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斩
文/野兰(竹青青)
想开了,就去花间,与明月喝一壶浊酒
然后披襟散发,步行至樊溪,躺在竹排上,远远地漂出去
想不开了,就去铁匠铺打铁
断发剪爪
把自己这块顽铁,投进熊熊炉火中
千锤百炼,为降龙,为伏虎,为辟邪,为战天
为自己笔直地兀立在天地间,一身霜雪,铿锵作响
穿叶飞花,破空而出
你看那英雄断头处,桃花开了又开
巍巍苍山上青天朗明
你再看那神像倒塌处,人们蝼蚁一样跪下去
艳艳烈日之下,猛虎呼啸而来
复活
文/野兰
新的一天,阿尔从岩层飞出
扔掉历史,把一片云,别在金属的窗口
作为最后一个信使,现在,它是一只鸽子
对着阴暗处的枪管,说起落进海底的星星
那些激流、枷锁与花朵
当我说起昆仑,从胸膛到指尖之间的虚无
它以折断的羽翼,把明天指给我看
假寐的天空下,老虎念经
莲花杀人。母亲的神庙上鸟雀四散
一条大河低低地呜咽
更远处,落日坐在巨大的树桩上,上面劈着一把斧头
一滴血要流过许多岁月。阿尔拒绝了飞翔
一千零一次,我触摸它的洁白,它蓝色血管里的火焰
它孤独的哀鸣,我手中的诗
诗里隐隐绰绰的:麦地,麦地中央的铁轨,诗人,广场上的鸽子
雨
文/野兰
第一千零一夜
小艾再次在我的梦里醒来,给远方写诗
船没有来,灯光化成了流水
我们的梦被风吹落
剩下几颗热泪
我用来调和颜料:雪白的亚麻布上
小小的村落,萤火流淌
蛙鸣在荷叶上起起落落
——撕开画布,我们并不存在
另一面,是记忆带来的雨水,雨水冲刷着记忆
为了不能再见的人,雨水敲遍了所有的窗
风中挥舞的手,碰到时间深处冰凉的骨头
深谙死亡的意义,一只蝴蝶正在穿过沧海
诗意
文/野兰
这首诗的尽头,是一片海,海中的孤岛
一个人,在无涯的时间里漂流
抵达时,是一只白鸥
牠日夜独立在风中,呼唤:消失的船帆
与落水的月亮,死了亿万年的星空
仍在牠眼睛里璀璨
“流水带走了举起旗帜的人,但旗帜还在”
牠张开翅膀——一个洁白的世界
为了与牠相衬,我坚持站在小麦大豆这一边
放弃了所有修辞,呈给你一张白纸
为了像个人,我拿起笔,写下所有黑夜
旧照片
文/野兰
被框在6寸照片里,再被塞进旧书堆里的阿尔
站在上个世纪的栅栏内,朝我们微笑
光从她的笑靥溢出,溅到斑驳的地板上
再射入我眼睛。房间一点点地亮起来
角落里的花瓶将倾未倾。那里原来放着画架
我常常把油彩涂到阿尔脸上,她笑着转来转去
把糖果砸过来
多年后,我又一次伸手去接那些糖
用尽所有力气,想抓住那些不断流逝的事物
但四周并没有笑声,墙壁越长越高
窗户把世界固定在一面旗帜上
我看见星空在阿尔头上不断坠落,花朵一朵接一朵地枯萎
那磅礴的大河,现在是疯癫的车辙
我们还来不及拥抱,暮色已从脚下升起
大地深陷于腐朽的回忆之中
认真做梦
文/野兰
白鹭是唯一干净的
在戴着面纱的夏日,树荫下灰色的溪流里
白丝带缠绕着路过的风
那年轻的祖母,低了头
浣洗不断跌落水底的云朵
在阿梦的镜头里——
他说风,火焰就从天空的伤口涌出
他说收割后的田野
或飞成一道伤痕的白鹭
