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过黄河》看《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

邓文星

    伊沙这名字，不懂在什么地方，我见过很多次。对其作品，我还是第一次在中国诗歌流派网上的某一贴中认真阅读，因为楼主说这是其成名作，还大名鼎鼎什么的。如果这首真是其水平最高的作品，我不敢相信！各论坛里，对什么是诗，大家都讨论过很多了。大家心里都很明白，《车过黄河》其实不是诗，毫无诗意，只是一段随笔、日记性质的文字。全文中没有一个句子稍有诗意，只是作者自言自语地简单记录了一下自己坐在火车上在火车经过黄河时碰巧撒了一泡尿，“只一泡尿功夫，黄河已经流远”。不止是没有诗意，全文还没有什么思想内涵。如果这也叫做诗，那只能说明相关行为人因为自己的无知而错误地使用了诗的概念。《车过黄河》一文附下：

车过黄河
诗/伊沙

列车正经过黄河
我正在厕所小便
我深知这不该
我应该坐在窗前
或站在车门旁边
左手叉腰
右手做眉檐
眺望 像个伟人
至少像个诗人
想点河上的事情
或历史的陈帐
那时人们都在眺望
我在厕所里
时间很长
现在这时间属于我
我等了一天一夜
只一泡尿功夫
黄河已经流远
    今天一大早，我跟妻子说要到办公室写一篇解读《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的文章，可是，没想到时常练笔的我，来到办公室后最终并未完成自己对妻子的许诺。究其原因，是听了太多的歌唱家对本歌的演唱而落泪太久，特别是腾格尔演唱的版本，我反复听了很多次，每次都泪流满面。《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这既是一首歌，同时也是一首感人的好诗。同样都写到了河流，拿《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跟《车过黄河》来相比，这可能有损著名诗人席慕蓉的高大形象。在此，我首先要向席老深表歉意！之所以把二者摆到了一起，是因为今天下午我碰巧看到了伊沙的这首，同时，也想以实例来说明真诗跟伪诗的区别。没有主题，枉称为文；没有诗意，枉称为诗。新诗已经可以不押韵了，也没有平仄格律和字数方面的要求，如果还没有诗意，哪跟任何分行文字到底还有什么区别？
    什么是诗意？这是一个非常抽象的概念。所谓诗意，笔者认为，它是指诗的意境和美感，是诗歌作品中所营造出来的一种诗情画意的氛围。诗意并非神秘莫测，它是可以被人感知的。对同一首诗而言，人们通过仔细品读和体会，都可以从潜意识中浮现出相同的内心感受。诗区别于其它文学体裁的最大特点，不在于它分行断句的外在形式，而在于它的内在诗意。没有诗意的文字作品都不能叫做诗。例如，“上帝啊/女王怀孕了/谁干的”，这是一篇大家都熟悉的并且荣获了金奖的短篇小说之全部内容。尽管我把它分行断句了，但我相信应该没有人把这当作是一首诗。所以说，诗意是一个文字作品之所以叫做诗的前提。下面，笔者试从诗的意境和诗的美感两个方面，对诗意略作探讨。
    1、从诗的意境来说，一首短诗通常只营造一个意境，而表达一个意境则需要多个意象的介入。引发诗意，应有合适的意象，通过多个相互关联的意象来表达出诗的意境。例如，本人诗作《没有月亮的夜晚》：“没有月亮的夜晚/ 看不见思念/ 是那一缕秋风/ 远远地吹来/ 当年的只语片言// 多少年了/ 曾经的往事如缕如烟/ 幻化成一对/ 河边追梦的少年// 今夜，我们依旧/ 隔水隔山/ 隔不断的，还是/ 这份思念// 落叶飘零/ 我在定定地看/ 不知哪一片/ 是我们风干的诺言？”我们知道“明月千里寄相思”，也懂得“有情人千里共婵娟”，但是，没有月亮是不是就没有思念呢？当然不是。这诗就展现了一幅有情人在无月秋夜之下苦苦思念的画面，画中有山有水，有秋风落叶，还有童年的幻影和甜言蜜语。这就是这首诗的意境。而这意境是通过“秋风”、“落叶”、“山”、“水”、“河边少年”等意象，而营造出来的。
