡和眼睛树,把它们盯视的东西带走,
它们在说:“看见东西很容易,把东西看没了更容易”。
恰如我在一场怒吼的大风雪中,
看到这些过客打翻了一个牛奶瓶,在盘算着撂倒一个讲经人,
暴露出一脸凶相,还在袭击朝圣者的骨头,
甚至在一宗寺院的旁边偷听,
在让转经筒不停地转动,从一则故事里转身。

2017/9/25

《国庆旁观者说》

隐秘在国庆之外的一种禅定,
在一场霏霏细雨中旁观着天空的巫术,城乡的梦游。
一把水果刀切开了一块月饼,
切开了大与小,切开了存在与虚无,两个半月亮却哽咽起来。
瞧,嫦娥在蓦然回首,丢下了相思,丢下了千重罪业,
在天涯只为一箪食,一瓢饮。
瞧,玉罗汉在避风雨,丢下了枯藤,丢下了老树,丢下了昏鸦,
在一宗寺院里睥睨我的一穷二白。
而我庆幸我站在了国庆之外,
在把老之将至的风景尽收眼底,在万千本相中或讲经,或讨说法。
在说:“瞧,他人之国霸占了我的天堂”。
我多想说出我的样子,我已经不知道心归何处,
我的心时而东,时而西,时而南,时而北,
已经是万箭穿心,如此地病入膏肓,如此地对不起这个尘世,
在说:“瞧,我已经负债累累,
已经在忽忽悠悠的日子里莫名其妙地痉挛起来,
颤栗起来,像绝望枯萎着心”。

2017/10/1

《怀人诗篇》

黑夜当中的青铜太小,变成了圆形的一点儿,
令人挂念,也令人不安。
我在屋瓦连绵之处遇见它,
它在择路攀爬,并且一路问我:“我是不是你身体里另外一个人?”
我不说话,我知道它是一件隐身衣,
在一个良夜里宽衣,又从高空丢下一枚硬币,
在让我的灵肉相对称,我说:“我是一首诗的一个地址”。
我像一首诗的一个空罐子,
摄走了我的魂魄,在让一百个我辨认我,
我却避开了人世的躁乱和拥挤,
牵着另一个我,走过了十步之内的乱世。

2017/10/3

《月亮的自省》

一样的夜,月亮把睡眠挖出一个洞,
在转移我们的头颅,让思想者看见思想的耳朵。
而我们仍在给所有的手指带光环,
指出所欣赏的事物:黑蝙蝠在黑夜里跳舞,在翘臀的一瞬间夹带风,
在放弃乡愁,在美丽的错误中谢幕。
我们也试图从明亮的元素出发,赶在月亮伸出死亡的舌头之前,
标示出一种残留物,月亮却留下了一小撮骨灰,
丢开了一个圆形,丢开了一种趋光性,
也不在乎幻觉的小,在说:“多舌的月亮似一个长舌妇。”

2017/10/3

《病诗》

十字架在阳光中划十字,划成一个叉,
它反而变成了圣洁的反面,在冒充神,在羞辱人们。
十字架妄想虚构一些事,
在拆分罪恶,却分不开腐败和溃烂,
在陵园变成肮脏的诱饵,让一堆堆尘埃睡死过去。
一只黑乌鸦丢开了自己的口臭,蹲在十字架上拼命地呱叫着,
又引来一大群黑乌鸦包围过来,
它们喜欢腐烂的气味,
它们把嘴巴插进人们的灵魂,在十二克的灵魂中加热,
却越来越像一个黑暗的刺。

2017/10/12

《虚构一次解脱》

突然,死亡的十九个影子包围过来,
让我念起死亡一词,
让我的身体变成死亡的第二十个影子。
而我还在时光里雕刻人形,
在一座围墙的铁丝网上完成另一种八卦。
在丁酉年杜撰两个人,在把我的脸涂改成梁启超的脸,
在两个被真理击穿的王朝里丢掉一个肾,
在最后的一次踉跄中去小便,再把旧时光尿出去。
如今,我解开了腰带,在用阴茎嘲弄前世,
又站在一个空马桶边上手淫,在把王朝的精血空射出去,
在说:“邋遢的王朝是孪生货”。
尔后,我又在多窍的命里一走了之,
又站在狼藉的人世上说:“我不在乎,一个王朝再死一次”。

