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寒星近作

午夜寒星

午夜寒星近作



我站在孤独的人间看月亮

人间好小啊！小得就像
一个火柴盒
小得，一个人的孤独
也容不下

我站在孤独的人间
看月亮
月亮好大啊！大得就像
故乡的老土屋
大得，能装下
我所有的亲人

我站在孤独的人间
看月亮，和祖辈们
站在月亮上看人间
是一样的
我们的目光走不远
会流下相同的眼泪


呼伦贝尔

呼伦贝尔的草
从来不放养肥羊

它养完山丘
又养饿狼。它养活了
一代又一代的石头

牧羊人，无所事事
挥着羊鞭，驱赶落日
可落日不驯
像个玩皮的孩子
躲到山的身后
数着偷来的光阴


这个世界很忙

这个世界乱哄哄的
人们总是忙个不休
忙着吃、忙着穿、忙着奔跑

他们都在赶着时间
忙着有意义和没意义的事情
有的人忙着赴死
有的人忙着投生

给我一点时间去忘记

墙上的挂钟，敲了一遍
仅仅一遍
就敲来了整个冬天

还没来得及与昨天告别
还没来得及
把行囊塞满秋
这个世界就白了
那些白，有的飘在了屋顶
有的落在树梢。还有的
正在头顶的天空里飞翔

那个死了丈夫的女子，和那个
弄丢了妻子的男人
一直躲在屋里，在白的后面
不敢声张
而我，只能孤零零地
站在往事里
把一个春天遗忘

镰刀

它老了，如同它的主人
它曾经战绩辉煌
收割，牧草、稻禾、秸杆
以及一家三代的口粮

如今，它静静地挂在墙上
以生锈的方式
伤害自己
让时间慢慢忘记
它和主人一起忍饥挨渴的日子

手

这是父母赐予我们的肢体
它原该属于大自然的一部分
与其它物体有雷同，也有迴异
它有温度。血脉畅行。不是冷血动物

你看哪！父辈们用它
进行了一系列的创造发明
有的人，用它筑起
与世隔绝的樊篱
有的人，用它铺蹴通天大路
从而大步向前，迈向远方
而有的人，却用它遮风蔽日
让一切阴谋，在黑暗中运行

