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死年代》 
 
生活在忙乱地翻腾着, 
我在为生而为人抱歉,一心想弄明白人这种东西。 
我把我劈成两半, 
一半像罪恶,活得活蹦乱跳的, 
在羡慕攀高枝的人,却爱上鸟人的堕落, 
一半像骑手,活得让人惋惜, 
无法还原自己,在随风飘散。 
或许人活着就是堕落,没有救赎的路径, 
或许爱就是一场瘟疫,等于艺术的失眠…… 
就像是我活在没有我的国度, 
让那个暧昧的身躯横陈在王府井大街上,说起六十四号街坊, 
说起委屈求全,像田汉跪下来给人看, 
像别人那样活着,藏起一个比人还大的不。 
而我的每一个指纹都在揭人短, 
不指向一座城市的指南, 
在一个拼死年代,配得上一个没有人为之作证的证人, 
配得上给自己的最后忠告, 
在说:“干这个,一定行,和人拼一把儿, 
哪怕还是有人扔菜叶”。 
 
2019/9/23 
 
《誊抄一份戏谱》 
 
说起一种东西,是近乎三年的事, 
说我在诗歌上的异见, 
又被黑掉,在摇摇头,正在对着灵魂的样子搞名堂。 
哦,的确是一份戏谱, 
像一群二流子正在某个城头上插红旗,悬条幅, 
或搭台唱戏,或搅乱空气, 
且口口相传,让溢美之词变成一个公式:2+2=5。 
我和这样的热闹毫不相干, 
简直是累加的耐性,在让二流子抄上几份戏谱, 
在上面写道:“请穿礼服的人鼓掌”。 
我在把一些虚假的日子让给别人, 
也允许给白痴打满分,在说:“流氓在哪儿?到处都是”。 
是的,是我的两页诗歌手稿, 
在一场演出的末尾,翘成两撇小胡子, 
像萨尔瓦多•达利在玩着软塌塌的时间,让一份戏谱变成一块小纸板, 
再让七星瓢虫爬过一叠空白的乐谱纸, 
一连三年说起一把四条腿的椅子被锯掉一条腿, 
就像是一首诗缺了三行。 
 
2019/9/24 
 
《好好活着》 
 
嗯,不需要举手表决, 
由自己决定,且发布一个命令:好好活着。 
比国家美学考究,活出自己的样子, 
活在一场挑战腐朽文学的灵感中, 
或成为庄子的蝴蝶。 
是的,切斯瓦夫•米沃什曾经说过:“诗歌在反抗遗忘”。 
是的,我已经安排好五十而知天命, 
在一个日子里面歇上一小会儿, 
像一个国家的坏影子, 
倚靠着国庆节之前的三个日子, 
对照着一面镜子嘲笑自己像一个苦役犯。 
嗯,没错,我又回到了这儿, 
回到诗歌的一场抄近道上来,带上镣铐和绳索, 
去捉蝴蝶,经过夏天的丁香树、火炬树和梨树, 
或成为它们的替身, 
或在诗的一条小巷中,说起走失的紫色火焰或梨, 
丢开了身体里面的风景。 
 
2019/9/26 
 
《与鲁迅同题:病后杂谈》 
 
忽然,阳光明净了一点儿, 
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只关乎形而上学的丰沛。 
我放弃了一场歌唱, 
让虚假的生活推搡自己一把儿, 
走过十月的门槛, 
学会一点斗法,把左手放在门环上演示一种怠慢, 
把揪心的病痛交给风儿, 
让香港的风声全是风景。 
我也想煞一煞风景,败坏一下鲁迅, 
一说起鲁迅的《病后杂谈》, 
的确可以放浪一回,在说:“一个人的血,能有几回好吐呢?” 
我也在血泊中寻得一个闲适, 
不让病痛在我的身体里绞疼或较劲,放出一个人质, 
放出我,放下生灵涂炭的一些事, 
念一念人世间的利害, 
让不死的魔鬼说:“这个人是反对过剩赞美的诅咒”。 
于是,我又长了本事,这真是天大的本事, 
又细数一下那死似的镇定, 
似是撒谎,似是自欺欺人。 
 
