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小人鱼在天堂 于 2012-11-10 15:48 编辑
一号作品:我的第一次死亡(云一帆)
写下这个题目,手就有些发凉,有时真不想回想,那是我第一次死亡。没想到我还活着,只是破碎了一些骨头,又在我身体里补种了些钢钉钢板,它们曾经发芽,咬的我伤口发痒。那是不堪回首的2011,差点成了我的世界末日,2012来吧,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挣扎在轮椅与床之间,我不再呼痛,就让伤口成为补丁吧。纵然补不住生命的窟窿,还有诗歌伴我一路同行。
去年,我大爷家二哥盖新房子,就是农村兴建的平房,上顶!打电话叫回家帮忙,那时我在临沂府佑大厦做水电工。请假骑摩托车回家了,当晚一切还好,我为二哥写完了新房对联,安门大吉,安窗大吉。欢欢喜喜,第二天顺顺利利,在鞭炮声里封顶竣工了,天还尚早,心情不错,吃过饭后,我就踏上了死亡之路。没有一点预兆,大家嘻哈逗笑,如果时光能倒流,我怎会去骑电动车赶集,双堠集。2011年九月十二日,永生难忘。下午黄昏时分,我赶集回家走205国道,骑着电动车西行,靠右侧,在菜峪桥附近,被一辆违章超车的车辆撞飞。我三天未恢复记忆,在医院里昏迷着。这一切都是后来了解的,目击者称:远远的看着我像一个足球,撞到车上又摔落在地,血溅满地,惨不忍睹,电动车还剩半截。车主是临沂李官的,我没见过,当时我是闭眼的。
被120 送往最近的医院,孟良固医院,很多是我以后从病历了解的。严重失血,量不到血压了,双腿粉碎性骨折,全身骨折十几处,离死亡一步之遥,也许当时已闻到死神的呼吸。血库里没血了,又上临沂血站取用的,除了还有心跳,我与一具尸体相差无几。感谢命运,赐予我痛苦,又让我恢复一线生机。对不起我的父母家人,让你们担心谁受累了。四处借钱,手术后算是保住了希望,身上的血换了一遍,紧急转院。去了汶南矿务局中心院,一系列的检查化验,是我不知情的,醒来时发现自己全身到处插着管子,一动不动,意识模糊,还停留在回家途中,我怎么回到这里,与吊瓶针头为伴。眼皮好沉啊,仿佛千万吨,我刚从鬼门关游览归来,奈何桥头的孟婆,已无印象,没有汤,只有血在淌。一住就是几个月,苦了父亲,在家与医院间奔波,借钱,救命!
我对不起父亲,三十年了,我从未见父亲落泪。事后听我娘说,当亲戚朋友把钱主动送上门的时候,父亲放声大哭,像个孩子。又急又累啊,父亲,孩儿不孝,又让您操心了!欠下这十多万的债,是死亡的馈赠。我怎会想到,有一天会与轮椅相伴,我怎会想到,文字成了今生行走的双脚!替我在千山万水间跋涉!
虽然我不能行走,心还在飞翔,在微博上,在流派网,文字不只是一种抒情,还是梦想!
写下我的第一次死亡,领取我的第一枚勋章,把它种在灵魂里,告诉世界,我还在!还可以用生命歌唱,骑着轮椅,追赶太阳!直到岁月把我种进故乡的山岗,黄泉路上前后都燃烧着希望,还有儿子为我烧纸。不知为什么,我的眼里还有泪光……
二号作品:遥致孔孚先生(大鹏瞰海)
———第一次拜师
2012年9月,我的诗集《雨浥飞尘》由中国文联出版社正式出版。该书系谭五昌、田勇共同主编的“新世纪地平线诗丛”之一。诗丛共收录了来自九个省市自治区的九位诗人的作品。
手捧着自己的诗集,我泪流满面。
现在,我终于可以大声地说了:
“我,是孔孚先生的学生!”
孔先生啊,我的恩师,弟子的声音,您,听到了吗?
我最最敬爱的老师,弟子金鹏在此拜祭您了,孔先生啊,您看到了吗?
记得那时,我蛰居乡下,初学写诗。文笔虽然稚嫩,头脑并不糊涂。我深深地知道,身处穷乡僻壤,闭门造车,是很可能“由聋而哑”(鲁迅语)的,应该寻求高人的指点。
而当时,我已读过您的诗,心中很是佩服。正所谓“无知者无畏”啊,就贸然地给您写了一封信,托济南市文联代转。在信中,我谈了对您诗歌的看法,以及自己对文学创作的想法,最后申明拜师之意。
不久,您回信了,肯定了我的一些说法,并褒扬我为“有眼界、有抱负的年青人”。我激动的心情,何可言表!
