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没什么可写的,没有
就像灯光,只偏爱漆黑
没什么可要诉说的,没有
就像标注的思想,其实空无一物
那些树着文化旗帜的物种,骨子里
唾弃文化创造者。甚至是,横刀相向
用金漆刷亮的仁义道德,如幌子,暗含轻蔑
让不懂文化的人崇拜文化
让懂得文化的人噤若寒蝉
可他们又总在问,有什么要表达的吗
我摇动的头颅里被一种空气逆着血液流动的方向
等待戈多
至少,我在等
至于等什么,我不便说出
我在用少年等中年,中年等老年
在一张简历上,我在填到薪级等级时
我的心咯噔一下,就那么一下
就十七年,还是助理级,新生的模样
从农村到城市,有一万道阻隔
从中二到中一,有一万道血刃
渐渐地,在努力中老去
世界上有很多幸运的宠儿
而我,逆幸运而生。尽管,
幸运的门一直开着,我只能在门外
侯着,就像在等待戈多……
说
如果只是一个背包,
我会从摩托车,班车,火车上跳下来
可如今,不是了
我的后面是一条长长的队伍
从襁褓中的娃到年迈的父母
从孩子的学校到自己的单位
从侄女的读书到妻子的不悦
我是,抽不开身
我只想说大树,说大树上的蚕虫与叶子
说蚂蚁与流出的树脂,汲取与止步的交替
对于蛇与鸟窝及飞翔,都有莫名的怅然若失
重演
夜深人静,把自己从漆黑中搬出
再打开一页纸白,让躯壳躺上来
瘟疫。死神。也躺上来
那些白昼里的形而上,还在重演
还在远程操控教你怎么演
默认,血的颜色是红
可积聚在无氧的生物身上,只能是黑
黑,是他们抽空的一部分,需要的一部分
一群站起来的蝌蚪在游
晨曦鸟鸣。非鸡啼
打工仔的籍贯有意突显偏僻
乡村用炊烟的姿态点燃故事的左边
右边用小道试着延伸一个词语
烈日下,一宽道肩扛人影,弯弯向上倾斜
热气下的城街,十字型锁向大学殿堂
流浪的眼镜寄意背包,长长的火车
偷欢在铺好的轨道上,长鸣
知识在锈迹上,擦出斑亮
而我,孤零成一个逗号
在拥堵的过道,忽然停住
直视:一群站起来的蝌蚪,在游
故乡的老樟树
这棵树,我故乡的缩小版
多次站在它身下,我像掉落的乌鸦
一直没飞回自己的窝。如今它也进城了
被截肢的它还吊着瓶,也开始绿意盎然
可深埋故土的根,断了也就无法收复
延展的枝,去了天空,再多的稚嫩也无法
收回昔日光阴。无法用一双新手去抓
无限的飘零。包括繁体字与台湾
水墨云烟
从南山起笔,驾一缆车,至白鹤岭
说遥远,是一阵风,吹过万万年
谁在水云间,邀我同游,那绿意上的绵延
画上几座小白,就用我田垅上的花红,
邀你进门。那片竹林,在长你我的蜜语
今年的艾草,绿绒绒,还在卷米果的芳香
家园外有座小桥,我从文字上下来,识得流水
小鸟啼音,是我的补白。那一年,你走了
我从襁褓中的爱看天蓝蓝。我从前山翻过后山,
杂草淹没我的思想,小径曲解我的用心
我把土壤翻遍,也没找到通向幸福的秘经
云找到我,用雨种晴天。果农找到我,用力种柔绵
我,在南康,种水墨云烟
了
我在草原上拖个句号。夕阳它害羞了
我在沙道上扬起尘埃。白马它回首了
我在这样的春天拉开这样的雨季,
种植水流。樱花开了
我用一个夜去漆釉万家灯火
寒冷的部分风抱走
凄楚的部分水流失
哗啦哗啦的雨声接来心了
我在命里读一种声音比雨来得更轻
樱花开了,又落了
移民后的村屋空地
喜欢上一块空地,不是因为它有什么