2017/10/16

《滚滚红尘,你滚吧》

把腐烂的尸体深埋在红尘中,谁的灵魂在枕着它?
鬼神的形迹已经无影无踪,
我也不是我的影子,我在精神错乱中书写一些词,
譬如:十字架不是灵魂的根茎。
我又看见十月的旌旗,在把我的脸遮蔽成阴阳两半,
在相互乞求或掴耳光,在惩治腐败,
像一个人在向人们抛幻觉,在丢下剩余的名利残渣和齑粉。
而我不能接受人神的恩宠,只想坏掉自己,
在荒诞的红尘中把灵魂贴上一个标签:闲人止步。
又缺席于人神的宝座,在报复滚滚红尘,
在以放浪形骸落井下石,又野蛮地吐出一口痰,
在让苍蝇和乌鸦的飞翔在空气中生锈,
在说:“滚吧,滚滚红尘只是一个没有窍壳的皮蛋”。

2017/10/18

《懒慢抄》

阿Q本名叫谢阿贵,活得落魄不堪,
总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偷过周作人的两块古砖,
被周树人抄写录下来,在《阿Q正传》中揪住谢阿贵的辫子不放,
又逼迫谢阿贵向吴妈下跪。
可怜的谢阿贵,很委屈地在《阿Q正传》中败下阵来,
一下子把别人干的坏事归在自己的账下,
在说:“认了,认了”。
又胡扯一遍说:“先贤说过,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
而今,我再扯远一点儿,
干脆给谢阿贵装上第三只手,交给一个厨子剁了,
再给厨子五角或一元钱,
让谢阿贵站在《阿Q正传》中冒充贵人,
或让谢阿贵抱住民国的旧时光,和鲁迅的幽魂击掌,
让谢阿贵说:“我比前世都阔了”。

2017/10/18

《纸罪笺》

如《国朝宫史》所云:凡字纸俱要敬惜。
唐吕洞宾制定了法典,
譬如:以字纸引火打亮者,十罪,生疥癣。
而在如今,我的脸红如传国玉玺,
在把奏折一般的心呈送给诗,
在说:“太阳太肥了,像一个蟾蜍蹲在王朝的祭台上呱呱叫”。
我不妨反问一下,我在《诗经》上度我,
且以字纸把我裱糊成神像,再把我塞在墙壁的神龛上,
可有别功?为何《国朝宫史》不录?

2017/10/20

《我们和灵魂互看,且互诉黑暗》

面对黑暗,很难说出灵魂的样子,
偶尔说出一两句却为时已晚,
以至于在一个封闭的皮囊内,逃入一枚苦胆,
在一道伤口中说出命运的呼吸或等待,却是一滴咸涩的血。
我们睡在诗意的贝壳中,发明了一颗心,
爱上了珍珠一般的记忆,
在一次火葬中飞行,在一种白色里变轻,
经过了十字架的四扇门,骑上灵柩说:“让我走吧,让我走吧”。
灵魂的样子不见了,或是一面镜子,不是,
或是一帧老照片,也不是,
我们根本不是人世的布局,进入了死亡隧道,
靠近了真相的另一边,在变蓝。

2017/10/23

《闲诂诗稿》

把书生的真名隐去,
再把诗稿加上温暖的棉花,像意气一样白,
忘掉雾的本性,在说:“霜降在薄凉中轻浮起来”。
就像是无名事物丢失的一部分,
只留下来历不明的一缕光阴在闲诂诗稿,
在把五运六气铺展开来,
写下一行诗:“或在瞌睡中弹琴,或把呼吸遗忘”。

2017/10/24

《甲壳虫续编》

我似先知,在雾霾中翻了一下身,
又横卧在有玻璃窗的窗台上,在蹬着无影腿,让人数不清。
像弗朗茨·卡夫卡把自己藏起来,
在冒充甲壳虫一族,辜负了一战的雾霾,
在命里打盹,在宿命中认命,也不肯在宿命里挪动一步。
或在切斯瓦夫·米沃什的影子里穿上一件破风衣,
扑灭了二战的一场火焰,
在用波兰语给天空打补丁,又喝上一口白开水,
再用干瘪的嘴巴说:“见鬼去吧。”
我又突然现身,在中国式的雾霾中再玩耍一次,
穿上一件对襟的中山装,打开窗户,把甲壳虫装进一个小衣兜儿。
接下来,再把它放在书桌上,
打开一盏台灯,让它像晒太阳一样,
或盗用大师的名义,爬上我的铅笔杆,
或冒充自由的嫌疑犯,写下无名遗嘱。

