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稿 
 
 
@ 车祸现场 
 
抢灯的车撞飞了一辆 
铃铛不响哪达都响的单车 
一起飞出去的除了一个褴褛的中年男人 
还有一些着色不匀的畸形苹果 
让世界愕然并且陷入瞬间停顿的不是事故本身 
而是男人飞快地爬起,一瘸一拐地 
在飞驰的车流里满地追拾那些四处逃逸的果实 
 
就像 
收集自己卑微的 
零散的命运 
 
 
@ 黑白荒原 
 
你们的杏花开了 
我们的雪花 
也开了。一夜 
还在开 
 
挖机和你以各自的颜色 
活跃成黑白里的异类 
也活跃成点睛之笔 
铁臂挥处 
阔展而寂寞一冬的画面就 
飒飒掀起风声 
 
半空里纸鸢一样盘旋着几只秃鹫 
蘑菇一样多起来的春羔 
尽管才咩咩学语,稚嫩的视角 
依然是草甸的主流阅读者 
斗齿间侥幸脱身 
难民一样的褐鼠成了俯狩之下的惊喜 
它们翼展遮住的雪花 
在下面投射出各自小小的领地 
 
一只野羚的半个骨架 
到底没能跑出漫长的冬天 
 
 
@ 向被删的诗人们所致的歉意 
 
第一个 
不写诗你卖酒 
食指在最后一步选项上略顿 
他有过同类相残的迟疑 
 
第二个 
你推送壮阳药 
和被它放大的快感 
好像你之外的其他诗歌悉患勃起障碍 
 
第三个认真地说 
才气还算个诗人。但你 
暴躁的怨气零下十几度 
像个只愿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短命的爱斯基摩人 
 
需要分行隐喻的快乐,忧伤 
愤怒和自我说服 
都是文字的花圃开出的各色礼物 
除了感恩,维护和珍惜 
不应夹带更多的私货 
 
他九十度的歉意 
小部分给你们 
更多的 
给无法给予她更多纯洁的诗歌 
 
 
@ 长途电话 
 
交押金 ,领机号。格子间 
话筒黑猫样趴伏在机座上 
指尖扣住拨号孔 
你却迟迟没有拨动 
 
得让大喇叭里赶来的母亲 
压压脚底的风 
让她胸口汹涌的潮水 
先稍稍平复 
 
你们聊竹林,老屋 
你亲手栽下的桂花树 
也聊那个被你叛逆的中年男人 
半生摘不掉的咳嗽 
只不聊母亲出现在梦里的因由和 
几天后她的生日 
但她依然在那头快乐 
像一棵逢春的枯木 
 
 
@ 倒带 
 
一台老式单卡 
早已磨损了翻面的勇气 
若想循环播放那支乡愁的曲子 
就背向东 
沿连霍高速,G30;定升路,永红乡道 
退回一个叫三合村的 
越来越稀薄的根系 
 
一年年拔高的数字渐趋失能 
这个简单的动作 
也常常只能 
梦里完成 
 
 
@ 高高的山 
 
高高的山 
都会习惯性领建一座庙 
 
头是身体的最高峰顶 
它高过理想,现实 
和内心你来不及审视的部分 
 
也有一座庙 
和庙必须配备的声音 
但不接受香火 
膝盖和油灯 
 
你的神 
清醒而孤独 
不妄语,不轻易承诺 
有自知之明, 
 
 
@ 接种的队伍像下班的时间越来越短 
 
那些将自己的生物钟前拨1.5小时的人 
终于等来了按部就班的医生。不 
他们聊天,更衣,泡茶;抹去办公桌上灰尘的时间尚来不及计算 
 
太阳倒推旗杆不锈钢的影子由线及点 
站成九曲十八弯链条之一环的人们不停地倒换着身体的重心 
有人开始席地而坐,有人愤怒离场 
直到一部老年机嘟囔着报响正午12点 
知情同意书才像一张张空白试卷逐级递传而来 
 
“19岁以下的请出列” 
“59岁以上的请出列” 
“有严重慢性病的请出列” 
短暂的骚动之后 
接种的队伍像下班的时间越来越短 
 
雀儿一般 
那些排名靠后的人 
轻巧地补上了资格的空缺 
 
 
@ 桥头一块非自愿的石头 
 
本是山里棱角分明的隐士 
被舟车劳顿地拽出大山。越走越远 
越走越憋屈,后来赌气不走了 
才在桥头停了下来 
 
停下,只是另一种开端 
錾凿开始剥除认为多余的部分 
抛光机负责迎合美学原理的轮廓 
平整的一面阴刻的密密麻麻的小楷 
负责一条河的前世今生 
起伏的阳面安顿朱漆题字 
大理石底座负责拱卫耀眼的专属落款 
 
每次,走过 
这块深陷异乡的石头 
你就走进了它回不去的绝望 
和胸腔里沉重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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