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晃动》
多年前我亲见过
一个即将跳楼的妇女
坐在露台外沿
垂下的双脚轻轻晃动
我记住了那双脚
它们为什么要轻轻地
仿佛闲适地晃动
她已决定死
（片刻之后就死了）
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都已在死中
但她的双脚忘记了
还无意识地
像平日里等家人回家时一样
轻轻晃动
这是决定去死的生命体身上
不自觉地
延续着惯性的局部
像在那些贫寒而宁静的日子里
像在还有希望的日子里
我想到节日的街头往来不息的人流
仿佛一个巨大的人身上的肢体
他们中哪些
真正地活着
哪些又属于已在死中的生命体
因为片刻间忘了
自己已在死中
而无意识地
轻轻晃动
《我们失败了》
前几日空气污染指数橙色预警
友人对我说：这天气
出门都需戴口罩
可刚才在楼下，竟然看见
一群人还在跳广场舞
我笑答，这是必不可少的：
吃嘛——舌尖上的花样
玩嘛——好声音好表演模仿秀
消费嘛——然后就是
身体嘛，人生还有比身体更重要的吗
人除了身体，还能是别的吗
这是一整套当中
必不可少的一环啊
看他还未理解透
我又补充：我童年时
父亲和他同事们找到一张梁祝唱片
到我家（我家有唱机）
偷偷摸摸地让灵魂
沉浸于其中小半天
现在没有如此
对灵魂的关心了
在四人帮横行那样恶劣的年代里
人们依然不屈地关心着灵魂
但今天，最终，不得不承认
我们失败了
有失败的，就有成功的
我们失败了
就一定有些什么人，成功了
《跑向我们》
他跑向我们
他一直跑向我们
张开双臂
做出深情拥抱的姿势
我们没注意看
他在一艘
驶离我们所站的岸
越来越远的大船上
我们不知道
他的船票
就是他用这种姿势
取悦我们，骗我们帮他买的
《鸡汤》
她的鸡汤告诉你:你所有的不幸
都源于你内心，世上没有恶
所有的恶，都是你自己的恶
不要反抗恶，要宽容
宽容一切，只改变你自己
我觉得这个上流女人的汤
该端给那些生来就吃不饱饭
生来就受不了教育
生来就受压迫当奴隶的
国家和地区的孩子们
他们唯一的办法是改变自己
他们改变自己的唯一方式是死
那些孩子瘦小得像小鸡
在吃人肉的地方，他们死了
炖成肉汤，和鸡汤一样鲜美
让这世界又美好了几分
《回想今年雨季来临时》
我当时想：又会有灾害
又注定要死人
将要死的人
现在还不知道他将要死了
还在活，还在笑
还在做将来很久的打算
像我一样
而我又会不会
也是那个注定将要死的人？
《老人用品》
电脑上一则广告：老人用品
配一年轻美女照
我没点开看
不知是说现在中国的老人
都像她一样年轻靓丽
还是说这样的美女
就是中国老人的用品
无论是哪一种
都可以作为写作文的素材
送给卢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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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27 1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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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27 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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