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彭林家 于 2018-1-21 20:02 编辑
——笔谈全球华语诗人诗作评选和《中国百年新诗经》的美学大观
彭林家
一只只蝴蝶飞翔于东方的时空,百年了,活跃的身影仍用花香的陈情,嘹亮世界的窗口;引起《关雎爱情诗》刊,从在河之洲的彼岸,倾听往日的对唱;幽然地,走进一个中国梦的视野,拎起语言的青睐,融合着中西合璧的梁祝性情;不经意,波动无为而不为的审美心境。当我们越过庄周的梦蝶,回眸中国诗文金点、少将主编吴传玖选编的《中国百年新诗经》及36部诗歌著作;品味2017全球华语诗人诗作的鉴选;每一个细节的惊心,每一个情结的动魄,独得中国诗歌一个圆满的百年。那《蝴蝶》飞起来的样子,从2018年的起点,左右流之,一任“两个黄蝴蝶”的常性,嗅着“道”的觉悟,体悟诗歌的历史,洞见一幕依他起兴的雪亮;琴瑟友之,还醒“也无心上天”的别情,念起“德”的沉默,刷新百年的未来,反刍一句自我观照的天问。你瞧,时空沾着蝴蝶的翅膀,从一潭浑浊的蹈水,涟漪一湖透澈的传水;为时代的引领,盘旋诗与歌的天空,时常物化着天人合一的形态;你看,关雎的阴阳化合,舒展着“可懂性”脉络,那本道的诗说,便是至善至美的最初本真……
“你是蝴蝶情见梦,我非骐骥性连花”。吐纳万物的英华,莫非生灵的性情”。当颂蝶领衔的芳音,对接执行主编乐堂春、名誉主编峭岩的新诗经;忍不住,让我们捧起百年诞生的礼物,献给中国现代文学馆永久收藏。一种成就的展现,将道德的责任,从著名诗歌刊物中走来,犹如艺术的律动,在跳跃、灵活和情感的飞白中,实现魂魄合唱的表达。为《关雎爱情诗》刊社,骈接着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光明日报出版社等单位联合主办的“中国新诗百年”全球华语诗人诗作评选活动,匪匪翼翼,上上下下;一种诗意的捕捉、内在的跌宕和断层的营造,相盈在老、中、少的空间,奉成着对一代代诗人的敬意。无论是笔下的意象,卷起性情的霓裳;还是隐喻的片断、象征的概括和简练的表情,都将悠悠地绵延出华夏的嫡脉,为诗歌王国的大地,培植一株株自然性灵的花朵。
“断竹, 续竹, 飞土, 逐肉”。回首最早狩猎的歌谣,逞味黄帝年代的乐舞,淳朴的性灵,劳动的号令;兴许自仓颉的诞生,文字的象形符号,就已经预测《诗经国风》,成为中国古代民歌的第一座高峰。几千年来,自《关雎》的啼鸣到胡适的《蝴蝶》飞舞,中国的新诗,让梦蝶的暗惜沾着花的体香,一一打破旧诗格局,为艺术的空道矗立一块闪亮的诗碑!
一.诗根性情的花朵
现代诗歌是一种幽然的心境,虚实着现实物象的反观,常常掺入有与无的意向拓展;其玄妙意象的梦幻,则为易象,易万象之意于毫端,造万物之形于笔下;形成情与性的逆向运动。当本源的象征把意识沉入潜意识的微观探幽,逐步引入正面的思考,内逼直述的语言染起灵光的施舍。当诗性的大地延伸到村庄、镰刀和汗水的尘外驰情;反反正正,回旋着自身存在的质问;那难以割舍的笔底心空,拎起的声声责任将激越尘心的召唤,无形地超越着诗本身担当的忖量;让灵现的史话、凈话和道话,在超然宗教的代言里,给予阳光所照射的大地,盛开朵朵根性的诗花——
“我们出生的时候/只有一种方式/而我们怎样敲开死亡之门/却千差万别/当我们谈到土地/无论是哪一个种族/都会在自己的灵魂中/找到父亲和母亲的影子”。 仰望一幕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吉狄马加的《感恩大地》,一任诗咏的美学走向,从“出生”、“敲开”、“灵魂”、“影子”等意象群,组合一种集体潜意识的本性反射;也就是彝族人民对大地也怀着对万物有灵的虔诚敬仰,其意识形态的生命幽情,反馈大地的无私给予人类的恩情;而此,诗家笔下延伸的真性:“是大地赐予了我们生命/让人类的子孙/在她永恒的摇篮中繁衍生息/是大地给了我们语言/让我们的诗歌/传遍了这个古老而又年青的世界”。无疑,诗人感恩的笔端,由“赐予”、“子孙”、“世界”等心象的照耀,灵现自然、图腾和祖先崇拜的个性与集体潜意识。比如,在人神之间的沟通中,凡是生死、年节、病灾等活动,均以毕摩和苏业的主持念经作法,庇护后世,审读我们今天的精神存在。事实上,首先物质的自我是大地有美而不言的产物,才构成精神与物质的阴阳辩证。你读:“尽管土地是如此的贫瘠/但它的果实却压断了枝头/这是对大地养育之恩的回报”。时空之美的变化,如“贫瘠”、“压断”、“回报”的画面,在时间、空间与自我的契合上,有这样与那样的不如意;但是,大地是自然界的载体和生物的母亲,人类是大地上一种假设的影像,恰好融合着彝族的生态伦理观。因而,凝合着对于母土的呼唤,“人类啊,当我们走过它们的身旁/请举手向它们致以深深地敬意”。显然,一种真如本性之道,对话着尘俗别情之德,构成了道与德的美学回环。那么,这种创作潜意识的三支比量:宗(命题)﹑因(起因)﹑喻(比喻),是以因﹑喻论证宗,就是彝族本民族宗教外的佛教融入,吻合着古印度因明学的推理方法,也为我们直觉现量找到了中国大地的道德自性。
在民族性的自觉审美上,诗歌一种梦想诗意的鲜明印记,好比凉山彝族的家支家谱,把“吉妈(竹)”、“拉(虎)马”、 切的(雕)等动、植物或其他自然物作姓氏,形成家族、族群和生活场景的潜意识折射。当进入创作时,一脉相承的精神气度,将本名族的图腾崇拜,深化成集体潜意识的自然崇拜。如《吉勒布特*的树》:“树的影子/像一种碎片般的记忆/传递着/隐秘的词汇/没有回答/只有巫师的钥匙/像翅膀/穿越那神灵的/疆域……只有树的虚幻的轮廓/成为一束:唯一的光!”诗文中,意象群里的“影子”、“碎片”、“巫师”、“神灵”、“光”等隐秘符号,紧贴字里行间,一洗物质强光冲淡的乡愁;心怀天下,渗透着个体灵魂从民族性出发,代言着古侯部落对世界和平的关爱;也为诗心与文化土壤的浑融,把诗歌意境相同的精神指归,投射在大地上一道长长的迭影。
你再读,李瑛的《霜降的田野》:“霜降是霜的生日/满地/投下白哗哗的刀子……惨淡的大片空白里/大地,袒露着一种庄严的凄美”。试想,从“刀子”的无情到“凄美”的留白,大地的恶之花,朵朵盛开在人们的视野里,无论是野草还是庄家,都被自然规律的“庄严”删去,留下的“空白”却私语着人类的力量,是无法定天的因果象征。因此,当“霜降”未到来之前,物质的“田野”将在精神的大地上,让有限的生命活跃在无限的慈爱。就像晓雪的《爱》:“采了一天的茶,/我靠在苍山的怀抱里/,睡着了,睡得那么香;/我梦见/苍山就在我的怀抱里……洱海就在我的心窝里”。一个“梦”字的连接,从“我”的社会属性到“苍山”、“洱海”的自然灵性之花,灵现古代南诏国公主与猎人相爱的故事,将白族望夫云的民间传说,化成一捧《爱》的主题,也就是个性潜意识的原始情结。
恩格斯说:“意识是地球上最美丽的花朵。”雨果说:“比天空更广阔的是人的心灵”。显然,意识——大地——心灵。这三步曲的祈祷,便是人类为万物生灵的主宰而共存于天地之中;一切的心念行为都要合乎自然之道,宇宙才会和谐地运行。哲学家或诗人是主宰中的预言家,在天作之合中,诗人作为神性的尺度(海德格尔),对于大地与心灵的矛盾统一,必然要站在时代的前沿,像艾青《我爱这土地》:“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 那样,为这个时代的诗空,将“朴素、单纯、集中、明快”的美学主张,沉浮一束束花的憨笑。假如我是一只鸟……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以“假如”的领起,用“嘶哑”的形容,续写鸟儿生前的歌喉,转写死后魂归大地;由鸟的形象代之以诗人的自身,托出那颗炽热的爱国之心,真挚地融合生命的土地。
诗人是大地上觉悟的代言人,地道也。遥想天道的宇宙,必须要克服自我人道五行的缺失,让七情最美的姿态迎接众生,成为大地上生灵的表率。如臧克家的《烙印》:“生怕回头向过去望/我狡猾的说“人生是个慌”/痛苦在我的心上打个烙印,/刻刻提醒我这是在生活。” 你看,前两句的“生怕”与“狡猾”相呼应,用一个“慌”字,侧面担忧着对“痛苦”里的贪婪;从而让超我的“提醒”平衡眼前的“生活”;然而,一天一天流动的时光,“混沌的活着什么也不觉,/既然是迷就不该把底点破。”现实与理想的对立,“混沌”与“不觉”的糊涂,若是“点破”就会破坏原有状态的轨迹;因此,必然要“把个心提在半空,/连呼吸都觉得沉重。”。一个“提”字,一个“重”字,把《烙印》的深浅高度,从意象化到形象化的转移,刻画出人性矛盾的深刻传情,折射出一种精神视点向下的审美趋向。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藏克家作诗的背景,是在寒风吼叫的院子里,一字字咬着牙龈,一句句压榨心血,才能磨出滴落跪香的烙印,为人民代言。因此,面对全球华语诗作评选,在自2016年初启动到2017年10月底揭晓;不仅引擎着爱情诗的骄傲,为一个个懵懂自我纷纷钻出;而且在经典的精粹中,染起澎湃昂扬的发布现场;虽然有的在土里安详,有的还在风里穿行;但是,一行行灵动的诗鸿,从个性意识的沟通,启动中国诗歌新起点的诗集出版,为集体潜意识文化,物我同一,灵动着龙之命脉,也丰盈着民族大团结的花朵。
你读,少将吴传玖的《在西藏,我和仓央仓央嘉措是邻居》:“在西藏,我和仓央仓央嘉措/是邻居,他在那座/高高在上的,宫殿里/祈佛,抚慰众生/写诗,做他的情歌王子”。仓央嘉措,五世达赖的转世灵童,六世达赖喇嘛,世代信奉宁玛派(红教)佛教。由于教规不禁止僧徒娶妻生子,致使性情的往来,以“宫殿”、“众生”、“王子”的意象群;穿梭于自由、爱情与人世的灵感,仰望一代活佛的“情歌”缠绵,享有世界诗坛的盛誉。 那么,这种教派的代言,从诗的地道载体,达通本性天魂的投合,一任人道诗文的笔端悠然释放:“我在低矮的,土毡房里/纺线,织着氆氇”。的然,像“土毯”、“氆氇”这样的藏族物象,坠落于视野,必然反射门巴族人所信仰本教;一种原始的巫教或喇嘛教的民间信息,从门巴语的优美旋律中,释放着“萨玛”酒歌和“加鲁”情歌,借助藏文的蕴含,奔放动人的曲调。故此,诗人深情地说:“我透过,微弱的/酥油灯光,仰望过/那扇,月光下/敞开的,宫殿的窗户/一瞬 光把一卷诗书/照亮……”试想,那种“灯光”、“ 月光”的交汇,以世间法的有形,让俗人看到了出世法中广大的精神世界,不正是主题思想“邻居”的无形倾诉吗?如此的澄明之境“照亮”人的本性,追随着灵童的转世,把真挚的诗歌,净化着代代人的心灵;实现活佛生前的愿望——用慈悲让俗人感受到佛法就在身边!为此,诗家感叹道:“他没有走向窗前/只是把背影留给了我/他仿佛正在诵读/但并不惊动黑夜/只是淡淡地呼吸/轻轻地/走过……”一个“走过”的生动想象,易“邻居”之意在心佛。的是,贵为西藏之王的仓央嘉措,却揣着不避世俗的心灵。这,情不自禁地想起藏地,传承一万八千多年的雍仲本教,乃是以人为 “本”的大乘佛法,将一切有情众生破迷开悟、断障除惑、解脱今生来世之苦,成为古丝绸之路驿站的“古象雄文明”。 由此物质原型的展望,为记录新的一百年足迹,叙述酸甜苦辣该从哪里说起呢?