接着,您又寄来自己的诗集,扉页上写着:“金鹏诗友雅正,并谢知音!”
我连忙发信过去,提示您说,我已经是您的学生了,“诗友”之类的后缀今后就不必加了。从此,您再寄信过来,就直写我的名字“(于)金鹏”了。
真是“人心不足”,在和您通过十来封信之后,我又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到济南去,当面向您求教!
我把自己的想法对父亲说了,他十分赞同。
一次晚饭后,他对我说:“明天早上你五点起床,我和村里的司机说好了,他五点半来接咱们。我送你到天津火车站,你从那里坐火车去济南!”
那是我第一次自己出远门,心情十分悲壮。
因为事先没跟您打招呼,到了济南,只好四下乱闯。先找到山东师大,再找到老干部处(我拿着两个信封呢),最后,终于找到了您的家。
当时,您正住在医院里,知道我去了,就办了出院手续。我十分歉疚,您却安慰我说:“我已经好了,就算你不来,我也要出院了!”
您让我住在您的书房里,先歇一歇,随便看看书,想一想,把自己的思想整理一下,然后,咱们再谈诗。
我在您家住了三天。
本来,您打算让我住上一周的,但我实在是过意不去:一者,我怕您太累,毕竟刚刚出院;二者,也怕太给师母添麻烦,她太热情了,招待得太好了!
补充一点,其实从年龄上讲,我应该称您二老为“爷爷”、“奶奶”更为合适。
三天以后,我就告辞了,一位姐夫把我送到车站。
车过黄河之后,我第一次写了下关于黄河的两首诗。
从此,我谢绝繁华,不计名利,坚持写诗。
也不是没有动摇过。但每逢此时,您慈祥而又严肃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响起来:
“金鹏,你得坚持写呀!你是有才气,有眼界的,坚持写,没有人能压住你的!”
去年11月,在北师大谭五昌老师家里,我谈起往事,谭老师也深受感动。最后他说:“孔先生是老一辈诗人,所以有此境界,换成现在的诗人,恐怕是很难做到了......”
如今,在谭五昌教授的鼎力帮助下,我的诗集已正式出版。恩师您在天有灵,应该可以欣然一笑了吧?
三号作品:我是一个撒谎的孩子 (真菌)
每次从床上爬起,天就冷了,我的四肢羞怯地望着我,隐匿着一种妓女的悲伤。揭开被子,大风从楼顶刚猛地刮起,新的一天,云朵样飘来。
天冷了,我就想起了这个世界的温度。我就想起了我活过了二十年。想起一个雨天我把我潮湿的躯体塞进被窝。想起酷热的夏天,我和小伙伴用小刀割开知了的身体。想起了爷爷冰冷的坟墓,到底埋掉了什么啊。什么啊。 我像我的一首诗,一只极大的电鳐从沉重的海底匍匐,天空飘过一个个大黑暗,踩过巍峨的高山。我在灰色的路上长了一双眼睛,,带着我的肉体走过。日子呢,彩色,埋在很深的土地。如果我脱掉我的靴子、发臭的袜子,把我的脚丫像树苗一样栽种在故乡的土地,就会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的生长。
那一刻,我穿过所有的嘴唇,嘴唇里的红舌头,静静地站在冬天一个正在结冰的河边。岸边的枯草有很多已经折断,露出很多巨大的圆石头,一只野熊真不知道自己该吃些什么,而同时自己的胃又是多么疲惫,于是落寞整个季节于冬眠之中,自己肥厚的熊掌有什么用啊。有什么用啊。舔舔。 又有风起,树枝折断,纷纷落入河中。起因就是这地球的圆形,一股形成的风像一只生下的兔崽样无奈——嚼草叶,宽的和细的;竖一竖耳朵,听一个旷野的闷雷;直立一下,比鸡巴高出一大截;刨出一个深洞,用自己的绒毛铺铺床,求偶,做爱,交配,生殖;被老鹰一爪子挠死抓去撕碎;最后一刻不要忘记再拉出一颗圆形的兔粪。地球的形状。风无奈,一旦形成之后就绕着地球表面跑来跑去,跳一跳,像日本那只等它死去的主人归来的狗,名字好像就是阿八。风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在珠穆朗玛峰的山顶吹响一个口哨样的山缝;还是应该在好望角掀翻一艘豪华的船只,他愚蠢得就像一个傻瓜。笨蛋的风,总是在吹。好多诗人为此落下眼泪。
我撒过无数次的谎言,并伴随着我的成长。我骗爸爸妈妈,骗每一只能在路上碰到的昆虫和蛇,对着星空,我在一个寂静的黑夜撒下弥天大谎,这使得月亮变得浅蓝,微微颤抖。我有一个围墙很高的后院,我所有日益增长的谎言就像那里边的那株最高最大的生病的果树。每当秋天人家的果树假惺惺懒洋洋地结出一些红得很正常的熟果,譬如香蕉和椰子的时候,我这株病怏怏的树木就很有规律地长出一些像是很肥大的毛毛虫一样的东西,倒着悬挂了满满的一树,而那种散发出的说奇异其实也算不上的味道会弥漫四五十天。 真正奇异的是,没有人拆穿我撒下的每一句谎言。总是说一些别的事情。于是我恰好二十岁。
