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杨立 于 2012-7-6 17:21 编辑
当代散文诗的全新创获 ——滴撒诗歌群体谈方文竹散文诗组章《月牙湾》
■ 杜国庆 ∕ 石泽凤 ∕ 施海燕 ∕ 杨昌文 ∕ 杨立 ∕ 方文竹
方文竹:我近期全力创作《月牙湾》长篇系列散文诗,力图全景式展示当代生活及个体镜象与内心冲突的戏剧性和纵深感。综合和超越早年的《东方智慧》、《城市空白》、《纪实体散文诗》等系列。我想以《与物为春》、《为道日损》、《林中路》、《东方智慧》4个小标题作为提示性主题来统摄我所要表达的内容,它们共同构成《月牙湾》的经络。 我想克服以前高贵的高蹈和八方散射,而收缩自己,向下,回到自身的位置,抓住一点,某种程度上说,是身体写作的放大与延伸。我的努力是找到一个根基式的写作,“根据地”式的写作,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地理写作”(月牙湾乃我的住地——新开发的城乡结合部),但是我也要力图超越地理写作本身。在具体的写作中,我力图超越“实际生活如何”,而是达到“应当生活如何”。
这些只是我的想法,当然能否做到是另一回事。至于“如何表达”即诗艺的磨练是一辈子的事,甚至可以说,我至今仍未窥其门。
杜国庆:尽管于2011年荣获“中国散文诗大奖”,但方文竹并未因此停顿,他的创作一直“在路上”,他的文本也一直“未完成”,虽然好评如潮。从他的近期散文诗里,可以看出他对散文诗的可能所做出的努力。散文诗里的方文竹显得更加鲜明甚至不无肆意,每篇都各自鲜活,都有独特的切入和令人惊讶的发现。从题材的宽泛到形式的拓展,尤其对现实与底层的关注使散文诗这一予人印象多为抒情飘逸的文体有了崭新的风貌,“越界”,“跨文体”,散文诗生机无限。摒弃轻车熟路,勇于迎向未知,方文竹用一种类如“不三宿桑下”的宗教情怀,实践、修行、探索着自己的审美意象。
石泽凤:一个人有自己词语的母地将是他这一生最大的福祉。月牙湾之于方文竹,正如约克纳帕塔法(奥克斯福)之于福克纳,一个人的村庄之于刘亮程,捷克之于昆德拉。
反过来一个人若找到了或者创造出自己词语的母地将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至少这一生他可以依托词语来阶段性的解救自己,词语之于他,就是他的心灵故地或者救赎者。
施海燕:早在二十一世纪之初,耿林莽先生就言“方文竹的散文诗成就不可低估”。方文竹近期全力创作的散文诗组章《月牙湾》,是对过去的《东方智慧》、《城市空白》、《纪实体散文诗》等系列的总结、融合和超越、提升。她开启了对当代社会生活、个体体验及各种手法的集中展示,并实验、生成散文诗艺术形式的多种可能性,从小视角进入大视野,罕见的沉静之作。无论思想艺术还是文本探索的幅度都成为了中国当代散文诗的路标。《月牙湾》无愧为巅峰之作,具有划时代意义,难有超越。 阅读方文竹先生的《月牙湾(散文诗组章)》并不是一件快乐和享受的事情。 这样的散文诗没有见过!诧异! 散文诗界极少有人像方文竹那样对应诗歌界的“地理写作”。如果把方文竹的《月牙湾(散文诗组章)》理解为一次实验或是先锋性的探索都会陷入无休止的讨论,这当然是一种不坏的结果。但是,她(《月牙湾》)不是!她是在场之后的消隐;她是与包含历史的现状冲撞之后创面的时场(这是一个新概念:它是立体的、运动的,在时间上和空间上有其程式化的节点);她把无聊的趣味重新栽植;她在晚期现代主义的芬芳里用词语搭建了和查尔斯·詹克斯(Charles Jencks)意会神通的“新建筑”。 努力之后的被排除几乎是无可奈何的。 好在方文竹有四个提示性的小标题:典型的东方文明、汉文化传统——给定的定义自主衍生出的叛逆。方文竹在自白里有“克服”和“向下”之说,这两个词都交代了一个路径:方向(目标、目的地)。 《月牙湾》在无意识当中对“位所”的强调是惊人的。它把绵延自然地搁置起来,在一帧帧画面之间的指示性标识被涂抹之后,一个破碎的局部性空间在有效地控制当中有序无序地开放——敏锐的节点稍纵即逝。所有的这一切:传统、现实、物、生理在互相吞噬挤压甚至被清除的创面都原始的保留(没有掩盖),这是一种前置性的条件还是作者来不及打理因而暴露出的慌乱和场景的生涩?“在月亮上磨刀嚯嚯,在句子里干着卑鄙的勾当,在悲剧的舞台前自己哄着自己。”——这样的句子已经失去了联络,它断裂成一个点或是一个片的运动成为“合理化过程”。她的大胆也是前所没有的、闻所未闻的:视拼贴(pastiche)为常态,故事结构当然地失去了其原先的地位,逻辑像“爱情是婚姻的零食店”(《月牙湾》:看不见的战争)一样摆放在调味品的货架上。 惊奇的是作者的描述对象是这样的普通——“住房”“减肥”“关灯以后”,这是典型的大众文化。“春风吹了一下”“像忧伤一样”这样的小标题——被作者自己视为硬伤的疤痕更为突出地显现:“我就是要这样写!”——他想要的是什么呢。自信、无畏、理外是理的决断、不怕丑(作者已是很有名气的散文诗作家了,他在2011年获得《散文诗》杂志社设立的“中国.