二.诗美画的儒释道
在颁奖大会上,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荣誉所长吕进,代表主办方讲话:中国现代诗学应当保持以抒情诗为本、推崇体验性的传统诗学观念,而“通”中求“变”,对客观历史的易象反省;形象性地向西方诗学有所借鉴。因此说,诗学的发展而要勇于艺术的探险,将意之物,文之意的情魄,抵达诗意洞开的巢穴,蕴含着缪斯的缘分在时空之道的无限性。
正如他笔下的《守住梦想》的抒情哲理诗:“守住梦想/守住人生的翅膀/ 守住梦想/守住心上的阳光。”诗人白描的人生箴言,把 “人生的翅膀”的虔诚维度,作为一个“守住梦想”的象征向度;在折断与守住的拷问中,比喻着“自我”目标的人道;暗示着一代人梦想缺失、价值观失落和终极价值的取向,反噬着“心上的阳光”,在温暖、良知和正能量的轨道里,洗涤蒙尘的心灵,便是一种“超我”平衡的地道: “不为一朵乌云放弃蓝天/ 不为一次沉船放弃海洋。” 试问,精神家园的捍卫,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是否像普希金那样,不要忧郁和愤慨,因为“荒漠中守住一方绿洲/风暴里守住一片晴朗”,犹如漠然的心理打了一支强心剂,效仿着范雎、曾国藩、鲁迅的“忍与韧”,才能在豁达的诠释中,接受意志的考验:“荒漠中守住一方绿洲/风暴里守住一片晴朗。”语境中,“荒漠”、“风暴”作为某种黑暗的象征;一语双关,暗示着某种生存的状态。相反,“绿洲”和“晴朗”意象,羽化了美好的信念,一反一正,阴阳转化或者福祸相依,蕴含着社会责任感的“诗眼”远望:“守住久别的造访”、“守住鲜花的呼唤”、“守住迷人的远航”等等七情的灵现,字里行间的语言向度,对接文字的维度,就是诗的本性,驱动朴素的告白,透出三魂光辉的留言;为一个道德的象外之象,蠕动人生价值的追问。若此,像吕先生所说的:领悟传统诗学的整体性、简洁性的形态特征,从系统性、理论性上,吸收西方诗学,不仅是现代与古代诗学的沟通,也是中外国诗学的对话,大美诗“道”的演变——
诗歌之“通”是时间、空间的向度,“变”则是“德”的维度,即主体意识,三者的契合就是吸收西方的心象,而转化为东方的意象。好比古书的隐喻方式包含基督教信息,如大诗人的诗情,便是这种时空最美的契合点。如韩作荣的《自画像》:“我是粗糙的,我的瞳仁已经生锈/让世界变得斑驳,泪水/ 带有生铁的腥味/ 粗粝的目光,看你一眼/都会在肌肤上留下血痕……也不留给蛆虫”。诗中,一串“粗糙”、“斑驳”“腥味”意象,便是东方之情的表现;而“血痕”与“蛆虫”的善与恶的矛盾冲突,以正反的互补,再现了人性罪感乃是人伦《自画像》的有限性,反差着善戴上丑的面具,恰如希伯来人对困难和阻挠的认识,不把美的原罪和善的本罪等同起来,形成了《圣经》信徒内心深处潜藏着的不安。由此,人性的语言符号与心灵无法等同,则是作者潜在内驱力把握着希伯来文化的脉络,留白着生命需要注重行为、实践的终极关切。换言之,形而上谓之道,形而下谓之器。若是把某种《自画像》的物质原型,用“器”表现为情,用“道”再现为性;那么,性合于道则为无,神也; 情合于器则为有,美也。故此,未来诗歌的审美走向是一种全球性的文化概念,不仅表现在古今中外的融合,而且体现出时空的演变。
其一,从“道”家的本体角度。创作从“道”三大特点斟酌:作为实体,兼有最小与最大相结合的特点;作为变化,具有无休止的循环运动的特点;作为规律,自身还是一个“有”与“无”的对立统一辨证特点。”以曾先后任《星星诗刊》、《诗刊》主编叶延滨的《想和天空一样蓝》为例——
“我要和天空一样蓝/一滴水望着天,突发奇想对自己说/——这是杯子中的一滴水/杯子放在窗台上,窗外天蓝蓝”。 “我”与“天空”的意象,一小一大, 构成宇宙世界的实体,用“杯子”、“ 一滴水”、“窗台”的物象,按照天空之蓝的本身规律的变化。于是,诗人就说:“杯子对水滴说,蓝天有什么好呢?/你是水中贵族,高级饮料/都市豪宅区的成员/高级水晶杯是你的新居”。显然,这里的拟人化,由自然属性的“蓝天”联想到社会属性的“贵族”,蕴含着天道的纯美与人道的混浊。你读:有多少这样的小水滴/都说这样的梦话/“我要和天空一样蓝” /最后,都变成了名贵的咖啡或者高雅的绿茶……无疑,“梦话”是潜意识的本性自由,失去了现实意识的制约;于是,从“咖啡”到“绿茶”的形态转变;因此,“水晶杯是所有水滴的新居/也是所有水滴的新教员/小水滴望着天空顽强地想/——我要和天空一样蓝/耳朵里却一遍遍地响着/变茶水,还是变咖啡?”诗中以“新居”、“新教员”的易象指代,一个“顽强”便加剧了本性的卦变,究竟成高雅还是名贵呢?“天蓝蓝,天空沉默/那些有梦的小水滴在天上/蓝蓝的天上白云飘……/变成名贵茶水和咖啡的小水滴们/下一位老师等着告诉它们/正确面对下水道的长夜……”这里,人道意识借助地道“蓝蓝”、“白云”的平衡;从“老师”道德的使然与醒悟中,顿觉着“长夜”的规律,始终存在着上、下水道的阴阳转化;或说“有”与“无”的对立统一。道生情者,乃诗歌之道。如龚学敏的《九寨蓝》:“所有至纯的水,都朝着纯洁的方向,草一样地/发芽了。蓝色中的蓝,如同冬天童话中恋爱着的鱼/轻轻地从一首藏歌孤独的身旁滑过……天,只剩下蓝了”。诗中,一个“朝”字,将“水”“ 草”、“鱼”的一串意象,借助“藏歌”之蓝的潜意识,以“滑”的意识边缘,回归自然的答问。
由此看来,一首好诗的存在,决定着“道”的产物意识。相反,当意识反作用于存在的时候,也必然有否定之否定规律。比如,不按道路出牌,就是“道”的无限性。暗合着新诗的自由抒发。因此说,《诗刊》、《星星诗刊》《关雎爱情诗》等大刊物,是中国新诗百年的航空母舰,也是诗歌标志性的建筑。按照“道”的发展,必然要围绕着人性中的“本觉”而定向运动,也就是众生心体,自性清净,原有性德的天魂天性。
其二,从“佛”家的心法顿悟。创作的法则,是自我的身、口、意的三业,达到佛的身、口、意三密。窥视六识之中的意识,具足自性、计度、随念三分,即三分别。试读,诺贝尔文学奖提名的洛夫《子夜读信》:“子夜的灯/是一条未穿衣裳的/小河/你的信像一尾鱼游来。”夜深了,诗人在台灯前读信,那台灯散射出来的光柱,通过心识的对象“信”、“灯”、“河”等意象,水到渠成,比喻成“一尾鱼”,现在的自性思维,为心识的认知作用——自性分别。接着开始——随念分别:“读水的温暖/ 读你额上动人的鳞片/ 读江河如读一面镜。”一组“温暖”、“ 鳞片”、“面镜”意象,用通感手法,以触觉写视觉,显露出来信者的自然性情。过去的追念之境,起着唯存意识的作用。最后,诗人:“读镜中你的笑/如读泡沫”实体的“笑”与“虚拟的“泡沫”,在共通于过去与未来,谓于所缘之境计量推度;不仅系与意识相应的散慧分别作用——计度分别;而且“笑”者,笑天下人的空色,其身、口、意的幽境,促使无明和妄想引起心的妄动,引领到空花水月,虚幻不实的“泡沫”虚境;乃是人性的心智定慧,无极也。现实的性情生灵,一层层泡沫文化遮住真空的自我慧根,又怎什么能靠近着诸佛之母而成为无分别之心呢?
