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诗歌文本诉求的乡愁季风 ——艾华林诗歌的忧伤外衣 ◎董喜阳(中国·吉林) 在充满放荡与藐视的深夜里,可以借助想象的翅膀实现对比的情感体验。比如说年龄的对比、地域诗歌文本与精神思维的对比,也可以在一次次的阅读上实现无法洞悉的美学考证。 城市穿梭的人流成为一种阻碍,是对乡村生活图景的遮蔽与掩盖。索性我们可以依靠诗歌的力量穿越。穿越时光的暮霭,抵达时代乡村季风的吹拂。这种大胆的抒发与断裂,理所应当成为宝贵的精神品质,一种难能可贵的精神享受。就如同现在,我洗手后咬过一只苹果。悬置在空气里,充当一次净化。慢慢的它裂开,流出生命的汁液,像我此时的阅读。 呈现在我眼前的是深圳诗人艾华林的诗集手稿。依稀可见文字的脉络醇洌、酣畅。敦促我在纸张上制造一次话语权,当然是我自己的,与别人的个体体验无关。 独特的诗歌人格 我相信诗歌是有人格的。请相信诗歌是带有生命气质与精神品质的。这种无关风月的个体诉求是生活的凝缩与提炼。艾华林通常是在文本里酿造自己的酒,自斟自饮。这些文字的有机组合,有充分的理由让我们倾心于醉汉的交谈,我们的挖掘与探索具有借鉴的力量。 乡愁是诗歌文本中不灭的精神火炬与精魂。故乡是诗歌永恒的主题。艾华林的很多诗歌大多都触及到了这块内心中最温暖的所在。就像是苏历铭的城子领、雷平阳笔下的云南昭通,江非的山东平墩湖、黑枣的东山村,是的,我们最早是通过阅读知道这些不起眼的地名的。王夫刚写五莲的《梯田》、熊焱写灯火中的《乡愁》,李小洛偏爱的《我的故乡》,还有那个江西的林莉,远离故土,把上海的朱家角小镇当作第一故乡一样爱着、喜欢着、写着。从这些深情的作品中我们读到了乡情、乡愁,还读出了一种品质:远离喧嚣与浮华的宁静。一个诗人如果拒绝宁静,就无法抵达心灵深处的梦乡。这是我阅读艾华林诗歌文本的原因。 《娘煮的水饺》中有这么一段,发自肺腑,感人至深。 广袤的苍穹里闪着星光 窗棂下,一个声音沙沙作响 过年了,写封信给娘吧 一句浅浅的问候,一声简单的 祝愿,就能满足一长串微笑 那在屋檐下举目张望的身影 那在佛前祈祷的声音,就是我娘. 故乡呵那在异乡漂泊经年的魂 今夜,多想回到家乡,吃一碗 娘煮的水饺,热泪盈眶 艾华林的乡愁诗,在我看来,不仅是单纯的情感抒发。似乎还形成了独特的文化内涵和道德价值。那么平淡的缓慢叙述着,其实他真挚的情感就像是一条河,让时光在里面静静地流淌。湖南邵阳是他的故乡,远离故乡在深圳打工的他,放不下心中的羁绊与牵挂。最后都化成胸中之笔墨、纸张上的精灵,它们含苞待放,在我们的视野里开出一朵朵小花儿。 《雁过衡阳》这样写道: 暮色四合,汽车逼宫 嗖!嗖!嗖! 一支离弦的箭射中故乡的心窝 母亲站在北风里瑟瑟地发抖 妹妹哈着气却笑得花枝乱颤 她们面如霜,鬓如雪 只为把那远翔的游子等候 我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衡阳 眼泪不争气地打在回雁峰的山峰上 乡愁应该是一个多面词,有着具象的和意象的多种寓意。大抵我们可以把艾华林的诗歌文本中的乡愁归结为空间的乡愁和时间的乡愁两种。前者是指地理位置空间意义上的乡愁,后者则是一种文化人时间旨意上的乡愁。 空间的乡愁:指诗人在现实中追寻不到的诗意的故国家园,进而把情感与挚爱放入诗歌的闷罐,充满想象与联想,抒发内心无法达到的思念与牵挂。