四号作品:水的回声(唐绪东)
长久以来,我的写作陷入了一片紊乱无序、混沌不堪的境地里。我无力摆脱久旱无雨而带来的一连串烦恼和惶惑,不得已而搁笔。
记不清这个小城停了多久的水。就在一个深夜,人们从烦躁郁闷中辗转入眠,一种听似极远的“滴答”声开始闯进我的耳鼓,轻缓地敲打着它。
我知道那是水滴进盆里,那是水——涌进了无数条干涸的管道。我没去理会厨房的水嘴。我怀疑此刻的真实性,侧耳谛听,那声音极似天籁,穿厅入室,干扰着个别人的思维——比如我。但它又滋润了大多数睡眠的温柔乡。我无意充当了一回守卫者,老实说,我怕那声音消失掉。
此后的这个夏季雨水稠密,河水暴涨。日子不再干渴了,而思想者却被一场大水泡得膨胀酥软,我仍是一事无成。于是,那个守卫者的恐惧又节外生枝。“在哗变的态势下,在一片大水之上,恐惧是小小的家”(旧作《恐惧的埋藏》)莫奈之何的仍是那个深夜的天籁,它不紧不慢地敲打着流逝的时间,令我无端追忆,仿佛一次漫长的旅行,它持久澄澈的响声带来的无以言说的启示,在我不同的境遇里挥之不散。
是的,我应该彻底的在那水声里洗涤我的怨气和怅惘了。某些人是值得我崇敬的榜样。他们就象那一滴滴滴出的水,渺小、澄净于始终。波澜不惊,心若止水,传播力所能及的声音,找到鲜为人知的共鸣。
是的,我一直在寻谒坐在水声深处的人。那里的回声旷世无俦。
或许是久远的过去,也许那也是唯一的伤感。她的头发很长,眼睛很美。记得她闯入了我的生活,让我深爱她,在那个时间节点里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我少年时,很冷漠这个世界。从不愿意拿出自己的时间去消费生活,可能是懒吧。不过我依然记得,有一天她在不远处看着我,那时候我会经常看到她。放学时、车站旁,带着疑问的我,便开始想象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子,在高中毕业以前我骨头里那份与生俱来高傲不幸的全部降临于她,如果世间能有如果,我会怎样。或许我不会遇到她,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的心就有一种惟我独尊的自豪感,我不知道,那到底是好是坏。但是对于她来说那一定是巨大的伤害。
第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很模糊却又很清晰。好像她坐在我身后,还记得旁边的女同桌说因为她们是同学,所以才来和我坐。少年的时候我不爱询问一切,我习惯于像一个机器,每天做着一些所谓的因该。因为要写这篇文章,我突然想起来,我们在课堂上会同时用同一句话向老师喊叫回答着那些问题。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发现路上我总能看到她,似乎回家的路上有她陪着一样,不过我有一个坏习惯,就是不爱记住女生的名字,即便是现在我依然没有改掉。我说我冷漠其实说成木头可能更好一些,又一次在车站我见到了,突然想起她好像是我的同班同学,但是我又忘记她叫什么。于是我冷冷的从标识牌后走过而她依然停留在等候的公交线路上。之后我像一个严谨的老头,开始揣测她是谁?她怎么老在我眼前晃荡,或许还是我老在她眼前晃荡。于是我开始躲她,很愚蠢的躲避。但是仿佛我已经认识了她,那个时候我一放学便跑回家,嬉闹喧嚣的路上我什么也看不到。慢慢的我发现她周末会坐公交回家,平时会骑一辆黄色电动车,坐垫好像是豹纹的。
躲了好久之后,我发现我又看见她了。而且总是能看到的样子,我发现她感冒了。而且我感觉世界的每个角落都听的到擤鼻涕的声音,还有有时候老师讲课的时候不知觉得目光就会交汇,开始还会害羞的、镇定的若无其事,后来成了一种愤怒和某些复杂的内容在一起交织。
考试绝对是最伤心的事情,每次考试都像一次离别。于是乎那些伤感在考试中放大,撕裂着疼痛,我的回忆慢慢模糊,只是记得考试是如此难受,每一次考试都不是因为成绩。而恰恰都是因为成绩,有时候我也问自己,结果问来的却是长久呆滞和沉默。
寒冬来了,她坐在我的左下边。那个时候心就像倒过来的冬天,外面是热的,里面是冷的。有一天黄昏,我们一起走着,我对她说放学我请你去喝咖啡,在那边路口有家水立方咖啡店。她说好的,之后整个下午我的心像一朵飞舞的雪花,在温暖的教室里久久不能融化。