一场雨,就改变了大豆小麦的方向
当他说到“爱”,白鹭就消失了
天空躲在墓碑后面
河流随意地流淌着,是命运
在大理石的缝隙间,滴答
一根针始终潜行在我们的血脉里
风
文/野兰
牠翻开世界的另一面:药厂,壕沟,永不松开的枷锁
牠尽力离开那腐朽的教义,旗帜和阵线
牠走着,赤足经过漫漫长夜
从一个故乡到另一个故乡,深深地
吻遍每一寸土地,牠触及历史的血痕,失散的羊群
牠用那抚摸婴儿的柔荑,穿过国界、种族与信仰
推翻了人与人之间的樊篱,我们因此有了更
多的鲜花与果实
有了能在冰上燃烧的木头
当羊群无处安睡,牠敲响了世界尽头的钟
为我们打开一扇门,把在地上匍匐的事物,推向众神死亡的天空
那里,明月高悬,大海不停跃起,开始燃烧了
零点
文/野兰
被海棠的盛放惊醒,一切都在汹涌
月光更白了,火焰顺着灌木丛流淌
变成云墙,野溪,深谷
一种美丽之外,是另一种残缺
必须解开自己
忘记皮囊
忘记悬顶之剑
忘记铜质的日子
“虚伪的神祇已顺流而下,抵达死亡的意义”
未完的劫数,垂挂成枝头繁花
当你试图掩饰自己的荒芜
另一个自己也在岩层里挣扎
建设中的梦境,有无数的空壳
你要一层层地剥开自己,穿过埋人的屋瓴与诗篇
阿尔是个符号
文/野兰
青春的房子空着,空气中悬着一把剑
在我头顶嘶鸣
让我看他的眼睛:两种不同的黑夜
他的心——一颗悲伤的月亮
他的无法安抚的马匹,彻夜渡河
无数条河流,无数个清晨
渐渐遥远的故乡。我把自己一点点抽出
当他在风暴中回头,递过来一枝玫瑰
我就失去了他,永远的
于是我拨动钟表的指针,并放了一把火
零点
文/野兰
被海棠的盛放惊醒,一切都在汹涌
月光更白了,火焰顺着草丛流淌
变成云墙,野溪,深谷
一种美丽之外,是另一种残缺
必须解开自己
忘记皮囊
忘记悬顶之剑
忘记铜质的日子
“虚伪的神祇已顺流而下,抵达死亡的意义”
未完的劫数,垂挂成枝头繁花
当你试图掩饰自己的荒芜
另一个自己也在岩层里挣扎
建设中的梦境,有无数的空壳
你要一层层地剥开自己,穿过埋人的屋瓴与诗篇
大风歌
文/野兰
落日砸在千里岗山上,暮色从乌鸦的红瞳弹出
点燃了所有的海
风在浙北平原上盘旋,卷起上一年的收成
和母亲的嫁妆,再狠狠地拍进深深的沟壑
神的灯盏逐一熄灭,风暴里散失的羊群停止了叫喊
自动剥开了自己的皮
大地上,那么多的人,走成了孤魂
你抚摸曾经滚烫的胸膛,把头颅挂在远方
超重者
文/野兰
大河已死过,再死。白鸽飞走了
胖子还在我们中间,在人群之外
他头顶腐败的星空,穿着铁打的风衣
体内装满了来自历史的恶意与嘲讽
他逆风行走,拖着整座大海
走向明月——他的心
黑夜坚硬的颚骨紧咬着他,把他拖向深渊
他试图跨过他的年代,以恒久的痛苦与忍耐
在废墟里搜寻失落的星辰
一些秘密的鞭子,抽打他红色的伤口
当他站在孩子的摇篮边,低下头,重复
朗诵不朽的骨头,一首诗,要求自由
大海在地球的另一边跃起,让他看见疾病中的故国
箱子里的母亲又活过来了,荣耀是一阵微风拂过广袤的大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