比如说艾华林的诗歌《发骚的蚊子》中:“药劲还没有过去/我睡得正香/一只蚊子窥见我的孤独/闯入我的梦乡/肆无忌惮地挑逗我……我一巴掌打在脸上/狠狠地骂自己/直到天明。”他的孤独与忧伤在现实中无法排遣,只有借助诗歌与想象方能达到。 时间的乡愁:无法复活与苏醒的、缺少诗意灵魂的孤寂生命。这是一种感情的累加与煎熬,一种无法复制的孤单体验。它深入精髓与血液,让你在精神物欲里不能释怀。“欲归乡而不达”是一种折磨,也是诗人无法复原的精神伤口。诗歌《这个寥落的冬天》这样写道:“北风呼啸而过,只有鸟知道我心痛莫名/这个寥落的冬天,雪花与我都没有回家”。无家可归,就只能把乡愁饲养在心中,在内心深处打一眼思念的井,聊以自慰。 时间的乡愁是深的、痛苦的,也是无法弥补的。因为时间的运行轨迹是线性的,而非环状的。在生命的万花筒里,在时间的巢穴中,就像一个流浪狗在弄堂里玩耍,累了歇会,醒了继续流浪。所有你所看见的、经历的大门都是紧闭的,没有一扇窗可以让你溜进去。甚至连一个洞都没有,你连放弃尊严的机会都没有,我们失落在时间轨道的另外一端。 空间的乡愁是潜在的苦闷与彷徨。空间地域的距离纵然没有时间之河的阻隔,但现实之中的无奈足以让你无措。在无数道沟坎面前,就会因为一张火车票而天各一方。因为小小的一个缺口而挥动滞留空中的双手。空间的乡愁是物质耗尽的乡愁,是无能为力的乡愁向精神家园不断升华的轨迹。它在靠近,在靠近的过程中跌倒与失意。 艾华林的诗歌因为这两个层面的独特品质,给了我以阅读的勇气与力量,也致使我达到了阅读的愉悦和情感的皈依。 拒绝大众喧哗合唱的乡愁 在我看来,艾华林的诗歌给了我们强烈的时间意识。可能因为返乡的心切,也可能源于异乡的孤独、寂寥。他试图通过自我的一系列的情感体验与现实反思,推进诗歌文本向乡愁的高地占领与冲击。在充满热情与期望的精神祭祀中,注入时代诗歌赋予80后独有的历史使命意识。 他的写作只是自我心中的舒畅,情感的宣泄与道义上的警示。少有聚众或是到处留名的“习惯”,因而可以看做是一种拒绝大众视野里的独唱,一次简单的独角戏。 他在拒绝合唱的同时,似乎还在高扬主体精神的人格独立,表现出强烈的精神文化的在场意识,坚守着诗人的精神理想与精神信仰,守望于贫瘠养分的人格圣土,呐喊出鲜明的个人声音。当很多诗人以萎缩的精神面对当代诗歌的现实,他在独自的领域歌唱,乡土诗歌。 无论是《回乡偶记》中对于囊中羞涩的书写:“东晓未破,寒气逼人/我裹紧一身臭皮囊/两手空空回到故乡”,还是《红日》中对于刚出生儿子的喜悦:“我远在遥远的故乡之外的深圳/太阳和我如此相像又如此陌生/喜鹊跃上枝头/眉开眼笑/我仰望蓝天 红日当头 光芒万丈”,都反映出他的诗歌是自我的,也是大众的。就那样寂寞的感染着我们的阅读,就那样稍纵即逝的析出我们不再盛产的泪水。他的困顿与喜悦,形成强烈的反差,这种对比使得诗人的内心世界清晰明了,他只是发出自己微弱的声响,无关其他。 看《出租屋里的乡愁》,艾华林的诗歌朴素自然的诗句,饱含着诗人的一片深情,具有感人的艺术力量。 房门被敲开,她不停地说话 讲我听不懂的方言,我神思缥缈 远方有白云在飘,屋里有小鸟在飞翔 我知道她来自远方,为何而来? 我用她带的腊肉和辣椒炒一盘乡愁 炊烟袅袅升起,我不停地打喷嚏 艾华林的诗歌常常于细微处见真情,诗人往往会抓住典型的细节来表现自己的思想感情。他的诗歌汲取着古典诗歌的艺术营养,感受着传统文化的美感与熏陶。读着一首首愁肠百结、哀怨缠绵的乡愁诗,我们似乎触摸到了诗人的那颗诚炽的心。 乡愁是庞大的“诗歌叙述” 缠绵悱恻的乡愁与或低缓或迂回的“诗歌叙述”构成了艾华林诗歌文本的诗学宗旨。