放学的时候,我在栏杆上靠着,等待她走过来,可是她没有走过来,这是第一次。之后我问她,她说我没有问她。我很落寞又很无奈,于是我又帮助她画了一张去咖啡店的地图。我给我的朋友打了电话,让他准备了玫瑰花。可是她没有来,或者来了,并没有下来,那一天零下二十度,下着冷雾,我彷徨在街边,一直等待着黄色羽绒服的她,还有迟到的玫瑰花。
我已经忘记,她第三次是如何放我鸽子。但是那一次她让我伤心了。她让我觉得她在戏弄我,于是我半年没有看她一眼。当我决定冷漠谁的时候,那一定很可怕。之后我也不知怎么了,开始期待着高中毕业。希望能有一个假期可以把我赔偿给她,让她所有的伤心换成美丽的回忆,可惜人生总是陌路的,上帝在那一天安排我们见了面,但是上帝他并不希望我们一同创造美丽的回忆。
当然有一个日子我依然记得,那是元旦。我知道,如果你去了,你就选择了放弃,我多希望你不去,可是你去了,那天傍晚我一个人不知所措。那个假期我的难受,游走在时间中学会忘记。因为她,她闯进了我机械的生活,在那个时间的节点里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就像《摘自那个冬日的记忆》一样,她还有他在那时候写满了伤感。
六号作品:第一次上访(我爱我自己)
中国的信访是司法以外的一种政治维权方式,这种维权方式因为成本低廉,而且有时比司法途径处理事情更快捷,所以很多贫下中农合法权益受到伤害都喜欢选择信访。但信访成功的概率也非常低,有时甚至会给信访者带来意外伤害。不过有些时候,信访不成功,甚至会受到伤害,相对于司法来说也未必不如此,所以在中国法制社会建设过程中,信访,对于贫下中农来说,成了不可或缺的一种维权方式。
我也曾有过信访,虽然是唯一的一次,但印象深刻,如今还清楚地记得事件的全部经过。
事情发生在2001年8月23日,那一天,我和妻子刚从农场领到被拖欠了将近一年的工资,钱不多,但也算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吧,当我俩正商量着如何犒劳一下自己的时候,突然妻子娘家村里来人,说大舅(妻子的哥哥)出交通事故了,让我们赶快去看看。我们当时都吓坏了,大舅可是娘家的唯一男丁,也是娘家主要的劳动力,这一出事,苦日子还真没法熬了。二话没说,让妻子带上工资钱立刻赶往出事地点。 当我们到达出事地后,大舅已经被镇委书记和派出所民警送去儋州农垦医院,事故现场只有交警和一辆被砸烂的琼O·03562号小轿车。(后来才知道是司机试图逃逸,被愤怒的群众截停并砸坏的。)我们立刻又搭车赶往医院,当我们到达医院,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刚好在医院门口碰到出来的镇委书记和相关人员,我立刻上前询问情况。他们简单地告诉我,是市委“三个代表”办公室的车撞了大舅,目前他们已经交了押金,办好了住院手续,并答应余下的事情明天再过来处理。事已至此,只好对他们表示感谢,之后匆匆地进去看大舅了。
第二天,医院的诊断结果出来了,右脚粉碎性骨折,医生说要动手术,让先交一万元押金。那时的一万元对于我们来说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对于大舅家来说更不可思议。因为岳父母年迈多病,他已经不堪重负,还是我们一直在帮助,他才能度过这许多难关。如今他一出事,他家里唯一的支柱倒下了,更是雪上加霜。我们身上的钱不够交押金,况且还有住院生活之需也要解决,怎么办?我们只能盼着当事人能够尽快到来,看看有什么解决办法。可是我们一直等到天黑了也没看到一个当事人的影子。
第三天早上十点多钟还是不见当事人的踪影,实在没有办法,我只好赶到交警队询问相关情况,同时希望交警队能给一些帮助。当我找到事故科主任办公室,正准备进去询问处理情况时,从椅子上弹起了一团圆敦敦的肥肉,拿一把鸡毛扫劈头盖脸把我打了出来,而且还砸了我一身粗言烂语。我没见过如此场面,吓得我连滚带爬的跑下一楼,虽然着实害怕,但想着大舅急需救助,只好硬着头皮再到一楼的事故处理科,进去时恰好碰到事故现场见过的两位民警,急忙上前给他们递烟并说明来意。幸好这两位交警还算和气,他们告诉我,事故处理需要一段时间,所以医院的费用我们需先行垫付,等到事故处理完毕再按事故责任分担经济责任。听完他们的解释,我沮丧极了。这时,也许是看出我的困顿吧,其中一个交警同情地对我说,本来交通事故处理时,经济责任和事故责任是先行分开处理的,你还可以找肇事的另一方协商,让他们先行垫付也可以的。突然间,就像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问交警,能不能让另一方到交警队来协商。没想到的是交警对我说,这只能我自己去找,他们也无能为力。我问为什么,他回答说因为事故的另一方是市委领导,交警是下级,不敢找上级的麻烦。
