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记(组诗)
董晓平
变故
三桂姐走了
早年丧夫、哮喘
个个要她的命
还有那个
被人民法院错判的
儿子胜兵
那个
蹲十年牢房的
我的怂外甥
老婆跑了
无儿无女
从前他叫我细舅
人前人后
叫得亲热
现在见人就躲
我叫他
他也不应
畏
年少记事
我亲眼
见一营长
持手枪，射穿
董家山一棵老树
放牛娃如麻雀
闻风逃窜
无据可查的
我祖父
过失，伤人性命
前往公社途中
被押赴者
从身后
一枪毙命
不了了之
至今
我有钝刀剁排骨的
行为，不可理解
我有温水煮鱼头的
习惯，不被待见
正午
我们一茬接一茬
抽旱烟
空气晕乎
两条老蚯蚓
偶尔看天
这里
往东是2023年的飞机场
麻雀跃跃欲试
此时高楼如林
往西
赌徒云集
外环
交织如乱麻
孩子们指着秋的方向
那儿
浮云稀薄
一个站立的人
以预备的姿态
事实上
他有高难动作
在这个
举目无亲的正午
香烟
一支香烟
不知疲惫
前半生刚弹落在烟灰缸
后半截走得比父亲还快
前思后想
一句话都没留下
回乡记
除非下雨
下大雨
除非红白喜事
出五服的不算
回董家山见一个
想见的人
比见菩萨还难
有时转了一圈
又转一圈
连个骂娘的都没有
头天准备好的方言
原封不动地
带回城里
在场
食物向药物妥协
树木向棺木低头
当我们谈到年龄
分针长，时针短
泡沫不吹自破
谈到风
必须停下来
它除了感冒咳嗽
就是上房揭瓦
在冯太
一个外乡人
踏入祠堂
期间，唱词拖沓
目光混沌
鸣炮——
奏大乐
遮盖酷寒
去往坟场的水泥路
宽阔。且人头攒动
它由他们铺陈
又把他们
送入坦途
董春胜
在物资贫乏年代
大家都是畜牲
混迹于董家山
猪狗鸡，一叫便应
哈子混子斧子，比比皆是
我曾以混子小名
与猪狗鸡对抗
也曾与斧子
联合欺负哈子
末了，不算旧账
重开新局
我无数次看见董春胜
坐在推倒重建的房屋前
披军绿大衣
戴雷锋帽
我没喊他斧子
他没叫我混子
他不看我看天，看地
看空气
87年高考，他复读三年
回乡。又一年，父母双亡
至今单身
有女子经过
他蹲在门旮旯
眯小眼
像一坨
过气的
泥菩萨 |
发表于 2019-2-11 1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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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2-12 00:25
楼主
发表于 2019-2-12 15:4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