毫无疑问,整体诗歌采用一连串顺承关系的比喻,将情与景的交融,构筑了一个象征意味的世界,字字饱满的张力,如“未穿衣棠的”的俏皮修饰,衬出了小河纯真的原始情结;精悍简洁的结构,如“读江河如读一面镜”的双层比喻,形成一个磁力强劲的磁场。故此,《子夜读信》的内涵,由普通世间聪明的散慧,到结尾弦外之音的般若智慧,释放的能量之光映照万物。所谓最上乘禅:自心就是佛。佛生情者,即为诗歌之道。如程维《罗汉帖》:“人世间,到处都有狐狸精……书生八成就是一个罗汉,阿弥陀佛”。诗中,度“狐狸”的 无量众生到“ 罗汉”的彼岸、就是作者对大乘佛教的参悟。现实中,因为人的执着而显现不出本具的佛性智慧,只有依靠“五常”来拯救尘世的心灵。
其三,从“儒”家的伦理秩序。创作从君子之道上,理顺仁义之道是民众生活的准则和生命的信仰,如同孔子所说:“智、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试读,中国现代著名作家冰心《纸船——寄母亲》:“我从不肯妄弃了一张纸,/总是留着----留着,/叠成一只一只很小的船儿,/从舟上抛下在海里。”从吴淞口出发后十天左右的海上生活,碧绿的涟漪复苏了冰心爱海的童心。因远离母亲而无法亲近“母爱”,则通过“纸”、“船”“海”的心象画面,将“留”、“叠”、“抛”的一波波万涛蠕动;采用托物寓情的方法,为感情的喷发铺垫,重现“温良恭俭让”的人伦道德。然而,纸船的去向:“有的被天风吹卷到舟中的窗里,/有的被海浪打湿,沾在船头上。”诗中“卷”、 “沾”的心碎与忧虑,暗示着一种悲观的情绪;致使“我仍是不灰心地每天叠着,/总希望有一只能流到我要它到的地方去。”让“不灰心”、“总希望”的模糊指向,造成耐人寻味的悬念,也是主题思想的原型情结。那么,君子之道,以“仁”居首,该从哪里说起呢?于是,反思梦中的船儿,是一种潜意识的理想,翻出的新意就是“仁”的至爱,以自身存在意义的体性关怀,扩大广大士人的责任:“母亲,倘若你梦中看见一只很小的白船儿,/不要惊讶它无端入梦。”这样的“惊讶”至极思念;艺术上,则显示了纸船漂不到母亲身边的奇特设想,智也。那么,这种《岳阳楼记》一样“卒章显其志” 的立意手法,结尾把母亲梦中的泪水,叠成万道河千重山,勇也;也就表露出作家潜意识的诚信忠恕义:“这是你至爱的女儿含着泪叠的,/万水千山,求它载着她的爱和悲哀归去。”一个“爱” 字的仁,一个“含” 字的智,一个“载”字的勇,体现出“智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的心境,象征漂泊无依的孤独,渴求一颗尽孝的真性;并借用“悲哀”的内疚,将“克己复礼为仁” 的意蕴,反面衬托思念祖国大母亲的赤心,成为诗眼的光芒,照射着“有了爱就有了一切”的自我名言。
是啊,一艘艘“纸船”的意识,载着浓浓的挚爱,将缓慢的语调,用“梦”连接着对母爱的潜意识;从抽象的感情到具体的仁爱,托物言志,天下归一;超越人伦的温情,复活“仁”者从二不从三:化掉人心,只怀天地心,期望人人为仁由己。仁者生情,乃诗歌之道也。如夏寒的诗《我用现实的眼光去看天路》:“鹰,在雪域盘旋;鸟,衔着佛性的灵光飞鸣……在距离太阳最近的地方,雪莲花、格桑花竞相绽放圣洁的芳香” 。诗文里,“鹰”与“鸟”的集体潜意识(神性)意象,就是一种仁德,指代着现实“芳香”的天路。
三.诗歌审美的竿影
诗歌是现实言语活动的竿影,在整体语境和谐的前提下,语音和语形承载语义的过程,发挥的效力具有不平衡性的反差;但语义可以通过语音、语形的改变,传达象外之意和额外之情,营造奇妙的形象而制造视觉效果——
其一,诗歌音乐的绘画建筑。“新月派”的新格律诗,利用语形的横竖结构、语音的声韵语调,规划严整、标准划一。因此,按照题旨的需要,作者的意愿可以采用某种语法,形成排比、对偶、层递、回环等表现力手法,构成节的匀称和句的均齐(建筑);使曲折的情致词藻,从景色的渲染、点线光影、色彩印象的捕捉,衬托真实,暗示虚幻,开拓着意象的潜能;宛如取宽泛意象,在空间布局“尺水兴波”;或者突破时空局限,在历史时空中构筑缤纷的画卷(绘画)。一任细腻的意象形成于弦外之音,如由节律音响溢出语境的音节,波动服从于情感的流露,押韵游弋于有意无意之间(音乐)。尔后,将自我独白式的调性,赋予数字组合序列,诗以别样的诗意,如《死水》的音乐美、绘画美、建筑美,给人以愉快、忧郁的体验。再读,闻一多《幻中之邂逅》: “太阳落了,责任闭了眼睛,/屋里朦胧的黑暗凄酸的寂静,/钩动了一种若有若无的感情,/快乐和悲哀之间底黄昏。/仿佛一簇白云……通夜无睡”。 诗从“太阳落了”的起兴,从亮黑的自然属性比拟着人的社会属性;一个“责任”的道义通过“闭”的眨眼、侵蚀和吞噬,裹进了没有等级优劣的混沌夜幕;而“钩”阳性动词则引领着本性的反弹;致使“眼睛”所看到的现实秩序,以“若有若无”的尘情,连接着目光所网结的蜘蛛世界;一会儿而靠近本真状态的天魂“原我”,荡漾着“快乐”甜蜜的传情;一会儿又再现现实氛围的人魂“自我”, 隐蔽着“悲哀”信息的输送;松驰的片刻,从理性的束缚中解脱出来,一任双向的呼应,萌发起生理与心理的微妙反应;一种凄酸的“超我”体验,在现代与在传统化的环境中,透过“黄昏”一刻的爱情背景,咀嚼着“白云” 变换的梦里,象征着“自我压抑”的异性变形,抽噎的背后不停地撕心着心里的涟漪,波动的旋律细节:“无睡”的“幻中”,任凭被道德践踏的礼教束缚,从冲动情感的克制到狰狞咆哮的搏斗,迸发堆积的理性蒸发着感性的个人潜意识,嫁接语法,拧成时空与主题“邂逅”的诗道绘画美。形式上,强调韵脚修整的建筑美,如第一段的“晴”、“静”、“情”,均保持了各自的音韵,和谐的尾韵与迷离的梦幻相应合,形成了“内在原素”的性与“外在原素”的情,谐调一统着音乐美。
其二,诗歌借鉴描绘的美学。诗人是受到外部世界的刺激,产生创作动机的驱动,形成内部言语的文字组合,即为意象。意象是形象描绘和情感描绘高度统一的语言,其本质特征就是审美功能;从内到外,寓主观之性,映客观之情,带给人们外在形式的美感和内在意蕴的恬静。因此,建构意象时,遵循万物互渗的内性外情,将民族文化的制约,吻合客观的载体;运用隐喻思维机制,建立在以人与物、物与物的相似性的基础上;通过直觉联想或超常想象的运算方式,一一对应自我与客体的阴阳关系。只不过审美的描绘的变异,需要突出表现意象的超常性的搭配,如名词、动词和形容词之间的间隔,形成具象性、隐喻性、民族性的空隙留白。 “别人都把格律当枷锁,而杜甫可以把枷锁拿来当武器”。 闻一多的诗论,扩展了擅长各种诗体的能力。如,戴望舒的《秋蝇》“木叶”易象, 化用了杜甫《登高》中的“落木”意象。 咏物,可以从离物的手法里随性发挥,孕育的禅性渗透着六根互用的圆融思维,隔行不隔山,任意切点的角度都可以成诗,更凸显出现代人内心对自我生命的关照,则是一种袭旧兴新的典范。如赵丽华的《月光如水》:“夜里/你睡不着/你穿着睡袍来到窗前/你抱着双膝晒了会儿月亮/你感慨说月光如水啊/你又感慨说照缁衣啊……这样的缝隙恰好能被鹬鸟/尖而硬的长嘴侵入”。晚唐赵嘏《江楼感旧》有云:“月光如水水如天”是一种天道的映像。那么,这种婉约的遗风,通过“窗前”与“如水”的温馨感性,借助及物动词“来”与“晒”的意象变化;反衬黑色衣服的“ 缁衣”与洁白“月光”的天空,一黑一白,拓展着自我观照的地道审美;好比《礼记》用《淄衣》来深化“尊贤”的意象:“缁衣之宜兮,敝,予又改为兮。后来鲁迅在《为了忘却的纪念》中写到:“月光如水照缁衣”。 双关着自我与”贤人“的报国,暗喻着现实的黑暗。心法上,内在复杂度依赖心藏净土的莲花,找到外在简约的支点,随意自如,在最初成诗之瞬间,即正觉一念。然后,用五行的天性化用后天的他性,浮现如来的正觉花,崇善尚美,格物致知。艺术上,由主情转入主知的知性,沿着卞之琳的化境脉络,拿捏的技巧,从祖先文化烙印的切点上,对比着无痕的境界,从容淡定。如文本中的“缝隙”被长嘴的“ 鹬鸟”钻空;意味着蚌张开壳晒太阳,鹬去啄它,嘴被蚌壳夹住,互不相让,渔翁把两个都捉住。显然,是借助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典故,揭示了人道的爱与情,被自我或他我的战争所扼杀,争执的俱伤,消耗了内力,何来心里的月光如水?技巧上,虽然比不上“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借用;但能以偷句的巧妙地翻出新意,尤其结尾用不及物动词“侵入”的歧义,则与主题形成人性反背着的忧虑,而点铁成金。作为新诗运动以来的最大的诗歌事件,这种超乎寻常的描绘事与理、人与性,盈盈出大胆的悟性,也是梨花体的一种美学方向。
其三.中西审美习性的差异。与古典诗歌的节奏比较,并不仅仅在五七言的“三字尾”,而是情绪的抑扬开合。就古典绝句瞬间转换的情绪结构来看,七绝的“压卷”常于开合、正反、虚实之间,聚焦于情绪的“宛转变化”。其神韵以瞬间顿悟的微观为特质,从潜微妙的情感运动,转换为刹那间的意象持续。所以,诗论家杨载就说:第三句和第四句的情绪转换,形成意象的疏密聚散。因之,胡适把诗歌分为“节”的 情感本身,五言是两节半、七言是三节半。汉园三诗人的何其芳,则讲究“顿”的 情绪停顿。那么,节与顿之间是内性与外情的阴阳关系,实际上是中西思维的差异。节者,物体的分段或两段之间连接的部分,是一种典型的“以物观物”的整体向度;顿者,物体运动的稍作停驻,是一种西方的“以我观物”的细节维度。如何其芳的《罗衫》:“我是曾装饰过你一夏季的罗衫/如今柔柔地折叠着,和着幽怨/襟上留着你嬉游时双桨打起的荷香……” 以“罗衫”的口吻意象,把“折叠”、“ 和着”、“荷香”等轻柔清新的文字,拟人着生动的比喻,浓艳绮丽,沾着晚唐之风,细致入微的描写;甜蜜的幽怨更反衬出自我,对回到恋人身边的深深的渴望,凸映着理智的嫉妒和单相思的爱恋心理,便是一种情绪停顿的拐弯,凹凸着一波三折的艺术折射。