我很理解他们的处境,也就不好再为难他们了,当问知另一方当事人是市委组织部时,我心冷了半截,刚才一个事故科主任就把我吓得半死,这可如何是好啊。我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到医院。看看妻子和舅母迷惘的眼神,把事情对他们说了。并安慰他们说,等我回去看看能不能借一点,如果不行就借高利贷。舅母却极力反对借高利贷,说如果不行,去找些草药处理也行。我知道当地的草药对治疗骨折确实比医院好,但是这粉碎性骨折肯定不行。这时护士又来催交钱了,肇事方交给医院的四百元押金昨天就超支了。只好叫妻子先去交两千元继续打点滴,我马上赶回去借钱。 第四天,我找遍了认识的人也没能借到一分钱,那时大家确实有困难,而少数有些钱的人因为关系不是很熟,都一一婉拒了。一天折腾下来,筋疲力尽,回到家已经是半夜,我饭也没吃就往床上躺。虽然很累,但事情太闹心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到来凌晨四点,干脆起床洗漱一番,然后出去走走。因为正是秋天,外面的天气很凉,风刮得脸儿发疼。可这一疼,头脑反而感觉清醒了许多,突然又想起了交警的话——也可以让对方先行垫付。对呀,对方经济肯定没问题,只要他们肯帮忙,事情不就很容易解决了么。虽然事故科主任吓人,但不代表市政府也吓人吧,记得医院门口遇上他们时也是个个慈眉善目的,这时心才定了下来,决定明天无论如何,先找找他们再说。
第五天,我第一班车就赶到了市里,因为心里着急,早餐也顾不得吃了,直奔市委。好不容易等到上班,急忙到一楼的信访办。信访办里一溜坐着四五个人,愣了一下,脑筋急转弯地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好,请问哪位是主任。”幸好,离基层最近的单位没人发飙,其中有一个人回答了我:“我就是,请问你什么事呢。”这时我定了定神,说:“我有冤情,我要信访。”刚才自称主任的人笑了笑,问我:“什么事,有材料吗?”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材料还真没有,不但没有,因为着急,整个事情我还没弄清楚。也许是看穿了我的窘迫,也或许是见惯了像我一样的信访者吧,主任和气地对我说:“没关系,你先把事情说说,看我们能不能帮到你。”听了主任这番话,我终于淡定了许多,接着我把我所知道的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说了出来。听我说完后,主任递给我一杯水,并对我说:“你对整个事情都没了解清楚,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你最好先把情况弄清楚了,写成书面材料再来,另外,这是发生在乡镇的事情,你直接奔市委也是越级上访,建议你先到镇里信访办处理。”听完这话,我心凉了半截,市交警都不敢出面的事情,镇信访办如何能办?况且大舅是急需救助,就算能办,时间也耗不起。我一口气喝完主任递给的那杯水,心里一沉,豁出去了,大胆地辩称:“事情是发生在市委高层,到市委信访不应该算越级,你们是离我们群众最近的父母官了,你们不为我们做主,我们还能找谁去呢?”主任没有被我的罗嗦激怒,还是那么和气地对我说:“那好吧,你就先把事情弄清楚,写出书面材料,我们也没有权利处理你的事情,但我们会根据实际情况把你的材料转交有关部门,并敦促他们尽快给你答复的。”主任说着再给我倒了一杯水,并拍拍我的肩膀说:“你应该先找当事人商量一下,说不定事情就解决了,也用不着上访。”我一想也对啊,怎么这么糊涂,应该先找当事人的啊,也许是被事故科主任吓晕了吧。因为我只知道当事人是“三个代表”学习办公室的,所以只能先找他们去。急忙向信访办主任打听“三个代表”办公室所在。他们告诉我,这是市委组织部的一个临时组织,叫我直接找组织部就行了。事不宜迟,对主任道了声谢谢后,就直奔五楼的组织部去了。