2017/10/25

《旧城小区改造一页》

立冬的时光,流淌了一条街,
沉淀在旧城小区,像泛黄的树叶,自西向北,被大风吹过。
等于旧城小区改造的苍凉,
等于无家可归之地,等于灵魂的无助告白。
忽然,本杰明•富兰林克从7层楼的窗口中探出头来,
在一个黄昏中观看一只放飞的风筝,
仿佛把我看成了时光的流寇,在弥补时光的某种亏空,
又放大了一个市井小民的借口,
落实了我的偿还契约,或与一枚五毛钱的铜色对等。

2017/10/26

《雾霾的梦境》

比如此刻,我坐在阳台上抽烟,
一抬眼便可以看见,雾霾中的烟囱蔓延出一缕焦虑,
比门前的一棵歪脖树还要恐怖,
好像是一个魔鬼摇晃着铁锤,向我猛砸过来。
砸破了我的头,又把我的脑浆吸干,
吓得我的祖母,蹲在阳台一角,
像一个拾荒者,紧盯着菜板上的一把刀,目光冷得像冰,
紧盯着魔鬼把一根手指伸进喉咙,
压下饥饿一词,又在一日三餐的餐桌上下赌注,
在把一个瓷碗当成活命的耳朵,摇晃起来。

2017/10/27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灵魂在召唤我,这是必然。
而我却在背叛我,模糊了真相,
恰似在玩自焚,暴露出灵魂,居然被凡夫俗子们看扁了。
我独坐在一面镜子中,
须臾了片刻,又躲藏在镜子的背面,在隐姓埋名,
又带走一个劫数,在蝴蝶的标签上逃脱。

2017/10/27

《越狱者》

咔嚓一声,是谁把一扇门锁死了?
在把我囚禁起来。
我不是我身体中的人质,在砸门,砸也砸不开。
我在转移我的影子,越过了身体的监狱,
自诩我是我的自如是。
谁又在推搡我,在把我的脑袋挂在虚构的灵魂上点灯?
我在明了中抽身,我成了我的异名。

2017/10/30

《哲学的耻辱》

马丁·海德格尔说:“最永恒之物是道路”。
阿巴斯·基阿鲁斯达米说:“我活在现实和幻想之间”。
他们在对着天空说话,在逢场作戏。
我看到了一棵樱桃树在随风摇摆,
树木丢下了樱桃的生育,趋于干燥和颓败,
在把哲学的元素降低,
或相反,在变成一根蜡烛,在让一只蝴蝶围绕火焰飞,
反而让它变成了火焰的一部分。
来不及忏悔,来不及逃命,他们也把我丢在了一部电影胶片上,
在虚构的梦境中捐躯,在用哲学喂养现实的猛兽。
我发现两只老鼠——一只是白的,一只是黑的,
正在啃咬我的骨头,让我在整理好衣冠后,又伸手摘草莓,
却无法找到额头上的铁。

2017/10/31

《真想再狂飙一次》

一想到老了,或是跑不动了,
就无端心慌起来,就想蹲下身子,
让一个动物踩踏住自己的命门,去追赶一匹白马。
甚至想掌管十万草木,做一些疑神疑鬼的事,
耽于一种游戏,即是借诗寄命,在日晷之下奔赴命中的晚餐,
再和一群狮子狂飙一次,在草木之上自立为王。

2017/11/2

《又一个矛盾》

请看,夕光和湖水漫上了堤岸,
淹没了南湖的步行街,犹如我的漫游富于启示。
可是,冷风在把我的脸色抽干,
仿佛是野樱桃树上闪光的野樱桃。
我再想象,一丛菖蒲在代替我的双腿,比我的双腿自由,
在湖水中说:“没有你,我并不存在”。
的确,我作为一个过客改变不了什么,我再把菖蒲画成绿色吧,
在抄写色彩的符号,漂浮在空中。
此刻,我羞于接近距离我最近的事物,
在用体内的血代替信仰,在菖蒲的香气中返回无形,
也不担心舌头濡湿嘴唇会把嘴唇的红色抹去,
惟有我的想象归于此在之美。