我讨厌他们
利用聪明生发的枪支
铲除异己。用牙尖嘴利的刀剑
对世间万物草菅

我只是一介草民
只能无助地
用它，把时间牢牢地攥于掌心
让庸碌的人生
在弹指一挥间，挥霍
掐一段，是日子
丢一段，是回忆

碰到尖锐的事物
它会煞有介事
它会生出缩回去的本能

手足

偶遇一个朋友
求学时的一个同窗
他显老，一脸胡渣
说起当年不太成熟的光阴
一起爱过的女人

那位姓张的女生
漂亮而矜持
死于婚后的一次出轨

我们坐在小酒馆
他拼命地喝酒。他说
这一生，我们是知己
是兄弟，是手足
若不然，张XX的第一次
亦绝不会是你

我恍惚着，端起老大一碗酒
喝下了隐忍多年的泪水

那时候

那时候，乡村的夜晚是黑色的
星星就像萤火虫
我们把二两煤油
注入墨水瓶，用白色的线束捻成灯芯
便能把冬天，温暖好多年

山是黛色的。看不清沟沟坎坎
土瓦泥墙上都涂满青苔
只留一点月色在上面

我总是在爷爷的怀里，失去记忆
记不住他的脸
奶奶用美丽的故事，年复一年
缝补生活的缺陷

父亲学会木工后，要紧
为他们精雕细琢
一副容身的棺材
累了，就脱下头巾抖一抖
让泪水跌进尘埃

现在想来，那时侯
生活就像一条倒挂的河流
承载不了世间上
所有意欲远行的舟


死不开口

就这样走了
一个无足轻重的生命
生得卑微，死不足惜

儿孙们都很孝啊
为他穿了新衣
亲人们悲怮、啼哭
呼天抢地。或许
是为了久违的亲情

一张白布裹着他瘦削的身体
他到死都在自我安慰
一辈子不用为减肥操心
做斋的道士都很卖力
做了一场又一场的法事
可他就是不肯
轻易地闭上眼晴

他五岁的孙女，看出了端睨
为他端来回锅肉和烧酒
可他不想啊！不想在死后
才被认作长辈
面对人间美食
他死不开口

泥土

我是一抺泥
行走于世，诉说人间的卑微
飓风一吹，就起舞

有时，我跳上屋顶
为穷人避雨
有时，我是容器
装下富者喜悲
有时，我是泥泞
和雨水狼狈
只为把你的手足沾污

而更多的时侯
我会化作一团迷雾，刻意
把神的眼睛蒙蔽
让这人间是非不分

从黄河的脊梁上走过

许多人来过，却不死心
随意捡块石头，刻上名字
还记得丈夫黄巢吗
可忘了闯王的大旗

我不是英雄。不敢
以卵击石，更不敢
用舞动的螳臂，挡车

我是山里来的雁雀，贫民窟里的石头
有时只能用枯枝，在河沙里
记录走过的故事

从黄河的脊梁上走过
如履薄冰。一不小心
就会跌入河底
一不小心，就会沾上污泥
把河水搅浑

天，真的很蓝

天，真的很蓝
蓝得深邃，蓝得黝黑
仿佛所有的光亮
都没有血色

此刻，它像我
一个心无杂念，纯粹的人
不急、不躁、宁静随和
而不缺温暖
会随时忘掉，曾经的罪恶

蝼蚁

你觉得
你可悲么，从不会讲话
只借触角表达情感
用四只脚走路，一身都要匍匐
却留不下
留不下足迹和印痕

就像我，偷偷活着
走过人间。饱受痛苦
却无人，能听懂我
一声柔弱的悲鸣


爱上一个女人

爱上一个女人
不管她丑陋，还是年轻
我会在拥挤的人群里
揭开面纱，读她的喜怒
像读经卷
给她一个千年不息的吻
陪她南山种草。陪她
北坡放羊
编造一个为非作歹的故事
把她，吓哭在怀里

我们会相拥在溪水旁
垂钓幸福的倒影
用脚趾把游鱼的嘴堵上
让它对偷窥的密秘
守口如瓶
我会盖一间土屋
种三分地。经营旷世的爱情
在屋前种一棵树，让山雀筑窝
陪她看日出，等她叫我吃饭
等一个即将出生的孩子
然后用微笑的表情痛哭
抱着夕阳等死


战时遗址博物馆

某战时遗址博物馆
虽然断壁残垣，却也宝相庄严
安保们尽心尽责地看守着
必须确保每一个进出的游人
都不会心存歹意，怀揣异心

馆内安置着长枪、短炮、大刀、手雷
以及匕首等各式各样的杀人武器
而最令人望而生寒的
莫过于抻在步枪上的一柄刺刀
这是一件善于近身肉搏的凶器
纯钢锻造，世间上最尖锐的利器之一

它曾毙敌二百余人
这二百余人或许是敌方的英雄
也或许是各侍其主的勇士
他们的鲜血能汇成一条不浅的河流
他们的尸骨能堆成一座不小的山丘
他们的名字
足以铸成一方千古不朽的墓碑
他们的魂灵
叠加起来应该比一部史书沉重

但是他们，不会被游人记住
因为他们，只是敌方的英雄
我们只知道
刺刀在不饮血时，会生锈
我们走在众多的武器中间
必须严禁烟火
不能弄出一丁点儿的火星

生活是一道淌血的伤口

起先，远方很模糊
渐渐的近了，一团黑
空气中弥漫着沾染的瘴气
他画不出它的样子
他认为它就是远方
而它时刻都在，不曾走远

几十年，他活得很累
房子、车子、儿媳
哪一样不是稀世之物
哪一样不是杀人的利刃
哪一样不要他的命

有些年头了，妻子的居所
早成了无人问津的荒坟
没喝酒的时候
他常说:我的命不值几个钱了
不足以修补生活的伤口
他就抱怨，曾经结发的妻
独自丢下两个儿子
然而，醉酒后
他就沉默着
抽出枯瘦的手，抓住自己的影子
心无旁鹜地，修剪
裸露在生活以外的骨头

徐长森

扫零，

草山

但得瓮中多美酒
何须胸底有诗歌

问候诗安

沙漠

读诗，学习！

沙漠

遥祝诗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