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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缘与触媒:灵魂的“放血疗法”——浅析张作梗的诗歌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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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7-9-22 22:5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机缘与触媒:灵魂的“放血疗法”
——浅析张作梗的诗歌艺术

     文:张弓

   张作梗在回答女诗人海湄提问“你写诗歌的思路和立意,是铺陈好了写还是边写边铺陈?”时说:“我相信灵感。灵感袭来,有如热病,你必须采取古老的“放血疗法”,才能为你的心灵降温。而写作,正是对灵魂的“放血”。我也相信诗歌写作要靠“机缘”。一首埋在身体中太久的诗,如果它不能被外界的某种“触媒”(景物、记忆、氛围、书页、季节等等)所唤醒,它就可能胎死腹中。”(注1)
      我通过阅读他的这段话,似乎为我评论他的作品,找到一些依据。至少可以说,他从诗的灵感到词的运用,从诗的内容到形式,从诗的内在结构到内涵,用“机缘”的产生,到“触媒”的引擎,完成一次精神的理疗——即灵魂的“放血疗法”,充分阐释了他写作的基本原理。
      张作梗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他的写作可以追溯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那时,他还是一名山村小学的民办教师。还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懵懂少年。每天傍晚,在叽叽喳喳的小学生们走后,有一大段寂寞难耐的空闲时光。有家有室的老师们都回家了。偌大的校园,只有他一个毛头小伙子在晃荡。也就是在这种百无聊赖的心境下,他开始用批改学生作业本的笔,在白纸上涂涂抹抹起来。他自己对那段时间的文字,客观上说,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写作,仅仅是一个农村少年孤独难遣的心绪记录。
      真正接触诗歌,写作诗歌,还是在他离开教师岗位,参军入伍之后。那是八四年年初。兵营的快节奏生活,再不能分配给他大块的时间和悠闲的心境,容他耽于阅读和思考。他只能在夜半,或训练间隙,随时用笔,记下他的理想、离情和思愁。这些零乱而稍显稚嫩的分行文字,就成了他最初的诗歌脚本。但囿于当时诗歌理论和书籍的缺乏,他研习的除了古诗、《人间词话》,就是雪莱、拜伦、泰戈尔、普希金。连聂鲁达,他甚至也要等到两年以后,才能遇见。布莱克、里尔克。因此,他认为,他对于现代诗歌启蒙教育是相当贫瘠的,这甚至使他到现在,还不得不时常回过头来,补习那天然荒疏的早期诗学。
      八五年,他上了老山前线,半箱子书籍堆在猫耳洞一角,半年不曾过问。而祖国大后方,一场轰轰烈烈的朦胧诗运动正方兴未艾――这是《丑小鸭》杂志的一个编辑在给他的一封来信上透露的信息。但真正见识朦胧诗,还要等一年多之后,他在前线邮购了那本黄皮的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朦胧诗选》。只有到这时,他才稍稍领悟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具有现代意识的诗歌。他在接触了朦胧诗之后,是朦胧诗引领他进入到了现代诗歌的殿堂;它同时也让他窥到了汉语之美――那种语言积有的原生能量。然后,是聂鲁达,是前苏联的丘特切夫,他们或幽微或粗犷的想象力和诗行,给了他受用终生的诗歌营养。从他们的诗歌中,他渐渐体悟到,诗歌除了是对生活的担当,还有滋润并养活心灵的功效。
      张作梗由一位文学爱好者,一路走来,他用勤勉积累知识,用探索追求艺术,在几十年的写作生涯中,作品散见《诗刊》《星星》《红岩》等多种报刊,有诗入选多种选本,部分作品被译介海外,获《诗刊》2012年度诗歌奖。曾参加诗刊社第24届青春诗会,第16届全国散文诗笔会。
      张作梗在《渴望好诗》一文说:“我愈来愈倚靠诗歌来维系和苟延破损的心灵和生命。世俗生活已然霸道到命令我们对寻常事物的美熟视无睹,我们如果自愿放弃艺术对我们的熏染和感动,势必会钝化我们刚刚培养出的一点对物事的敏锐感知力。”(注2)
      对于一个在诗歌写作上追求“诗歌来维系和苟延破损的心灵和生命”的诗人,他对艺术的崇仰是渴望创新、求变,拥有自己的语境,自己的形式,在诗歌壮阔的天空自由翱翔。
      张作梗的早期写作,为乡村诗意的抒怀,乡愁、离情弥漫在他的诗歌意象中。他曾被某些诗评家划入“乡土诗人群”中。事实上,在1998年以前,他的大部分作品确实都与乡土有关。他写遍了故乡的旮旮旯旯――小到一把插在壁缝中的镰刀,大到秋天满畈满坡翻滚的麦子。2000年以后,他不再满足于对故乡传统农业境况的描摹,以为那种非理性的留恋乡土是对变化中的农耕文明隔靴搔痒。新的时代需要新的视角和手笔。此时,他已从小镇迁居到山城,环境的变动刺激了他的思维方式,而距离感又同时让他愈益看清了长时间生活其中的故乡——“要改变语言,必须改变你的生活”他此时才真正理解了沃尔科特所说的这句话的含义。他的诗风从此为分水岭,开始发生质性的变化,以致许多熟悉的朋友都感到突然和错愕起来。
      张作梗意识到,他的写作还需要结合时代的精神与文化氛围来创新。他经历了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朦胧诗,到后朦胧诗,以及现今各种各样表现方法复杂多变的现代诗,新诗发展的一个重要趋势,是作者传达方式越来越追求复杂和多元,对于诗歌的阅读与接受,也越来越多了一些隔膜和障碍。张作梗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他用自己的表述,诗写一个富有诗的冲突和精神祈求的艺术,是一种用灵魂的“放血疗法”耸立的诗歌根基。张作梗诗歌的关键词是悲悯,忧患,时间和死亡。如此概括张作梗的写作,似乎他的诗歌象征着一个时代的产物,他在精神上的疾苦与诉求,把诗歌作为艺术的特征推到灵魂的刀刃上,用敏锐的词语与后现代的忧患意识,体现一种诗人的精神风范。
      《雪夜访梅》是张作梗早期的一首诗,他说:这首来自于早年的一次浪漫经历,它使我第一次在诗中找到了清晰的“自我”和“他我”——

