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绿皮火车的时代
孩童时，喜欢远方的风，来自铁轨的尽头
想象这风，必经过高山、大海、沙漠、荒原
它把南方的花吹成北方的雪，又把
北方的炊烟吹成南方的彩云
这风的旋转轮回，便把孩童吹成少年
少年时，喜欢端详夕阳的轮廓，在铁轨的近端
一只山燕没入橘黄色的芦苇丛
芦苇丛荡出秋天的蓝
美妙的暮色下，绿皮火车摇曳异乡的风姿拽拽而来
汽笛敲碎宁静的世界，车厢内涌动恓惶的面孔
想象他们陌生的和重叠的故事，夕阳便牵长了青春的影子
青春的影子桀骜地搭上这班绿皮车，乘风挥别夕阳
那些慢下时光的车厢里，开始挤满了欢笑和泪水
从此，两段旅程相依而行，一段奔向远方
一段奔向——更远的远方
二、茧
世界是狭窄的，翻身落进黑暗
无穷无尽的黑暗，无穷无尽地宽慰
风没有声音，雨没有形状
唯一相信是太阳的温度
将大地炙烤，将太阳冰冻
世界一直节奏地摇晃，从出生就不停止
直到我睁开眼睛，与光明的世界对视
与灌木、草丛、蜻蜓、一起舞蹈
与蟋蟀、猫头鹰、鹧鸪一起歌唱
从此世界宽阔
翅膀却无力扇起巨大的风
在花蕊间急促地呼吸，跳跃
时间衰老在踮起的脚尖，色彩在瞳孔里稀薄
秋露是轮回的召唤，我在黄昏收拢翅膀
在土壤里埋下春天的种子
三、殊途
儿时，世界是一只小盒
追随太阳和月亮奔跑，只知道天与地有黑白
熏陶忠孝礼义，生活有不可触摸的禁忌
少年时，世界是一方伊甸园
贪恋春花秋月，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渴望冲破牢笼束缚，追随飞雁和候鸟
青春时，世界有了理想
小鸟离巢，天涯海角飘飞
世界交错，忐忑行走于路途
成年时，世界的色彩浓郁
重新审视黑白，或陷入黑，或游走于灰白
梦变得零碎，脚步愈发深沉
中年时，理想世界回归狭小
褰暖节令轮回旋转，月光依旧璀璨
容颜愈加憔悴，心只能容纳下一个家的大小
清脆的光阴淹没在老练的步伐里
如今，理想与人生背道而弛
四、回家的路
天上的乌鸦围着我的影子打转
像个纸风筝，随时都要跌下天空
西边的尽头，烟火烧红了天
风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爷爷说一直往西，是回家的路
世界太遥远，他要去别的地方流浪
第二天，他变成一根干枯的拐杖
我本应柱着它行走，可无力提起
乌鸦呱呱地叫，它失去耐心催促我上路
西行的路在天尽头，我从春天走到冬天
想到自己也许会变成一根树枝
插在这处贫瘠的荒地
明年的春天会不会生根发芽
夜无声绽放，有缤纷的花朵开在头顶
有明亮的月光从东方照耀而出
我看到，爷爷从万彩斑斓里探出拐杖
乌鸦合拢嘴，独自西行而去
五、伤痕
一再低头，恨不得低到原点
静默像远方的河，风亦叩不响门环
野草疯长一季，荒芜无人问津
顺水而下的鱼，在下个拐角倒流
如泪水可以倒流，在必要时定会嘎然而止
止在梅雨淅沥的街头，天空无需过度渲染
无需无休无止的缠绵，举一把伞掠过
假如泪水可以藏匿，就仰起头
让更大的泪珠包裹，让更大的天空噬食
噬尽黑白的声音和影像，举起食指涂抹边缘
唯有环绕其上的白，带着流逝的印痕
六、寂静之声
说停下，时钟就静了下来
雪无声了一整夜，再没有窃窃私语
颜色空洞记忆，那些浅蓝或深灰
划向任何一边，都会陷入黑暗
若要抉择，就在恰当的时候失声
与整个世界告别，逆向时光奔跑
在触不到尽头的中点，不妨回头
虽然触眼之界，连自己的影子也遍寻不到
这卑微的阳光，透过月亮时影射到什么
你的微笑撞击我的灵魂，不可见
不可不见，索性同样当作一种卑怜横眉
回转身，雪终于融化成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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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0-17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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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0-19 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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