四.诗性象征的倾诉
象征主义是一种挑战传统规范的诗潮,以审美意象的哲理性、象征性、荒诞性,触兴着三魂七魄的性情换位,越过一、二维的传统比兴、三维的现代象征,跳跃到四维的象征;致使诗性以个性潜意识的纵向思维,把七情的游弋由外向内,侧重伤感或畸零的本性再现,很容易凸映三性的不足;相反,传统诗词以集体潜意识的横向思维,把七情的色散由内向外,注重真如的本性表现,不经意会凹塌六根不足。自从20年代法国象征主义的思潮袭来,诗怪李金发衔着幽邃、抑郁和精微的逆流,神秘着万物与主体交感的契合,奢望通过以梦的象征、暗示、荒诞、变形、感应、隐喻、通感、意识流、黑色幽默等四维的神性手法,反衬人的内心奥秘,将两者之间的矛盾情结,把人性骨子里的原罪之感,翻动着波特莱尔血脉岔道,甚至将“恶”与“不幸”的忧郁之美,同构异置着生与死的隐喻、通感、暗示的视角转换,成为一个时代审美的转折点。
譬如,《弃妇》:“长发披遍我两眼之前,/遂隔断了一切羞恶之疾视,/与鲜血之急流,枯骨之沉睡。/黑夜与蚊虫联步徐来……靠一根草儿,与上帝之灵往返在空谷里……永无热泪,/点滴在草地,/为世界之装饰。”诗中一串“披”、“断”、“急”、“返”、 “滴” 等可怕的动词,释放的本性跳跃在颓丧、残酷和猜忌的情态;从集体潜意识中,反射出蒙克《呼号》中的世纪末情结,一种忧虑与恐惧的夸张,借助《弃妇》的双重含义:表面上,是被生活蹂躏的妇女,象征人的悲慨命运、生存的基本现实;深度上,是以光、色、音乐的四维奇幻组合,以原罪与本罪的镜子,反射出了一颗心的两个心房——悲哀与快乐。
试想,“隔断”的一瞥,“靠一根草儿”返回内心的安宁。向度上,被弃的心态,以整体象征和局部象征的合一结构,化解一种时代的阴影,呼唤弱者的声音。维度上,诗中“我”的隐忧,弥散在时间的烦闷和空间的灰烬,致使“永无热泪”的那一物.无法转过头来看世界的“装饰”。你读,前者以“小我”的情绪,衍射社会生存的物质命运,像浮在油上的色渍变成蠕动的蛇虫;后者以“大我”的情感折射自然意象的精神担忧。采用晦涩的文字,超越着思维定势的审美习尚;瞬间把灵魂的隔膜,展开生命的体验;以扭曲的形象和浓烈的色彩造成绝望的视觉,战栗着心理的恐怖,为时空的彷徨,血染着一声巨大呼号。
无疑,自然万物都是人内在生命的象征符号,现实主义是建立在道德进步和悲观主义认识的基础上,对人类的本性存在着恶性悲剧的扩张,而这种不幸却无法在“美”的循环中看到进步的视线。不久,30年代新月派、现代派开始登场。创作上,都浸染着“以悲为美”的晚唐诗蕴;通过意象表现了现代人的情绪。比如,唯美的徐志摩浪漫形式的整饬;南戴北卞,主情的偏重感性的主观、主知的注重知性的哲理;他们企图扭转早期白话诗的自由散漫的弊端,获得新的诗歌路线。
其一,新月诗的直述与象征的结合。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 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从《再别康桥》中解读徐志摩,心里来去的涟漪,从“轻轻”、“招手”、 “河畔”意象中浮出,记忆中的深沉、低调、古朴而宁静的幻觉。在夕阳的映衬下,梦里的“新娘”灵现 待嫁的闺阁;一幕幕,左右摇晃的水草揉碎在内心的浮藻,寓寄梦的连接,一一化着意念的彩虹。艺术上,追求艺术形式的整饬华美,第一节与最后一节,首尾呼应,严谨着回环往复的结构形式,形成节奏美、音律美和回环美;体现了没有止息的留念,加深了诗性反射本相的躁动。比如,“云彩”的物象是无法跟随人而走;然而,却夸张地说:“不带走一片云彩”。显然,是“反者道之动”的阴阳互动,采取节奏相同,而以“沉默”、“悄悄” 的别异词句,神思飘逸,韵律谐和,融入更多的不得不离去的哀愁;将比喻的新奇,变换着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圆融感情,敷设最初最美的真性轨道。然而,这温柔的陷阱,不久,也陷入林徽因的《别丢掉》:“这一把过往的热情,/现在流水似的/轻轻/在幽冷的山泉底……山谷中留着/有那回音!”事与原违,林徽因却早已成了梁思成的新娘。一种怅然的委屈、无助和颓靡,从“过往”、“泉底”、“回音”的寓意里复出;留住的或者流失的声音;一正一反,相对而出:一方是沉默的康桥,诗的意韵回旋惆怅的平静,突兀着失落的基调;从而让“小我”的自由,亟盼“大我”追求的纯粹心理,实现英国式民主政治和不受束缚的人性;可是,骨感的现实碰壁着心中的理想;另一方“弱者道之用”的“梦似的挂起”;倒装“只有‘人’不见”的双关技巧,趁着怀念徐志摩遇难一周年的叹息。试想,《再别康桥》与《别丢掉》的时空变迁,一阳一阴,彼此性灵的自我观照,如同西方美学的同情说:审美是一种由己及彼的同情心所产生的分享,才把感情由一个人心中移注于另一个人心中。从而驱使示情的背景淡化着偶然的感性,却又珍视和执着自我必然的理性。毕竟两者之间的合一,还存在着感性与理性的统一。那么,这种距离的意象,贯穿两首诗之间,以直述表达手法,掺入曲折着象征的歧义;使诗的传笔梦,坠入喻体的变故、组织的标新和陌生化视觉;倒逼着思维的非定向运动——通过情绪氛围来表达含蓄的情感,好像又看到《蝴蝶》一幕的背景;虽然语境的留白,字句清新,从有我之境到无我之境,营造意象之外的空空,使皆空的想象,而又不执着于空名与空见。但是,诗人的人道抵达天道的空空,只能是望尘莫及的色香。那么,这种富于变化的遗风,刮在后来人的笔下。譬如,现代军旅诗人康桥的《寻觅低处的海》:“仰视一条低处的河谷/那将血液流向大海/将泥沙留给土地的洛河……夏风吹过,岸边的柳树/柔韧地 挥舞着手臂/隔岸,小叶贞女/笑了,千朵万朵的黄河花粲然地笑了……”诗中的“洛河”与黄河交汇处,称为河洛地区。河南境内的伊洛河是老子道家文化发祥地。如此的精神“仰视”与物质的“低处”,一任个性的“血液”还原“黄河”的集体潜意识,任何贞洁的母语文化“粲然地”追寻民族的根魂;为“笑了”的诗眼,自性观照着“寻觅低处的海”。显然,灵动的寓意,蕴籍着一种情绪氛围来表达含蓄的情感,也是采用直述与象征相结合,与新月派、现代派的手法同出一辙。
其二,新月派的哲理思辨“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师从徐志摩的卞之琳,笔下长诗中的片段《断章》,两组“桥”、“楼”、“窗”、“ 梦”的具体物象,分别构成图景中主客位置的调换,这里:“你”的中心视点与 “看你” 的回眸视点, 虽然“看”这一动词没有逞变,而“看”的主体与客体却发生了移位;一正一反,主宾倒置,加强了语言的密度,形成了首尾相联的客体化;在视觉与听觉上,新规律诗的匀齐,以顶真的意象旋复在意象之间,音义回旋的美感,避去了抽象的说明,以隐喻的相对双关,构成一幅象征性的丹青素描。你想,从确定性的喜悦演变为相对性的碑泪,在“碑”与“悲”的谐音之间,波动了人生、事物、社会等存在的双关思考:梦,是欲望的满足,连接着小我个性意识与大我集体潜意识;蕴含着神话、宗教的幻想,从而通过梦的幻觉和象征表现出原罪的阴影。但是,意识形态的“装饰”伪装,使人魂的“色”性本罪,淡化着天魂的“空”性;隐寓相对自由的现实,反观着人性执着的自我,以精巧别致的晚唐风韵,领略到飘忽、空寂与凄清的情绪,顿解着自由的奴役和被奴役的悲哀。技巧上,立桥眺望的月色意境,与冯延已《鹊踏枝》的“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之间,有着神似的偷意,创造上却在吸收与转化之间不露痕迹。冯词以写情为主,陷入了个人窄小的感情天地;卞诗以传智为主,由主情转向主知,跳出了境界的小我,以诗思的提拔和知性,把内容与时序形成意象的迭加;借助蒙太奇的手法,营造两节诗之间,若即若离;然后,通过客观形象的呈现,将诗意间接地突出画面的空间感;既有东方的“意寓象外”的赋比兴,对举互文;又有西方言外之旨的暗示性象征,意境悠远。美学上,画面的社会美与哲理的自然美,将淡然晦涩的诗意,直接将现代自然科学的意象融入诗中,灵现“江畔何人初见月”的宇宙境界,成为《断章》主旨的诗道:一切相对关联的运动变化是永恒的规律。
其三,现代象征派,是以自我个体生命情感为中心的大我思潮。在纯诗的艺术观上,以直述的形式揉合象征的意象,暗示构成的意境。如戴望舒的《雨巷》:“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句中“撑着”、“悠长”、“愁怨”古典意象的承袭,拎起婉约、清丽诗风的韵致,兼以法国象征诗派的糅合,体现出一种孤独、悒郁和消沉的自我主观情绪,挣脱格律的约束;宛如稀释李璟的“丁香空结雨中愁”的现代口语, 靠着诗情的抑扬顿挫,悲观虚无的深蕴心理即心理动力,一任畸零与色情的个性潜意识,透过生活现象的表层,抚摩身体和欲望经验的小我,逐步靠近心灵苦难的现实主义大我,实现着“化腐朽为神奇”的易象手法上。以诗体结构的叠复,不管是首尾两节还是句与句之间,形成了节奏音调的回环韵律,还使得诗意婉延不绝。如“雨巷”悠长寂寥,诗中的“姑娘”带着愁怨的神情飘过,由远及近,是实指的期待,或泛指的浮现;向“我”撑着油纸伞飘来,而后由消逝在远处,这三者各自空间的画面相互叠合,回环着远近移动的情境,给整首诗渲染了一种迷蒙空幽的色调。那么,这种注重内心情绪的起伏变化,而远离外部的音节跳动,形成了偏重感性与知性的诗学形态。