是他的诗观与审美,也是他诗歌中出镜最频繁的关键词。 就像雷平阳说的一样:“我希望能看见一种以乡愁为核心的诗歌,它具有秋风与月亮的品质。为了能自由地靠近这种指向尽可能简单的‘艺术’,我很乐意成为一个茧人,缩身于乡愁。还有什么文体比诗歌的叙述更古老,更有力量?还有什么文本比诗歌所提供的自由和想象,更辽阔,更有持续性?还有什么人比诗人更无法模拟,更孤独,更通灵?”艾华林和雷平阳就有一样的生存背景,却拥有着不同的创作空间。一个是站在自己的土地上固执的歌唱,吟诵自己的土地;一个则是趴在异乡拥挤的房间里抒情,遥想着故乡,那些淡出记忆的刻骨流年。后者的更深孤独,更深的无法释怀,比之前者更可怕,更加痛心。 如我们上一节说的合唱。合唱是精神幻灭后的众神狂欢,是肉体的糜烂与精神的腐蚀,而独奏则具有惊醒的力量,他捍卫着异乡歌者的人格构建与精神独立。他利用诗歌完成了本身具有的终极意义,也因为诗歌文本的诞生完成了自我的个体使命。 《在塘尾,我是一尾受伤的鱼》一诗中可以看出诗人的生存忧患与生命意识。 风居无定所,我漂泊无依 像一片飘零的落叶逐着落花与流水 从故乡到塘尾,这些年 我一直在奔跑、逃亡 …… …… …… 现在,我想慢慢地游回去 向命运低头,向故乡下跪 祈求咸鱼翻身的那天 衣着光鲜 诗歌中的“孤独”、“死亡”、“自我”、“幻灭”等往往是一些概念,是人人共有的体验。可是在艾华林的诗歌中我们似乎看不到这些露骨的字句,他已经把那些概念转化成具体可感的意象。就像是罗池、非亚在《我们诗歌的基本原理》里面的阐述一样:“生命即价值,生命的饱满。勃发。美妙颤动就是诗的显现。”艾华林的诗歌具备了打动读者心灵的诗意内核,也具备了催人泪下的情感归宿,这是一种客观呈现出的情感的鲜美、葱郁。 《私语》一诗更加真切的看到诗人的乡愁体验。 …… …… …… 城市的灯火次第隆起 我突然想起乡村静谧的早晨 露水打湿了我的脸 一只耳朵被拎起 一支竹笛横吹 ...... 在桨声灯影里 聆听你幸福的呢喃! 还此刻,我正躲在工业污染的云层里 窃窃私语,像小鸟痛哭自己的家园 乡愁,让思想具有穿透力 真实就具有语言的感染力与思想的穿透力,就具有升华的力量。艾华林的诗歌少雕琢与技巧的痕迹,多是情感的自然渗透与挥发。修辞手法与隐喻象征并不是那么明显,就是这样的一种看似平铺直叙,却具有震撼心灵的魅惑。他坚定的诗学态度,致使他的诗歌艺术与现实生活不是尖锐对立的,而是保持一种并不断裂的紧张关系。这种紧张让他的诗歌看来不那么杂乱无章,有着自我的理想与空间秩序。他对生活的洞察与介入,让他的诗歌文本得到了很好的嫁接与升华,使得现实生活与理想净土在诗歌文本中得到和谐同归,他制造新奇,却鲜有失衡,他的情感真实弥合了二者的界限。 乡愁构成了艾华林诗歌的印象与内心的主观审美。他的诗歌文本大都带有明显的乡愁烙印和乡愁元素,他的生活情境细节与生存方式体验都成为诗歌叙述的主要来源。他通过乡愁抒发来还原生活,通过现实生活来复制乡愁,复制他内心深处的孤独与惆怅。因此乡愁,也成为了他诗歌的基本取材和抒情方向。 乡情、乡愁,就是艾华林心中的季风,常年只吹向湖南的方向。 《阵雨》中的他这样写道:“我想起了晾晒在楼顶的衣服、被褥/以及母亲从湖南带来的土特产/那些远离故乡的腊肉、圆子、豆腐乳/因为水土不服业已长出了浓浓的乡愁/正等待着异乡的客人的收割了”,《井底之父》一诗中的比拟与反讽,给诗歌增强了生动形象的立体感:“天空很空,白云很白/偶尔有一只小鸟飞过他的头顶/他想,那不正是我远离故乡的儿子吗?