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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中国好诗榜”初选投票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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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3-3-24 08:3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2012“中国好诗榜”初选投票帖

      
投票说明:
   
投票时间:3月26日—4月10日
    投票办法:1.由网友、大众评委投票,每位网友最多可投10首作品,大众评委可投20首作品,跟帖投票即可。
    2.重复投票无效。
    3.投票结束后,得票前100名(首)作品,与专家推选作品(38首)、杂志区推荐作品(60首)一起进入复选。

投票建议:
    1.纳入海选投票的、符合要求的诗作有698首,分A区(网友区作品在2、3楼,共328首)、B区(网络新媒体区作品在4楼,共147首)、C区(民刊区作品在5楼,共113首)、D区( 大众评委区作品在6楼,共110首),鉴于其中很多佳作分散隐藏于其中,建议投票网友和大众评委抽空读完全部作品后慎重选择,尽量将好作品推举出来。
    2.建议投票时兼顾到几个区都有作品。


      特别说明
:1.凡是网友区没有按照规定在2首范围内推荐的,只取前2首;2.重复推荐的,只取第一个推荐的;3.如有遗漏,请于投票开始前提出,以便添加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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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24 08:3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汤胜林 于 2013-4-14 10:44 编辑

A-1《诗歌何为》

诗歌何为?
老友,我不是那个贩卖答案之人
如果借用一句
无为而无不为
尚可搪塞与支吾。

诗歌何为?
老友,它耗尽人的青春与热血
耗尽你心中的最后一股真气
比如说生死之门
模糊叩响一二。

诗歌何为?
老友,我在温暖的房间里扪心自问
今夜,意欲与你同醉
白发太长,散发太伤
清吟须纵三千里月光。

诗歌何为?
老友,你说说,何为?
怎么,你要成为宇宙的中心
还是要成为统治一切的王者
此时,我只想牵住女儿的小手,散步。

A-2《2012年的平安夜》

不久,还有更多的孩子
围着常青之树舞蹈。
简朴的仪式
来自于伯利恒的那位明星。

一霎时,他成为世界的焦点
一边是蓄意的阴谋在等待
东方三博士的风尘仆仆
阻挡不住阴暗风暴划过长空。

孩子,摇起手鼓,扭动屁股
今夜你是否平安、温暖?
明天的新风在向你致意
那世界是你们的,看,我们在一起。

A-3《翔羊

守着你升起
和守着你
滑下山梁
我在东山挂起
不要问我
这是哪座山岩
我是摸黑来的
也没看清它的名字
老苔的青
慢吞吞的
染厚了背脊
挂长的脖颈姿势
夜夜都是一样的
即使睡熟
也不会忘记
扭转双角
脸朝向西方
在岩石的咔嚓声中
我己经蜷紧
舔过月色的舌头

A-4《绿袖子

很久没有听众
指落下
再没醒来
蓄积的埙声
挤满胸腔
打开我手指的
你是哪一个
哪一个
绿袖子舞开
在我的掌上
脚尖掂起
腰悬玉佩
叮咛复叮咛的
二额温暖
呼吸垂下的
松木香味
裹着我睡熟的
白月光渗入海底
一枝枝
珊瑚白亮
在数一尾鳗鱼
清洗鳞片的响声

A-5《法源寺后街

法源寺的后街是破败的
像任何事物的背面
留下一些真实的印记
或掩藏了一些真相

我行走在蜿蜒的窄街上
看不见巷子的尽头
高大的台阶与低矮的门户羼杂一处
共和国的门牌号码统一了身份
语录牌和红星隐隐可见
裸露的电线上站着苟且偷安的麻雀

从后街能远远地望见法源寺的大殿
鼎盛的香火仍不倦地感召众生
它的前身——悯忠寺——那些被悯忠的人
是幸运的。而活着的功臣
难免兔死狗烹,古来如此

潜伏深院枝头的知了
不管唐宋元明,兀自弹唱
声音高过巍峨的门楼
与独来独往的潦倒诗人惺惺相惜
赫然在目的一排大大的“拆”字
又使徜徉的心情索然无趣

A-6《失语症

如果再灌一碗迷魂汤
好汉就会趴倒
对着偶像和魔王跪拜

诵经和尚肚子里的黑蝎子
足以产生信仰的毒
而使众生心甘情愿地吞服

美色的毛毛虫爬过长长的钱串
只是狎戏下地狱的箴言
制造上天堂的签证

最先领悟的人会内门武功
不再练剑
而且失语已久

A-7《我是谁

我是谁?
我是一棵垂柳吗?
未经一番风风雨雨,
自己就软弱下来,
即使春天已经降临枝头,
还是照样老垂着头。

我是谁?
我是一口水塘吗?
表面上清而透明,
底部却沉积着大量的污泥。

我是谁?
我是一团迷雾吗?
出世就含含糊糊,
若有似无,
却特别喜欢制造一起起车祸。

我是谁?
我是一只手机吗?
天天紧随在主人的身旁,
却时时听从和响应别人的召唤。

我是谁?
我是一朵塑料花吗?
即使被人抬举到最显眼的位置,
也吐露不出一丝一毫的芬芳。

我是谁?
我是一扇玻璃门吗?
总爱装饰门面,
却经不起一次小小的打击。

我是谁?
我是一块广告牌吗?
为了得到他人的认可,
想方设法抬高自己。

不啊不!
我是葵花!
不管世人如何评说,
向阳的风格却永远不会改变。

我是锤子!
生来就不怕碰钉子,
一年四季都唱着一支欢快的歌。

我是萤火虫!
恐怖的黑夜不能把小小的我吓退,
我反而在黑暗中发出自己的光辉。

我是时间!
谁也无法将我的身躯束缚,
我向前的步伐是不依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我是早晨!
只推出了一个太阳,
就唤醒了无数沉睡的生命。

我是空气!
让那么多的生命充满活力,
自己却不求任何回报。

我是砂轮!
经受折磨的次数越多,
冒出的火花也就越多。

我是蚊香!
宁可耗尽自己的一生,
也绝不允许吸血的家伙嗡嗡的飞着。

我是雨伞!
面子虽薄,
骨子却很硬;
暴雨来了,
宁可让自己挨淋,
也不愿让人受雨水的欺凌。

我是土地!
从不忘恩负义,
拓荒者付出多少艰辛,
就馈赠拓荒者多少欢欣。

我是有声有色的春雷!
每一年跟着而来的,
都是催生的春雨。

A-8《珠穆朗玛峰

它有着全世界公认的高度
当其它一些山发生断裂倾塌的时候
它依然坚强地挺立在
每一位勇敢攀登者的心中

它从不畏惧夜的黑
始终昂着自己高贵的头颅
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它是地球上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A-9《蜂鸟合欢时

风吹动树叶,阳光在叶上跳跃
用生的气息,一只蜂鸟正轻触着花朵
它要让这合欢盛开不败
永不凋落(合欢花,俗称
绒仙花,或许蜂鸟是别样的
另一朵?又称马樱花,又如何
才能更好的真正掌握?)
还是它要让时光稳在这一刻
蜂鸟的精力、心血
似正完全转化为振翅的频率
似在说生命就应这样,倾心
在风光里全力而轻盈的舞蹈
小小的生命,有神采的礼仪
似天地间大义,像永不会终止
但它终于放弃,一只大鸟赶来
蜂鸟借助繁枝,逃向密林深处
生命的意志就这样被死亡劫持
它的底细、结局,又如何才能知悉

A_10《影像

在宰杀那只公鸡的前夕
我听见它的啼鸣
嘹亮中带着沙哑依旧
阳光晃进了镜子
在黑暗的正面交锋
看见并听清了真理
一口锅沸腾蒸汽
一双翅膀让飞翔褪尽羽毛
低头时镜片破碎让天大亮
晃眼的阳光多出些什么疑虑
而太阳是我们不曾有的声音
喊出来也只有我们的影子
和许许多多的影子

A-11《梦回故乡

故乡,在我的脑海里是一本书
每一次回忆,童年的故事都难忘怀

村头,那棵老榆树
把奶奶的叮咛
栓在那弯弯的小路上

梦里,一弯瘦月望破了眼神
把思念碎落一地银霜
回乡的路,传来月落的脚步声

墙角的镰刀,割弯了爷爷的背
早出晚归的日子,在刀刃上流走
喷薄的夕阳,在大山的背上坠落

爷爷用一只烟斗点亮星光
温暖那些寒冷雪飞的夜

奶奶的双眼,盯紧满院的鸡
用把把粮食,储存年月日的零钱
让清清淡淡的日子飘香
那些鸡啊,储存了奶奶多少希望和甘甜

邻居家小丫的一声哥哥
叫起我童年老榆树下扎根的多少欢乐
她那对浅浅的酒窝,还有树上鸟鸣
在我的梦里氤氲最靓丽的歌声

A-12《雪色天堂

一只白鸽从天堂飞来,羽翼轻展
天堂的颜色。在雪中盛开
在这个红尘纷扰的世界
飘逸。天堂的精彩……
  
雪。从天国起程,蕊开瑶台
六瓣脉,在风的枝头上摇摆
一朵,一朵,在漫天里飞舞徘徊
把苍天变矮 

北国山川,大漠边塞
是谁在萧瑟的蹄音里冷落一地银白  
天堂也许存在,就在这个飘雪的世界
天堂也许并不遥远
只有一片雪花的期待
花落无声,风骨皑皑
也许雪花能将丑恶掩埋