显然, 象征诗派和现代诗派的相似之处,均借鉴了前期的波德莱尔,后期的叶芝等西方象征主义,拓宽了新诗的表现手法;并汲取了中国古典诗歌意象营造的精魂。不同之处,一是象征派,强调直觉的瞬间感受、梦幻和下意识的精神状态,导致非理性意旨的扑朔迷离、神秘玄奥和晦涩难解的缺陷;二是现代派,强调打破诗的格律,偏向典雅活泼、明朗晓畅和行文流畅散文美的自由诗体,摒弃了象征派着重音乐美的诗学主张。
五.诗派朦胧的别情
朦胧派是70年代诗人崛起的新诗潮,也叫今天派,属于象征诗性的一种别情再现。技巧上,以内在精神世界为主要表现对象,采用整体形象的四维象征,通过隐喻、暗示、通感等琐碎的含蓄载体;在非规定性意旨的模糊性中,以诗境的朦胧,诗意的隐约和意向的轮廓来掩饰情思,受处体与主体的交叉运作,让诗歌本体处在表现自己和隐藏之间,其象征情结禅变的心理原型,多解多义。其根源来自于信仰的破灭后,诗人坠入绝望的“文革”经历,萌芽的忧伤,从觉醒的正义性反思心灵的理性,鄙弃对社会的不满,映射本质自我价值的思考,从而呈现出理性的思辨色彩和浪漫主义情怀。
其一,理性的传情。 十年动乱的荒诞现实,诗人怀疑、否定和指控的态度,在迷惘和觉醒之间,镶嵌着深沉、冷静和凝重的悲剧色彩;以冷抒情的方式凸映出理性的批判。如北岛短诗《回答》: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自由诗与格律诗押韵一样,诗中“卑鄙”、“ 高尚”的叠加意象,扩大了意境的张力和婉曲之美。形式上,回环着意象与另一个意象的延宕效应,使五行中的精魂,魂神,神意,意魄,魄精的循环经络,让三魂发射的七情,通过表面的纹理和光泽显示本性内部的磁场。特征上,以清醒的思辨与直觉思维产生的象征易象,运用改变视角和透视的方法,把悖论式警句高度概括着一种隐喻,只是喻体与本体之间省去了联系词,。而这种诗美无限扩张着个性的需求,如同结束语:“那是未来人们凝视的眼睛”。
其二,温情的人性。 对人伦价值的关切,释放出浓郁的人性温暖,用乳汁般的诗意来溶化本性,抒发出对人与世界的真情实感。如舒婷《致橡树》“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诗中的“爱你”进入 内心坦诚的抒情,将“凌霄花” 的敬佩声誉花语,寓意着慈母之爱;尔后,通过一个“借”字,反射“橡树”的喻体,象征着女汉子的柔弱坚强;浸渍着情感的缠绵、忧伤和尊严的呐喊。手法上,全诗以整体象征的构造,借助“橡树”、“木棉”的清纯物象,对应着爱情双方的独立人格;用视觉创造意境,诗化的理性气质活跃着感性的心象;从抽象的哲理意念生发着可感的形象,将女性独立的人格理想互为表里,蕴含着人道主义的挚爱呼唤。
其三:唯灵的浪漫。少年漂泊的童心,跳跃在纯稚的梦幻,用直觉的印象,借助孩子的视角开掘诗的意境,氛围起贝壳、蝉鸣等明净的清晰意象;引起内心单纯的感受,使诗意飘逸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如早期的顾城:《远和近》:“一会看我/一会看云/ 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 诗中“云”的象征载体,切换“你”的易象,流露出日出一般的陈白稚趣,或者观看玻璃上的霜花;然而,回到现实中看“我”时,却换成假相的冷漠表情;反过来对比着“看云”时,又变成“你”的真相本性。一假一真,致使主体与客体的变形;人与自然,真实与错觉,在纯文学审美的直觉中,采用象征主义的陈述句式,隐喻着诗本身跳动的音符,忘记性灵以外的远近距离,抖落出了理解与信任的情感经验,也反射出人伦隔膜的原委是“心”的物质变化。
诗法上,冷静的纯理性,没有交代“你”和“我”主客关系,只是借以“云”的自然现象摇晃在人的心上。无疑,抽象之美隐含在抽象的线条之中,不时灵动着不确定的朦胧视线,暗流着一股意识与潜意识的距离;减压着政治浩劫的对抗,人与人的疏远、提防和戒备;虽隐去了错觉的因果,却留下心有余悸的想象:物欲时代的精神孤独。在今天看来,仍然是误入文明的本意,为诗开拓了形态和语言的空间。
你读,先朦胧诗派代表食指的《相信未来》:“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地炉台,/当灰烬地余烟叹息着贫困地悲哀,/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诗中的“蜘蛛”、“灰烬”、“雪花”等朦胧意象,运用隐喻、暗示、通感等手法,逐渐“向内转”移动,以“叛逆”的精神,打破了现实主义诗坛创一统的局面;驱使诗的内涵活跃在想象空间。节奏上,不断拓展着主体的回归和个性的强化,一种人文的关怀,倾斜着心灵价值和生命尊严。
事实上,诗是一种情如薄纸的艺术,每每凝望白纸的浮云;一朝一夕的象征符号表达时代的思想,把等待的黑字陌生化的排列成一行大雁,其意象完成内容的形式,引爆了某一方面的集体潜意识;促使审美意识引发漫妙的心灵共鸣:“我要用手掌那托住太阳的大海,/摇曳着曙光那温暖漂亮的笔杆……”,为一个时代的未来,重新敞开胸襟的性灵,沟通现代文学与传统文学承续。
你读,后朦胧诗代表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文本里的“明天”、“喂马”“蔬菜”的语境意旨,直指人的内心世界,将内心的体验,运用象征的手法,打破了真实描写现实生活的模式和直抒胸臆的抒情模式;使诗中的“大海”、“ 花开”等一系列形象,获得多种解释的可能性。明显,创作主体注重内心情感,以现实意识思考人的本质,肯定“幸福”人的自我价值。为此,北京大学教授、中国新诗研究院院长谢冕,1980年5月7日《光明日报》,率先发表《在新的崛起面前》,主张对朦胧诗采取宽容的态度,提出“有风、有浪、有骚动,才是运动的正常规律”。因此,在“道”的诗性上,以历史的必然逻辑为朦胧诗的生存争取空间,活现了文学史的诗情绵延。
六.诗歌双关的趣味
趣味主义美学就是人生的美学,类似于从主情、 主知转入主趣主义。当感性与理性生命追求融合为一的时候,趣味美便构成人生观的本质与审美境界的融通。比如“幽默”就是趣味的双关。所谓的“无所为而为”就是按本心意愿活动而超越功利。而审美活动是理智与直觉、认识与创造、功利性与非功利性的统一。那么,这种正反的心法,挪移到诗歌的创作里,可以缓冲词语、句子的表面意思之外,还关涉到隐含的象征趣味。如以妙语妙境的本体双关,让体香的温馨绽放出时代的激情;或者说是双关着思维迁移的趣味语境:迎合新诗破格的语境变化,把未遂的宗教潜意识释放出有形的意识;如同从蝶化的钦羡里,咀嚼拈花一笑的人道主义美谈;尔后,在文化的地道上彰显价值的天道,解读“自我”的调节机制构成预见、整合功能的选择标准,一一成为自我强化、保护和固定的思维禅变。像胡适、陈独秀、郭沫若的坦白奔放的诗歌主张,也是先天生理机制与心理机制,如对语言、线条、声音、色彩的内涵扩张,渐渐形成外延的体悟力。
你读:郭沫若的《骆驼》:“骆驼,你沙漠的船,/你,有生命的山!/在黑暗中,/你昂头天外,/导引着旅行者/走向黎明的地平线。” 文本中,“船”、“ 山”“地平线”等意象群,以小见大,从有限见无限的特征和作用,通过多种方位的构思和手法来达。如“暴风雨来时,旅行者紧紧依靠着你/渡过了艰难”. 借助富有特征性的小景物,或生活细节的刻画来唤起大的境界,表现重大的趣味内容。如“春风吹醒了绿洲,贝拉树垂着甘果,到处是草茵和醴泉”托物兴怀、感悟咏志,让寄托于物的思想裹着感情的血肉,托义于物,唤起人们丰富的联想——“骆驼,你星际火箭,你,有生命的导弹!……你请导引着向前,永远,永远!”文本以“火箭” 、“导弹”等有限的形象作依托,采取言在次而意在彼的象征手法,超越时空的意境,胀满着更大的主观独创性,着眼于党的思想精神和形象的全体,从“黑暗”走向“黎明”,创造了“骆驼”这一含义双关,不经意,也双关着变革的“长征”精神,
譬如,峭岩诗选中的《枪之魂》:“当狂飙卷过灰暗的天空/当风雷横贯古老的苍茫大地/是谁的长枪掀翻帝城的宫墙碧瓦/又是谁,手指苍穹/大声喝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文本中,一个个“天空”、“大地”、“碧瓦”的意象,从“沉浮”的天问里,回望那“三湾收藏了最初的星火” ,从不依靠救世主,一颗醒悟的“心,从那一夜的迷惘/走向光明”,也许是续完了手中的岁月,也许嗟美了诗情的禅变,诗人心中的:“三湾!/我的生命的襁褓/人民军队的红色故里”。正如他题记里所说的:“兄弟们/咱们都是扛枪的人/枪是我们的生命/谁要/誓死不给/正如我们心脏。这里的“枪之魂”的思想双关,在和平时代,不也象征了中国梦的“长征” 趣味精神吗?