散文诗”大奖)。我以为作者在这里表露了最可贵的是“不怕丑”品格和披荆斩棘的开路精神。当然,对于上述标题的描摹是经过精心规划的,她把“为道日损”“与物为春”这样一种文化以“高度的误解”这种方式交流出来,她对接受者几乎没有观念要求。词语在完成宗教意义的“净身”之后,重新站在它原来所在的位置。文本在规定的制度之外提交了新的需求,这种需求不是为了给汉文明传统文化以“解放的特征”,也不是“月牙湾”这个新品牌的时髦。她在抛弃价值——回到传统(原始)属性! 更加难能的是作者给予了《月牙湾》——破碎的创面以无限遐想的艺术内涵。尽管她给阅读添加了生涩、晦暗;“你是我的花园,我却将灯捂在自己的身体内,任你自度开放。”这样的精神自语。断裂、无意义、荒芜等等都在给读者的阅读制造麻烦。但这一切都不能也不会消弱《月牙湾》的艺术特质和文本自身在艺术上的孜孜以求。“一切现代艺术都是不可能通俗的,这绝非偶然,而是不可避免和注定如此。”(加塞特) 在《月牙湾》里,作者和词语完成了一次“特殊共谋”。我们有充足的理由翘首以待,散文诗的新大陆在历史和“新现实”的交替递进间以《月牙湾》的姿态,在一个特定的时空“位所”上被更多的潮信在蓝色的月光下追赶……
杨昌文:耿林莽先生还说过方文竹是个“散文诗的有心人”。我以为,这是对他的一句非常中肯的评语,意思是,方文竹是一个“文体意识”非常强烈的“散文诗作家”。也就是说,他是散文诗界罕见的“把散文诗当散文诗来写”、具有自己鲜明写作路数的作家。“散文诗文体的自觉”表现得特别明显,真的具有典范性。比如,他本可以躺在原先大受欢迎的《东方智慧》、《城市空白》、《纪实体散文诗》系列的功劳簿上大放光彩,可是他总是不满足于已有的收获,不断否定自己,突围而出。近期捧出《月牙湾》系列巨制是对先前各系列的突破和超越,是当代散文诗的奇迹。如此脉络清晰的几十年劳作和创获在散文诗界是绝无仅有的。
杨立:方文竹在“月牙湾”写作自白中写到:“我想以《与物为春》、《为道日损》、《林中路》、《东方智慧》4个小标题作为提示性主题来统摄我所要表达的内容,它们共同构成《月牙湾》的经络。” 首先,这4个小标题的选择便极具深意。“与物为春”、“为道日损”分别源自庄子“与物为春”和老子“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的中国传统文化思想的精髓。而“林中路”与“东方智慧”,一个是海德格尔现代西方思想的经典作品,一个是与现代社会的企业文化伦理建设有关的思想理论。 一古一今,一中一外;有文学,有经济;有社会,有生活,见人性。全面、强烈而鲜明地凸显出方先生的诗歌(或文学)野心——“做革命与保守之间徘徊的诗歌修士,有追求综合、整体之野心。” 综合什么?我个人解读为:任何文本都可以综合任意一种或多种文体的元素,有机地纳入一种全新的文学形式中。小说、散文、诗歌、报告文学、剧本、传说、寓言、笔记、野史、童话、对联、哲言、赋、骈文、小品文、文学批评、电影剧本等等这些元素无一不可吸收、纳入,进一步提炼,完成最终的大融合,从而形成一种“大文学”的整体概念。 从长篇散文诗力作《月牙湾》中,可以看出方文竹正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向此目标迈进,并且卓有成效。 我试图从《月牙湾》之《林中路:像忧伤一样》和《东方智慧:历史名人街》这一中一外,一古一今的两个文本中作一浅析。 《东方智慧:历史名人街》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道德理想等内涵与现代经济同步发展的企业文化伦理建设结合起来,试图从中找出某种内在的关联,凸显理想与现实的巨大落差。并且提出了一个令人深思的问题:“活人怎么活在死人的世界里?” 几十位历史名人——这些中国传统的文化符号们,“……他们有的皱眉瞪眼,有的一脸沉思状,有的昂首天外,有的在开讨论会,有的讲解,有的一点也没有居功处傲的样子,一直不肯入睡,仿佛在破解市长的招商引资之难题。” 他们从上千年前来到现代社会,迎接他们的是却是“车水马龙,奇装异服,热气腾腾的麻辣烫,情恋男女的鲜红舌头,江湖骗子,牙医和风水先生,苏浙沪考察团”。最后,就连青楼女子已改称性工作者了。 “这个城市里,一边醉生梦死,一边还在招魂。”“到了如今朝代,他们还是不肯放松一下,娱乐休闲一番,或到KTV包厢歌舞一场,或去约会一下女秘书,或上敬亭山学李太白独坐……”他们一身清风傲骨,即便上千年后依旧保持着中国文人一脉相承的高洁的骨气和文风。 此外,必须要提到的是,这篇作品的语言简洁明了,丝毫不晦涩深奥,以至于我只需要直接引用原文而不必绞尽脑汁去仔细思考和反复斟酌,便可清晰、明白、晓畅地解读文章主旨。 这篇《东方智慧:历史名人街》的脉络清晰可辨——从远古到现代,从纸上文本到现实世界,成功地进行了一次自由、通畅、惬意且深刻的“穿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