北国丛林里的一头小兽,摸到了天边的一抹云彩
身后留下人的脚印……

雪色的天堂。诗人在墨香里,封杀地狱的不该
让世人,人人都看到天堂吧。这里没有尘埃
即使恶人,也让其在颤抖里漂白

看,冬又来
广寒宫里的歌声,在雪花上摇摆一首
神曲。梅小脚一抬
就进了春天……

A-13《今夜写诗是轻浮的

夜紧闭了时空的大门
我无拘裸足
站在星光的擂台放纵
缥缈一切可以拾起的欲望
来浸润薄纸湿巾
  
心中的橄榄绿越过城墙
与麦芒在风中隐居
月光落地
砸疼血液末稍
和那逃往诗歌中的音韵
  
落笔抬笔都是梦
如不在诗中
我只能将红尘摆渡
轻浮于四壁吟唱
钟声四起时
客船将近
  
A-14《无边的细雨
  
青石板上的足音
在一滴雨中游弋
我撑起一把油脂伞遮
住你眼前的神秘
  
无边的风拽着心颤抖
纠缠着麻木
萌动无形中破土
一颗心落在了朦胧里
我怀疑上天的施舍
将剥夺我花季般的晴朗
  
可那似针的柔软竟穿透
我每一根筋骨
切割着爱情的磁力线
我爱不能拔
再也走不出你的针脚
任细雨漫山

A-15《面壁思

你跪下,磕首。并想及命定的训词
替你活过的人们,告诉你:
要穿时间的外衣,和梦想谈情说爱;
和生命的情人们嘻戏,不辜负每一个春天。

此时门外有寒风逗留。每个人有自己独有的寒冷
你需要的那些温暖,只在清香的烟雾中
露过一面。年月里巫师们的唱词,并不
回避生命的不可预估:死亡其实离你不远,苦难
是生命的一味药;情爱是激素的闹剧;春天
可能带来伤害。

可是,钟声提醒你活在当下。新年的冻雨
并没有封锁想象。你转身,迈步
看见日头在天边出现。远处传来婴儿的哭声  

A-16《送行记

在清晨,送行者们一言不发
穿过村庄,走向村外
从梦中醒来的人们,还在回想
巫师一夜未停的念咒
早夭者已被包裹,于茅草的襁褓中
被送行者,抬向山上

眼泪已经没有生命。主事者
只有沉默,走在送行者前面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村庄
坚硬地站在薄雾中

它其实也是送行者呀。在冬日清晨
早夭者十日生命,离我们远去
寒冷再一次将我们封锁
送行者沉默着回来,披了一身雪
村庄陷入日常,没有疼痛、悲伤、哭泣……
属于死亡的痛哭,已经被巫师封印

面向村庄,背对寒冷。翻开生活的书页
一页页写满:“日光之下,再无新事。”  

A-17《暮归

原野扑面而来,你挺起身躯
同山脊一样,把那个风雨岁月
播入背脊一样
黄金一样的土地

孩子放学的书包里背满天真
脸上沾满绿野鲜味儿,追赶麻雀
挥手捡拾天空的童话,顽童
爬上树梢,目光悠远地滑落山外

外婆,抖动树枝一样的双脚,捧起
暮色一样的陶罐,抖出星星般的种子
与肥沃的红日一起,植入山里
炊烟把夕阳装进了炉膛,召唤男人
山一样的胃口,取一支烟火点亮远山

夜,鼓足乡音
深深地呐喊出满河煮亮的星灯
牛儿背负群山
用你的脚步,突兀起张弓追日的犁头
托出一轮皓月,沉甸甸

A-18《画展

画面展示,更多是一种质地美感
那座大山气冲霄汉,被雨润碧绿
而后黄金般收获,堆积如山的麦子
色彩缤纷,被岁月打理得如此美妙
一幅画,一首诗,一曲天籁

当我们灵魂之鸟开始舞蹈欢歌,欣赏
那超现实主义绚丽画面,尽情地优雅
打开思路宁静致远,突然发现
当地乡民嚎叫中用金色草帽遮挡烈日
用金黄的脊背挑出大山,张开双臂
支撑山的沉重,让褐色老茧在掌心里
开出花朵,疯长起梵高的向日葵

也许勤劳勇敢智慧的背影与那个山脊
与河流的微笑一样,没有如此闲暇
没有如此雅趣
同庄稼一样只有艰辛地直起腰来
以另一种快乐的风景才能茁壮自己
才能鼓起那个肚子休戚与共
才有力量煽动那温饱的风战天斗地

A-19《站在记忆里张望

站在记忆里张望
似乎内心的温暖还在持续
一晃十年
命运早已改变了初衷
停在这里等待长出根须
风从来不说出什么
匆匆走过我的身边
只有那些不被记忆收留的尘埃
与我不期而遇
叙说着似曾相识

并不要走多远
我就会老去
匆忙的打工路上
往往只是一个转身
我们彼此就已陌生

请原谅
我的打工兄弟姐妹
此时我记住的仅仅是你们
匆忙的背影汇聚成的人流
冲刷出的街道和厂区
我真的不能准确说出
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的容颜和姓名

A-20《当月亮有了陶瓷的色泽

当月亮有了陶瓷的色泽
时光开始流动在梦里
村庄抬着无数的水晶起程了
古老的传说诱惑着童心
飞起来了那些美妙的方言和文字

多少年了我已抵挡不住自己的软弱
面对春天的匆忙
这些易碎的陶瓷已没有了体温
独自站在那里
我听见祖母轻嗑着走了过来
掸掸上面的灰尘 让月光
从上面滑落下来
发出轻微的声响

A-21《夕阳下一个女人与好多扇窗
        
看见她的时候她正步履小心
过道里,欢腾的舞会
一开始,她就表现了抓猫的乐趣
要知道她是很擅长的,风藏起她一半的脸
夜晚拥有她的另一半

她常被风牵挂,已经没有了放手的勇气
有人说她水性杨花,其实她早就不以为然
邀请是很自然的,包括她的大衣和上面的白蝴蝶
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

时代没有给她宣纸,道路也只有一条
当她像一只猫露出了爪子
一个杀猫的英雄却昂首阔步
当她在我的身后小声嚷嚷
我也试过回过身去

我不知道,好像每一个地方都爬满了窗
包括远处的夕阳和老教室的木门
而我胸口上的一扇
已经年久失修

A-22《阿尔茨海默病

他的皮肤开始脱水,青春被阳光带走
在一阵风里,由北向南,到了现在
他才学会沉默,他不知道,或者知道
那碗隔夜的茶水,为什么冷下来

风刺着他的手与骨头,有人说,他的灵魂
已经离他而去,也有人说,是他走进了灵魂深处
在月光与玫瑰照耀不到的地方

往事匍匐着,不再动弹,我再也看不懂你
先生,是的,或许你已不在这,不在此刻
你的身体里,你在哪,先生?
“在往事的深处再左拐,回忆的第28号房”
我的左耳对着右耳小声说话

A-23《老街印象

我独自走在初冬的轨道
太阳温暖地洒在檐角
老人三三两两
拼凑着残存上个世纪余温的
零碎家常

密密麻麻的皱纹
一股脑从憨笑间落下
伴着土长青麻的苦涩
豁掉的门牙
宛如当街老铺子大门

乌鸦慌乱从上空飞过
破门板遮住了留守的咳嗽
有一方朝天的墙壁
撕裂了老街的十字路口
哭声早已被野草蔓延

自力更生的标语还在
昔日来往的顾客和东家
都飞到了巷子外面
黄昏时候一两道老泪
纵横擦洗着火红的时光故事
  
A-24《邮票

父母站在故乡的谷场
卖了所有的稻子
称了几斤猪肉
剩下的钱寄给我
我在遥远的城市
没有捡起那沓
落满尘埃的百元大钞
我的手心单薄得
就像脱去叶子的杨柳

我乘着西去的班车
回到柿子红了的家乡
父母爽朗地笑了
就像这秋末的阳光
因为我的脸上
在这个灿烂的午后
印满了密密麻麻的邮戳
在老人的目光里
我的落寞愈发显得亮丽