双关,以语言环境为前提,利用一词多义和同音的条件,有意使语句从表面意思,隐含着象外之象的关涉;使语言含蓄、幽默与趣味,成为言在此而意在彼的阴阳转换;只不过朦胧诗派的象征是多项思维的双关,而现代诗派的双关只是单一意义上的阴阳对立统一。
如石祥的《瞄星星》:“枪口对准星星,/星星大吃一惊!诗中的“枪口”与“星星”的意象,是一种移物于人的“移就”,有意识的把描写甲事物的词语移用来描写乙事物,借助主观想象之翼,利用转借、移状、移用的词性桥梁,根据客体星星的特征,让其人格化:“看它呀,躲躲闪闪,/看它呀,跳跳蹦蹦。”句中一个个的比拟动词,移用在人的心灵,生动形象地展开着人的动作情态,以事理拟人: “星星,不要害怕, /战士的眼睛最清!”一个“怕”字反向“清”字的思维落差,染起六根合一的心神收敛:“我们揍的是空中强盗,”而六神之一的眼睛:“瞄你,只是练功 。/星星笑了,/笑着跳上了准星。”从“瞄”到“ 笑”,再升华出“跳”的趣味,正面托物,侧面衬人:“眼睛——星星,一条线 ,/牵来了多少黎明! ” ”最后把“线”象征着“黎明”。从任何背景理解这种潜意识的衍射空间,都会双关出各类事物的审美个性,收到情趣过味的形象感和新奇感。
你读,余光中的《乡愁》:“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诗中的三美,将乡愁比作“邮票”、“船票”,一种思乡情切的易象趣味,聚散离合,绘画着折磨的情感;由奔波的脚步到迁徙的心灵。形式上,结构美所呈现出寓变化于的建筑美,而文字间隙的匀称、跳跃和波动的统一;在段与段、句与句之间的鸳鸯对称,又回旋着音乐美的音符;让律动的柔美掺入哀伤的回忆,凝结成海外游子的心曲恋歌,显得细腻柔绵。从词汇、句法都有平行参照的对象,如“小时候”与“长大后”的句型;赋予诗歌的微言歧义。内容上,结尾所升华的高度:“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个人的悲欢与祖国之爱,用“海峡”的意象,撩拨的愁思交融着民族之恋的集体潜意识;不经意映现着漂泊的游子对故土的依恋。恰如诗人自己所说:“纵的历史感,横的地域感。纵横相交而成十字路口的现实感。”这种双关的蕴含如同西方美学的距离说,不同于实际空间距离的内省发现,创造和欣赏美的基本原则是与对象保持适当的心理距离。太近失去实用功利的美感,太远则看不清楚美的存在。因此,诗人语言的善变,在中国文字的风火炉中,炼出一颗趣味的还丹。变者,是追逐活泼、流动而蓬勃之美,避免统一走向极端的趣味主义美学。
譬如,汪国真的《山高路远》:“呼喊是爆发的沉默/沉默是无声的召唤……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呼喊”与“沉默”的对立统一,表现形式不同,实质是阴阳的对立和转化;其量变的宁静与蓄积,其质变的呼喊与爆发,一阴一阳,构成道的“我”与“远方”的趣味双关;一任杜鹃啼鸣的婉转,让鲜血涂抹奋斗之路,“长”与“高”的双双并举,点睛着人性潜能的挖掘。作者没有直接切入叙述的内容;而是欲扬先抑,营造出一个叙述的氛围,一举两得,链环相扣。
台湾浪子诗人郑愁予的《当西风走过》:“仅图这样走过的,西风/仅吹熄我的蜡烛就这样走过了/徒留一叶未读完的书册在手/却使一室的黝暗,反印了窗外的幽蓝。”诗中通过“蜡烛”、 “书册”的物象陈情,由“性”的发射返回“性”的循环,从“暗”的冥冥到“蓝”的盈盈,文字缝隙的空白润美,掠起性生情的初衷;尔后,一个“反”字的回眸,构成了情生道,道生情的衍射:“当落桐飘如远年的回音,恰似指间轻掩的一叶/当晚景的情愁因烛火的冥灭而凝於眼底/此刻,我是这样油然地记取,那年少的时光”。你看,“落桐”、“ 烛火”的物象,通过“轻掩”、 “凝於”的动词撬起心象的幻觉,由外界细节之的“微”而灵动内界之处的“妙”,一微一妙,如《道德经》所说:“故恒无也欲以观其眇,恒有欲也以观其所徼”。 灵界的音乐,流转着发散与收敛思维的语言扩张,阴阳对唱,窥视着诗道与情道的美感,灵现一个“玄妙”的心境:“哎,那时光,爱倩的走过一如西风的走过”。这种空灵的无形与技巧的有形,在微妙的端倪里,如同情感渗透音乐中起舞,婉约成一缕红尘的情韵。抽去时代的政治性,从爱情的角度优雅煽情,把古典的风韵仁侠真性,磁化句式的浪子野情,灵动中西结合的技巧,避免了台湾现代派诗歌的缺点,成为诗歌本体诉说。
然而,倒映台湾的日月潭,心波的涟漪逶迤成一行行被风吹动的音符,如方明的《地铁神话》:“在暗暗里伸延着交错的脉络/这个世界的旅客更短程/输送着及时的约会或/速食情爱”。诗中的“伸延”与“短程” 的正反意象,引出“速食”快餐的物欲时代,反衬“地铁”的暗流穿越现代人的心房。无疑,迁移的心法嫁接在人伦的心灵:“彼此擦肩却窒息得深怕呼吸/会泄露心底之秘密……你开始迷思与震慑上帝的创业”。那么,互文的幻想,从“呼吸”与“心底”的对接中,借用“上帝”的神道无所不能,创造无所不有的人性真趣和起初宇宙的本身。然而,一个“怕”字的危机,双关着内存于世界的人情,将距离的淡漠渗透到隐私的高度,象征着当今精神文明滞后的担忧。可是,想当年革命的火热情怀,人心的距离是多么的融洽啊!
你读,贺敬之的《回延安》:“心口莫要这么厉害的跳,/ 灰尘呀莫把我眼睛档住了……/手抓黄土我不放,/紧紧贴在心窝上。”。诗中,一组起兴的动词:“跳”、 “档”“抓”在意识形态里,凝聚着一个“贴”的潜意识反射,连续几个情节、动作和祈求,用“厉害”的骋情,赞颂延安的巨变;形式上, 每一节都由两句构成,还不时押韵;以陕北民歌“信天游”的特点,借助“兴”的想象留白与“夸张”的延伸力度,眷恋着母土的赤子之心。手法上,一者,两句诗兴、比连用:“树梢树枝树根根,/亲山亲水有亲人。/羊羔羔吃奶眼望着妈,/小米饭养活我长大。”。以“树”起兴,喻与父老乡亲的血肉亲情;以“奶”起兴,喻反衬的养育之恩。二者,修辞、起兴兼用:“白生生的窗纸红窗花,/娃娃们争抢来把手拉。”, 上句起兴,且蕴含着环境描写。三者,比兴、夸张连用:“杨家岭的红旗啊高高地飘,/革命万里起高潮!”,上句起兴,下句夸张,一激一扬,阴阳互动着革命形势的扩展空间。四者,拟人、排比、对偶串联: “身长翅膀吧脚生云,/再回延安看母亲!”涌动着亲切、活泼的感情色彩。五者,民歌方言,如“几回回”“树根根” 等叠音词,“紧紧儿”“手把手儿” 化音词,映现出陕北集体潜意识的团结力量。那么,这种形式和内容的统一,承袭古典的本性和发展新诗的驰情,将形象化推向极致,便是本质审美的融通趣味。
七.诗歌原则的三变
诗歌是民族心理结构的承载。现代诗歌的结构变形,仍然是沿袭古典诗词的起启转合,凸显命题的指向,起着统领全篇和开启叙述的蝴蝶效应。从语言哲学的角度则是诗意的玄理揭示。因此,窥视诗性功能的本质和产生的机理,像莱蒙托夫的抒情诗:“为每个晴朗的日子,甜美的瞬间,我们都要向命运交付眼泪与哀愁”。一个“交付”的心象所蕴含的象征性、暗示性和多意性,为寻找陌生化、等价和平行对照原则,有意无意地抖落着罗曼•雅可布逊的审美回望。
其一,陌生化原则。是艺术加工和处理的基本原则。这种违背标准语言法则的原理,是内在需求源于潜意识化与主题的视野、叙述视角与语言的搭配;具有超越习惯的心理定势,表现在自我观照的切入点,并能够从任意的角度,把音、形、义三位一体的语言符号,共同组合一个开放和演进的意义系统:宏观调控语音和语形受语义的支配,微观把握语义的反作用。这种陌生化的含义生成,与绘画的“前景化”理论靠近。艺术上的偏离是反对自然背景的抄袭,突出了“惊奇感” 的视觉冲击。从文本外的世界转移至文本内的手法,由外情向内性袭击,如梵高的油画一样,强调艺术是一种“阻滞”的运用。比如,强暴语言的反逻辑,就是要揭掉蒙在语言身上的概念阴影,使语词复活成没有“遍计所执性”中来——无相无性;重新“依他起性”—— 有相无性,还原“圆成实性”的本来面貌——无相有性;显然,不是客体的表意符号,而是诗体本身;启发着诗歌含义的生成,从隔离习惯思维到创新思维的合力切入点。如商震的《蝴蝶兰》:“蝴蝶根本不知道/人类用蝴蝶命名了许多事物/我们使用象形/我们使用会意……就想到了飞和一汪水”。诗中的“蝴蝶”、“象形”、“会意”等意象群,依赖于外部世界直觉的敏锐力,将自然与社会的具象特征,从兰花系列里的形状,找到与蝴蝶相似的关系,挖掘主题的内在因素;然后,通过生命体和非生命体的共振能里,营造情绪的强度,寻找人与植物的内在的意旨;一个“飞”字引起精神活动的心灵共振,并把“蝴蝶”生命化,搏动心灵之“水”。那么,这种自我情绪的把握能力,把自我他人化、他人自我化的移情能力,生成语言的陌生符号,使声音(音)感觉、模糊性(形)的造型、多意性(义)的象征,三位一体,凝练成视觉的惊奇,反射成潜意识的需求。