因为有电梯,一会功夫就到达了五楼,不过这次我没有匆匆忙忙就奔办公室去,我在楼道里想了想,理顺了思路,这才走向组织部办公室。一进门就看办公室里坐着六七个人,我定了定神,说:“你们好,请问哪位是部长。”这时坐在正中位置的一个人对我说:“部长不在,我是主任,有事吗。”我急忙把想好的说词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刚说完,主任不急不忙地说:“这事情我听到汇报了,但这不关我们的事,那辆出事的车是财政局的,司机也是财政局的,因为我们搞三个代表学习要走基层,所以才借了他们的车,你还是找财政局去吧。”我一想也对,就立刻奔九楼的财政局去了。因为有了前两次的经验,淡定多了,心想,冤有头债有主,这回看你还能躲不。当我到财政局办公室时,局长不在,去海口开会了,只有秘书在。我对秘书说:“你们财政局的车撞了人都一跑了之,不闻不问,你们打算怎么办?”也许高官都比较大气吧,后来回想我的问话确实不礼貌,但当时秘书并没有发作,他对我说:“兄弟别生气,有话慢说嘛。这车虽然是我们财政局的,但用车的是组织部,而且我们局长也没有同意他开车到你们那个镇去,而是他们在另一个镇开会结束后自作主张地跑到你们镇去喝酒回来才出的事,说来我们财政局也是受害者啊。”这一说到把我整晕了,我到底该找谁啊?这时秘书又说了:“你还是找组织部去吧,他们肯定要给你负责的。”听他这话说得铿锵,我又奔组织部去了。刚一进组织部办公室,我就对主任说:“财政局秘书说这是你们的事,让你们负责,你看怎么办吧。”这回我的胆子大了些,因为在楼道听到有人议论这事,也知道他们一直在互相推诿,都害怕担责,也害怕群众闹访,因为是三个代表学习的非常时期,谁也不愿顶风冒险。还好,主任这次也没有发飙,而是和气地对我说:“那财政局说话没道理,车是他的车,司机是他的司机,我们借车去办公,并没有让他们撞人啊,哪有不追司机责任而追乘客责任的道理。”我又糊涂了,问题出在哪了,到底该找谁呢。这时到了下班时间,大家都走了,主任对我说:“下午上班赶快回来找财政局就没错啦,如果再不及时救治,事情惹大了就更不好收拾了。”没办法,我只能沮丧地离开了市委大楼,这时才感觉到异常的疲累,而且非常的饿了。心想,先去吃点东西,冷静一会,顺便趁这个时间弄个材料出来投给信访办吧。
匆匆吃了点饭,马上找来纸笔写起材料。因为事情已经很清楚,所以写起来一点都不费劲,一共写了三页,经过几次审读后,马上跑去打印。帮打印的小姑娘也很是同情,劝我多做几份,发到市委各个部门,给他们增加压力这事才能快一些办下来。很快又到了下午上班时间,我带上材料,直奔市委,到一楼时,急忙跑到上班人流前面,把材料投到了一楼的各部门信箱里。然后在一旁观察,一会儿,我的材料全部被取走。我长长地虚了一口气,然后又来到了信访办。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了主任,急忙给他递了几份材料,一边对他说:“主任,麻烦您了,希望您能多多帮忙。”主任接下了材料,说:“我们一定尽我们的能力帮助你,你就放心吧。”我拜谢了主任后就直奔财政局办公室去了。
到了财政局办公室,我直接对秘书说:“组织部主任说了,他们借你们的车是去办公,不是让你们去撞人,撞人是你们的事,让你们负责。您看怎么办?”秘书一脸无奈,骂了一句:“这帮无赖!”我一时误会,以为是骂我,顿时满腔的怒火一下爆发了出来,指着秘书说:“你骂我不打紧,我告诉你,我大舅有个三长两短,我还跟你们没完。”秘书可能知道自己一时失语,急忙说:“我没骂你,是骂那几个去开会的代表。”接着他拿起电话并对我说:“等我向局长汇报一下,反正他们这帮没良心的肯定不会好过,你放心,一定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他让我出去等一会,等他汇报完了再告诉我。我识趣地到外边等了,约二十来分钟的样子就见秘书走出来对我招了招手,我以为问题解决了,急忙回到办公室。秘书对我说:“我和局长沟通了一下,局长说她很快会回来处理这事的,让你放心等等。”我急忙问:“局长什么时候回来?都五天了,由于不够钱动手术,现在我们每天都白耗七八百块钱在医院里,加上拖久了,万一落个残疾什么的就更麻烦了。”秘书说:“很快的,你放心好了,保证没问题。”因为经过了上午的奔波,我还是怕他们又踢皮球,不放心地说:“这对于你们来说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了,也许我们命运的改变对于你们来说就是举手之劳,签一个名后,什么事情都解决了,希望能尽快一点。”秘书说:“放心吧,局长说了,一定解决,可能明天就会回来,到时我打你传呼吧。”事已至此,没办法,我只好回到医院等等了。