A-25《祁连山,一只腾飞的鹰》

1
千里祁连,皑皑白雪 寒光耀眼,
你的美,来自内心的波澜不惊
那份坦然,敢于藐视一切龌龊与卑琐
心有多远,路就有多远
那一双翅膀,注定要行走于高山大漠

鹰,这祁连之王。你的回眸
就是对雪线最后的坚持
当你立于岩石之上,那一双目光
一定看透了山下行人心中的寒冷
在群山之中,谁能有如此心态

无视尘世的俗气
是目光和心灵的强大,
支撑你生命的傲然屹立

2
一只鹰,有时会比我们看得更远
不是它站得高,而是它内心的浩大
和思想的锐利
飞翔的鹰从来就是祁连的魂
不因漠风的强大而降低高度

偶尔低空飞翔,是为了
飞翔的延续和生命的能量补充
飞起来,是一种神灵的呼唤
落下来,就是一片温润的草地
你永远站在人类的目光之上

3
用俯冲表达对雪山的敬意
用翱翔展示自己心灵的高远
鹰翅的高度无需表达
只要飞翔,就是一种胜利
鹰的目光和翅膀,是战胜一切困难的法宝

这恰恰是我们欠缺的
目光是一种力量,飞翔是一种姿态
站在岩石之上,那是鹰的另一种美
静立是美丽的,飞翔更是一首
美丽的诗

4
在鹰的内心,飞翔是为了寻找光明
站立,是为了寻找激情
俯冲的姿势,何尝不是一种大美,大乐
一种力量的展现
目光的极远处,就是翅膀的极远处

当生命陷入困境,唯一的办法
就是用疼痛换取生命的再生
用勇气换取翅膀的再次飞翔

5
鹰是祁连山的骨头
鹰翅是祁连山的姿态
学会飞翔,学会站立,比学会赞美
更有意义。飞翔的姿势
就是鹰的宣言

那突然的一次俯冲,随意的一次
翅膀的扇动,都是诗,更是爱
鹰,永远是祁连山绝美的风景
飞翔,则是祁连不倒的灵魂

6
千年不化的雪岩,是鹰的故乡
你可曾看见,鹰的目光
就是在雪岩上练成的
这厚厚的雪岩,可感受到它的心跳
有时候,寂寞也是一杯美酒

寒冷更是一种温情
祁连山的诗意是鹰赋予的
祁连山的高度是鹰翅抬高的
闪电一样的目光,箭一般的速度
优雅地身姿,有傲视一切的豪情

7
谁在用鹰翅的高度
丈量祁连山的高度
那只鹰
用半生时间在计算雪的厚度

当它飞不动时,才知道
飞翔的姿势来自耀眼的雪光
寻找了多年
终于在一块岩石上
碰见了自己多年前遗失的翅膀

8
风雪杨寒气  鹰翅正翱翔
祁连的诗行来自飞翔的鹰翅
绵延不绝的雪岩上
鹰用闪电般的目光,傲视山下
滚滚的红尘,守护着眼前难舍的故土

白云无根,漠风无情
祁连山就是一只飞翔的鹰
守护着河西大片的良田
守护着河西人无边的情怀

9
一只鹰在祁连山上空盘旋
天空很低,祁连山很高
鹰翅扇起的雪花
在翅膀下飞舞

总在不远处望着你的身影
总想走进你的怀里
感受你的慈祥和威严
那么圣洁  一条巨龙
盘踞在河西大地

10
南望祁连  你的目光里
腾飞的金龙环绕千里戈壁
圣洁的雪峰埋着火一样的热情
千年雪莲在远处闪着寒光

多少次  总想走进你的怀里
都被你的威严逼回
只能站在远处大喝一声
祁连山  我心中的王
千年寒光里  那柄长剑
闪耀着王的威严

A-26《浅夏》

我还没有深入到盐的内部
身体里的河流
尚未奔涌

我还没有把炭火烧红
固体的铁
还未收敛它的锋

我还没有收拾好一片狼藉的春天
麦芒的刺
还没有针对谁的欲望

我还没有从风中立正姿势
从雨中抽出身子
从四月的酒中醒来

但是现在
浅浅的夏天正没过我的脚
五月的河流被他一一命名


A-27《乡村的耳朵》

那么多耳朵在聆听

鱼腥草在田埂侧着耳朵
听取一地虫鸣和蛙声
地衣子在麻布石上探出耳朵
听取细小水流的私语
牵牛花竖起留声机样的大耳朵
听取晚归的牧笛
鸡鸭的耳朵,猪狗的耳朵,牛马的耳朵
那么多的耳朵
听取一个乡村的
风声雨声,笑声哭声

唯我这双中年的耳朵啊
走得越远,听觉越差
紧贴纸上,我总试图去
听取一个乡村的心律

A-28《丢下书本,她用双手抠出黑土》
    
  丢下书本,她用双手抠出黑土
  抠出煤的沉默
  闪着幽光,在黑得只剩下牙齿的煤厂工人手中
  接过书本以外的教育,发黑的汗水
  浸湿那些年的寒窗苦读
  ——它们已经远去。琥珀生活
  被囚禁在遥远之地
  现在,只有风呼啸而过
  
  她在城市中心,像一个沉思者
  看颤抖的霓虹从出租的茅屋顶升起又落下
  落下又升起
  属于她的那一部分,遗失在巨大暮色中
  遗失在被狂风卷走的书页中
  遗失在哀伤中
  遗失在时代洪流中
  
  城市是一张网
  每一条道路上都有光在颤动
  这颤动的光,不能映出她的面貌
  不能照亮她的智慧和梦想
  她的面貌属于原野
  属于祖先遗传给她的,沉默的土地
  属于行走在低处的小草,属于落叶
  属于阡陌,含笑的谷物
  属于太阳,躬耕的脊背和汗水
  

    A-29《埋过悲怆与火热》 
 
  像一棵树一样站立
  没有欣喜,也没有悲戚
  枝丫伸出手来拥抱我
  它丢弃的叶片,多么像我没有血色的
  苍白的脸
  
  今天,我将挖一个坑
  换取短暂的歇息
  种植一颗最耐寒的种子,为的是
  能躺在那里,用安静的思考
  埋下全部悲怆与火热
  
  接下来的生活该如何呢?
  安于平庸,将枝梢上空的白云忘记
  门前流水忘记
  还有花开和雪落的声音忘记
  在黑暗中,把生活强加的
  痛苦和快乐慢慢梳理

A-30《故乡是一盘棋 》

阳光如笔尖般轻盈
将有条不紊的光辉流淌在纸上
庄重得如寺庙里的钟声——
悠远,宁静,安详地翻开
故乡的扉页

永远的河流,从门前亲吻光辉的脸
没落的村子,像一个无声的舞台
记录古老的渔歌,等待燕雀归来
老瓶,重灌一瓶新醇
把记忆煮成一锅汤

微不足道地提起
再度唤醒一场约会,是梦
飘向远方,是海,挑起故乡的大梁
风的前方,会不会是雨的笑场?

我有一盘棋子
层叠有致,自由地驰骋在
心尖跳动的方向

A-31《送秋》

秋天又即将老去了
把人们的记忆重新翻新一遍
我记不清多少次啼哭
秋就藏在米汤里
接我的泪花

秋天把笑容都没入泥土
她再也没有更多时光
帮助孩子们过完
一年的幸福

在那些来来去去的收获里
含着秋日日夜夜
记忆又遗忘
翻破了的
飘零的心

那点点搁浅于叶片上
熠熠生辉的往事
是从秋弓背上滚落下来
消逝在一本书里的
无声的语言

秋落下了一身的病痛
她只告诉
同病相怜的人

A-32《 匍  匐》

生命匍匐的最佳姿式是
抽去骨头  似软体动物
才能与大地的坎坷吻合  
像紧紧吸附礁石的苔藓
才能铺天盖地的泛澜着绿

农夫如此匍匐  凭着土地情结
穿越了上下五千年的农耕历程
用汗水浇灌梦想  同传世的
水牛一样  看着料槽的眼睛
总润泽着感恩的泪水

纤夫如此匍匐  靠十根指头
征服峭壁与险滩  以生命的渴求
呐喊苍凉歌谣  那一簇簇
摩肩接踵的黄色背脊
放岁月打磨成发烫的紫铜

煤黑子如此匍匐  把身体将
下降到亿万年前的森林遗骸层去
挖掘更黑的黑暗 在歌舞酒筵的足下
兑换一日三餐  演绎出亲眷的噩梦
才点燃了祖国所有城市的灯盏

一个适合匍匐的国度啊
漫道中弯曲着多少朝圣者的身影
用笃实与心跳撰写成五千年轮回
谁估量过  需要多少低处的卑微
才能擦蓝我们头顶上的天空

A33《想   象》

吃米饭时  想象谷子
它们正一袋袋呆在机器旁
等待尖利钢齿剮去金色外衣
用白生生的肉体作奉献
让人类子孙一代代长大
多少年了  难道它们
就一点不疼

穿皮鞋时  想象老牛
退休后一律被牵进了宰房
见阿訇手提快刀步步逼进
流着热泪发一声长哞
但我们继续听不懂
从牛角号里
流出的悲恸

有没有人想象过我
有没有啊  我四下叩问
为什么没有人回答我
我不是谷子  却滚了一身泥水
我不是老牛  脊背却布满伤痕
其实  我只是一只空空的行囊

一只漂出山村的空行囊
北漂时装饱一囊乡愁
南下时装饱一囊痛苦
来来去去十余载  
曾渴望装进钱钞的行囊
如今装进我绝望的咳嗽
让我啌啌啌的咳着回家

但我能想象  真的
我想象一幅鸡鸣狗叫的田野
我想象一炷弯曲的温馨炊烟
我想象我已回到故乡老屋前
双手拍打着那扇破旧木门
妈妈  妈妈  我回来了
嵌在墙上的妈妈听不到我呼唤