我所要探访的女子深藏闺中
她叫梅
她靠第一场雪滋补身子
靠第二场雪喂养爱情
第三场雪
她妩媚地开了

雪夜仿佛是她蓄谋已久的
阴谋。白色的阴谋
铺天盖地的阴谋
她通过雪夜叙说自己
通过雪夜,把一缕高洁的
情感,缀上枝头

      这首在一个雪夜去拜访一个叫梅的女孩,张作梗用一种浪漫,诗写“雪夜”对于埋藏在心头的爱,用蓄谋已久的白色阴谋,充分抒发了情感对于诗人的本质态度。它融合了爱情的纯洁与渴望的诉求,对蠢蠢欲动的心灵作一次率真的表达。

哦,幽暗的谜底,幽暗的火
当你把谜一样的雪夜说破
我仿佛成了迟到的第四场雪
雪夜访梅,是我从天而降的
惟一缘由

      张作梗在诗歌中,用“幽暗的谜底,幽暗的火”去破解雪夜中的谜。张作梗“从天而降”是否完成一次“雪夜访梅”而捅破谜底?诗没有答案。它只是写一个诗人要在雪夜去“访梅”的表面意义上,没有进入到更深层的情感部分。这种早期作品的幼稚纹理,是一个诗人都会经历的写作过程。
      张作梗在1997年写出《北斗》一诗,他认为,从那时起,才挣脱诗歌习练的哺乳阶段,真正从“模仿”走向“原创”——

七根马桩飞上天空
它要拴住流浪的北方

七匹骏马返回人间
它要驮回天堂的凄凉

七个少女,在草地上歌唱
七只白鸽是美丽的音符:盘旋,飞翔

七天――正好是爱情的长度
一条蛇的长度:比青春更短

七颗眼泪做成的巨勺
它要舀尽黑夜的寒凉

      “北斗”这一具有象征意义的词句,张作梗从“七根”、“七匹”、“七个”、“七天”、“七颗”这样一组连贯的数字中,找到了后现代新诗,从节奏到语词,从意境到意义,从铺陈到概括。实际上,张作梗在这里找到了表达情怀、安放灵魂的技法。同时,他也深切感受到了词汇在诗歌中的尺度与体能。
      张作梗在随后的写作,更注重词汇的灵性,他在《煎熬》这一首诗,用“霜”、“旧口音”、“分晚者的疼痛”、“寒蝉之蜕壳”……等一系列的词,触发诗歌的意象,在特定语言的安排下,产生诗的灵犀与律动:

需要煎熬的是霜,是新亡人的旧口音,是池上星光
是分娩者的疼痛,是寒蝉之蜕壳
是瓦棱和被猫叫踩破的残梦
是苦雨,茅上秋声,坟下冤鬼……
——这当儿,我又看见河流改道,北斗脱臼
一群蟊贼躲进了云朵的风车;
无数回转的人事使陌生者似曾相识
那从洞穴中爬出的,不是蚂蚁
不是冰冷的蛇,不是火把,是泪水——
哦,需要煎熬的是泪,是结冰的表情
是偷窥者一样,拱出鞋尖的大趾头……

      读这首诗,我们看到一个从洞穴中爬出的,是一个:“需要煎熬的是泪,是结冰的表情/是偷窥者一样,拱出鞋尖的大趾头…”这里表现得如此深刻的煎熬状态,恰似人的挣扎与苦难,它横亘在人们的生存当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诗人在他生活的现实中,遭遇了什么,触及他灵魂的疼痛?他用深沉、凝重的词句,让那份煎熬离我们如此的近,仿佛从诗人的作品中,传递到我们的感知,会有一阵阵隐痛侵入我们的心灵,彼此深有体会。
      也许,张作梗在捕捉机缘时,他所要抵达的诗歌境界,就是要找到一次能够表现诗人情感的临界点。他把灵魂的触媒通过关键词的释放,一种心灵的回归,把诗人赋予的情感带到了超出自己生活的意愿之外,从而实现一种灵魂的“放血疗法”。
      张作梗在最近写的一首《忍冬花》,他在放大视野的同时,他用“根本就停不下来”这个意象构成诗的内核,甚至透露了“忍冬花”在整个诗歌含义中的隐喻:

根本就停不下来。——你
这样描述陀螺,其实是暗喻一颗流星。
“两者之间总有缝隙代替创造。”
——你继而将话题转向齿轮,
其实是说两个爱得死去活来的人。
忍冬花在开——在你的印度尼西亚,
在我的宾西法里亚——中间隔着一本
正在写作的旧书……
通宵达旦的夜饮。
总有迟到者在赶赴别人的背影,
没法收拾的,是那宴席上杯盘狼藉的话题。
一个拆不散的告别会长成石头,
尔后那流星会被刻成誓言留于其上吗?
三棵树,不,两棵就能还原一座
森林。——因为音乐喷泉是唯一能使水
倒流的枝形吊灯。这当儿,
谁还会相信藤缠树的古老传说呢?
“门,猩红地打开。”你把手从
电杆上移开,喃喃自语,
嘴唇飘拂在夏天遥远的风中;

      我们从诗人的抒写中“你继而将话题转向齿轮”把话题转到了与爱有关的“旧书”、“夜饮”,“一个拆不散的告别会长成石头”、“嘴唇飘拂在夏天遥远的风中”,诗人似乎在借助忍冬花,表达一份游离的爱,他最终从 “门,猩红地打开。”中,用全部生命去履行一次爱的诺言:

而我,
正伏案在冬季写一场雪——用
抚摸、羞愧和罪愆,
用高达星辰的一次发烧。

      爱存在于生命中,当一场雪到来,似乎在对应的“被爱”之间,产生的矛盾中一直存在着。诗人所要表达的“抚摸、羞愧和罪愆”,都只是“一次发烧”,而且“高达星辰”的温度。无疑,这首诗明显表达了郁闷而苦涩的印记。他采用意识流的晃动,跨越了肉体与灵魂的界线,把心灵中的隐私与爱的冲动带入到一个后现代诗体的文本中,形成他的一道诗艺景观。
      事实上,张作梗的诗歌“机缘”来自于沉淀在内心深处的体验,他会把一些超常的经验,摆放到词汇的“触媒”中,经过加工、打磨,让诗性的语意裸露在他灵感的闪耀中,他会毫不犹豫地抓住不放,从潮汐般涌动的潜意识中,他用生命的真诚换取一次灵魂的“放血疗法”,从这个意义说,他的诗歌不仅有后现代的忧患与反抗,也拥有一份灵魂的透析与归根。

(注1)、(2),引文见张作梗新浪博客。

作者简介:张弓,曾用笔名信天游,(1963~),男,福建连城人,中国政法大学法律专科(函授)毕业。诗人、评论家。自由撰稿人。其诗歌、散文、文学评论作品在《诗刊》《中国诗人》《福建文学》《山东诗人》《福建日报》《浙江作家》《闽西日报》等全国报刊发表,现居福州。网刊《海峡诗刊》主编。诗歌评论获“尤为如此——丽水市第二届群众文化理论研讨会”主题征文银奖。《海峡暸望》专栏作家。