回到医院看到妻子和舅母用异样的眼神望着我,不禁哑然失笑,对他们说:“明天局长回来就解决了。”并让他们放心。随后把这两天的事情大概的对他们说了一下。这时妻子说了:“看你一进来脸黑黑的,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赶快去休息一会吧。”在一张空病床上一躺,我如释重负地睡着了。
第六天,一直等到了中午下班时间,我的传呼机始终没有响。这时隐隐感到又被骗了,吃完中午饭,我对舅母说:“看来在市委没办法解决了,反正市委书记和财政局长在海口开会,如果下午问题还没有解决,明天我去海口上访去,咱不信三个代表就代表不了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的上班时间,我马上又奔财政局去了。刚一进门就看到了秘书,忙问:“局长回来了吗?”秘书遗憾地回答我说:“抱歉,局长说今天回不来了,让你明天再来。”听了这话,我彻底失望了,对他说:“看来这事在市委是处理不了了,明天我去省里看看吧。”秘书忙对我说:“不用去了,局长明天就专程回来解决这个问题,你回去等等吧,明天我打你传呼。”我已经很不信任他们了,对秘书淡淡的说:“好吧,反正现在去也没用了,如果明天八点钟以前我的传呼没响,我就立刻去海口上访。”秘书没有生气,他对我说:“晚上,我再和局长沟通一下,让他尽快处理吧,我们一定尽力的,你放心。”
第七天,七点四十五分,我已经到了汽车总站。这时我的传呼突然响了起来,我激动极了,马上抓起公共电话回了过去,接电话的正是秘书,我忙不迭地问:“局长回来了吗?”电话里传来了秘书淡定的声音说局长回来了,让我赶快到办公室去。我一扔下电话,立刻打了一辆摩的飞快地来到了财政局办公室。一进门我就着急地问:“局长呢?”秘书却淡淡地对我说:“局长还没回来,但我和她沟通后,她让问你,交通事故责任还没认定,凭什么让我们先掏钱。”我气极,原来他们在耍我,让我等是为了拖住我,不让我在会议期间找到省里去。但这时我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异常冷静,狠狠地对他们说:“凭什么?一,交通事故责任没有认定之前,轻伤的或没事的有先救治重伤的义务。二,就凭你们是党,是代表人民群众根本利益的党。我的解释你满意不?”说完我立刻往楼下去,这时秘书拦住了我,我大声地冲他说:“你想用暴力吗?”这时秘书笑了笑,说:“别急嘛,等我给局长再打个电话好不?”我想,他们无非是怕我在非常时期闹访而已,反正会议还有两天,就看看他们还耍什么花招。也就对秘书说:“那你快点啊。”看见我定了下来,秘书走进办公室,这时,我隐约听见秘书对另一名工作人员说:“看来第一套方案不行了,用第二套吧。”之后,那名工作人员走进了隔壁的一个办公室。我不知他们在搞什么鬼,但直觉告诉我可能会有转机。过了一会,那名工作人员走出来对我说:“局长让你到那间办公室等她,她一会就到。”说着把我带到另一间办公室里,让我坐椅子上等一会。大概十来分钟,明显感觉到刚才那间神秘的办公室门再次打开,这时走进来一个骨感妇女,陪同的是秘书。秘书冲我说:“这就是王局长,有事你跟她说。”我急忙站起来,局长一直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对我说:“不用说了,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也是农民出身,老百姓的困难我理解。”同时他让秘书给我倒杯水,接着说:“你放心,你的事今天马上解决。”她放开我的手后,坐到旁边的办公椅上,对刚才那名工作人员说:“把三个代表办公室那几个借车的找来,还有,让出事司机也进来一下。” 最先进来的是司机,王局长对司机说:“你现在马上打一万块钱手术费到医院住院部去,不能再拖下去了,万一恶化,后果会更严重的,你明白了没有。如果有困难,先打欠条,由局里先帮你垫付。”司机当场表示后悔,并答应照办,一会就开出了欠条。