A-34《炊烟的呢喃》

穿过发丝,穿透肌肤,直达
一个温暖的属地
火,潜伏在骨骼里,你感觉到烟的重量吗

纤纤十指,轻触你的呼吸
在风起的时候向你靠拢,降落在你的鬓边
看晚霞泛起涟漪,你最好起锚
在这一刻,我是一根锁链,等你就范

我就住在风里,轻吻你的脸
寒冷的冬日,你还会觉得冷吗
我不再流离失所,却停止不了漂泊   

钟声在风中洒下一滴泪
我们拥有同一种属性
——草食
等一颗种子在我的胃里
萌芽春天

A-35《青梅煮酒》

与你把盏之前,我先虚构一场雨
下在黄河故道,燕山大漠,勇士的铠甲之上
天地之数,催生五谷,繁茂万物
雁阵与清风的对话,青黄相接,倒背如流

你的窗前,温一壶传说里的月光
抚琴击节,青梅煮酒。这想法并不浪漫
更可能是一场征战

炊烟养育理想,日升月落铺陈战场
谁手执长矛,揭穿夹在缝隙里的谣言?
一座草庐端坐在泛黄的书简里,指挥一江浊浪
船工的号子,赤壁的硝烟,放逐天边呜咽的云

任阴阳、五行,以及忠贞和信仰
在月圆之夜落地生根,在一尊酒里
感受人间烟火的智美,看到灾难,和先人的智慧
一点一滴丰盈历史

A-36《三环路夜行》

夜有如此坚韧的包膜
都市是一颗巨大的卵
每一位高速路上的驾驶者
沉寂中向黑夜做更凶猛地刺穿

路灯下  九月的美人蕉
疯狂展现它最后的俗艳
贴在窗口的双眸  雾霭中被跳跃的群星催眠
午夜里流淌不息的尾灯呀  如同
心头滚过的泥石流

立交桥上的瘦影  
孑然像鱼鹰一样的
是人还是路标

A-37《残疾》

我看见一个男孩向腿上套他的假肢
表情安详  小手灵巧
他耐心地对付着那些皮带和光亮的铁环
像摆弄着一套很复杂的玩具

我叫不出他的名字
看见他摇摆着走出小巷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身后喊
恍惚是我小时候也用过的乳名

我还看见一个盲童
他桌上摊开一本奇特的大书
那是一本用来触摸的书
附有很多美妙的图画和斑点

他那双小手可以触摸到四季的变化
郁金香的生长 马铃薯的纤芽
我心惶遽  好像
此刻 他也能触摸到我在想什么

A-38《母亲的脸》

母亲的脸,是我读了一生的书
那册书厚厚的,装着春夏秋冬,阴晴圆缺
订着对儿孙的碎碎念
没见到我们的时候,那册书便翻不动了
爬满生僻的字、和词,像一只只拦路的虎
掐住母亲的脖子、眼睛,酸酸的、胀胀的
疼。等我们出现时,那册书便翻得哗哗直响
快乐在上面打着滚儿、撒着欢儿
等我们离开了,那册书就又合不拢了
合不拢的日子,载不动许多愁

A-39《天气预报》

电视台那妮子的脸一媚不生
字正腔圆的话也无平仄
嫩葱似的手指,掠过高山、平原、丘陵
指向,那个在祖国叫中部
在湖北叫鄂东南的地方
我的心,总会一阵阵收紧
那儿,有我的娘亲
这么多年,我总在担心受怕中过日子
既害怕它的准,又担心它不准

A-40《恶性事件》   

(1)

我听说 波旁王朝复辟路易十六躲在长枪后冲着
聚集的人群吼叫“朕就是国家”
秦始皇终因恐惧而把自己藏进地底
遗憾的是并没有另一个混乱的六国世界由他主宰

站起来之后因为过分的欣喜而日渐孱弱和自负
目光闪烁像枪弹炸响在
犯人头上开出属于女神的花朵
匍匐在路上 阴暗角落陌生男人的
橡胶辊打碎脏孩子的头

你已经无处可逃 背水一战的时间不到
只能忍受在其中蠕动
躲过多处的坍圮有必要的牺牲与悲痛
你能在此时写诗 但是不要提及
土地 历史 孩子看到的街道和拥挤的行人

被涂抹的墙与一面烧毁在人脸上的旗子
还有宣言 监狱甚至是书本上的话
也不要提及
懦弱 恐惧 无故的失踪和又一次的破门而入

(2)

不必再相信 既然并不是怀疑的背叛
我们曾经深入地调查无名的死者
和失踪的朋友
线索层层 却总是难以靠近真相
报警者就是谋杀犯
父亲就是虐童者
故事太多 却没有一个属于我们或是这片土地上的
这其中的长久缘由和困难重重也不是故事中能讲完的

(3)

没有出路

(4)

鲁迅说“救救孩子!”
密斯.凡.德罗说“少就是多”
但罗伯特.文丘里说“少就是令人生厌”
雷锋说“助人为乐”
萨特说“他人就是地狱”

后来
毛主席说“为人民服务”
于是我在厕所里偷看了一部别人的小说
  
A-41《冷》   
                                                  
蓝色的条纹被褥 冷的
唯一的一盏照明的台灯 冷的
你在黑暗里触碰到的墙壁 冷的
一句安慰生者的话 冷的

便宜的旧书和跌坏的眼镜 冷的
新生儿闪着神秘光芒的眼睛 冷的
海平面上的太阳 冷的
谋杀五个男孩的垃圾箱 冷的
在僻远的村子里一个九十六岁的老人爬行着
她住在即将倒塌的老屋里
进村的路 冷的


爱你的真心 泪水和悲伤 冷的
上帝多情的怜悯和他人的出手相助
中国的土地 白色的墙和红色的旗子 冷的
我的故乡和等待我的日子 冷的

辗转难眠的胆小灵魂在噩梦里尖叫
生满玫瑰与紫衫树的墓地 冷的
情人吹响天使遗落的号角
在七色彩虹旗飘扬的港口
披风的城市穿梭在钢铁的血管里 冷的

只有回答却无法表达出的问题是冷的
在未来岁月里的别无选择是冷的
灰发的复仇女神窥探着国度里苟且的人
笑声是冷的

A-42《粉蒸肉

温度也是一种味道
要大热,不灼的烫
不用分清形状块头
不管是灰头土脸
还是粉墨登场
那些尘土和粉子
都在你的天堂融化
如果有骨头
舌头也成了齿的一部分
从缝隙中风扫残云
咬住前世今生的鲜活
你无法收纳一块硬骨
就让底子清醒一下你的麻木
用南瓜或番薯的甜
带你回到异域风情
重新尝试
一次糊涂的旅程:
肉500克、大米粉100克、料若干
它们在水深火热之中
升华  完成一次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蜕变
最后将新鲜的感觉
滚热地带给你  义无反顾
在你的舌道咽道食道
留一路香尘
那种烫热
替你热乎三道的风
我喜欢在晚上吃粉蒸肉
过夜以后
白天就不再惦念粉子
或风尘

A-43《鲁班书

最后

一个程序 把花纹贴上去
这一种较自然 没有
写进年轮写进春秋
但是它的黄 有点像桐油
细腻如同原木的毛孔张开
但是务必注意 校准纹路
错位会暴露而且难看
这是一个完整的平面
钉子一头扎进的地方
欲盖弥彰的困扰
来自身份 伪装
不过劳动的果实甜得让人兴奋
三下五除二等于四:
三个书柜,五格的
一张电脑桌,还可以伏案写写东西
“我的小木匠” 夸奖的语言
除了男人有用的潜台词外
再一个猛钻 比蛟龙号更深
那里有另一道光投射
耶稣也是个木匠
他拍着他不需要的桌子
跳起来,用这样的自信
打消母亲的顾虑 未知在别处
熟谙可以传递 一如应许
但是我的跳跃立马触礁
一个否定跌破水面
对着空间大师的说明书
在时间的任何截面
我都仅是一个组装员
木已打折 更无匠心
没有刨刀没有墨斗没有角尺 完成
工业化链条集成生产的最后一环
我呆立着 想起那些
刨花包围的木作
没有商标没有品牌没有营销 全被
一个名字统领一个名字护佑
一个名字点化