其二,等价原则。从诗歌的意境角度,蕴含着对等原则由纵向选择轴,投射到横向组合轴的物象上;致使共时性的维度和历时性向度,形成一个隐喻与换喻的象征坐标;化成主客体的契合点,使相似性物象附着于毗连性的意象上;让文本目的重构“世界语言图景”,照应着诗歌含义生成的机制,突显语言单位的音、形、义的结构因子、文本以外的诸多因素和语言含义向诗歌含义的转化;其结果使象征性、复杂性和多义性成为诗歌含义的实质。换言之,通过组成诗行的语言单位间的纵横语义对比:文本内投射和文本外投射比值,对诗歌含义生成的作用与影响,意味着诗歌表层结构(意识)能够在元语言层面(潜意识反射)得到多重体现。如“思想”、“主题”、“构思”等文艺学概念提供语言学的“等价物”。解释为诗歌语音、语法,修辞等;诗歌含义通过表层结构(意识)结晶析出,不能返回诗歌文本的深层语义结构(潜意识)层面,类似于格式塔心理学;从而构成了:一则,浅诗歌含义:伴随诗歌文本的韵律、调性和节奏。二则,深层语义结构:对诗歌含义元语言的解释。一浅一深,类似于奈达 “动态对等”的翻译理论;从表层到深层的信息,即“功能对等”。其本质是从人性的通感的六根互用性,迁移着人的本情,释放在另一个领域而已。譬如:李少君的《废园》:“表面随意生长的花花草草/其实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看似杂乱荒芜的园子/昨天刚刚细致清理过/连那些似乎漫不经心的行人/也是专程赶来的游客”。文本一组口语化的流水意象:“随意”与“精心”的阴阳对立,“行人”与“游客” 的等价互动,由浅入深,“只有小兽例外,一闪而过的影子/它的惊慌是突然的”。一个“闪”字,从选择轴投射到了组合轴“慌”的物象上,以反者道之动的原理,致命一戳着以假充真的社会乱象;在功能对等中,借用废园的一片荒芜,影射当时朝代面临灭亡的危机,灵现诗歌多义性的实质。如龚自珍的《鹊踏枝• 过人家废园作》:“漠漠春芜春不住,藤刺牵衣,碍却行人路。”从思维迁移的借意来看,宋庠的《废园》:“游人慎莫寻荒径,霜露沾衣似泪痕。” 也都是从承袭古典血脉的诗性,克服自我五行的不足,翻出新意的诗情,如同互文性理论的吸收与转化,等价语义的单位,从对等关系被提升为组成语言序列的手段。
其三,平行对照原则。是对等价原则的继承发展。在纵向和横向的语义建构机制中,文本具体表现的实质,包含着词汇、句型的平行对照两个方面,窥视诗歌含义生成的模式——社会背景(时间)、生存境遇(空间)和世界观(主体),均能在文本中内外得到等价机制的投射。尤其是语言单位聚合序列的特殊功能,认为形成诗歌文本各个层级语言成分的重复。比如,从语音、格律、词汇、句法、诗行乃至整个篇章都有平行参照的对象,具有相提并论、相互对立和促生语义变量和不变量的比值关系,从而使比率的含义互生,赋予诗歌“微言大义,微言多义”的特性,抵达全方位的考察诗歌的真正含义。如桑恒昌的《中秋月》“自从母亲别我/我便不再看它一眼/深怕那一大滴泪水/ 落/下/ 来/湿了人间”。诗中,阴阳相隔的“我”,与“别”、“看”的分别比率,便包含着表层语义结构承载的“永去”信息,不忍的一刻,真性生成的本情语言,便蕴含着无法躬身行孝的语义结晶,活化的情绪由一个“怕”字的经典,形象化的移情,蠕动着情感“泪水”的器皿,月如悬泪,泪与月一体。移情,在主体自我的悲痛、客体中秋月的心理结构。方式上,先由一串意象的横向组合,形成意向模拟的树叶;然后,借着一个“落”字的视觉,纵向的列阵,字字顿开,各自成行;一种炼字的扩意,如同坠入月移花影的意会遐想,活生生地将“湿”的小我,夸张着“人间”大我的易象,字字如泪,一串而下,移情的形象贴切着自然的造意,蕴含着人间团圆易于《中秋月》的象。《史记•天官书》:“月行中道,安宁和平”。在一切万物要保持中道里,那“口与1”的中,仁爱也;德与才的道,惟一也,也就是大道的体与用。其创新之间在于——平行对照原则,竖着排列的示意,不需要任何目的心理自动化控制,却在诗歌构造中同时对主题起作用。所以,共时性的语义,置于历时性的动态语境,如“落”字就有效调控语言结构,活跃着意象化探索的审美极致。
结论指出,诗歌含义生成的音、形、义三要素,凸显陌生化、等价原则、平行对照原则的作用,将心理学、社会学、哲学等学科,穿透诗歌与学科之间的壁垒。
八.诗歌精神的平衡
“天有五星,地有五行”。 天象的变化和人间的吉凶,表现在人的精神世界称之为魂魄。生命记忆的环境,则是三魂七魄的内外均衡。当天魂的五星与人魂的五行一致时,七魄住在七情中的喜怒哀乐悲惊恐,也就是地魂,在心理争衡的欲求中,致使主客体的撞击、纵横的联想与周边的效应,产生倾诉、表现、期望的异变意绪。然而,本性是诗歌的五行物质原型,遵循三魂合一的原理;秉情是诗歌的七魄,外化着原型内化的循环。所谓原型内化,是事物的动作离开原型中的物质性客体、其外显形式转向头脑内部,借助言语来作用于观念性对象;从而让诗人对事物的主观表征进行加工改造,并使其发生变化。表现创作时,灵感的爆发一旦与公众交流,将期盼达成心理平衡,从弱旨的显象到强旨的汇集;一连串的“情”字,将驱动心灵开始外界动态变形。比如,音乐通过耳朵的刺激进入肾的活化区域,激活力比多的创作力,使心灵的动态摹仿外在的曲调;音乐响起,植物叶片表面的气孔受到声波的振动刺激,气孔扩张、加快吸收二氧化碳、活跃光合作用;从而增加了植物的呼吸而获得了更多的能量。故而,植物或生物激素(荷尔蒙)对肌体的代谢调节,有雪其躁心,释其竞心而淡泊宁静的功效,形成诗性与歌情的合唱。
你看,席慕蓉的《七里香》:“溪水急着要流向海洋/浪潮却渴望重回土地/在绿树白花的篱前/曾那样轻易地挥手道别/而沧桑了二十年后/我们的魂魄却夜夜归来/微风拂过时/便化做满园的郁香”。“七里香”是一些花卉的俗称,如月橘、海桐、木香等。因其花洁芳香的向度,通过“急着”“渴望”“ 挥手”、“化做”等一串动词,撬动尘封的心田,追忆二十年前的青春往事。前两句,以“溪水”、“土地”的意象载体,一阴一阳,逆转的过程,彰显游子内心乡愁情结的追梦。第二节,以“篱前”、“告别”的意象,一挽一留,具体地再现了当年离家不安分的心灵。第三节,以“归来”、“满园”的意象,一魂一魄,整个梦境里一阵的微风拂过,不由心生郁香的家园。诗中“七里香”这种非规定意旨为背景,以处处可见的影踪,从遥远的记忆里盛开,到永远绽放于游子的心田;穿破厚重的心空,沉迷于亦幻亦真的境界。如同后两节,巧妙自然地融为一体,映射着空间裂痕的主体;抚平的心境,在“七里香”韵味里,伸缩着超我的客体情结,消退了宗教易象的平衡。
那么,诗歌的音乐或者绘画,正是通过意识唤起潜意识的深藏,对五脏的生理产生无尘无翳的影响。所谓的角调通肝而解怒(春音)、徵调通心而乐喜(夏音)、宫调通脾而创思(长夏音)、商调通肺而不悲(秋音)、羽调通肾而驱恐(冬音)。反之,七情所致疾病将“以悲治怒,以怆恻苦楚之音感之;以喜治悲,以谑戏狎之言误之等等。如安琪的《蓝调时分》:“我不敌于太过抒情的蓝调譬如现在时分/焦灼充溢体内,使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长久的按捺最终引发心脏的疾病……往事,没有未来……”。“蓝调”是基于五声音阶的声乐和乐器音乐的特殊和声,一呼一应,起源于过去美国黑人奴隶的灵魂乐等。诗中,“时分”是一种生存状态,如“焦灼”、“疾病”的易象,体现出毫无约束的精神被时代隔离,在相对自由的时空里,这种“不敌”,也就“没有未来”的蓝调精神。当蓝调旋律的忧郁,对接着商调的怜悲,也就应验着艺术灵化的易象。
易象,易是变化,是宇宙气机的流行本性。易因象设辞,其象数理是天地自然与人心营构之象,也是同类关联的意象。易象之理在《简易道德经》里,一是观点看法。二是数理变动生化。比如,物象(实象)是阴阳相交的成数,气也;心象(虚象)则阴阳不交,但却是诗人想象的生数,神也。如林凯旋的《太白银毫》:“叶儿飞翻/用诗经的诗句来冲泡你/马上文艺范就出来了”。文本中的“叶儿”、“诗句”、“文艺”三种不同领域的易象变化。直观思维的创作中,情感沿着“观象—取象—比类—体道”的思维,从情变所孕到性变回归,用易象的方式打开视角而观察万物,把握对诗势《太白银毫》的悟解,引出:“脉络上寻找祖宗的姓氏……尽可能说出自己的内心”云云。在客观实在性上,人的本质属性,即诗人主体与时空形成的诗道,其创作的心法均是一个宇宙磁场,易象感应着一切外界的数理变化,包括潜在的客体,如原始自然。因为人是多元复合体结构的灵体,即三魂七魄。如曲有源《列车上的马致远》:“没有小桥流水人家……而比瘦马还瘦的列车……要把断肠人/从天涯/再送往天涯”。题目中的观象,将现代的“列车”与古典的“马致远”取象,通过“瘦”与“还瘦”的数理比类,体道着“天涯”的任何方位的躬行正道,也便是诗人的天魂、地魂、人魂的合一,以喜、怒、哀、惧、爱、恶、欲的申诉而形成人的灵体反馈,获得精神本体的平衡。
就诗人而言,若想“自我”轻松,人魂的目光便要从苦难的妄想中分流现实的色彩,即为地魂,超我也;使过去发出一束七情的光亮,形成通往宗教和文化的桥梁,照耀骨子里的天魂“本我”印象,解读留给人类的遗产——文字,延伸躯壳的思想。其保存的时间愈长久,自我则愈愉悦。正如尼采所说:“诗人是面孔朝后的生灵。” 而这种潜意识却吮吸着宗教大量信息,置于心里的一隅,使诗人的感悟变得深邃、灵气和虚境。比如,胡红栓的《溶洞有感》:“在旷野山的屋檐下/在人迹罕到幽静的山谷/林木,用睫毛呵护着溶洞……让天地有了/开花的理由”。诗中的“山谷”、“睫毛”、“开花”的情趣美,理趣美,物趣美的语境,拟人着空灵的话语,从“溶洞”的其小无内,到“天地”的其大无外;更蕴含“人中示物,物中示人” 的平衡之道,映现着自然与灵界的理趣辩证。