2017/11/6

《二零一七年十一月七日》

早晨的雾霾和淫雨夹杂着诅咒,
组成了天空的灰茫,被人们赋予了孤绝的苦涩。
我还没有被先知挑选出来,
还没有被完成,在套着人生主义的重轭,在无名中活着,
像诗被世俗损坏反而又被世俗审判一样。
正午的时光在一片水泽中央,
怀着崇高点亮了一缕白光,打算返回任意一个地方,
像我在为没有接受先知的教训而懊悔,
或停留在现实的雾霾和淫雨中间,
或护住头颅站在火焰中心让身体起火,或如我和诗那样。

2017/11/7

《立冬报告》

又一场雨夹雪,倒流在立冬的斜坡上,
有人在为雨和雪编密码,又反弹出十九个意念,
仿佛凿开了冬天的窗玻璃。
有人在说:“猫咬耳朵的日子来到了!”
于是,我在睡梦中有了一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担心,
在让一只猫睡在我的左侧,
让越来越紧迫的日子像藤一样在缠绕某物。
一只老鼠偷走了某物,一只猫追赶过去,
却缺席了一场无辜,在冒充玻璃的重量卡在了窗口上,
在立冬后的第二天说:“智力取消了命运”。

2017/11/8

《乌有之辞》

剪开生死,等于把命剪断。
而我却喜欢把生死抛给你,去追赶乌有之辞。
我接近于飞翔,消失于无形,
一直没有被弯曲的天空反弹回来,被乌有之辞过滤一次,
像黄昏的禅师,盘坐在诗中,
说起含糊言辞,像奇诡的灵魂,缭绕在山水之上被你瞥见。
而在见与不见的对面,仍然不是思想的延伸,
在一首诗之外,你欠下了我的账,
仍在与远方的远方沆瀣一气。
倘若你的乌有略胜过我一筹,在用一粒尘埃记录一种偏差,
我会陪你,用我的一生减掉你的无用,
让我从天而降,留在你的影子里还原成诗。

2017/11/11

《瞧瞧,谁也不知道的》

瞧瞧,一种事物在房屋顶上冒烟,
在回答尘俗的悔悟,在一场火焰中变成人间最长的长叹。
灼热的欲望在返回厨房,
在噼啪作响的厨具上敲打我的肋骨,
在印有云纹的瓷砖上攀爬,在危耸的烟囱上留下痕迹,
在升入天幕之际,描绘色彩的虚无,
或是以幽暗的启示,勒令我放弃多余的修辞,再把我的灵魂带走。
正在晾晒的空衣服,空出了空的味道,
从傍晚的牙缝中间挤出沥青,睡成了死亡的一条街,
如此形成了黑夜,更不拥有肉体,
死神的红舌头在说:“失踪的人在叫喊着救火车”。
我却在用一双手把身体拧干,
让我配得上一场葬仪,在一团火里用一根手指指认灵魂,
在喊:“我要清算人生的债务,摆脱死亡的灰烬”。

2017/11/12

《有灵者说》

喂,我的灵魂在哪儿?无人应答。
而有人在急遽改变我,让我越藏越深,令人惶恐。
一个冬天的等待,让我在睡眠上挖洞,
让我活在布满灰尘的面孔背面,自顾雾霾时代的脸面,
又钻进了一座修好的孤坟。
而我却在里面闯祸,亏欠下尘世一捧尘土,在为先知代言,
在亲眼目睹自己迈向死亡的热烈,
点燃起时间大火,说出灵魂的下落,一如粗鄙的世俗在冒犯我。

2017/11/12

《幻觉重现》

雾霾布满天空,我瞥了它一眼,
它在天空中留下一个比魔鬼抓伤我身体更深的爪痕。
伤口,的确是存在的,
像一只灰喜鹊死在了青年路上,
灰喜鹊曾经活在一丛树林中,活得太渺小了,
以前无人留意,现在也无人留意。
几乎是二十年间的事情,天空弯曲了,然后是我弯曲了,
因此,我排列好悲哀或耻辱。
因此,我佝偻着身子致力于描述无人杀死灰喜鹊的全过程,
纠结着雾霾事件,因此研究这一点,
假如我死了,是否关联着一门艺术?

2017/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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