这时王局长对那名工作人员说:“你陪他去,尽快处理好了。”司机和那名工作人员刚一出去,那几个借车的三个代表也来了。这回王局长可没那么客气了,指着他们说:“你们学习三个代表思想是怎么学的,代表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是这样代表的吗?放下这个不说,你们有没有良心,我好心好意借车给你们,到头来还有理了,说什么没让咱去撞人,这话也说得出口!我告诉你们,我如果告诉市委张书记,我看你们怎么收拾。”后来这几个人都认了错,并表示愿意承担部分责任。当他们回去后,王局长对我说:“小弟,你看到了吧,不是我们不担当,是太忙了,我向你道歉!”我急忙说:“岂敢让您道歉,别折杀我了。”王局长接着对我说:“你放心吧,我们会一直把你大舅治好的,以后有需要直接找秘书就行了,我让他帮你协调,好了,你回去先看看你的账户吧,如果钱没到,你回来找我,我帮你做主。”
回到医院,舅母马上迎上来告诉我,医生说明天手术。我如释重负地笑了笑,不用看,手术费肯定到了,这年头,医院也非常势利,是个要钱不管死活的地方。接着就把上访的结果简单地对他们说了,舅母听了口中不断地念着:“活菩萨啊活菩萨。”
9月20日,经过了21天的治疗,大舅终于康复,22号就可以出院了。这时交警队的事故责任认定书也出来了,认定责任是我们行人方负主要责任,没有对经济责任进行划分。对事故的认定我没有去较真,我知道那是件毫无意义的事,咱也耗不起,我只关心经济责任问题。非常仔细地询问了交警经济责任的处理方法,交警也非常耐心地告诉我,经济责任靠协商或司法另行解决,并告诉我,依据潜规则,主次责任经济划分一般都是四比六。我粗略算了一下住院费用,我们花了六千多元,财政局花了七千多元(账面还有两千多元),总费用是一万四千多元,目前,按四比六,财政局要承担约五千六百元。还有一些后续治疗可能还需五千元左右,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多花财政局一分钱,所以心里也就没那么紧张了。把一些利害关系分析给大舅和舅母听,征询了一下他们的意见,他们也表示认命,剩下的事情就自己承担了,财政局的协调工作由我去处理。
就在医院的事情处理好后,财政局秘书又打了我的传呼。我已经知道他们想对我说些什么了,心里很淡定,带上前一天写好的感谢信再次踏进市委大楼。首先把感谢信投进一楼的所有信箱里,然后再到信访办送一份,顺便问好主任并表达深深的感激之情。最后来到财政局办公室,一见面,秘书就问我收到认定书没有,我肯定地回答了他。这时他调侃地笑了笑说:“怎么样,你多花了的钱怎么办?”因为之前我已经心中有数,所以非常淡定,我把帐和他算了算,他摇了摇头,一脸苦笑。最后我递给了他感谢信,并对他说:“请您转告王局长,我们非常感谢她,同时也对您和财政局的工作人员表示深深的感谢!”这时他的脸上才露出了真正的笑容,急忙去给我倒水,我对他说:“不客气,水就不用倒,他们还在等着我一起回去呢。医院里还有两千多元,您让司机去结账好了,如果还有什么事,咱继续沟通好不?”秘书握住我的手说:“好的,以后多沟通,祝你们一路平安。”其实,从财政局离开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联系,往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一切都协调好后,心情也放松了很多,回想这28天的经历,心中充满了感慨和感恩。如果没有三个代表思想,也许我们的故事会是另一种结局。所以我一直感谢所有帮助过我们的人们,一直深深地感恩三个代表思想,这种感恩让我终身铭记着一个伟人的名字——江泽民!
2012-10-20
(以上共六篇参赛作品,欢迎大家认真阅读投票。)
投票规则
尊敬的评委:因10月“我的第一次”征文仅6篇,现决定直接由评委投票,决出冠军。请您在11月12日24时前投票。谢谢。11月征文继续,欢迎踊跃参赛。
附:评委名单
方文竹、张无为、王法、严家威、宫白云、埙羽、汤胜林、梁树春、白炳安、纪开芹、忍淹留、肖振中、乐冰、宋志刚、应诗虔、吉晓武、风铃雨、小人鱼在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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