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见的世界》
枯树上的乌鸦
像几片冻黑的叶子
每一片,都在该在的位置
仿佛昨天,前天
从有记忆以来
就在它们此刻各自的位置
鸦群扑楞楞飞起
稍后,落回树枝
像几片冻黑的叶子
仍旧让你感到,每一片
都在它们该在
且从有记忆起
一直就在的位置
《冷雨中》
雨不大,却也不小
这季节,雨有些冷了
有些汽车已开了暖气
车里上学的孩子
有些摇下半幅车窗
惬意地看街上的雨景
街口红绿灯下一群等着过街的
骑自行车的人中
一个不穿戴雨具的人
一只脚点地站在人群中
他身边人人都穿雨衣
即便有一个没穿雨衣
也举着雨伞,伞有点破
在风中招摇,像一面破败的降旗
人人一脸焦急,或愁闷
只有那个不穿戴雨具的人
一只脚点地,惬意地
淋着雨,看着雨景
雨水顺着他头发流下来
他的衣裤已经湿了
但他浑然不觉地
沉浸在惬意中
这是一个在万千人中
我一眼就能认出的人
他是谁,我不知道
他是干什么的,我不知道
他姓甚名谁,我也不知道
但我还是要说
他是一个即便身在在万千人中
我仍然能够,一眼
就认出来的人
《今天》
没有人得到我的讯息
没有人知道我怎样写下诗句
偶一抬眼,离我咫尺的阳台沿上
停落了两只小小麻雀
没有人知道它们的岁月
没有人知道它们学会飞翔前
那一段艰难的日子
但它们就这样成了!它们在冻僵的
天空中划出的诗句,就这样成了!
那诗句写出今天
包括今天之内的所有讯息:
在我遥远的故乡
我小小的女儿已学会阅读历史
如果天空迟迟不放晴
她会在阅读前,不假思索地
点亮一盏小小的灯
《椴树在生长——献给茨维塔耶娃》
她的孩子有的早夭
有的得以善终
而善终者为了得到善终
付出了多么艰巨的努力
现在她们都过去了
艰巨的努力也过去了
她临终前见到的
童年时可爱的椴树
(当她看见椴树时
请求友人别说出去
否则,“他们知道了会砍树”)
或许还在生长吧?
我希望它还在生长
即便它真的已被他们砍掉
我希望它在生长的
这个希望,还在生长
多么自然,不再恐惧
无需为了生长
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们的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们真的没有办法了
我还在写失败之诗
尤其是,我在他们面前
失败,又选择失败
一次一次失败
一次比一次失败得
更成功
他们的真的没有办法了
被柔弱的雪花撞破的
零碎的夜空
以为自己踏着雪花上升——
其实停在原处
直到被最低处的雪原
映出煞白的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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