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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洲:安徽濉溪人,1986年生。诗歌、小说作品散见《诗刊》、《星星》、《诗歌月刊》、《文学界》、《山花》、《绿风》、《绿洲》、《牡丹》、《西部•新世纪文学》等刊物。
久别离(组诗)
夜晚
美丽各有传说。我遇见的是夜晚 火车一路向西,掠过绿色的山,红色的山 夜晚是忠实的伴侣,不管早晚,必将到来 茫茫的雨阻隔不了啊。山和水阻隔不了 时差也不能,甚至地球的另一面 在这个夜晚,人们看见雨水的姿态 每一首歌都有它自己的心事。就像雨水 每一滴落在夜里的雨,也有它自己的哀伤和欢愉: 落在哪里都是落在夜晚的美色中 落在哪里都是奔向了回不了头的天涯 这个夏天,夜晚有最温柔的双眼 看过人们从没忘记的故乡和远方,以及 途中无法回归的雨水
风车
达坂城是个多么美丽的地方, 西瓜和姑娘的青丝一样多情 从一首歌,我记住达坂城 记住姑娘和马车,西瓜和石头路 而那些高大的风车,仍成群地立在旷野。 雪山还很遥远,白色的,白色的只是一点一点 只有一点点,还那么远。风车们全身涂白 从上到下,从前到后,没有食物和爱情 风车们把自己打扮成孤单的颜色 纯净的颜色,迎接一阵又一阵路过的风 地图上有一个圆点留给达坂城 风车在风中,转动它们的手臂
月光下
我不能怀念过去的月光和雨水,不能想象 一段残损铁轨的旧事 远方是无法到达的,那女子端坐, 月光之中,她的脸洁净,绣花针穿紫红的线 月亮上是她的影子和绣出的牡丹。 多少年,她在月光中端坐,不寄相思 不种梅花,不关心海棠和红芍 也从不想念往事:那往事中有一朵又一朵的牡丹 牡丹中有一段又一段的情事。多少欲盖弥彰 多少欲拒还迎,欲说还休啊! 她只端坐着。月亮之上,新的牡丹次第开放
小镇黄昏
蝙蝠是黄昏最早的使者。这风已渐渐来了 云朵中黑紫的边是我想要你记住的颜色 暴风雨躲在后面,雪山的白在后面 那些葡萄,是优美的泪珠,是和田的长在藤上的石头 光是美的,比光更美的,是你和我的黄昏 谁写清风的句子,留给海水。 这里远离大海,海面遥不可及。 一粒盐所能记住的痛可以忽略 新的疼还会再生,新的盐有崭新的苦涩 深藏的泪水可以忽略,新的泪水还会再落 这黄昏不是大海的,而黑暗如同大海 像往日里我可恶的情人说过的话:带我一起 我们看海吧。在世界上离海最远的地方 我们并肩,坐在十二楼的黄昏里 看海吧,海妖。塞壬的歌声已被风从云端送来
夜
我在这夜里醒着。想起你和你的藏在海水里的一粒盐 时间过去了很久,我记不住你的眼泪和被你杀死的人 记不住你悲伤时哀愁的脸。在这夜里 在白杨和苹果的城市,葡萄和薰衣草的河谷 我想起你和你藏在海水里的一粒盐 多么可笑的联想啊,你看 窗外并不是黑,街灯像万家灯火,给人温柔的遐想 某一扇窗还醒着,月亮和几颗星星还醒着 你的那粒藏在大海深处的盐呢 在这夜里,是不是还瞪着苦涩的双眼 艰难地醒着。 海妖,我远离大海。我在亚洲的中心 想起各种美丽的字眼,我把它们都赠与你 路边的榆树,垂柳,都在风中说想念我 但你知道,我从未相信和陶醉。我有可怕的近于悲哀的自知 这夜里,我和月光,和街灯说起你和你的藏在大海里的那粒盐 说着说着,这夜悄悄地泛白了。
少年行
