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口
这里从前有没有砍过头，无人知晓
现在，这里天天杀鸡、杀鱼
地上到处都是斑斑血迹
一条被两边建筑挤得弯弯曲曲的小巷
跛着腿，一瘸一拐地走向深处
富有中国特色的墙壁，还残留着
“将××××××大革命进行到底”的标语
菜市口的斜对面，有一家足浴店
门口总坐着嘴唇上涂着鸡血一样口红的女子
不时朝过往的行人挤眉弄眼
天天流血的菜市口，没能唤醒谁
来这里的居民，漠然地看着满地血污
像一群机器人，木然地踏着永远不干的水泥路
日复一日地来来往往
关于表嫂引产的倒叙
怀孕五个月的表嫂挺着大肚子
在一群计生干部的押送下
战战兢兢地走进医院
医生给她打了一针
几小时后，表嫂捂着肚子
大声喊痛，下体开始淌血
医生和护士将她抬到手术台上
忙碌起来。不一会儿
孩子出来了，一个发育完好的死胎
我愿意计划时代的上述镜头
倒着回放到跪求二胎的今天——
医生和护士在手术台上忙碌着
把发育完好的孩子，送回母亲的子宫
然后，医生给表嫂打保胎针
一群计生干部前呼后拥
将她护送回家
我无法预测明天
公园里的这只水泥圆凳
前天坐过一个老人
昨天坐过一个孩子
今天，无所事事
我也坐了一小会儿
不知道，明天
会有谁坐到上面
或许是鸟虫，或许是尘埃
更有可能是无处不在的风声
观菜市场杀鸡
拔掉鸡脖子上的毛，横着一刀割断它的气管
鸡张大嘴巴，却叫不出声来。血流飞溅
它在地上扑腾了几下，片刻就气绝而亡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到
剧烈的疼痛，正在我的喉结处蔓延
留守老人和狗
这是一个单门独户的山里人家
户主是一个老头和他的一条狗
每天早晨，狗衔着老人的咳嗽声
适时唤醒黎明
如同相依为命的一对父子
狗将头枕在老人的脚背上
陪着他在墙根下晒太阳
偶有客人到来，狗站在一边
好奇地打量陌生的闯入者
仿佛在问：这苍凉的人间
怎会还有第三者存在
猪被杀的叫声
清晨，被隔壁的猪叫声吵醒
根据声音判断，那是猪被杀的叫声
也只有被屠杀者，才会那么声嘶力竭地叫
也只有绝望，才会那么撕心裂肺地叫
我不想指责屠户，虽然我对此项营生极度厌恶
杀一头猪，可以挣一百块钱呢
足以让他买几条低档烟或几瓶劣质酒
我想说的是，我鄙视那些被杀的猪
既然摆脱不了被杀的命运
为什么就不能死得尊严一些
哪一头猪的哭喊，唤醒过屠杀者的善心
若是换了我，要么奋起一击
要么慷慨赴死，绝不哼上一声
我要睁大一双愤怒的眼，射出闪电
让屠杀者，一辈子活在噩梦里
长城
长城就是长城。不过是
青砖和泥土砌就的一堵墙
它没有温度，更没有思想
守城的将士，死的死，逃的逃
尘埃一般随风而逝
那些曾经向北射出冷箭的人
没想到，长城内外
成了一统天下
并吞八荒的秦始皇是有罪的
一道城墙，险些割裂了天下
长城就是长城，它象征什么
只是人们一厢情愿的想法
人生教会我沉默
从不会说话，到熟练掌握话语
我只用了几年功夫。想说话的冲动
让我无所顾忌，迅速掌握了语言的钥匙
然而，随着年龄的不断增加，我
越来越沉默，常常整天不发一语
从无话不说，到有话也不说
我耗费了几十年的光阴
教会我沉默的，是我无法置身其外的人生
它以一个个血淋淋的案例，让我三缄其口
远的如撕坏伟人画像被判刑的叔公
被强权悍然夺去二胎的表嫂
近的有聂树斌案，呼格吉勒图冤……
我现在，以沉默这种愧对祖国的方式
表达我对生活的某种深恶痛绝 |
发表于 2019-8-12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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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8-12 20:53
楼主
发表于 2019-8-13 10: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