2019/9/27 
 
《时光弄》 
 
假如我是时间,我会给人以目吗? 
顾城不在了,我还在, 
像诗人的长相,在盯视黑夜。 
黑夜漫漫,还有一小撮人在把玩真身, 
像悲怆的词在这个秋天又来过一遍,带着命运一起玩, 
比刘禹锡的白鹤飞得高一点儿, 
过了一小会儿,天空的门敞开了,像是唐诗的半醒状态。 
我知道,两个王朝的样子都是假象, 
不及我和顾城的样子, 
难免被笨蛋嘲笑,只在意把自己的样子抄写一遍, 
混进国家主义,混成气功大师的坏脾气, 
坠入八卦的夜,在反超诗的近道, 
正在填补一个王朝的空白,仍在玄虚着。 
是的,因为缺少诗人的注脚,我的样子不过是经过半里市井的样子, 
仍在学习诗歌入门的手艺, 
仍在黑夜的沙盘上,盘点着自己的样子, 
可以正襟危坐,也可以神游天下。 
 
2019/9/28 
 
《在黑暗中倾诉》 
 
当夜色压下来的时候,一种倾诉也在声声呼应, 
开始,有些含混不清, 
间或汇入大街小巷, 
仿佛是横陈在夜色边缘的一堆堆遗骸。 
再后来,仿佛是恻隐的心动, 
怎么会像拉紧的铰链,在伴随着我的脚步声纠缠我? 
突然,不知还有什么东西像吸血鬼一样在一顿一顿地拖累我, 
比幽灵驯服小学生的血液可怕, 
紧跟着阴森森的鬼魅,从鬼怪的洞穴中钻出来。 
我只有守在这儿,关闭一下灵魂, 
保留住一颗心,活过剩下的短命, 
从睡梦的横截面上横插过去,用失眠哄慰我。 
犹如命运的一个暗影在呐喊, 
又仿徨成为一种寻找自己的样子, 
在为自己造像,或站着入睡,或在半睡半醒之间, 
带着眼睛和眼皮的隐痛, 
看见虐政的图景在杀死六个孩子, 
也杀死睡梦中的一个人。 
 
2019/9/29 
 
《私人态度》 
 
我在隔着一片玻璃看过去, 
一座挂钟的时间在分岔,岔开流水的样子。 
看似是一种同等关系, 
让我从我的身体里面走出去, 
又推了自己一大把儿,不让自己停下来, 
好歹也是一个人,抓紧在十二个浑圆的日子里过日子。 
上午十一点钟却在小觑我, 
在以笑杀伐我,在把我当成一个小矮人, 
或是做一个比最短时间还要短的人,让我亏欠我。 
为什么时间在闭口不答? 
似乎是躲不开某些事,在日拱一卒, 
在做人的标尺,在把我变成三个单数, 
变得如此明白,也不左右拥别。 
是这般真切:是灵魂和灵魂的认识,是人和人的不认识, 
像在一个表盘上拔出三根钉子, 
又使劲地甩出三个箭头。 
 
2019/9/30 
 
《十月五日,凌晨笔记》 
 
人,除了炫耀自己再也没有什么, 
所谓的拥有只是一个空虚的怀抱,世界并不允诺什么。 
如果,我最终了解了自己, 
我不存在,我会不会有一场大哭? 
或许,有一份清醒就足够了, 
可以挣扎成为一种光,继续在黑暗中写诗, 
失眠在凌晨四点钟,像夜晚和白昼一起把美好藏好。 
我爬上明天的某一天, 
心不在焉只是一个离奇的词, 
在谋划我的命运,同样,在忍受命运的恐惧, 
是如此可鄙,像有人在我的背后挤眉弄眼, 
以致于挤弯了我的脊梁骨,等于十二根肋骨像诸多的疼痛词汇。 
是的,我徒然地走过市井, 
只有用凡人之手复仇,抓不住任何东西, 
或许是命该如此:我活成了一个偶然事件。 
比如,我突然在这个混乱的凌晨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把一个头颅摆放在这个毫无用处的世界, 
在假装那个是最后的自我。 
 