    2、从诗的美感来说，诗是形式美和内容美的结合体。就形式美来说，诗的美感体现在诗的语言美和节奏美两个方面。语言美要求一首诗作的用语应当规范，简洁凝练，符合汉语语法，无语病、错别字、生造词和晦涩、别扭的表达，并且尽量不用生僻词。可以合适地使用多种修辞手法，但不能刻意追求，要以一般读者能理解、能读懂为限。节奏美要求一首诗作的文字排列和结构安排能有一定的音乐节奏感。节奏感有利于读者阅读、理解和欣赏诗作，好的节奏感就像诗中存在一种无声的旋律一样。从作曲的角度来理解，就是曲家看后的第一感觉是比较好配旋律，与多数乐曲的曲式结构比较一致；从一般的角度来理解，就是读起来比较舒服、顺畅，声音中会有长短起伏的变化，平仄相间，抑扬自如，比较活跃。读者在颂读过程中，不会产生呆板的感觉，也不会有累的感觉。就内容美来说，诗的美感体现在诗的意境美和含蓄美两个方面。意境美就是一首好的诗作所表达出来的意境要优美。让人阅后，如同欣赏了一幅画，在潜意识中能产生一种画面的美感，甚至联想翩翩。含蓄美则是要求诗作应当多用意象的手法，迂回曲折地表达思想，不能直来直去，让人阅后能回味无穷，留下想象的余地，如同雾中观山，但拨开云雾之后，依旧山还是山。”
    明白了什么是诗意，下面，我们欣赏一下席老的这首名诗。
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
文/席慕蓉
父亲曾经形容草原的清香，
让他在天涯海角也从不能相忘；
母亲总爱描摹那大河浩荡，
奔流在蒙古高原我遥远的家乡。
如今终于见到这辽阔大地，
站在芬芳的草原上我泪落如雨。
河水在传唱着祖先的祝福，
保佑漂泊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
啊!父亲的草原！
啊!母亲的河！
虽然己经不能用母语来诉说，
请接纳我的悲伤我的欢乐！
我也是高原的孩子啊，
心里有一首歌，
歌中有我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
啊!父亲的草原！
啊!母亲的河！
    如果你从诗题中得出“草原是父亲的，河流是母亲的”这一观点，那你就不用继续往下阅读了。这诗很容易理解，前四句诗采用了互文的手法，写作者父母口中时常唠叨的自己遥远的家乡蒙古高原，那里有草原，有大河。这一份思乡之情，让全家人时常牵挂。席慕蓉的父母均为国民政府官员，因为党争，因为战争，在她6岁时随父母于1949年离开了中国大陆。自此，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蒙古高原，就成了她40多年来时常思念、时常牵挂的故乡。因为政治原因，几十年来，台湾同胞们都无法回到自己远在大陆的故乡。对家乡无穷无尽的思念，只能痛在心里！席慕蓉也不例外。席母直到1987年去世，也未能等来一次得以回故乡的机会，只能长眠于一个能够遥望故乡方向的山坡。父母的思乡之情都寄托在孩子身上，回故乡祭祖省亲，成了作者心中40多年的心愿。两岸解禁后，1989年，席慕蓉第一次来到自己日思夜想了40余年的家乡蒙古高原。除了泪落如雨之外，“河水在传唱着祖先的祝福，保佑漂泊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这是一个多么低的要求、多么低的愿望，而作者却等了40余年。这一种心碎，谁能体会？作者没有关涉政治，作为个人，她对政治也没有任何愤怒，仅仅从一个几十年漂泊在外的孩子的角落来抒发个人的思乡情感。对我们绝大多数的人来说，回自己家乡，那是一件非常简单、非常容易的事，根本不需要祖先的保佑，而作者不同，她这条来之非常不易的回家的路，是绝对需要祖先的保佑的！这是一种无比沉重的痛苦，是对党争内战的无言的声讨。谁不盼望和平，谁不盼望幸福，谁又不想回到自己的家乡，但多少人又身不由己。这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控诉！心情激动，那只是一种表象。席慕蓉在6岁以前是会说蒙古语的，但40年后回到家乡时，她已经无法用母语来诉说。请故乡接纳自己的悲伤和欢乐，也就是请故乡接纳了整个自己。“我也是高原的孩子啊，心里有一首歌，歌中有我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这节把本诗推向高潮。诗中一个“也”字非常传神，引人深思，发人深省。作为一个同样的蒙古高原的孩子，她回自己的家乡蒙古高原，为什么这么艰难？因为党争，因为战争，因为政治，这些一个都不能说的原因，让她痛苦了大半辈子。尽管如此，但作者心里没有怨恨，有的只是一首歌，歌中有自己父母的整个家乡。草原与河虽只是部分，但在此以部分指代全部，属借代手法，同时还套用了一个巧妙的比喻。
    全诗主题鲜明、逻辑清楚、情感真挚、表达含蓄，感染力极强，达到了很高的艺术境界。有主题、有逻辑、有诗意，表达自然而有真情，行笔流畅而不晦涩，这是最难写出来的。
注：有关什么是诗意这一部分出自《邓文星：也谈现代诗》，中国诗歌网《中国诗歌》第29期。责任编辑：白　沙　　网址：http://www.yzs.com/html/201202902/2012/2/1221717422531.html