张作梗新作七首



  芒果
  
  在别处,我经过我,
  在我的肉体中,我让你们通过。
  芒果有一个亚热带雨林的梦,那儿早起的
  人,从最近的一场台风中带回一个
  临海的白色小镇;
  而橘子几乎是色情的,与你们的
  手指共享一把情侣伞。
  铁的构成并不总是硬,
  而是倾向于让世界变软。
  于是你们从我的肉体经过我,留下一大堆
  辩论,让我分拣和清理。
  我有时爱上台风,迷信自己就是那个
  白色小镇的原住民,
  我有多少惊恐的邻居啊。
  但大部分时候我喜欢芒果滑腻的味道。
  黄色的,剥开皮,便有一个月牙形的微笑。
  然而那是芒果吗?我在
  一只老式打火机里掏出火,
  试着烧这粉末状的芒果的味道。
  我同时烧那海水的蓝色,麦秸上风的口号。
  我肯定梦见了蒲松龄的梦,
  因为他的那些鬼魅几乎都有芒果的原型。
  于是你们继续从我的肉体经过我,
  一日三次,无视亚热带雨林
  仅仅是一个边境检查站。

  
  忍冬花
  
  根本就停不下来。——你
  这样描述陀螺,其实是暗喻一颗流星。
  “两者之间总有缝隙代替创造。”
  ——你继而将话题转向齿轮,
  其实是说两个爱得死去活来的人。
  忍冬花在开——在你的印度尼西亚,
  在我的宾西法里亚——中间隔着一本
  正在写作的旧书……
  通宵达旦的夜饮。
  总有迟到者在赶赴别人的背影,
  没法收拾的,是那宴席上杯盘狼藉的话题。
  一个拆不散的告别会长成石头,
  尔后那流星会被刻成誓言留于其上吗?
  三棵树,不,两棵就能还原一座
  森林。——因为音乐喷泉是唯一能使水
  倒流的枝形吊灯。这当儿,
  谁还会相信藤缠树的古老传说呢?
  “门,猩红地打开。”你把手从
  电杆上移开,喃喃自语,
  嘴唇飘拂在夏天遥远的风中;
  而我,
  正伏案在冬季写一场雪——用
  抚摸、羞愧和罪愆,
  用高达星辰的一次发烧。

  
  迷恋
  
  我迷恋啜饮花蕊里的交响乐;但常常
  为此失声。土地深处,窝聚了
  数不清的虫豸、腐烂的门槛和
  星星的骸骨。死在其上舞蹈,
  活人是挥霍不尽的打击乐。
  
  无知成为贴在行将拆迁的
  某首古诗上的封条。
  一部分眼睛被搓成绳索用来捆绑
  散架的屋顶,必有另外一群手朝向
  天空,劫掠着雾霾里的黄金。
  
  橡胶树在哭泣、哭泣——只因为有
  更多的刀割开了它的嗓子。
  务实的理论家摸出袖管里的烟囱,
  优雅地步上屋顶花园。
  那儿,贫民正失去其最后的贫民窑。
  
  “救赎的猫腻。”一个食品行商人在
  袋装的封口偷偷塞进纸条。
  天气在变坏。我走到哪儿都触到那根
  缠裹在呼吸中的冰凉的绞索。
  凯旋门拖出落日的阴影,如河水低咻。

  
  春梦
  
  我把你塞入一滴雨中。
  我持续地吃着桑葚。至少,在见到你之前,
  我尚未得尝破碎的滋味。
  ——“一厘米的深渊。”一个诗人说。
  
  捧着这滴燃烧又哭泣的雨,
  我跟谁都不交换。也不会把它当勋章,
  佩戴上你的胸前。
  宿命的意味也许就在这儿,它是雨,
  同时又是一团裹着春色的云朵。
  
  吃着滴血的桑葚。我的左手安慰着右手。
  像你的小棉袄轻唤着薄衫。——多么轻慢的
  一场雨,它不会使世界遁形,
  只会加重万物的迷离。
  
  “两间余一卒,荷戟独彷徨。”*
  在针尖上跳舞的,除了一块碎布,
  还能有谁?我跳上热气球似的一场雨,
  以此下调雨水的晕眩高度。——我放牧
  一场雨,直到身心一片泥泞。
  