2019/10/5 
 
《灵魂就此坠落》 
 
五十知天命了,我却别无所长, 
每天呼应着黯淡的日子, 
活在一场驯良的景观中,拉长了一个个庸常的日子。 
是谁制造了十一长假的概念? 
是谬误定义谬误,使我的一无所用,在反对它们, 
像站在青年路左边的中国银行, 
在把长春客车厂交给昨天, 
妄想一把抓住自己,却在失落之时像人民币一样薄。 
正如我飘落在青年路的街头, 
曾在年轻的时候,草签过一张时间表, 
偶尔,从北京华联超市到天嘉公园,再到长春公园踱出三步, 
就此坠落在一种蓝色中,让时间亏欠我, 
像一片湖水,在追忆孩提的传说, 
像一口难以分辨的水井,伸出水舌头。 
今天,我说我在青年路的右边走,勉强说出一种真相, 
总是计较这儿,或是计较哪儿, 
注定是在幽灵的眼睛盯视之下,走也不是,跑也不是, 
经常是顾不上这头,也顾不上那头, 
似乎是在此的坠落之物。 
 
2019/10/8 
 
《如此恍惚》 
 
突然,老了, 
不是觉得老了,而是一定老了。 
是的,包括爱, 
一直在一个生命的档口出卖我, 
除了平庸的心跳,还有脸上的皱纹和凶险的骨刺。 
我坐在自己的身体里面说话, 
可以没完没了地絮叨一会儿, 
是啊,时过境迁了,个人意识的崩塌或消散, 
看似是诗,其实是什么也不是。 
需要承认一件事:在一个人的身体里面藏不下太多东西, 
包括抽象的自我,时间在做减法, 
在减去渐渐显露的自我。 
是的,又唠叨了大半天,干瘪的嘴巴也不是自我的出口, 
一首诗转换不了什么角色, 
即便是我的诗是我的一个替身, 
我也认不出我。 
 
2019/10/9 
 
《近日失眠日记》 
 
有人说:“生活是一次伟大的失眠”。 
我说:“这是胡扯”。 
最近几日的失眠,堵塞在琐碎的生活入口, 
像吸血鬼吸吮着我的血液, 
都是命运的残痕,即颓废又阴沉。 
嗯,有三个梦境一闪而过, 
我回忆不出生活的样子,抓不住它们,也记不住它们, 
它们在我的手里已是空无一物, 
不是黑夜的重量,而是人民的疾苦报告, 
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坐起身来,有一个幽灵在反胃, 
紧跟着,还有一个灵魂在我的身体里面坐起身来, 
在想着什么像我,什么像自我, 
活得是这般计较,在上班之前总是嘀咕是搭乘一辆公交车好, 
还是搭乘一辆轻轨车好, 
是计较一块钱和五块钱的时候了, 
总是觉得老了,可以用老年卡了。 
 
2019/10/10 
 
《诙谐篇》 
 
在黑色的幽默里,是灵魂的惊慌失措, 
一眨眼,变成了恶作剧, 
反而遮住了一双眼,许多人看不见。 
彼得•汉德克在问:“痛苦的中国人,你在现场吗?” 
我说:“是的,我活成了痛苦的经典”。 
五十年后,痛苦留下了后遗症, 
正如我写的诗,止不住咳嗽, 
是这样辛酸,像冬天的一个酸菜缸,酸死个人, 
让一小撮人不配品读。 
现在,有人骂我内心阴暗, 
或骂我是印象派的疯子,却笨得像猪摆出一种决斗的架势, 
比斗鸡好看,在赞美锋利的屠刀。 
我说:“让蠢出天际线的人见鬼去吧, 
每一天都在丐帮里混,混得在黑色的幽默中散了脚, 
一心琢磨着行侠仗义, 
一心在保护天朝,笑死个人”。 
 
2019/10/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