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在黄河上游
如果不是自律不严身体重
我定能飞上天空
肯定是吃饭睡觉耽误了时间
不然，我早就追上了日头
罢了，还是乖乖做条河流
有时慵懒，有时冲动
上帝也得容忍我的任性和傻气
我要见好就收，并努力修正
弯曲错位的骨头
一想到消失，我就不急了
我要慢些流，拒绝陡峭和过多的弯路
草木生长时，我会静静地听
草木沉默时，我就大声唱
02、独白
我恨自己是个胆小的伪君子
不敢面对裂缝、岔路和荆棘
更怕自己的针尖，对上了别人的麦芒
雪落纷纷，我说那是疗治眩晕的药片
落雪三千，被我说成包扎伤口的药棉
我的黑头发里藏着白
我的骨缝里有炎症，有增生
我的血液里搀着廉价的葡萄糖水
我的肌肉也不纯粹，它内裹脂肪和结节
我认罪。从今天开始
我要站出来，反对狮子的暴虐
反对为了捉一条鱼，而搅浑满池清水
反对子弹离开枪膛、孩童成为难民
03、原野上的树
“天空出现了鸟儿背叛的叫声”
原野上，一棵树的灵魂
被鸟巢带往天空
树的暗伤在于
它自认是根大一点的火柴
雷电之夜。它的心
像一颗滑丝的螺钉。无法拧紧
任何一圈螺纹。它迟疑。它流泪
它为雷电，举起了一万零一枚避雷针
是的，我也是一根火柴
与它们相同，头顶硫磺与磷片
却不得不一次次拒绝无谓的燃烧
04、厨房哲学
控制局面的并不是刀子
在厨房，菜刀、砧板
砧板上的茄子、排骨与豆腐
都只听命于水火
也许是耳提面命的缘故
流水学会了克制
它抱紧自己过客的身份
只交出时间的本色与事物的真相
而绝不留下痕迹
或旁逸斜出、殃及池鱼
一台好火，也有说不完的好品质
在不断的开关中
它调和了冷与热、硬与软的冲突
被火苗舔过的锅子是快乐的
强扭的瓜，也在蒸腾的水汽中放下执念
而烟机见机行事
抽走了生活中的苦痛失意与鸡毛蒜皮
这里是她的江山
更多时候，是他们的
多像一个家的心脏啊
它一动，世界就会
再次醒来
05、钟声
山寺传来钟声，它的余响
仿佛一串越来越大、越来越空的省略号
黄昏里的落日、大海、树木和小路
都在余响里泡着
落日分割了它的光芒
最大的那份归大海
小份的，属于秋叶、飞鸟和牛羊
而怀抱碧玉者，皆可揣走一整个落日
直到最后一个落日被带走
我爱无数明与暗胶着的黄昏
以及逆着光黯然离场的人
而我，还没写完一首赞美诗
天就黑下来了
06、等待叫醒的人
他对词的热爱
大于三餐、汽车和天气
大于落水的人对稻草的执念
和一块马蹄铁对马的寻觅
他能在一个虫洞背面
挖出深陷的大局、要义与隐喻
也能在蚂蚁的负重独行中
剥离出诸多的逻辑、意境与悲喜
他一再打磨那些石头
仿佛农夫一遍遍翻耕他的土地
众生皆睡，只有他是清醒的
他拒绝了自己的肉身和人间的泪水
在一张白纸上，一次次
让一个弃置的旧词抛却枷锁
转身，去了远方
07、父亲来电
他的电话一再擦亮暗夜
我站起来，在楼顶来回走动
像一盏刚刚被点亮的灯
夜深邃而苍茫，最深处
在故乡小院，那个小小的指挥所
我的父亲，刚刚在一片灯火中
部署了一场战役。而我
是他最重要的工事之一
此刻，暗夜接纳了光
岁月露出它温柔的肚腹
玫瑰析出体内的疼痛
安谧而欢愉
08、危险的事物
憨憨的犁尖是危险的
耕牛蠢萌的四蹄也是
它们常常绕不开蜗牛、蚂蚁和蚯蚓
来不及躲藏的草
以及草尖来不及隐身的露水
是绝望的
它们要大睁着眼睛
看命运轰隆隆从头顶压过
犁尖和耕牛搅动了一个清晨
真是悬而又悬的宿命啊
父亲正处于自己制造的巨大危险之中
这个清晨，他松遍了小块小块的坡地
我的父亲，他浑然不知
在天空和沟坡临时建构的瓶子里
他正扮演着自已恨过的角色
暴君、屠夫和法西斯
09、猎狗
一只训练有素的狗，忽然冲上去
死死咬住另一只狗的喉咙
直到血从那只狗的脖子，不断流下来
直到它像一截矮墙
倒在地上
这是他正在讲述的一幕
他说，这是打狗队常用的手法
那些流浪狗和无证狗
都会在嗜血者的利齿下
慢慢垂下头颅
幸好，他讲的不是这一刻
我不必做一个惊惧心痛的看客
不必听到主人悲痛的低泣和狗子的惨叫
也不需要在任何一个打狗人面前
环顾左右，岔开话题
10、再说说蝴蝶
梁祝飞远了
庄周亦不知去向
四月的花田，与风月无关
飞入取景框，亦是无意
不必与利已主义者谈奉献
与阴谋家谈品行
对于油菜花田来说
蜜蜂与蜜蜂是复制粘贴关系
蝴蝶与蝴蝶、蝴蝶与蜜蜂也是
一朵会飞的花
何须解释和证明
你只管飞，辽阔的花田
藏得下苦痛、凋零与中伤 |
发表于 2022-4-1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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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22-4-2 20:58
发表于 2022-4-2 21:3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