他迅速地取下安全帽,向上放着/准确地接住掉下来的一坨鸟屎/他凑近嘴巴,用力地闻了闻/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很香的样子……” 艾华林的诗歌是富有个性特点和魅力的精神人格,是走向自我乡愁终极关怀的桥梁。他没有精神人格的滑落,逐渐树立起一种富有风度与光彩的人格特征。 如《美丽的乡愁》(组诗),《梦回故乡》系列组诗与《燕子衔泥》,像《乡音》、《春雨》、《梦见一只土豆》和《蛙鸣》等,都是艾华林深情写意的乡愁诗范畴作品。 艾华林也在利用乡愁诗歌寄托情感,寻找一种生命肌理的宁静与自足,在追求一种或快或慢的质朴的生活状态,并从现实生活中发现并提炼真、善、美。 华林的诗集要面试了,这本集子是他的处女诗集,邀我写几句。终因生活的压力与情感“惧怕”而一直拖到现在,而在这样一个失眠的寒冬夜里,终于可以再与深圳的华林交谈一次,透过诗歌的面孔看清彼此的轮廓。这首《雁歌行》是我比较喜欢的一首,也是他诗集的名字,看来我和华林达到了某种默契,粘贴于此: 日暮时分,车子小心翼翼地靠近衡阳 黄昏近在咫尺,我突然感到不适 胃里一阵翻腾,总觉得有一片云 在眼睛里涌动着。两行热泪不由自主地 滚出来,打湿了我脆嫩的乡愁 那南飞的大雁啊!好像被劫持的客机 我“扑通”一声跪下去 窗外。那皑皑的白雪像一把盐 撒在我思念的伤口,痛哭流涕 小结 总以为这是诗歌“失落”的年代,诗歌正在上演一场空前的“危机”,或许是危言耸听,但是却真实存在,无法抗拒,又无能为力。其实,这不仅是诗歌的悲剧,更是道德、文化与信仰的危机。金钱欲望盛行,理想主义远走,太功利、浮躁,缺少了对美的真诚追求与认知。还好我还能在同时代的“80后”写作者中读到华林的诗歌文本,那是一种感动与温暖。 他在边缘化的语言危机里固守着自我的诗意语言和话语权,这点令人敬佩。希望华林能坚持回归诗意与回归宁静的写作,毕竟在诗意匮乏的时代,那才是最良好的品质。 2011-11-22 于长春 初稿 诗人简介:艾华林,1984年1月生于湖南邵阳,青年诗人、评论人、邵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深圳诗人》编辑,《叫春》诗刊编委。《湖南青年诗选》、《深圳青年诗选》等选本编辑。《军地纵横》特约记者。作品散见《散文诗》《中国文学》《江门文艺》《打工文学》《圆桌》《夫夷文学》《资江源》《群岛文学》等海内外媒体杂志,现居深圳宝安。 作者简介: 董喜阳,80后诗人、诗歌活动家、专栏作者,基督教徒,吉林九台人。毕业于某大学新闻专业,现供职于长春某报社。中国青少年作家记者协会吉林分会副主席。荣获第二十届(2010年度)长春市新闻奖。居长春。有诗歌﹑散文﹑评论发见于《光明日报》《吉林日报》《诗选刊》《星星诗刊》《诗林》《长春》《松花江》《江苏作家》《吉林人大》《绿风》《诗潮》等刊物。《吉林画报·创意摄影》执行主编;民刊《橄榄梦诗刊》副主编;主编《80后诗典》。 通联:吉林省长春市经开区东南湖大路1221号长春商报社 130000 诗观:诗歌是生活的关照和呈现,应该把诗歌还原于生活,在快乐的生活中扩展诗歌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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