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新诗经》诗稿
梁祝
穗穗死了，在泥土深处
她吐出的子孙在《约翰福音》
第十二章二十四节。上帝说：爱要出卖，爱是最大的卖淫
伞，不让一滴雨，进门。我不让老天，在乌鸦里，收晴
我在蝴蝶的体内蛰伏，看姐姐，看妹妹，看闪电，一轮又一轮
穗穗活着，她在淤泥里脱下唐装，把名字挂在两朵乳房的中间
等一个姓祝的男子，抄袭来生，咳出蝌蚪文里丹青的蝶变
2008年1月8日作
生活在远方
生活在远方
我忘了 时间是一口荒井
深陷于孤独的人 怀疑一切
打开谷仓 让阳光进来
我在盐碱地的白纸上
写下“穗穗”和丰收的困惑
大风刮过远方的山冈
一个任性的孩子
撕碎了幻想的天堂
幸福啊幸福 难道我必须
在风中 承接你无形无象
漫天飞舞的光芒吗
生活在远方
我忘了 世界是一所敞开的客栈
热衷于流浪的心 天马行空
阅读群山 告别浮华
我在故乡的小屋里坐禅
寻找母语和哺育我心性澄明的长江
大风刮过远方的山冈
一个神的女人
升起“跳舞的心脏”
她要以月亮的名义
抚慰缄默的大地
远方啊远方 我们在荒井里
我们在客栈里我们在历史的眼睛里
一再梦见光中的马匹
卑微的是我
生活在远方的我
没有衣裳也没有行囊
2008年11月12日作
盲音
盲音，以盲目的名义
（掏空噩，厄运）
以号角放纵的幻灭感，无处不在
夕颜，暮照；秋水，苍莽。
百年孤独，千秋焦虑。立体悬挂的河流
聚满雄性流沙。褪下人皮寓所，听候召唤
听凭诱惑的太阳，裂帛黄金记忆
幻听的梦，不省人事
这不知所云的人世
花朵受难，桑蚕流浪，如惊弓之鸟
遁入，一株幽冥斑驳边关的老槐树
城池苍老，天地骤合
金属和玻璃，痛苦和淫乐交替上演末日伊甸园
大悲大喜的火焰
荒城之夜，旷原之野
女娲和伏羲，亚当和夏娃
交换牙齿和肋骨，彼此辨认，相拥交欢
万年之前和千年之后，未曾吐艳的蓓蕾
用母乳喂养胸口唯一虔诚膜拜的暗夜篝灯
没有恐惧，没有感伤，没有怀乡之病
只有文明的火种
在秘密的城郭，碎陶的图腾里
沉睡。刹那，也是永恒
他是荒漠，也是晨光
他是荒漠的晨光。在头顶盲音的绿叶里颤动
……白驹蹄踪
2011年12月19日作
沉默的嚎叫
——献给淫乱、喧嚣的工业时代
一口气读完佛教史，再换一口气读完道教史。十日谈里，青春和美貌有着说不完的
人间故事。我这样的开篇，让黎明踩在黑暗的尸身上，瘟疫的语言，像逃亡的光线
四处漂浮、浪荡、卖艺、淫贱，泛滥成灾。我想放出体内豢养千年的神兽兵团
将一座座主义垃圾、一桩桩国家丑闻，一件件朝代赝品，一枚枚宗教禁果
在拍卖的铁锤下，齿轮的吆喝里，冷酷地粉碎、颠覆、践踏、殉葬，不可言说……
这个时代命若游丝，水泥、钢筋、铝合金，机器的刑具和性具，烟花绚烂的彩色地狱
人类比毁灭的蝗虫更多，欲望的蚂蝗，密集地钉在地球城市裸露的青紫肌肤和乡野
歇斯底里的金属元素污蔑的血管。我杰出的大脑，跟不上高架桥、高压线、高压
水龙头，暴躁的耳光。我的孤独临风玉立，发出泥埙低音部里肃杀的秋风
季节的铡刀下，一群非兽、非神荒诞的词语竖起耳朵，听从星相、罗盘的调遣
随意组合：无政府、异化、客观存在、克隆的种人，天空的睾丸，大地的阴蒂
罪恶充斥无数淫荡的城池，厮打、烧杀、奸淫不绝于耳，漠视的目光如同行尸走肉
白蒙蒙的反射硬币上旋转的末日乐章，彻夜不眠的啤酒瓶，暧昧的霓虹，横七竖八
躺着毒贩、娼妓、私营洗脚妹、各类经纪人、国有二奶集团批发部下：督主、霸主
科员、局、部、支、所、党、领袖等，等等，等等，等等，等。腐肉的大厦
将倾未倾…这个世界，并不因我消失而消失，我的疯狂只和一首“沉默de嚎叫”
受孕，分娩出丧钟的分秒。十字架上，有脱衣舞娘的大腿，和圣母玛丽亚的裸臂
圣洁和风骚，两极拥抱、骤合。宗教、哲学、历史、政治、经济等，仿佛八爪鱼的吸盘
