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的日子里 (散文诗五章)
贵州◎田淼(土家族)
医院的被子或床单或其他
医院的被子或床单尽是白的,和病房白上加白,和整个住院部白上加白。
我生活在一个白晃晃的世界里,却穿一身黑的衣裤,瘫软在床上,试图用黑作阴谋推翻满床的白。我把我的眼镜摘下来放在一张靠床的独凳上,用手把眼中的白尽力揉挤,然后我把眼睛转向窗外,尽力逃避着白。
好希望病房里的灯光暗淡一点,昏黄一点,然而那悬挂在头顶的白炽灯却精神抖擞,趾高气扬,发出的光线比被子或床单都白,甚至超过了雪白雪白的程度,企图压制我全身的黑。
在病房里我反对白,拒绝白,可是医生和护士的衣帽全是白,可是那输液的吊瓶吊线吊针全是白,这些致命的白,硬是把我的胸怀挤压成窄窄的一溜通道,让我的气息不能顺畅地进或出。
医院的被子或床单全是白,在医院,我是一条被白死死包裹的毛虫,深深地渴望着黑。
病房吹来了风
大白天的,我还没有入睡,风从四方形的窗口吹入,很急很猛,把病房的门板关得很响,门闩就撞坏了。
撞坏的门闩,掉在水磨的地板上,带着叮叮铛铛的金属声滚了好一阵子,然后停下。一个病友走过去拿起来,瞧了瞧,一言不发地把它抛进了垃圾篓,然后转身回到了病床……
风吹进了病房,撞坏了门闩,这个生动的细节叫人回味,总算给我们的生活添了一把盐,让整天的枯燥吃惊了好半天。
夜里,我们用凳子抵死了门板睡觉,但没有谁不提心吊胆。
夜里有雨落进病房
正值清明时节。那天夜里天出奇地热。风吹得窗玻璃嚓嚓地响。一种预兆凌空传来。
病房的灯光周围有密集的飞蛾绕上绕下,这一特征令我想起一场大雨正从天外扑来。
果然,一阵风急切吹过之后,雨比我们想像的还要猛,雨朝着黑夜猛猛地砸,也叮叮咚咚地猛砸我们窗玻璃和窗台。
窗子被我们关死了,风和雨全然被我们关到了窗外——但还是有几滴调皮的雨硬是挤进了我们的病房,把病房尿湿了一大片。
傍晚,行走在山脊上的人
傍晚,行走在山脊上的人,背景不是山坡、田地和庄稼,也不是山谷和房屋。行走在山脊上的人背景只能是黑,偶尔还有我从医院病房里看过去的一束一束的目光。
傍晚,行走在山脊上的人是黑黑的一点,分不清鼻子眼睛嘴巴,分不清男女老少,分不清美丽丑陋,也分不清高低贵贱……
底色是黑色的,在山脊上行走,长发飘飘的美女与平头无奇的小子没有两样,衣服上的红与蓝,黑与白,华丽与朴素没有两样。
在山脊上行走的人除了黑色还是黑色,黑黑的一点顺着山脊一忽儿飞升一忽儿下沉,健步如飞,身轻如燕。
没有话语传来,黑就是黑,黑是自由自在的美,包括那在山脊上表达的语言。
从医院里出来
从医院出来,我还是我吗?
那个病中的我被好了的我代替,可恶的白色的被子床单还有白色的墙壁被我狠心地抛在后面,那打点滴的吊瓶吊线吊针还有那白色的衣帽还会对别人张牙舞爪吗?
从医院出来,清新的风满地都是,那满树的鸟儿激动得用歌声问候。
那辆迎接我的“的士”让我倍感亲切,它用最快的速度和欢快的心情把我送到了家,然后转身离去,像是完成了一件光荣的任务之后的无比幸福与快乐。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听见儿子亲切地叫我一声爸爸,我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的甜,我幸福地“哎——”了一声,算是回答。
作者:田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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