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漪丽
88岁的她，慢慢地、颤巍巍地
走到了舞台中央。人们的掌声渐渐停息
但是，随着她按动琴键的那一刻
人们又不约而同尖叫起来……
就这样，我与他们一起
完整地观看了她的演出
我与他们一起，表现得兴奋异常
与他们一起，为她精彩的琴技
为她耄耋之年依旧拥有
这样精彩的琴技，而激动
“那个时期，有人坚持要
打断她那双接触着资本主义事物的手
她不得不苦苦哀求——
请打断我的腿吧，不要打我的手……
后来，她走起路来
就一直这么颤巍巍的，慢慢的”
有人在一边讲解着。我恍然一愣
原来，她的走路姿态
与她的衰老无关。原来
她本可以走得更稳一些，更快一些——
@愧疚
远远地，又一辆公交车驶来
身背孩子的中年妇女
照例是不停地挥手
车也照例慢慢地停下
她依旧没有立即上车
依旧转身回跑几步
从树的背后，吃力地
扯出那个大大的行李袋
是的，她准备把它抱到车上
她准备与行李袋一起
连同她的孩子
被这辆公交车托运一程
行李袋马上就触碰到车门了
然而，熟悉一幕重又发生
车门再次突然关上
车也迅速启动、驶离……
两次了啊！她的内心
忽然升起一阵愧疚
愧疚自己只想到自己的不便
没想到公交司机，乃至车上乘客的不便
@恶作剧
酒过三巡。我们的话越来越多
从国际大事到国内大事
从国内大事到家长里短
从从家长里短又到童年趣事
甚至扯到一些恶作剧……
“还记得看狗连蛋的事吗
连的那个紧，怎么赶都赶不开
最后是咱们拿棍子挑
两只狗被挑起老高老高……”
“当然记得！只是，你们俩
后来被人家追着打！……”
“那个人就是一神经病
那两只狗根本不是他家的……”
讲到追打他们的人，我记得
当时他边追边骂——
“这事若换我身上
看我他妈的不一刀子捅死你们！！”
后来才知道，那个人是个老光棍
@车祸
那只被撞伤的驴最终没能站起来
奔驰车开得太快了
此刻，他唯一的希望是
奔驰车主能大方地进行赔偿
他最为担心的是
奔驰车主会反咬他一口
谢天谢地，奔驰车主
丝毫没有难为他的意思
痛快地按他的要求进行了赔偿
额外地，还给他一笔体检费
钱入兜口，他笑容满面
拿出手机快速地拨通了驴肉店的电话
片刻后，他再次兴奋地掏出手机
这次，他拨向的是一家阿胶生产厂
@桌子
词典上说的桌子，是一种
上有平面下有支柱的家具
但是，在太多的中国人看来
石板、凳子，其实也是一种桌子
童年时，我上课用的桌子
就是一块石板，而当我
跪在凳子旁边写作业时
凳子便又成了我事实上的桌子
在西部的一个贫困山区
我曾看到，一个以地为桌的女孩
她把一块地面收拾得平平整整
而后又在旁边挖出一个坑
她蹲在坑里，伏在地面上
就这样，地面很快就成了她的书桌
@一个试验
他好像是在故意虐待它
使劲用手按压着它的头
他压它，它就低头
再压，它就弯腰
又压，它跪倒
他继续往下按压它
直到，它“汪”了一声
怒了怒，然后跑开
“以前我以为——
狗会跟人一样，可以
一直被压迫。现在看来
不是这样。”他说
@青春之歌
——观王国斌同名油画
其实，没有那个大大的红囍字
人们照样能充分感受到他的幸福
从他手上紧捏着的结婚证书上
从他合不拢嘴的满脸笑容里
相反，人们从她周身上下
丝毫感受不到她的开心
她的坐姿也远没他挺得那么直
她明显向外倾斜的身子
像是在刻意回避
他呼出的气息，像是刻意
让自己浆洗得发白的旧军装
与他身上的粗布棉衣保持距离
尽管如此，她仍须坚持静坐
如此，才能不辜负
手中红宝书的教诲；如此
才能彰显门楣上“接受再教育”的成果
@这绝对是片神奇的土地
这绝对是片神奇的土地
无论是谁，丢下什么就能长出什么
这绝对是片神奇的土地
长出什么，都能结出累累硕果
比如田里那火红的高粱
比如山下那妖艳的罂粟
比如那个常怀悲悯之心的唐朝和尚
比如那个昏聩无能的残暴帝王
因此啊，我为这片土地所积累出的
全部的爱，就格外幽深
我为这片土地所积累出的
全部的痛，就格外厚重
@喝酒帖
花生、毛豆、烤串、羊排、酸辣黄瓜
我们围坐在露天的酒桌旁
忘情地喝啊喝……
不知道喝了多长时间
不知道干掉了多少瓶啤酒
上厕所时，我努力
沿着砖缝连成的直线调整步伐
试了三次，三次都失败了
我忽然一愣：有些时候
真不是你想走正道，就能走成的
@抢劫
这次的抢劫明显有些不一样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
无论大人还是孩子
他们的脚步都放得缓慢而轻松
脸上也丝毫看不到
半点恐惧或慌张
他们有说有笑地捡着橘子
蛇皮袋装满了
他们并不急于运走
只是站起来，喊一嗓子
让其他人再拿几个袋子过来
他们来来往往旁若无人
蜷缩在驾驶仓的司机
此刻格外安静
不断下滴的鲜血提醒着他们——
他，已经永远地睡着了
|
发表于 2019-4-30 09:37
收藏
分享
来自 13#
楼主
发表于 2019-4-30 13:03
发表于 2019-4-30 18: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