这路是陌生的,分岔一个连着一个 桃花在左,梨花在右。 有时候也遇见一个池塘,春梦如草 接天的荷叶啊,一层铺盖一层 亭亭的莲,有时拒,有时迎 而太阳才初初升起。光是多么美好 露水也明亮,蝉鸣在树端 借着风,借着高枝和绿影 往前的路还长,分岔更多 一个分岔有一个分岔的风景 一个分岔有一个分岔无法言说的美好和哀伤 有时候,遇见暴雨,而天空更加澄澈 有时是一段云,袅袅地就飘在了前头 有时候,你一睁眼,就看见了灼灼的桃花
久别离
妹妹,我终于敢提起你,多少年了 我不曾梦见过你,你的小手小胳膊 瘦瘦的肚子,和眼睛。更可耻的是 我其实并没有记住你的样子,我从没有对人提起 在青河边的泥土里,有一个你 你的小小的身体里有和我一样的血 你的血肉和我一样来自布口村 来自这个不停有人出生和死去的大地 这个可悲可恨却又让人心疼的村庄和它的河水 多少年了,我今天提到你,我想起曾经的泪水 没有为你流过一滴,今天我提起你 此时此刻,夜晚的云和路过的风都属于你 只属于你。
我有一匹马走失在春天的风里
妹妹,在辽阔的草原, 我有一匹马走失在春天的风里。 我一直想要带着你从青河边离开 让荒草和野花怀念你 带上你,我们去看没有见过的海和沙漠。 我们的马要成为一匹穿越海洋和沙漠的马 我们的马,是一匹不会害怕寂寞的马 妹妹,我想带着你,即使只是吹吹风 河谷的大地是风和石头的大地 是马匹和我们的大地。 夕阳和云朵静谧,这么多年 我总想听听你在雨夜里的孤寂, 让我们的马也说一说没有遇见你的生活 说它穿过的溪流和森林 春天风大,青草们渐渐迷离。 可是再也没有机会。 我的,我们的马,走失在春天的风里 妹妹,这一万里路,我们怎么相遇?
如果月亮知道
如果月亮知道,此时,风正清凉 妹妹,你在1995年的哭泣有怎样的颜色 青河还是清澈的,还有芦苇和水鸟 那些水鸟我曾亲眼见过。还有无数的小泉眼 螃蟹和蛇,鸭子和水草,稀松平常 麦子在你的四周无限延伸,祖父坐在河边祷告 有时候也在我们的房子里驱鬼,他有时候说 你们都是无用的。妹妹,那一年的月亮 总是露出惨淡的光。你不在的时候,发生过很多事 我们的弟弟出生,祖母去世 老房子院中的无花果被雪冻死,葡萄藤一直没再发过芽 妹妹。你再无可能知道,1995年其实是悲伤的一年。 母亲的绝望被无限放大,而我无知。 春天过去是无法躲藏的夏天,秋天过去, 是没有希望的冬,月亮知道什么呢。
无题
妹妹,算起来你应该初中毕业了 像很多人的妹妹一样,退学,进城 在无数城市的郊外,工厂里,车间中 长出青春,长出爱情,也长出 一天比一天更多的淡漠 并没有什么其他命运可以选择 没有别的路可走,走出布口村, 就走出了五月的麦田,走出了熟悉的芦苇和棉花 走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夜坐
一枚绿色的我,在这夜里静静地坐 万家灯火已经灭了,街灯两盏 槐花若隐若现,街头喝酒的人 低声交谈,几片树叶在微风中从容掉落 我目所及之处,仅能如此 黑夜之外,布口村一定在深深的睡梦里 白墙里的红砖,绿水边的洋槐, 青河里的老石板桥,桥头的芦苇 芦苇丛的水鸟,在这样的夜里 早该睡着了。 我古老的亲人们也都睡去了 只余一个绿色的我,在这静静的夜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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