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红墨水写诗》（组诗）
《夜过孟良崮》
拉一车种子
路过孟良崮
拖拉机的突突声
被山风扩大成历史的硝烟
夜色让山模糊不清
也让我变的身份不明
四处黑洞洞的
车灯打开的山路忽明忽暗
仿佛上空
仍有未熄灭的信号弹
车爬陡坡时
突咔，突咔地像那个
蹲在路边咳嗽的老人
他说你看这纪念馆
他说你看这纪念碑
他说你看这1.5平方公里土地
他说你看这575.2米海拔
他说你看这这这4.4万死了的人
说到激动处
仿佛夜空还在交织着子弹
我真的想继续停下来
和他多攀谈一会儿
可那夜太黑了
我的拖拉机上还有百万
能带给村民光明的种子
那夜
我庄严地开着负重的拖拉机
就像护送病重的伤员
《庆功宴》
透过后厨狭小的出菜窗口
我看到了一排排立起来的盘子
它们弓腰低头一个紧挨着一个
仿佛当年，猫耳洞里
待命出击的战士
餐厅里，一个个躺下来的盘子
被各式菜肴覆盖
被兴高采烈的人推来换去
碰撞出瓷器特有的声音
歌舞升平，嫣然已是后方
酒过三巡，人人微醺
唯有传菜小哥不时的一声吆喝
像一声捷报
才让我陡然想起猫耳洞
和那些站立着的盘子们
《看石匠雕刻英雄》
一手钢钎，一手锤
从山里扣出石头
从石头里扣出羔羊和狮子
扣出凶徒和菩萨
为了理解石头
我爬过无数山峰
为了理解石匠
我来到烈士陵园
一群侠肝义胆的人
一群杀人犯！
在此聚义。很多年了
我一直错把凉山当梁山
岁月原谅了我的无知
和童真。我开始相信
命运让英雄们死去
不是说上苍的心肠有多硬
而是动了恻隐之心
安排他们一个个重新进入石头
再安排给他们一个石匠
人间最好的石匠
从不挥舞手里的利器
而是让锤子和凿子轻轻耳语
把一个人从石头里喊出来
站在墓前，一遍遍擦洗
自己的墓碑
《领一块石头回乡下》
南京，北京
西安，开封
……
各大城市，到处都有
人民英雄纪念碑
都有高高耸立的雕像
石头替代的生命
每次经过
我都想爬上高处
从碑上掰下一块石头来
把英雄归还给祖国
人民归还给人民
战争结束了
我想领一块石头回到乡下
把文字里的灵魂取出来
让石头回归到石头
就像随手就能磨亮锄头的
任意一块石头
就像随手就能拿来歇脚的
任意一块石头
就像随手就能赶走野狗和豺狼
任意一块石头
祖国啊！
请允许我以一个农民的名义
领一块石头回到乡下
请允许我熄灭一场大火
允许我
对火星持有着特殊的偏爱
《铁》
铁分很多种，比如
方方正正的铁锤
宽肩细臂的铁锨
长腿弯颈的铁锄
肋骨累累的铁耙
这些憨头憨脑的铁
黝黑，沉默，诚实
在乡村一代一代埋头向下
接受着黄土和汗
藏身混凝土里的是铁
藏身武器里的也是铁
它们最初依附于强权
人间有多少灾难
就有多少幸存者
有多少战争
就会遗留多少弹片
真正的强大不是杀戮者
而是眼含泪水的母羊
面对危难时的不离不弃
铁路，铁轨，铁巴，铁哥们
是后来居上的新生事物
此时早已时过境迁
我们习惯了握手和远行
习惯了一带一路
世界和平
这些掷地有声的事件不断摩擦
让铁闪光
所有的铁
都曾有过火红的童年
在铸造车间
父辈们抬出过一炉一炉
滋滋作响的铁水
那些天性柔软的物质
一天一天看惯了
赤膊的人，疲惫的人
饥饿的人，愤怒的人，浑身伤疤的人
它们才硬起了心肠
敲响铮铮铁骨，集体走进民间
《用红墨水写诗》
用红墨水写诗
那些笔画就像
从血管流出来的
每个字
都是射出的子弹
岁月峥嵘
一些碉堡尚未突破
那些看不见的铁丝网
我无论匍匐或冲锋都会流血
我写大风
大风就一头撞过来
断崖不停地哭
用哗哗落下沙石作为眼泪
我写盛夏
山的阴影逼人
那些枝叶间的蝉
像一支飞镖
把呼啸钉在秋天
我写星星
那么多提灯的人
找不到家门
天太黑了
他们一动不动
这不怪我
谁让红色那么耀眼
红是太阳光芒
谁敢蔑视太阳
谁就会陷入黑暗之中
当我写到了共产党
这些红色
突然激越，一首诗
像黄河一样奔流
像无数先烈沸腾的热血
开始咆哮 |
发表于 2018-8-24 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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