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月自选
《我要伯父讲述他早年的经历，想记录一下他当年的生活，他只说了一个字》
饿
2012.1.2
缓解
我走在雪地上
鞋底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
踩碎了冬天的骨头
让我充满复仇的快感
2013.1.4
现实主义的厨房
不准在厨房里唱歌
唾沫，嗯
堕落
不准使用浪漫主义调料
嗷，你为什么烤出
后现代主义的蛋糕
绝对不行
超现实主义的盐
不得入味
乖了啊
关了象征主义的火
踏踏实实
煮一桌现实主义的菜
2013.1.6
落叶
一枚叶子落下来
我说的是那一枚
我为之命名的那一枚
它叫凉凉
巨大的广场，无数的落叶
但我能从中找出它
它叫凉凉
如果你走过来
我指给你看
喏，这是凉凉
它刚刚从枝头落下来
2013.1.8
星期五症状
像星期五一样心存厌倦
早晨一睁眼，我就期盼太阳快落下去
赖床，残梦乱爬
我按住轰鸣的穴位
头皮屑，一场纷乱的小雪
扰乱枕头上的村庄
泪水的地图，无法标注经纬度
勉强坚持到下午
我不得不燃起尘世的烟火
燎薰我那副现实主义的肠胃
在夜晚来临之前
赶紧入睡
2013.1.12
失算
二十三年前我第一学会不满
第一次假装离家出走
我记得那个夏夜
我根本不能走远
我蜷缩在村里晒谷场的角落里
第一次近距离感受白月光
第一次看着村庄的灯火
一盏接着一盏熄灭
我等着他们来寻找
但整整一夜
没有人呼唤我的小名
我的脸靠着那块大青石
从凉到暖，由暖变凉
我一直坚持到月亮隐没
第一次遭遇恐惧的黑暗
是那么巨大
我发抖着摸回家
父亲赌博未归
母亲对灯泪垂
2013.1.12
妄想症《摔》
每次经过那里
都看见他在倒立
现在的人啊
健身都用稀奇古怪的法子
然而有一天
我听见有人问他：你在干嘛？
“我在找立足点
好把这烂地球摔出去！”
2013.1.14
野鸭蛋
不一定是野鸭下的蛋
皮皮尖叫
说不定是我家的鸭在这里下的
我家的鸭经常来这里
我家的鸭正在产蛋期
河边的芦苇丛中
我们几个小屁孩
都在虎视眈眈盯着那个蛋
皮皮唾沫乱飞
突然
牛牛抓起蛋就跑
边跑边喊
你家的鸭都是公鸭
扑通一声就钻进河里
一眨眼就到了对岸
2013.1.17
大帽子
他
突然走到我面前
对我说
你看看
我的帽子漂亮吧！
我以为眼花了
使劲眨了眨眼睛
“我的帽子漂亮吧？”
我掐了掐自己的手
相信不是幻觉
“我的帽子漂亮吧？”
他的语气开始有点急
我舔了舔嘴唇
“漂，漂亮！
可是，你的帽子在哪里呢？”
2013.1.21
结结巴巴地抒情
——三回莫渡
你提到中年
我才发现，这些年
步子迈得比以前是小了些了
尿得也没之前远
酒越喝越慢了
越来越不喜欢鲜艳的颜色
胡子也懒得刮了
说话喜欢拐着弯
被人当面指着骂
也不会急着跟他干架了
看电视也不会流泪了
周星驰也不可笑
一句简单的话
要想好久，才能说出来
变得结结巴巴
婆婆妈妈的了
说到这一点
我得停住了
这样的抒情
一点意思都没有
摸摸头上的帽子
该洗头了
2013.1.22
在公共汽车上看到三十二个诗人
不用猜，满满的一车
农民工，白领，扒手
乞讨者，骗子，便衣警察
人民教师，医生，学生，妓女
挤成一团臭气哄哄
我坐在最后一排靠右窗的位置
认认真真地数了一数
整整有三十二个诗人
非常不幸
他们都没有办法抒情
2013.1.25
肉食主义者
我是肉食主义者
牛羊猪
鸡鸭鹅
狗驴
家养野生
来者不拒
老鼠乌鸦
各有其味
有朋友告诫我：食肉易患癌症
当节制
老伙计，你有所不知
我就是我自身的癌
食肉，正是要喂养我这不治之症
2013.1.27
大厦
大厦和大厦靠在一起很孤独
大厦把大厦种在大厦的影子里
大厦在大厦的玻璃幕墙欣赏自己的腰肢
大厦觉得大厦长得有些高了
大厦不说话
大厦默默丈量大厦之间的距离
大厦觉得这么傻站着很累
大厦叹了一口气
大厦把大厦交给电梯
交给灯红酒绿
大厦很不甘心
大厦摔倒在大厦的脚跟前
大厦压坏了推土机
2013.1.29
巨幅广告牌上的小提琴手
他双眼微闭，神情陶醉
姿式优美
我常常在这个路口
对着巨大的广告牌发呆
我紧盯着他的琴弦
想知道他到底在演奏哪一个曲目
我记住的是
他的右手臂下方空白处
涂着一行潦草的字迹
枪支迷药13917452174
2013.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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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2 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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