秋水岸

从诗的意境来说，一首短诗通常只营造一个意境，而表达一个意境则需要多个意象的介入。引发诗意，应有合适的意象，通过多个相互关联的意象来表达出诗的意境。

从诗的美感来说，诗是形式美和内容美的结合体。就形式美来说，诗的美感体现在诗的语言美和节奏美两个方面。语言美要求一首诗作的用语应当规范，简洁凝练，符合汉语语法，无语病、错别字、生造词和晦涩、别扭的表达，并且尽量不用生僻词。可以合适地使用多种修辞手法，但不能刻意追求，要以一般读者能理解、能读懂为限。

秋水岸

伊沙那首诗歌确实不太像诗歌，但他的勇于探索精神是值得肯定的。但本文对《车过黄河》进行适当的批判，以突显邓老师对正统诗歌（非探索型）的推崇，可以理解。
文章写得很细致，分析有致，欣赏

邓文星

秋水岸 发表于 2018-11-5 12:10
伊沙那首诗歌确实不太像诗歌，但他的勇于探索精神是值得肯定的。但本文对《车过黄河》进行适当的批判，以突 ...

感谢秋编的认真点评！

邓文星

真正的诗人都是感性的。在感性中进行理性的思考，这是诗歌创作的前提，做不到这一点则容易直来直去；在感性中进行理性的升华，这是诗歌质量提升的关键，做不到这一点则容易误入歧途，勉强拐来拐去则容易晦涩；在感性中进行理性的表达，这是诗歌的创作手法，不精于此则表达不出效果，专攻于此则是诗歌创作中的技术派。如何判断自己的人格特征是偏向于感性，还偏向于理性，这其实很容易。容易被文学作品感染，容易被他人的故事感动，容易掉泪，这样的人，其人格特征是偏向感性的，否则，则是偏向理性的。理性的人可能更容易在哲学、社会学领域做出成绩，尽管其未必专门从事这方面的研究，但至少在社会上容易混得开。热心炒作的诗人都是理性的，因其关注的领域不仅仅是诗的本身，还包括诗可能给其带来的名利。

邓文星

对名作来说，不太像诗歌的文字到底是不是诗？这其实很好鉴别。从作品被摘抄、传抄、配乐朗诵、配乐演唱、上教科书、上中央台等等的情况，就一目了然了。

邓文星

诗作只有在陌生的环境里才能得到客观的评价，而在熟人圈内、在相互吹捧、炒作的圈子里，所有的文字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邓文星

诗歌的炒作曾让人尝到了甜头，这带坏了诗界的风气。

邓文星

同样都写了河流，名家的大作与小丑的文字一目了然！

邓文星

秋水岸 发表于 2018-11-5 12:07
从诗的意境来说，一首短诗通常只营造一个意境，而表达一个意境则需要多个意象的介入。引发诗意，应有合适的 ...

欢迎秋编！下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