鲁班

那是一个金戈铁马的春秋
你却以木工闻名 班
在王与王的中间 刻出
鸿沟般两道凿痕 他们更爱青铜
带来征服带来权力亲近神灵
在自足自满的绿色中间
即使生锈也吐出花一般的妖冶
它们不会带着自然的胎记
而以重塑的品质 模拟
统一浑圆的形态
铭文 锤音 文明之器皿
整整两千年的青铜时代
你没有埋没 带着木
一种韧性的坚硬
一种健朗的柔软
出现在最脆弱的城门
出现在那场逐鹿争雄的战争
最初,你的机关杀气逼人
不是木马 不用隐藏
比狼烟高过一头 抓过一片云后
嚣张地让箭矢雨点般坠落
以垂直的方式抡起锤子
不是来自昆仑 离蓬莱更近
你这不打闪打着迷忽的

战神

神话由人打破
那可是你的阿喀琉斯之踵
既生鲁 何生墨
墨守之外更致命的是无墨
无法驱动的墨线不能
形制 木匠的咒语
由一点开始聚焦
牵线 引出三维空间的二维法则
尤如十进制的物质世界
倏地变身为电子中的0和1
编程 为一只木鸟的结构
点睛之后 天空放晴
它带回南方的露珠
没有点睛 天空变蓝
它带着想象的翅膀不再回来
你如何命名
那些未曾谋面的春天
正如你创造的稀奇玩意儿
他们从未见过我们从未知晓
你造出他们 自动自在
用锤子敲打用凿子开窍
预留一个控制的把柄
造物者总是偏爱这样的设计
正者有反,反动包含另一个反动
它们吻合成辩证变易的虎符
丝丝入扣的周全
有时更是一种阴谋 就像鲁班书
找不到出口 多少觊觎者困死迷宫
不像好奇害死猫那样简单
你的伏笔无人破解
在完全之外是完全的意外
完全不像我的说明书
那样简单那样明白


A-44《五月的麦芒

南风撩起花大姐儿的裙子,在夏天的入口
拦截从乡村最低处传唱的民谣。大片的阳光
站在麦芒上 ,说出被诗歌叙述的五月
锋芒毕露的爱情。日渐丰腴的时光
沉淀了汗水里的盐和被麦芒刺痛的
镰刀的弧度

A-45《晚炊

如果把黄昏谱曲歌唱。必须绕过
村前那条没有名字的小河,就像流水
流过石桥无须顾忌形式的转换。接近母亲的心跳
对应着秸秆的燃点。她的呼喊通过火炕
爬出屋顶的烟囱,乡村的胃
痉挛了

A-46《爱着你,从黑夜到白天

爱着你,从黑夜到白天
从鼻息到眼睛
人世最美那一程,你是
极暗之巅我,与你为伴

我是地上行的,你
是天空飘的
你我之间距离
就是一片天地

我不怕目光太轻
我只怕脚步太重
若是我就近了你
又,怎能忍心离了你

极暗之巅我,只能这样静默爱着你
爱着你,从黑夜到白天

A-47《深层次

首先背景定要是深蓝色
接着就是一些沉沉的感叹号
像火车在深夜驶过的姿态
一个紧接着一个
偶尔还发出一两声叹息,或者
吐出一串串烟圈
在相似的色彩中袅袅升腾,渐远
最后便听到了海浪从遥远的地方
受邀而来的脚步声
一阵高过一阵,令人惴惴不安
却又令人欣喜
就像冬日里的最后一片雪花
深夜里忍不住躁动
不知是因着告别,或是新生
一切只缘于曾经一个类似于春的灵感

A-48 <传说,至情也致命>

脆弱从三月开始,像一种毒
流遍全身
我随着季节里摇晃不停的触须,在炊烟的
背面,看着斜长的影子
自诉水火交融

小心翼翼的做一个女人
坐在玫瑰花上
刺落自己的血滴,然后说疼,说痛
说压抑太久,纯净的内心
被月光的棱角凿伤

我想你了,风吹破了独木桥
我依偎着悬浮的芦苇,在三月里刨根问底
安静的旷野上
我还在沿着线索追寻,关于绵绵春色
写下的一曲传说

万物缄默。无梦的夜里,我醒着
看着迟疑伸进一节节骨头,将我最柔软的部分
种植在你的土地上
像一枚种子发芽变绿,直到随你老去
直到在日月的俯视下,交出
全部的疼,与痛

A-49<八月,我学会了假设>

八月,我学会了假设
一枝桂花盛开在你的掌心
一只蝴蝶停落在你的眉间
喧嚷的河流还在不停的涌动过来
以环绕的姿态,在我的身旁安营扎寨

像被宠坏了的孩子,谢绝花落的季节
谢绝不会歌唱的百灵
还要谢绝阻挡我视线的山林
失去追逐的身影,你看
就连大海,也会感觉孤单

所以,我不能停止对爱的赞美
用火般滚烫的心续写青春草原的无边
风从东面来,它们不再是无形的
它们身着轻盈的衣衫
呼出缓缓的黄昏

还有一些温暖,此刻
我用来装饰你的停留
当你点亮烛光晚餐,我还要听你
喊出我的小名,轻轻的
再把心底满怀的爱意释放
像八月里盛开的桂花儿,那样

A-50《钉子

必须不断承受命运的敲打
巨大而空洞的回声
让钉子找到了
挺进的快感。钉子是强硬的
它具有钢铁的品质
刀剑的锋锐,以及保密局的嘴巴

但钉子通常是懒惰的
它宁愿岁月的斑斑锈迹
爬上额角,将它吞噬。它一旦采取行动
一些人就会喊痛。一些
原本结实和完整的事物,就得
被迫腾出空间
接受钉子的强行介入

钉子因此画地为牢
终身与异己厮守
老死于困顿。要么被人
伺机拔除,要么等待时间
为它收尸

A-51《一只羊

一只小羊,在大地上
辛勤啃草,努力地将自己养大
啃到冬天的半途
就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一把刀,微笑着
毫不费劲儿地,割断了
那只羊回到春天的路

一只羊,消失在冬至
时隔很久,我仿佛听见
那只羊还在我的体内
喊饿,喊妈妈

A-52《蚊子

凌晨四点钟
睡得正香
居然 被咬醒了
开了灯
眼皮一夹一个准
吃饱飞到外面的 就成了天使
关了灯躺下
这才看清楚
蚊帐是铁丝做的
缝隙大得
能插进鸡巴

A-53 《宫殿

  无数人像洪水般的涌向这座本就不大的城市
  拥挤不堪的道路,像一位垂死的病人
  在痛苦的呻吟,试着做最后的挣扎,原本清澈见底的河流
  现在却成了漫天飞舞的白色垃圾终点站
  水已经发霉,在绿色的玛瑙上还点缀着一串串
  白色的珍珠,苍蝇和蚊子在这里欢舞
  病菌与未知的生物在这里滋生并蔓延
  堆积如山的垃圾好像在诉说着人们的奢侈,用它那臭气熏天的
  脾气,正在抗议人们的无知,WC!
  呵呵!多么时尚的洋玩意
  却在昭示着和谐社会背后的真相,外表的炫丽
  再也掩饰不了内心深处的肮脏
  快速发展的进程,让本还睿智的人们渐渐迷失了方向
  以为自己走进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龙雕凤琢
  金砖银瓦处处尽显那高傲的气息
  却不知这究竟是南柯一梦,还是已经
  进入了卑劣鬼魅的层层圈套
  还在到处宣扬着自己的成功
  并昼夜不分的狂欢着
  而在这座宫殿的周围或者御花园中,却时常出现一些
  与这些繁华极不协调的景象,哑巴、瞎子、缺了胳膊少了腿的
  乞丐正带着他们微弱的气息附在地上,可怜的等候
  那些来来往往肥头大耳的权贵
  偶尔良心的发现,或许,他们才有对这座宫殿的发言权
  对于历史他们或许不知,但他们却有可能被历史收编
  因为他们才知道这里对于他们的意义
  因为他们才知道,这座宫殿最阴暗的角落里
  究竟藏着什么,可是他们却被一毛、五毛、一元两元的
  钢镚打倒,再也不敢放一个屁
  就这样他们成了这里特有的风景,就这样他们仍然
  格格不入的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中苟且着
  而他们的周围,依然灯红酒绿,依然
  昼夜不分的狂欢着,那些熊掌、鱼翅、百年陈酿
  WC、垃圾堆、还有长着玛瑙珍珠河流
  的气息仍然在不停的混合着,并蔓延着... ...

