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微尘含笑 于 2012-1-13 18:08 编辑
《磨房 》
磨房——一粒粮食的必经驿站。磨房,必然的站在那里,机器张开大口等候,吞吐无可抵挡。机器的巨大噪声盖过了一粒粮食的呼喊,如同黑夜的潮水淹没了世界。但分明可以看到一台磨坚硬的机体中,粮食带着生命的流苏在瞬间发出光和热,流星一般又在磨的喉咙里喷泻而出。它们瀑布般的热烈激荡,脱皮、奔跑、呼啸、粉碎、抵达、聚拢。释放出骨子里的所有疼痛、芳香、金黄和白。带着最后的风声,和呼吸装进口袋里。带着心窝里的温度,手心里的温度,带着阳光的甜蜜和微笑装进一截肠子一样的口袋里。
磨房里的粉尘像下一场小雪,你分不清哪些是粮食的,哪些是粮食依存的尘土。他们只管飞翔,将整个的你努力含住,像水含住一条鱼。噪声里,你别说话,说了也听不到。看好粮食,他们碎给你看!虽然是去掉了尘土和麸皮,但还是膨胀起来,膨胀起来。瞧:那些经过加工的粮食多么细腻。像打开的文字,打开章节也打开了每一个横竖撇捺。他们精心修整了一条可以一直通向你血肉和心灵的路。我甚至可以在指尖和躯体中每个地方找到他们,还原他们,并在夜里一翻身就被一粒还原的粮食硌疼。然后,由他们自由滚动像顺着山体一路滑坡。你可以让一台磨慢下来,将他们来不及说的话和成为粉齑的疼痛拉长,直到漫天的朝霞红了又红,直到雪花代替粮食说着你能听懂的话。
来吧,下腰扛起一袋面粉回家吧。这场景多像你顺手牵着一个孩子。我的眼窝里激动的就要流下泪滴。为你,也为一粒粮食。你看,那清瘦的日子正花朵一样摇曳着在风里将你等候。就这样,一粒粮食经过磨房就变成了面粉,隐姓埋名,呈现出更多的意义和形式。更多的消失和重现。
这篇文字就要写上句号,而磨房的巨大声音却无法阻止,一直响在耳际。而那些粮食的有关细节也被我一一省略了,比如:小麦、玉米、大豆,连他们的名字我都不曾提到。
《剥花生》
啪!一声脆响,花生的壳子就开了。这啪啪的声响是花生出嫁的礼炮吗?你看:新鲜的花生米那么娇美的坐在壳子里,像一个足不出户的姑娘正做着绮丽的梦。粉色的面颊一定是在想着只有姑娘才有的心事。我就叫她“米儿”怎样?如果你稍微留神就能看到她是翘起小嘴巴的,而且是红红的唇。这样的情景让人着迷。
一个人剥花生很静,并担心起这姑娘听着炸响会心悸吗?会激动吗?她一定晃了一下身子,然后对自己说:“啊,谁敲门啊?我要出去了啊。我的房子就要丢在我的身后了,然后我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她在麻屋子的壳子里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一定很留恋,很感恩,毕竟那是她一生做梦的地方。让一滴水变成乳汁,变成一个嫩嫩的小珠子。为此快乐着,但又为着曾经一时的干渴而焦虑过忧伤过。这些在黑色的土地里没人能知的。世界就那么大,那个相依为命的麻屋子。长大,膨胀的梦想让生命变得硬朗。这是多么不容易啊!米儿,当我打开你的大门时,你是不是就晃了一下眼睛?然后定定的看着我,说着命运,说着来路啊。
她一尘不染的提着粉色的衣裙走到我面前,诉说着一粒米儿的前世今生,也时刻准备着将她一生积攒的白色乳汁倾注我的心田。是不是在我的容器里粘到了灰尘?你的粉、你的白那么珍贵,要引领我的梦一路前行吗?有时两个或是三个米儿在一个花生中,她们像是姐妹,但有着各自的闺房,只留很小的孔说说话却我握不到对方。我现在让你们团聚,彼此瞧瞧是不是一样的?一个祖先、一个梦、一样的天空和命运是不是?也许,你们有着不同的名字,但在我这里都叫做米儿。这也包括那个最后成熟时节却被雨水泡的发乌了的米儿,那个被收获时不小心遗落在土里的米儿,那个因为种种原因没有长大早早起了皱纹的米儿。米儿啊米儿!我的心禁不住为米儿澎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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