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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禅十九道·李栋
《无边寺》
“屋檐还是那么矮”
蝉鸣却蹿起老高
一方浅浅的蓝补丁
深黄了菖蒲枝，掀起
小尼姑新剃的头
风吹过檐角，孤悬的铃铛
折起光线亮了亮薄霜
《安静》
在这个早晨，水珠
顺着叶柄
打湿禾苗的根部，它们
是安静的
那个从庙里跑出来的孩子
小声地啜泣
他在田边捉住的
一只蝴蝶
也是安静的
而雨
雨水洗过的天空
更加安静
《半路出家的人》
新凿的石窟完工了
老和尚也换上了新袈裟
剪彩前夜
他净手、焚香
一个人喃喃自语
仿佛当年，他为先祖
新修了墓地
仿佛将来，他的儿女
喜迁新居
天凉了，火把举着幽深的山洞
风，呜呜呜把火车开出来
《闭关》
闭关多年，沉湎于竹篮
悬着的井
夜深人静时
一声紧过一声的犬吠
钓上来的有朋友
有仇敌
也许只是个路人
沉湎于黑夜
《城隍庙》
很多时候，仿佛
无人问津
卦师攥热了铜板
不问婚配
不问前程
他只是把寂寥撒在桌角，晚风
吹凉了一些薄尘
《坝上》
深山，小庙
人间的口水尚未淹没它
夕阳撑得很满
仿佛多年未见的功德
《从前有座山》
早起拜佛，山林起的那么早
鸟鸣尚在梦中，梯田
只来得及打开“半个目录”
半生清寒，从不指望大富大贵
晴耕，雨读
养三尺闲云下酒
有客来访时，动手，杀鸡取卵
偶尔养猫，软软的
仿佛慵懒的女人
穿着三色皮裙
狗就不必了，除了狂吠
它长得太像狐狸，我
还没有养出一只虎
供他倚仗
《回马关》
天蒙蒙亮了
沙湾里的回水河
兀自旋出好看的波纹
两三只麻雀
像片片枯叶
遗在深秋的树上
城门洞里
有人面壁打坐，仿佛
昨夜晚归的行脚僧
《凤凰山》
苍茫的山顶上
飞过一些孤单的翅膀
把大朵大朵的阴影
留给攀援的人
直到晚课结束
姑子们才有闲溜出来
望望星空下
山顶的那几杆塔
《孤云》
逢一净手
遇五叩拜
恭迎大师沐浴，更衣
择良辰开光
刚刚落过一场喜雨
适时诞出些彩虹
天井上方，有云彩飘过
山下的人仰头望见——
朝阳仿佛圣手
为大佛重塑金身
《凤山行》
弃车东山底，逶迤而行
风从谷底抄上来
溪水潺潺流着
波尔多山羊扯着它的草
蜂蝶采着它的花
“还有一枝野百合”
开的正艳
佛缘寺的姑子刚刚转过山角
快递小哥就把一缕春风送过来
《佛缘寺》
佛缘寺进香，望见的
是菊花，仿佛一隅东海
霞光浮着白月亮
先到的人忙着进贡、磕头
肉身起伏，低于
庙墕沟的那丛芦花
天空穿过秋天，长了
一张烂醉的脸
满山秋色才盛装
满山秋色已暗黄
《枯禅》
冷风里回头
看磨刀的人把一条河轻轻带走
鸦声如砥
在黄昏时独自回家
秋风，是一道枯禅
搭在月亮的弦上
《兰若寺》
从路上下到漫坡
羊群变得安静
像一群孩子
得到了自己所需
不欢欣，也不哭闹
它们低着头，吃草
不看你，也不看
风中的兰若寺
寂静
深藏了各自的孤独
《仁智寺》
炭块堆在墙边
土豆、白菜下到窖里
新磨的豆腐包，刚刚压了十块瓦
馍馍蒸进笼屉，尚未打出蒸汽
这是一个初冬的早晨
老和尚抄着手站在院子里
仿佛一袭灰袍
顶着一场漫天大雪
《山神庙》
秋风走过山岗
汹涌绿色深陷了村庄
凋敝的山神庙四周
草木葱茏
稻草人替我看见
有小兽出没其间
一只大鸟展着双翅
远远地俯冲下来
天空空旷着蓝，好像
这一切从来都无人看管
《礼佛》
人迹罕至啊
这座不知名的小庙
破败如秋天
暮晚时分
漫坡桃花仰着懵懂的脸
打坐的人低眉、顺眼
面如晚月
莲花座前供着一只旧碗
若干镍币仿佛流水
顺着人间淌下来
《山寺》
青绿琉璃瓦，早年皈依暮色
刚刚落过的那场雨，奔着人间
又落了一回
水滴石穿啊，那些嶙峋
那些空，仿佛草木
徒有向善之心
秋天的香椿叶落得更快
超度它们的人
即将坐化为钟声
《天宁寺》
七月七的下午
没有人许愿
庙上安静了许多
空旷的禅房里
有老僧入定
有小花猫偷腥
下山归来的小沙弥
蹑手蹑脚
把远路风尘卸给蒲团
《天坛》
天还是那么蓝
宝顶还是那么圆
蝴蝶扇动倔强的翅膀，依然
越不过空空的回响
哦，这只600年的坛子
盛满天空的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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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9-23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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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9-23 23:5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