A-54《你们不懂

  我,不再奢望夜空的星光
  能有多么的耀眼
  我只是在关心我的生活
  没有什么理由
  就像玫瑰的花瓣
  从来都只是对多情的露珠
  敞开胸怀

  当梦一样的世界,总是
  和你不期而至
  你还能怎样的从容?
  关于,绝地逃生的游戏
  失败
  总是我的兄弟,不离不弃

  我在逃亡的路上,曾经
  告诫过自己
  不要把自由当成自由
  去交易

  还是那句老话,没有理由
  这也许
  你们不懂
  ... ...

A-55《最后一场大雪

  季节突然失了颜色
  一千只鸟在天空深处,发呆
  一些羽毛剥落,飘洒
  很多花凋谢在春天的路上,琴声苍茫
  青葱的马蹄,遽然退后
  一场黑色风暴。从地底滋生
  蔓延。腐烂所有该腐烂的
  心灵漫出的无数朵祥云
  一遇黄尘,凝成冰
  
  山,早已预见了什么。苍茫的眼
  越过蜿蜒的历史,顺着流水的走向
  渡走每一瓣落花
  连同黑陶的梦,河伯的传说
  从昆仑山,到黄浦江
  铺满白皑皑的哀伤
  遥远的冰川,因为过度奔忙
  在入海口,呼呼直喘
  
  雪还在飘。
  一个倍受崇敬的人,已飘远
  一段高山流水的情,被覆盖
  一座山崩塌,一片森林消亡
  一场战争,几十万个家庭失去亲人
  
  有人大声念着悼词
  有人突然从梦中惊醒
  还有人,举着斧子,瞄准那些伤痕
  山不说青,水不说绿
  这世纪末,最后一场大雪
  悄然降临,悄然遁形
                  
A-56《这个春天,细碎而又磅礴
  
  当燕尾,剪弯了湖水,
  便有轻捷的足音传来。
  从辽远的白云边缘,从蝴蝶们的翅膀上,
  从恋人颤动的睫毛上,从一片无与伦比的草原深处,
  足音传来。
  
  鸟语,无止无休。
  油菜花的肆意泼洒,无止无休。
  从心尖上冒出的绿芽,无止无休。
  风儿吻上你的脸,当你掀开一页李白,
  一首陶渊明,或者
  一句《瓦尔登湖》,
  那湖水叠映着澄澈,深不见底。
  生命和爱,互为倒影。
  
  是谁手捧瓦罐,摇响
  春天的风铃?
  大地无言,厚德以载物。
  细碎的小野花,
  芬芳到你的脚下,磅礴到天涯。

A-57《审判成长(组诗)》

<孕>

那时我已成形  尚无视觉
蜷在柔软的城堡里
听,外面的风  呼——
啦啦,妈妈在唱
我在想这个世界
只有一首妈妈的曲。
一九八二,冬。

<零>

我的爸爸是个裁缝
而我,却没穿衣服
在襁褓中,我哭喊着
疼痛
饥饿
和那束
狗日的光!
一九八三,夏。

<一>

学发音,妈妈对我喊妈妈
爸爸对我喊爸爸
我是一个喜欢唱歌的孩子
只会喊,啊!——这个包容
喜怒哀乐的感叹,唱遍了后来的
人生。

<六>

我像一头牛,学不来数数
他们一定要我从一数到十
我宁愿做一个哑巴,宁愿
接受长者的鞭挞,我宁愿
做一头牛。

其实,多少年,我一直在默默地
数数。终于有一天,数到了
妈妈。

<十二>

爱上了一个女孩
她说,我们还小。
从此,我告别
童年。疯狂地



<十六>

十六岁,中了徐志摩的毒
从四月到九月,远方更像
一个女妖。

我在课桌上写下:
行走。
春光明媚的字迹
像一封遗书,手也不挥
走了很远的路

<十八>

我决定去做一个裁缝
于是,闯入了中文系
他们说,我是中文系里最出色的
裁缝。我用爸爸教我的针法
刺痛关于青春的每一根
神经。
我决定,一只手写诗,一只手捂着
痛。

A-58《画马充饥
  
  撒下沙子,征战一个人的疆场
  汉字的每一笔都是剑戟
  运来下午的,有好脚力
  但它是风声,是我拭刀的砂
  
  我写下不倒的旗
  
  神眷念,给我不朽的战争
  杀马饮血的黄昏
  向远是千万匹马跑完一生的
  那么长的路途
  到城堡的距离,是猿类到现代
  那么多个世纪……
  
  黄土上,颅骨里
  一个字破壳出来
  走着的闪电
  不能成为母语和内核
  我陷在一堆面粉里,这生活的沙
  填塞五脏六腑
  我机械般,嚼碎了
  连筋带骨的时光
  
  危崖乱云,我裁一朵
  柔软的岩层,一件
  闪电与核变为里子的披风
  御马术与生俱来
  就连那棵歪脖树
  送走晨昏的姿势
  也像母亲抱起苦命的孩子
  
  昨日的马车深入夏朝
  我从那里来,骨头雕刻经卷
  过了长安,唐人纷纷
  追认这部天书。那时
  暮钟响起,受惊的蝙蝠
  擦黑村落,它们舌尖发出的捕食语
  正是途听来的梵唱
  
  塞外人倒提斗篷,就着
  《天净沙》下酒,嚼字如豆
  他能吞下多少剑戟?不像我
  以豆沫喂马,追赶太阳,耗着小命
  而今,为了绝世的孤独
  杀,杀,杀
  马儿呀,我为畜,尔为人
  我要替你奔赴圣殿,化身乌有
  只留脚蹄踏过的草香
  只留欣慰,赠予民间
  
  我在沙上画出一声嘶鸣
  我惊异于,一匹马与一粒米的能量
  何其相等!趁着沙,未变为月亮的镜子
  我不断踩出脚印
  要在回首时看见马儿奔腾
  
  画马充饥,我此生的宿命
  旗帜和蘑菇一样高
  我抱紧羞愧、悔恨,嘴角淌血
  像碑前的花朵。悬崖上的木棺
  和野马渡的石雕,是黄帝的两只鞋
  它们咔咔走动
  巨大的链盘也锁住我的脚腕
  
  战犯应有的下场,上天布下迷魂阵
  我迷途其中,我的体内
  饮下的血,一滴滴
  变成了夭亡的小马
  还有江南,给我的
  烟雨;北方,给我的冰花
  都成灰烬……
  齿轮组合的坦克前堵后追
  爱情、正直、善良……被扼杀
  我不敢说时光的磨合器有此威力
  我在败役中溃逃,而敌人来路不清
  我举起大矗,像蚂蚁扛落叶
  大喊:抵达,抵达……
  
  千万里是敌人的一生,神给我的永恒
  还太远,太远……
  母亲给我的包袱,装着汉语
  祖国给我的叮咛,是大爱
  绝境里,无以为食,我杀马
  与我的马合二为一,但还能马儿般
  四蹄纷飞吗?我剥去良心外的铠甲
  一次次在沙上画马
  也画我:猥琐、阴郁、狠毒的伤兵
  
  要去的地方太远太远,还要走
  一程又一程……路途
  填补焦渴的目光,浇灭我
  饥饿的大火……沙上画着的马
  一笔一划,将一场风拖过山岗
  像一群抢亲的野人
  让瘠地有了破土的生命力
  
  蹄声嘚嘚,在我脊上敲
  御马的士卒,胸口刻着“汉”
  他们在守卫疆土……
  武帝挥军,收复失地
  单于败遁……好一片漠北的狂沙
  我咬碎十指,在空中写下旗帜
  无论沙起沙落,旗在这里
  血色飘飘……
    
A-59《趁着月色返回
  
  (1)
  
  鞋子在问:“路在哪里?”
  而我在桥上,手里拎着两行风
  踏入唐朝境地。李家村。匠人李白
  今夜又是对饮无人
  
  头枕河山的人给我以祖国,前景似画
  只是云上的蒲公英,飞,飞
  最终将家搬到脚下的泥土
  ——我也这样,在枝头等一个下午
  花朵没有结果的迹象,我就落下来
  徒留了伟岸的倒影在水面
  趁着月色,穿行于汉语的林荫小道
  回应着路人:“此去途经杏花村
  有需捎来好酿一壶?”
  
  胸口迫切要跳出的几个字,我不说
  
  
  (2)
  
  茅屋为秋风所破,杜甫无家,暗怀李白
  一个对月,一个面江
  传说他们一起打铁,炼锹,种谷
  混然不理西夷来的印象派与高蹈派
  
  后来的许多犯长安,不了了之
  至于纸上濯足的,打起下半身旗号
  它们怎配停在向阳的花朵?
  