蜂拥而上，极乐的狂欢，媾和。他们来者不拒，他们爱妓女爱小姐，也爱母亲和妻子
他们收藏上帝、神佛、放浪的纸币、发酵的黄金、撕裂的肉体、吃人的时间
怒吼，棒喝，舍生取义，温和的劝慰，仍无法赦免远古魔盒里放出的漆黑原罪
黑烟遮蔽，废水横流，我在一张中国的大床上，安乐地死去。身体的战场上
有人目睹，屈辱的南京条约、北京条约，丧权辱国的二十四条，跳动的数字
白花花的银两流出，无数的珍宝易主。条约之后的条约，杀戮之后的杀戮。
生戮、死戮，密密麻麻的坟茔，高高低低的墓碑。坦克、大炮、舰队，
和肥大的航空母舰，征服的蘑菇云，我的肉身荡然无存。只剩思维之光
散落宇内的黄叶。这理想的天空下，只剩下头戴文明桂冠“一无所有”的
丧家之犬，声嘶力竭的嚎叫。哈利路亚，我有黄皮肤，黑眼睛，美妙如绸的肌肤
我“用梦幻，用毒品，用清醒的恶梦，用酒精和阳具和数不清的睾丸”
构建淫乱、喧嚣的工业时代，窃窃私语地筑起“且且且”水泥钢筋浇铸的记忆丛林
我中式的偏头痛，在西方的脑海，在民主自由的闪电里，照亮林徽因英雄纪念碑上
女性的美丽石纹。我相信美，无用的诗歌，低能儿的海豚音，嗜茶的口舌，怒目而视
活着的鲁迅。大街小巷，我放逐我，我寻找我，我幻想我，作为天使的世界职责和重担
爱幻想的中国天使，散发自由、独立、忠贞、纯洁的传单……红旗的嚎叫，猎枪的嚎叫
烟草的嚎叫，红皮书的嚎叫，警笛的嚎叫，渡船的嚎叫，裸体子弹的嚎叫
人体炸药的嚎叫，地铁性器的嚎叫，手臂森林的嚎叫，手稿被毁的嚎叫，异域海盗的嚎叫
别墅的、茅屋的、贫民窟的、廉租屋的、山顶洞的、窑洞的，还有六道轮回的嚎叫中的嚎叫
哀鸿，孤寡、残疾、异性，捣碎了城邦、城堡、城郭、城市。我人生的诗歌里
只剩最后一颗嚎叫的心脏，在螺壳的旋梯上，忽上忽下，忽前忽后，荡着秋千。
孤独拍手，沉默放火。肉体、苦难、宽容叠加的今生，无边无际的睿智，解放我
它从各种形状中，解放我。“垂直、直线、括号、方格、联线，这些思想的形状”
允许我在沉默中爆发，品味意义的旋涡。然后顺着意义的方向，放马飞奔。
无规律、有规律的可能，秩序的脉冲，吞下时间腐烂的加速度。我如同不确定的风
飞翔、曲线声响，蹑手蹑脚，在词语的盛宴里，参观、合作、摩擦并闭幕。尤如不肯
关闭的路，敞口的高兴，我一口气读完的金斯堡诗选。我沉默的嚎叫，一口在道，一心在佛
他说：垮掉垮掉，垮掉一切；他还说：烂掉烂掉，烂掉一切……
之后——明天会有一条新路在一条新路之上，沉默诞生。
2011年12月19日作
精致的瓮
举着一把小刀，很小的刀，你怀疑自己。有一些预言，比你安静的名字，更像暮秋之夜某本小说的结尾。史学家、考古学家、未来学家，都一一来过了，沿着黄河和长江两条惯常的水路，神秘蛰伏，悠久惊叹。你铺叙、编造、革新的能力，也在舌头的分岔进化中与日俱增。这不言而喻，人总在长大、衰老、世故中分辨适合的历史和记忆，你肯定做不了神，可以披散着白发，手持权杖，仙气凛然，惬意地巡视，长生不老……一条子午线，闯入了你如花的身体、瑰丽的大脑，奇怪啊奇怪！你如花似玉的身体上居然缭绕着补天、成圣的传说。大脑造字，每一个字都在投身大海，填海！十指开山，每一个子民都在竭力拓荒，移山！这条飞来的子午线，目睹这一切神话后，继续将你劈成两半，这并非子虚乌有，据说：咏春拳中，就将人体正中线称作子午线！你看，你分裂的生活，严寒还是严寒，酷暑还是酷暑，只是“文静”内敛的最高虚构生涯，变成了掌纹上纪录片般凌乱的旅行和划痕。梦魇、梦呓、梦遗，一梦浮生！臆语症的人生，并没有确定和1+1=2的准确目的……只要，只要活着就好！你写下钻石前生，磨损，磨损，磨损之光。脑袋里顽固的思想，和老子论道，和庄子鲲鹏，和屈子同骚。孔家老二是兄弟，偶然不穿衣服，敲钵大骂“乡愿”；孟轲孟大哥为民说话，被乞丐皇帝请出祠堂书屋；佛祖老友，你佛本无祖，租我中华的房子千百年，早也入乡随俗。