九.诗歌向度与维度
向度是一种时间的势,道也,没有实在的形象和惯性,如本体、上下和生死。表现在诗骨本性的格调上,则为诗势。同理,维度是一种空间的度,术也,.有具体状态和位置。如立体、韵律和属性,表现在诗风秉情的量度上,则为诗度。
你看,郑劲松的《关于时间》:最疼痛的字眼,最完美的借口/最没节制的泛滥 最锋利的刀子/给你一刀 却没有鲜血 ”诗一开头,就用一组“借口”、“刀子”、“鲜血”的冷调词性,反咬“疼痛”的伤感。如文本下文的语句中,列出“法官”与“情敌”、 “老人”与 “妖女”等正反的诗情,其目的是要从铺垫中,到达局部象征的心境:“时间的尖/只有生命的叶脉能够/亲密接触/可稍稍碰触 ,就让你痛彻心扉”。句中一个“碰”字便揭示“时间”的向度是一种势,一种假设表现出来的状态。虽然是没有形的物象,却包涵着一维的不可逆转性,灵现着一切物质演化成生命的存在;而空间的维度是一种度。因此,维度“叶脉”的化学变化,必须通过三维甚至四维的有限的空间性,存托时间向度的无限性。如:“时间属于你/你才真正属于自己”的个性潜意识;像三色堇的《重生之门》:“我们被时光捏在手里/捏的摇摇晃晃,捏的惊心动魄,捏的手足无措”。一个“捏”的被动奴役,与“重”的主动呼唤,则需要反馈宗教超然力量,完善生命的本体与时间的统一,意味着向度与维度的互为表里。
从宇宙的平行性的观点看,宇宙一共有七大灵界: 物质界(假相)、情感界(七魄)、思想界(人魂)、佛灵界(地魂)、精神界(天魂)、宇宙界(时空)和本源界(真相)。如果说准物质界是最低的灵界,依此类推,其上的六大灵界,每上一界是其下一界的创造者。诗人若是修炼到最终亲见万物本源根本界,魂魄相和,水火固济,与万物本源合一,便是文学情节的唯一性,即为大道而谓其形而上,道也,向度也。诗人若是以纯美的意识,将自我身体细胞分裂的各自平行生存,各有肉体和灵魂的分身;即为“术” 之小道而谓其形而下,器也,维度也。
其一,文字向度上,广泛的理解所有的艺术形式,在归入浩繁的语言中,都是横向延伸着共性的表现邦畿。比如,洪烛的《灰烬之歌》:“灰烬,应该算是最轻的废墟/ 一阵风就足以将其彻底摧毁/ 然而它却尽可能地保持原来的姿态/ 屹立着,延长梦的期限……只留下记忆,在漆黑的夜里,默默凭吊”。诗中的“废墟”、“姿态”、“记忆”等意象,串联成的语言维度,在法由心生的本性里,由神识层次所生的物质界到精神界,内心的情绪,不仅蕴含着诗歌各自存在“术”的发展。而且在“梦”的意识与潜意识连接里,形成某一个最佳焦点,即为平衡之点。然后,用“凭吊”的假设,到达本源界的向度高点,在假设的时间、空间上,与自我的意识对接,则为诗势。也就是诗的风格气势。如唐李贺《申胡子觱篥歌》序:“李长吉 ,尔徒能长调,不能作五字歌诗,直强回笔端,与陶谢诗势相远几里!”
其二,文字维度上,每一种艺术的形式,在申诉自我的语言中,都是纵向扩充着个性的再现疆域。如蔡启发的《一处土墩,出现在水中央》:“这是浮生的灵魂吗/为什么,在枯水的滩地/站不成一只蝴蝶……还是吟诗通幽好,这水绿/正好濯洗灵魂”。诗中的假相“蝴蝶”,通过“通幽”与 “濯洗”的性情蜕变,找到真相的“灵魂”。也许是文人含蓄的性格,顾及反复诵咏终不一语道破 ,故借对着“土墩”与“水中央”的唱和,灌注言志吟咏的酸甜况味,从而折射出曲折心态的艺术人生。从八卦的角度,一个“一处土墩”的时间向度,在空间“出现在水中央”的维度上,一时一空,便可以进入《周易》的逆数测顺、推查往知的未来事。因此,一字字的涟漪,一行行的错合;在主题的提示中,实现着灵魂的道德折射。从西方美学理论的游戏说角度,艺术创造活动不带任何功利性,是用过剩精力从事的游戏活动,创造一个自由的天地;只不过驰骋这种法则,是建立在器度、丈量和把持的基础上,形成有度轨的语言;在情感思绪上,给人以不尽义的辽远意域,则为诗度。也就是准确捕获即景的真情度。如洛夫的《月落无声》:“半盆寂寞的月光”。其中文字恰到好处的张合捏拿度,就是与景象合拍的心思度。
毋庸置议,向度与维度是一种禅道。禅道是止息杂念,专注一境,静坐敛心而进人的禅定之道。诗道是在时空与自我观照的切点上,契合的向度与维度。那么,禅道与诗道构成的诗禅,是诗人自我创作的心灵——自我观照,是自我显示、反映和观照的变化,借助通感的六根互用功能,抵达诗文的心意。如张诗剑的《昙花吟》:“昙花昙花,怒放更深/墨绿的叶,如铁的剑/化不开,都是情的凝练?/刹那间,亭亭玉立若醉/洁白的花容,最清雅凄艳!/香花美人,英雄宝剑/却梦逝于,幽幽一瞬间……”你读,物象的“昙花”是文字的向度,而维度的意象“叶”、“剑”、“容”等等;在不及物动词“化”“凝”、“逝”的杠杆撬动下,极力要突围语法的围墙,表达一种“瞬间”的宗教神秘,使主题“昙花”本体的情感向度,与自我情绪的维度,交叉运作,形成一种艺术的诗美。
十.诗歌的道德经验
诗,是由 “言”与“寺” 的组合。寺者,本义是上土下寸的土地丈量,性也,道也。引申为度轨、器度和度量等,情也,德也。因此,诗人单独与神单独打交道的时刻,一颗裸露的心田抖落在功利的社会眼前;在语言思想的笔性态度上,其诗心、诗翼和诗境的逻辑与反逻辑经验,必须要有认真有备的态度、琢磨火候的温度和个性能力笔度;才能从人的对话中,超越鬼的奴役,抵达与神的对接,形成道与德的合一。
“一段永远说不完的呓语/游弋在四堡和盈丰六百亩头的上空/成为萧山人心中的痛……”曾凡华的《雪的回忆》,无论是纪念抗战胜利的意义,还是隐射现代人的道德醒悟,都将“痛” 的意象与主题,反射心象的无限“呓语”和经验的回眸。
道是承载一切的完善,蕴藉着生物之间“微”的变化,如春夏与秋冬,天道也。其横向空间的广度曰:四方上下,宇者,常道也。德是昭示传道的瑕疵,折射着生物演变过程“妙”的变化,如王道与人道,地道也。其纵向时间的深度曰:古往今来,宙者,非常道也。那么,名家诗歌是中国文化百花园中的一朵朵奇葩。但是,诗道的本身是时间过期的产品,所谓的道因圆满而无象可见,当我们回眸着“诗是经验”的“道”性反叛,意味着集体潜意识的 “经验” ,不完全是个性潜意识的棹影;如同天地本不全,一切显象之物皆不能圆满,导致心空审美“妙”的疲惫。如同完形心理学一样,意识经验不等于感觉和感情等元素的总和;相反,唯有让“诗性”的内在运转,在有无之间的虚实相生里,不断地磁化“诗情”中的纯美意识,变通空间环境,才能在时间的不可逆转中;让诗境观照万物运行的本相,运动着内诗外歌的性与情。
比如,听到潇潇的《刺痛的雪豹》:“我常常听见血液里/那只孤独的雪豹在南迦巴瓦雪峰上/幽幽地哀鸣……冰雪是眼泪的花瓣/融进隐痛的心中翻滚”。这种“血液”与“雪峰”、“花瓣”与“心中”的性情世界,一统着自然与社会的和谐。在功能对等上,既不能过于强调外在形式和体格上的严整,情也,歌也;更不能忽略了内在的情绪节奏,性也,诗也。不然,任何的得意忘象,诗歌本身的指向,很难实现艺术的普世价值,化性还情,洞见时空的等量,回归诗道无形的初心;好比是 “纪念中国新诗百年献礼诗集”的一次检阅,将“道”与“术”的性情平衡,在二元对立的交叉运行中,绵绵地开拓人道本体的意识,润泽着当今视野的潜力光芒。
如屠岸的《潮水湾里的倒影》:“潮水湾南岸耸峙着圆形廊柱厅……成美丽空灵的影子,在水中倒悬……”。一个“圆形”的圆觉思潮,从天道的思量中,拿捏我们手中地道的笔杆;让“性”的气韵、气骨和气根,散发在“情”的气感、气格和气浪里,蒸发一缕事物本身所具有的能力与作用,其合成的音符,不仅仅是为“空灵”的时代,蝶梦一个“倒悬”的诗碑;而是站在澈悟的喜马拉雅山上,一任天命之性,率性之道,通过无数个诗人的共同发现、创新和融合的感悟性能,驱使易象的变化,把诗教修道于无声无臭的上天之载,不断地揉合一曲曲对立统一的韵律之歌;悠然地,倾听着清新典雅的关雎凤鸣……
作于2017年11月15日—12月5日吉林
改作于2017年12月7—16-20日雾凇寓居
改作于2018年1月6-16日松花江
作者简介:彭林家, 聋龙天生,中共党员。静居雾凇的一方灵空,文革前出世于赣东北仙人洞,毕业于东北师大中文系。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副主席,全球汉诗总会联络主任,美学作家、著名评论家、文学理论家,大学客座教授;与清华大学出版社合作主编大学教材及各类文学书籍。出版个人文集多部,作品散见于《诗刊》《词刊》《中华诗词》《人民日报》《中国文学》《散文诗》《散文月刊》《诗歌周刊》《环球诗声》《作家视野》《关雎爱情诗》《当代诗歌精选》《中国歌词选粹》《中国诗歌报》《中国诗歌网》《中国散文诗年选》《中国百年新诗经》《中国当代诗人代表作名录》《世界华文散文诗年选》《语言与文化研究》等100多种国内外报刊、媒体及权威选本,多次获全国文学征文一二三等奖,并在全球华语诗人诗作评选中,荣获中国新诗百年百位最具活力诗人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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