而是因为它没有什么。所以,经过它时
我虔诚地闭目回忆。它弯在那里,有山挡着
直过来的时候,是在堤坝上。我折字形上去,
又回头望望。远处移民后的空地,
删除了黑色复原。树也一起删除,还有鸟窝
我们去了东边,山的东边
背上锅碗瓢盆,把往事也背在身上。顿在高处
背负夕阳看日出。回首故乡是异乡
我在句号上种植一株幽兰
此时,夜已深。将女儿抱去睡了
剩下的给我读写的时间已不多
为了几颗星星,刷点月光
很少去钩尘世的黑海,只能
用蚂蚁去驮一个时空,绿叶行帆
婴儿的反应,是害羞的宇宙,守缘
在行诗独吟的路上,永远是
在一个句号上,种植一株幽兰
一遇阳光,灵异就离开了
惊蛰,画两根电线在空中
旧时的巷子,旧时的屋檐,旧时的门窗
会被无名的雨链轻轻拴住。燕子没来,
是因为忘了在空中画两根电线
第一声春雷响了,简易的小桌上置一块红布,
点烛。左边坐着父亲,右边旁着小叔
一杯酒端上又放下,爷没想喝。姑要再婚了,
还有三娃。冷风掀开门帘,盘果香而远
姑还是姑娘时,美在荧屏中笑而甜
一沟小渠两池塘三蜜蜂,姑抱我至田园闻花香
一年又到惊蛰时,风还在,花还在,
只是采花的蜜蜂,少了一只又一只
清明
给一个土丘压纸,天雨。给一块墓碑献花
给若干年后的自己捏一把土。天雨,
雨领着乌云的旨意下来,布道
我天南地北地插香,鞠躬拜了拜
天还是雨。我从灰蒙蒙的空中找到
叛逆的雨滴,它从万兽的眼睛里
——溢出来
谷雨
雨水滴进时光。屋檐披着晨色
一条由高向低的巷子。墙角依偎几瓣瓦,
盛放水花。路过辣蓼草的小径,
村人齐向公堂。话语把着农桑
围墙,倒屋。一南瓜藤举着小伞蔓延,
龙须一样吊着晶莹。满满的池塘水
纵横的沟渠,为网鱼的小生提供跳跃
风停雨歇时,垂钓者用蓑衣的黑和鱼杆
切割同一面水镜。静待一尾鱼,甩破虚空
还是那燕子,冒着细雨检阅柳絮。风还没吹拂到,
泥泞小道上的黄牛。生气地尝试盖印
辛勤陷入沟壑。有的模糊,有的嵌入肉心
种植
我在他乡种植梦想,种植我们的爱
一条小河弯弯。你我就在岸边走着
还有我们的孩子。不说话挺好的
看看,笑笑。那是我们的家园
谁也不认识我们。我们是候鸟,
多么幸福的迁徙。不用工作,不用学习
只是逛逛,逛逛心中的爱
那些涟漪,不用诉说,不用和一棵树说果实
绿,就够了。我们说桥,说清澈,说陪同的人
风吹一吹,也可以。那是小鸟,在我们前边引路
坐下来,有杯茶。指尖白晰的清香,连着语言告白
指着遥远说静享,指着白云说恩点。不急,不慢
城市的阳光,刚刚好。它润在我们的生活里
文字是帮你活着的方式
我是打着一把雨伞走过秋水长廊的
而后,我又把它给收了
尽管天还雨
在撑开与收放间是因为
对岸的滕王阁显得矮矬
王勃和古人在彼岸观旧景
我于此处看荧屏谢幕
旁观一场文坛盛宴
悄悄拂袖而过
他因为文字还活着
我因为活着看文字
白茫茫一片水域
未见孤鹜,又见孤鹜
落霞,也不见。淅淅沥沥的雨滴
是在用冷冰的方式接见我
一个过客。王阳明,解缙……
到底还是一群为官者
写着昨日心镜,照我虚影
如果是因为一场偶然的步行
我在偶然间看到
文字是帮你活着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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