  我吃着桑葚。
  我持续地把你塞入一滴雨中。
  ——我建造房子,用一滴雨所能涵纳的
  所有光线、絮语、孤绝和凄美;
  我搭筑一座香巢。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注:*鲁迅诗句。

  
  
 音乐茶座
  
       海上生明月,
       天涯共此时。
       ——张九龄
  
  月亮从没有跃出海面。
  我们倾心于偶然的听和看,派上
  一大群感觉,去捕捉游在钟声里的鱼儿。
  然而那也许错了。
  那在我们头脑中出入的
  并非其来有自;风吹过也就吹过了,
  沙漏里的沙子并没有遗失一粒。
  
  公务有时也许是纯粹的私事。
  翻一个身,睡眠并未改变方向。
  出没于人群中的我不过是我的替身,
  真实的我,总是在
  人所不在处游荡。——
  
  给自由配一把锁,这正是民主常干的事。
  鸟儿飞翔,飞的好高啊。——远远
  看去,像一枚
  图钉钉在空中,尔后,
  针一样,针一样掉落水中。
  我写诗,但从不知何为诗的启蒙书。
  
  往海里撒盐的是月光,
  然而月亮从未从海水里冒出。
  美总是在高处研究无公害的人和物。而
  我们,早已恶贯满盈。我们在
  墙壁上挖一个窗,人心最隐秘处安一个
  摄像头,以为如此就能看到整个世界:
  其实那也许错了。——
  
  烟缕从废墟里升起,虫子噤声;
  万物看上去像蒙了一层水雾。废墟底下,
  才有我们被掩埋的全部真实。

  
  听口琴吹奏《江河水》
  
  口琴吹出流水、空中湿地、鸥鹭。
  泛爱的蓝色。口琴躲进一个人的口腔里,
  以其呼吸抚弄自己的伤口。云,
  停在他的脑袋中像一个病句。
  
  它在抉择。抉择又放弃。
  “攫住一条河流几乎是不可能的。它的
  锁孔里有一个发炎的落日。”致命的
  诱惑仿佛长在自由上的一个毒瘤。
  
  那死去的人在醒来。口琴是其苏生的
  扁长棺柩。口琴舔舐波浪和经卷。
  口琴吹奏着沙子的梦。——
  一个死者的头发像水草缠裹松散的漩涡。
  
  那又怎么样呢?——河水漫过琴孔,
  流出来已是一个烂熟的星空。
  那起身离开椅子的人去到西藏。
  更多的植物沉睡。口琴捂紧嘴巴。

  
  避让
  
  他们在水泥地上种庄稼,种人,
  在雾霾里放鹅。
  每一季新鲜的菜蔬都有虫子颁发的许可证。
  果子修改着嫁接的口感,
  塑料大棚拍打破烂的星辰。
  
  鱼呢,曾经是水里的丹青高手,而今
  成为污水处理器。
  ——有多少人浑水摸鱼,
  就有多少人隔岸观火。
  他们修改律法以适应新的天气,
  呈贡的荔枝里有跑死的电流。
  
  到处都是隧道,无处不是垃圾场。
  回收的电解铜里有过期不候的思想。
  他们往唐古拉搬运货币,肋骨铺到了天上;
  人成为电杆拉长的投影物,
  最小的齿轮上滚动着一个庞大机器的心脏。
  
  这还不够呢。他们关注人体排出的
  尾气更甚于一场维也纳演出。
  而立交桥,建到了每一个人的脑袋中。
  他们在露珠里安摄像头,
  向灯管里布设一氧化碳吐出的玻璃渣。
  窗户被抠出,用以充实翌日早报的版面。
  
张作梗  1966年生人,祖籍湖北。高中文化。1984年开始诗歌练习。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歌报》、《扬子江诗刊》、《绿风》、《诗潮》、《诗选刊》、《中西诗歌》等。有诗入选《星星·四十年诗选》、《2003·中国年度最佳诗歌》等选本。出版诗集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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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7-9-23 07:36 | 只看该作者
拜读,收藏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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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7-9-23 16:28 | 只看该作者
这个,应该发到诗歌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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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7-9-23 16:28 | 只看该作者
移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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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7-9-23 17:48 | 只看该作者
先问好  抽时间细读   周末愉快  创作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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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7-9-23 21:08 | 只看该作者
《雪夜访梅》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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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7-9-23 22:32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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