  秋天清点他未归家的孩子
  我听见呼喊,以一支笔为桨,渡河而过
  前赴一位老人的生日宴
  
  这是必要的:我们的良知、族谱、皿器……
  一碗月光,足以饮马
  神圣的土地上,高粱、麦子、豆荚等部落
  就着黄土,往长安归去
  
  
  (3)
  
  年年岁岁,边疆的词语警醒而自觉
  慎守城关。一个脑中争战的人
  常在生活中写错字
  
  比如在街上架起梯子,直上直下
  对要月亮的她说:“这是哥哥摘的灯笼。”
  节日也不例外,没对电话那头的父母说一句体己话
  她们说这野孩子一直长不大
  
  是啊,再大的鞋子,也不是家
  此生属水,趁着月色,在苍茫的天地间
  返回。远处烟火盛开,粮食丰收的村庄
  青草那么高的孩童,他们读到李、杜
  和认识两株植物或两座大山一样自然
  
A-60《死于天空的马

引子:我听见海子说,死于天空的马,葬在脚底下

(一恸)轰烈的天空

送你一具天空的尸体
它是一匹死马
是死去的烟囱
从里面探出的枯手
云里挂着一盏红灯
掏出了万只蜘蛛的眼
还有一条无畏的鱼尾巴
在河岸旁轰然燃烧
乱鹰齐鸣
在故乡的院子里商讨
死去的光芒
运送死马的云
浑浊的云
无力地攀爬

夯起的土墙怒吼
唯松,直立不前

(二恸)女人葬花

送你一匹天空的死马
它被线条诅咒缠绕
鹿火燃自北方
无数的蚂蚁聚集
女人们叽叽喳喳
飞去河流与枝头
痛和危险画在她们的手心里
白色,白色
把土地刷成白色
白色的孩子
白色的孝衣
白色的安静
她们的手是匹被诅咒的白马

等待,安静的坟墓

(三恸)上帝之死

送你一匹病死的母马
掏空它的身体
安葬孤独和你
怀孕的太阳,火的饥饿
火吻着嘴唇
和一个远方的兄弟去寻找火热与痛热
海浪拍打着岸边
岛屿在挣扎
一个处女躺在夕阳下脸红
远方的兄弟,远方的海鸥
带来远方的烛香
远方的清水
信仰的额头被弃之于此

啊,这是上帝的坟墓
上帝在这里被渴死

(四恸)小孩和石头

我不送你马,我送你天空的眼睛
这是上帝留下的清水
你要用来洗净身躯
洗净你的头发
并让你的角和耳朵齐平
跪伏朝拜
万马葱茏
七颗星星在赛跑
落在最后的那颗落在了人间
他是个石头,也是个人
他是个守山的爷爷
炸山的石头,砸烂了他家羊的腿
他家的羊就是那块石头
那块砸烂自己腿的石头
在黄昏日落
不停地呻吟
水手和马夫并行而过
散落一地的烟沫子
画出了风的手

他们商量着要忽略每一块石头的存在

(五恸) 老屋的青砖

白马,黑马,一匹死马
漂泊在老屋前
是盛满嘴巴的眼睛
吃人的眼睛,连同懦弱
掏空了它唯一的粮食——它的帽子
它变成了一口无盖的棺材
桌子抬走后,一个沧桑的手在颤抖
卷烟卷的手,白色和黑色交媾出灰色的绳结
并在黑夜里,捞出忧伤和寂寞
老泪干了
压水井的伤
深不见底
在一个残缺的月牙上
有一块温水的玉
孩子啊,请带着这玉远离他乡

我怕,我怕在黎明前失去所有人的联络

(六恸)  漂泊的帽子没有大地的根

天马行空是把钥匙
在那深不见五指的黑夜里
葡萄架上的女人熟了
十二只眼睛亮了
有两只盯着我
我害羞地像枯干的葡萄藤
把一切碾碎在脚下
包括时间、种子
连同最后一点光芒
也一并带到土里
于是,我是天空的一匹马
一匹远赴他乡的马
我死在路上
我死在你的手里
并沉入海底
海里有沙,来自沙漠的沙
一匹行进的骆驼
变成了一个躺着的女人

在从天空坠落前,我感觉
我始终与大地无缘

A-61《别说话,这里我们来过




你折了朵简单的花儿,这叫花吗
花瓣吃了花瓣,莲叶连了莲叶
你的手像一颗悬着的莲子,白净而清凉
学会摘一颗,学会变成秋天的肺
肺里多了个人,他在抽烟和喝酒
你说他在变坏,我看他是想女人了
他吐出的烟圈比砖窑的烟囱还大
这时我不停地想起了父亲,那个不抽烟的男人
差点被一根硕大的烟囱带走,火在燃
钢铁被融化,母亲骂我傻,说我不会哭泣
我踢了一脚门槛,痛与怕
像第一次被马蜂蜇了一样
头皮发麻,父亲满身缠满绷带的样子
我至今没有丝毫的印象
只是,我的哭泣从那一刻起就没断过



我想,这一定是一条干枯的公路
干枯的柳树和干枯的秋天
干枯的人类丢下了干枯的春天
寒冷的石头在流泪,水不会忧伤
填满干枯的嘴巴,龟裂无伤的麦田
你说,你想开垦,你想安家落户
那一年,叶子是脚印,水泛不起半点涟漪



这不应该,或者说是不可能
我紧紧地抱住了你,像是抱住了母亲的腿
化作一团水,安眠在你的手上肩膀上和乳房上
我想哭,月亮的光芒照得我睁不开眼
我只好抓住你的手,让一颗硕果变成了女人



乏——我想你是想女人了
或是真的想走了,一些黑色的意象像线
一样缠绕着我,古人说,这是诅咒的征兆
后来,它变成了漏洞百出的竹篮和一把活生生的犁耙
我与你五指交叉,你想去指路
却发现手里多出了一头牛
称重的胳膊被压成了扁担

