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在春雪里流淌（组诗）

何耀峰

（一）
飞在空中，是花
落地便是流水
剥开冬天的茧，这大范围的单翅蝶
酿造着汹涌的春潮
头顶十万翩翩银梭
脚下，八百亩沁凉的河川
御立天地，我必须保持一位王者的气度
揭开草木一夜白头的谜团

春雨在春雪中流淌
无非自己的融身化解自身的冷
破碎的雪泥，多像倾诉的呢喃
无非掏出骨子里不甘冰封的柔情
无非一次燃烧，四野翻飞
灰烬的碎片。无非一次
浴火重生的涅槃
呵大地，我看到你肌肤上偾张的血脉

春雨在春雪中流淌
无非一次感天动地的热恋
而我，多像一个插足其中的第三者
不时乍拉双手，为孕育早做一些谋划

（二）
如果仅是一点、一滴的落白
也就算了。但四十七个早春
这是怎样一场大雪呢？一场
鏖战了足足三天三夜的雨加雪
白马白袍，敷粉扑霜
轻如燕，一路穿越布满渴望的冬天
杀出白茫茫一片旷野。去岁山河
片甲无存。高大的树木
枯指擎起缴械的白旗 倒戈春天

最怕一场呐喊助威的春风。但是
幸好没有。没有一丝风吹草动
才使这场星河崩溃的侵略
显得如此秩序井然 而柔情

大面积的白云落在大地上
云层下默然闭关的泥土
正为一口春雷的勃发 凝聚满腹内力
眼前的村庄，多像浮在云中的宫殿
乐逍遥的神仙们，脚蹬长筒雨鞋
晃来晃去，相互走动
造访彼此洞天福地。踩着一片星星
叮咚作响的发声练习

（三）
突然，一场春雪扑向草木的骨头
这亮晶晶的喜悦，该是怎样一种福报
乍然银河倾斜。恰似我在向晚的春天
莫名撞入 一座爱的玄关

于我 纵使一岁一个春天。你一片
一声爱的心花。这千声万声压弯枝梢
但你一定还有太多的爱
未及形成花朵。而我一季倾尽
一生光阴，无非等来几场转瞬成空
来世又是何等空渺，如你面前所有
这怎么够？我的菩萨 我的女巫
我的妖 我的性情狡黠的小白狐
你的法力，终不敌忘川桥头
一碗孟婆汤

在这苍茫的红尘，我心存多少恐惧
害怕遗忘 抛弃；害怕空寂 清冷
我的桃花 梨花；我的香喷喷的玫瑰
亲一口就再也戒不掉的罂粟
我把你刻在脑海，刻在八万亩心田
刻遍每一寸荒凉的肌肤
——这些柔软的部分最易腐败
我把你刻在每一根万年不腐的发梢
可它们终会被苦思冥想的毒刀
一一剃除

究竟该用什么留住你？这让我痛
又舍不下的 粉嘟嘟的乳名
——你正是我一根肋骨
因爱而粉碎的玉帛
那就把你刻在我的骨头上
就像春雪的碎片刻在草木的骨头上
你要落下，就能找准我预支的位置
我伸开臂膀，随时都能
接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