你大笑淋漓，举起小刀，一把很小的刀，怀疑一切——“既然是彻底觉悟，觉悟了宇宙和生命真相的人，为什么每一次写作，仍在寻根和伪造中，遮遮掩掩，追根求源，那个劈开我，带我找到死——死亡的子午线，很像永恒的先人智者，埋身何处？哦，是你头顶上的那只希腊古瓮吗？精致完美的处子线条，另一个世界就在当下……”这是没有意义的——身首异处的思考，一个灵魂在甜蜜、绝望的假想中挣开濒死的耳朵和眼睛，美——真——善——哦——哦哦哦哦，死吧，不要这重来的日子，深切的同情，一滴泪就是宇内和所有，时间如是说。
附录：精致的瓮（创作谈始末）——
写这首诗歌的起源，是自己第四次阅读——济慈的《希腊古瓮颂》，阅读之时，总觉得作者的内心里有一把火，忧伤经年的火苗……“美即是真，真即是美”——我想触摸这火焰的内心和酮体。想用口语对话的方式，和他“身体在思想”的诗句合二为一。
而《精致的瓮》，是美国学者布鲁克斯的一本诗学研究理论的经典之作，它主要是研究诗歌结构之书。作者选择的阅读范本，都是一些诗人经典的作品。用各个专门的篇章和篇幅，讲述悖论、反讽、含混、意象等诗歌理论元素。我的诗歌题目由此而来。
瓮也是盛放骨灰的器皿。希腊古瓮也代表一种传统文明，隐喻悠久的历史和文化。而我借来“瓮”——精致的瓮，譬喻中华文明。只是东西方文明是互为排斥又交融并存的……这里面有自己的一些不成熟的思考。于是我用了“子午线”的隐喻，带入一种分裂思维的呈现。
布鲁克斯有一个经典的论点，他认为分析一首诗歌，应该以“结构”为本体，而不是以“内容”或“题材”为本体，这样就十分鲜明地强调了文学批判中——文本的独特性和重要性。所以我才会想到用不分行、不分段的诗歌结构，来写这首《精致的瓮》，因为于读者来说，按照自己的习惯来阅读分行出来的诗歌版本，对于他自己来说，就是最好的一种版本，就是他自己“独一无二”的精致的瓮！
曾有诗友半遮面质疑我的这首诗歌。她问：“为什么渴望别人来分行？你的个体还有意义吗？是博取理解？还是博取喜欢？那么，你起初的目的是为了啥？为何这样写？你的的立意的呢？……”如她自己所言，她的疑惑很多，但恰恰是她的质问，才会有我前面交代了这么多和这篇自我解读文字的诞生，大家也能感受到了一二，明白一二。
我感觉诗歌创作，是需要诗人时时留心，努力创新和颠覆的。如果说，我的某首诗歌，让诗友有创作冲动，那么这首诗歌就有存在的价值了，而且它的价值大于了文本最初的内涵。同样作为诗歌的组成部分，除了语言，就是其结构的塑造。这首《精致的瓮》诗歌的最大意义——就在于读者自我的阅读，由此产生的气息分行，这就形成了一次诗意的互动。我原本倒没有想到互动部分，而是因为这里有阳光诗友，在阅读我诗歌时自主地开始分行，才给我这样的灵感和启迪。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我的原诗结构就是毛坯房，而最后的精装修部分，属于喜欢它的读者们。我的个体存在意义，就是我是“文本”的提供者，尽管未必所有读者都喜欢我这诗歌的内涵所在和纷繁能指，或者它是有瑕疵、不尽人意的毛胚房。但读者可以通过自己的方式，获得最精致的诗歌版本（瓮）。
2012年6月27日作
发表于 2012-12-11 1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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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12 19:50
发表于 2012-12-13 17: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