A-62《尘世的小客栈

我从喧哗所淹没的
人群里
撞见你

在尘世的小客栈里
你我孤独
对话

笑语盈盈。

我不知道
你是否有那份心思
为我的灵魂编织一道羞涩的花边

一场清晨的梦过后
你我一起,倚靠在洁白的窗口
看人间的雨,
如故事一般幕幕落下

打湿你和我,你我的眼睫
打湿一片黄昏

A-63《年轻的时间

时间长出一串绿叶
但没有根

世界是一座钟表
四季转动着指针

岁月催促着万物,走向
成长,或者腐朽

静默的时间
居住在每个人身上
尾随每个行为

在平凡的日子
我不会去向残阳乞求永恒

死亡,是时间的
沉睡的婴儿

A-64《那一年...》

对拓荒人的敬意是一场大雪
却把一群如拓荒人的鸟儿种在了电线上一动不动
象垂直电线杆一动不动

我一吆喝,只落下雪片
鸟儿连同电线没了软铅
只冷剩一截钢性

鸟儿似一串拷串
拷在电杆上
减弱的心符几乎停了下来
变为一条线的结点
成了一个个串联电阻

我之前似从未遇过的今回开幕
这生灵象从我的体内凋零的生铁
纵然顽强缩进羽毛根部
僵直肌肉也要到了春天才有飞翔的姿势

A-65《流水如年》


只要地壳没有鼓或瘪,流水不会变
在河流封闭的前夕
已是长长的城郭倾倒在河边。

砸在地壳的冲击
地球正对面提高了震级
那余声至今仍在耳边
索绕了好几个世纪。

城与河,一个瞬间,一个永恒
并不对立,并不转换
都翻过了一页,河流第二页同于第一页
城郭第二页是空白页,就似完成了作业。

流水如年,没有压力的河流更宽
荒废的城郭始终没有醒来。
呼啸而过的山风,削去城尖,掠过河面

冬寒河流结成冰面
城郭无一声喘息,彻底沉寂
人们都到了第三页

A-66《在高原上》

从天葬台的彩虹里
飞出一只苍鹰,仿佛灵魂的信使
翅尖上滑落天籁之音
一个红衣喇嘛仰头的刹那,泪水突然奔涌

……是前世的我
可可西里牧过的藏羚羊
唐古拉山口遇见过的藏红花
八廓街上,雪花出卖过的小心翼翼的脚印
都刻在一串檀香的念珠里,开示这慌忙的时空

还有那翻阅过经幡的风,依旧如我今生的飘荡和流浪
艰难于一片片狼毒花的围困之中
哦——
我桑烟深处的珠穆朗玛
唯独你
有一道自由而智慧的旗云

彼时,我戴着法帽,在绒布寺虔诚的羌舞里
离古冰川越来越近
甚至,能听见亿年前神灵的呼吸
以及藏伏于尘世的咒语

而此刻,我的目光,始终不敢离开
那个手摇转经轮,祈祷在纳木错湖边的老阿妈
仿佛她曾是我前世的母亲

A-67《一个失去自由的落体……》
                    
风重播着蜜蜂坠毁的花絮
又一天的太阳,带着甲骨、姓氏和遥远的羽翼,在奔跑
它是一个失去自由的落体……

眼泪、母乳和几经搭桥的内心
从蓝田出发,一路繁衍着生动的四季。第五季是一群喜鹊
说出的,它们时常起降在呼风唤雨的王道上

当我们仰视那么多高过头顶的碑文
他们真实的灵魂,不在这里
——磷火是不可雕琢的。而我们,还被圈养在美容院里

夜雾下,流水的诅咒日渐清晰。比如一株绝尘的罂粟
雪的初遇,雨季里萌动的小小兽意
再比如教堂的一把空椅子上,阴晴不定的天意

天地间,思想是肉体的伴侣。孕育着宗教、统治乃至毁灭
——重生,就是再次直立行走……
重逢欲望和疼痛

A-68《三十年》

时间钻进骨子,疼痛得厉害
我们成年,一边继续展望未来
一边开始惧怕衰老

三十年了,熟悉的女孩已成为村妇
河岸上的灯塔,依旧在拧亮着
从远处奔波而来
那群孩子们的黑暗

河东、河西的三十年
时间穿过河道的光影
笼盖一座座空旷、忧郁的村庄

A-69《家,只能短暂停留》

除夕。团圆。
初一。团圆。
初二,老大往回赶。
初三,老二往回赶。
初五,老三往回赶。
初六、初七、初八……
不用等到十五,空巢
疯长的藤,已向远方
喊出喇叭花

A-70《打工者》

大地,被制度的刀
割开一道不知何时愈合的伤口
时代的断层
应当为青年树碑立传
更应该举起中年的双手
这是一面雄厚悲壮的旗

打工文学是旗手
我们昂首阔步,我们举步维艰
白天的汗水是流水
黑夜的呐喊是落花
在此之间,生命的廉价
不足以说明我们要以砍伐
我们的尊严和人格
我们可以倒下但不能跪下
我们可以叫好但不能不好
没人当我们存在我们也实在
没谁把我们关怀我们更坦怀

时间就是剑
它可以切割腐肉臭骨
我们的眼睛就是闪电
它可以穿透现实的黑暗
我们的双脚就是火车
它必能抵达所有的家门

因为有阳光才有阴影
有爱就有伤害
我们用眼泪清洗青春
我们用劳动改变中国
我们用诗歌铺展晚霞
关注,关爱,没什么关系
情理,法理,有什么道理
我们活着,就是历史的胜利

孩子们,为我们欢呼吧
精英们,请你们自省吧
官商们,让他们惭愧吧
日月争辉,不如我们的土脸土灰
金山银山,压不住我们的忠肝义胆
历史的潮流,浩浩荡荡
有一天我们是长城的砖墙
有一天我们是民族的脊梁
有一天我们是榜样的力量


A-71《风》

风啊,风
时空的漏洞
百出于我们不孔
冰冷的声音
撞响生命的钟

风啊,风
生活的热情
如火如荼的美梦
成真的虚幻
海市建筑高空

命运如风,岁月是风
大家休戚与共
漂泊的日子各有不同
乡下的风
吹进城里就是城标座钟

A-72《昨日重现》


一树春风里
最艳的一朵桃花
在闪着灵光的明眸,盛开
做一个最漂亮的花环
我就是春的使者

燕雀翻飞的翅膀
在谁响亮的口哨声中
舞弄着绚丽的时光
等待一个承诺的到来


柳笛响起时 ,乡情
在梧桐树叶的臂弯里
悄然苏醒
寂静中的蝉鸣
将眉目间的阳光
切割的细细碎碎

一湾渠水
是我无法驾驭的马儿
只顾自己欢畅地向着远方飞奔
任是我赤着的双脚
挡它不住

午后,一袭酣畅的夏雨
我就变成了最惬意的鱼儿
在飘荡着莲香的池塘
和蜻蜓游戏


稚嫩的小手
在雪地上印下
一个又一个生长的枝桠
用一颗纯真的心
期待一束红梅,如约而来

童年的我
贪婪的有些狂妄

总以为沿着月光
就可以像嫦娥
在广寒宫飞翔
有了玉兔的陪伴
生命就不会收获忧伤

A-73《雨碎江南》

用一袭迷蒙的烟雨
就勾画出我的梦里江南

那夕阳下的稻田
稻田里氤氲的波光
波光之上纷飞的蜻蜓
晕开了世间最柔美的宁静

从宁静中走出的
花纸伞和伞下的寂寞
成了谁纤纤玉指下
弹拨的江南小调

蛊惑人心的
岂止是一个简单的爱
我在虚构的天堂,采摘果实
可是只一个转身
脚步就会踩痛了影子

梦境在坠落中苏醒
失重的灵魂
在江南烟雨中
迂回穿行

A-74《平口刀刃和斜口刀刃》

法国历史上最著名的
暴君路易十六
在其上台后
第一件事
就是把平口刀刃换成了
斜口刀刃
这项革新
推动了世界文明的进程
1793年1月21日
当三名行刑者
将他不可一世的头
放到断头台上时
我们清楚看到
斜口刀刃的效果
的确要比平口刀刃的效果
好很多

A-75《审判》

这一次我替自己蒙羞
不想再去辩护
在法庭上面
身为原告的我和身为被告的我
对簿公堂
各执一词
我第一次看见自己
情绪低落
瑟瑟打抖
像每一个杀了人的人
脸上写满忏悔
最后的三分钟
我用两分钟判自己有罪
一分钟刑满释放

A-76《望乡》(353小汉俳)

魂出游
回首望地球
泪自流

A-77《倒立者》(353小汉俳)

快来看
我能把地球
掷多远

A-78、《老屋子》

老屋子  喜欢
依山坐着
面朝旷野
就像坐着
垂暮的老人
目光淡淡的
平视 前世

老屋子的前世
一定住过
许多人 可惜
送出去的人
一个也没回来
老屋子 真的
想不起来了
山风吹散了
她的记忆

如今 老屋子
丢掉了柴门
就像老人
丢掉了门牙
任时光
进进出出

老屋子 好像
真的 知足了
门前的野草
陪着她 疯长
远山 陪着她
静静地
绿着

A-79《竹子》

这样叫你 就像
叫一个女人名字 可你
真的只是一棵竹子
这么长时间 还不长笋
孤零零的 站在屋后
父亲都不好意思 提起

这些年 你就撑起一把绿伞
盛夏就在自己的影子里
看我们 乘凉
可这样的好时光 不长
我们就像鸟雀一样 散去

可父亲 还像个老顽童
就躲在秋天的山坡上
好像要和你捉一辈子的 迷藏

老屋子的寂静 像一根针
肯定刺痛了竹子的神经
竹子啊 就在狂风中
急得 掉了一地的落叶

一想起 就让人掉泪的
那个深秋 月高风清
竹子啊 你裹一身的霜白
等谁

A-80《她是今夜的主人》  

沙、沙、沙 她好像
在打扫 我的残梦
可我看不清她
就是拉亮灯 也看不清
她在窗外的 真面孔

是的 夜好黑好厚
像全副武装的
裹着她 护着她
仿佛她是今夜的主人
仿佛整条街的夜色
都是她的了

但我还是听到了夜
喘气的声音
偶尔的咳嗽声音
还有板车拖着夜色
与地板摩擦的隆隆声

这些声音 其实
都是她 制造的  
好像摇落树叶
冻僵冬天的北风
也是她制造的

仿佛她是今夜的主人
她要趁 天还未亮
好好 挥霍夜色

A-82《母亲啊 ,请闭上您的眼睛》

我在白云村日夜忙碌母亲瘫痪后的事,
看每日农经 、种植尽可能致富的作物 。
村庄容得下我奔小康的梦想吗 ?
我跟石头一样咬紧贫穷的牙关,
和妻子在石头间挖掘美好幸福的阳光 。

我们把未来的小楼房都设计好了 ,
需要有明亮的窗户来盛装东方斜射的光明,
这样母亲就能感受到春天的温暖 。

僵硬的母亲像一只蜷缩的茧,
她病床对面空着父亲躺过的床,
母亲像被烧过的锡纸眼角挂着凝重的眼霜 。
我知道您病得不轻啊谁又能拯救呢 ?

呵!我亲爱的母亲,您迷离的目光有如刀枪。
几年过去了 ,我一直没有修好我们的房子。
我们夫妻俩多少回蒙头流泪 ,
在您隔壁的子夜里我们听到了您的哭泣。
我们不敢注视您的眼睛啊 !
因您的病不可救药 ,神明也束手无策 。

来看望您的人都用善意的谎言祝福您早日康复,
我却希望您早一天把眼睛闭上 。
闭上您的眼睛就等于打开了无垠的蓝天 ,
闭上您的眼睛吧! 母亲 。
闭上您的眼睛我和妻子就可以用奶嘴哺育您的来生

A-83《跪在母亲灵前》

母亲的遗像在烛光中摇曳,
烛光慈祥,久违的山风迷糊烛光的视线。
三年过去了,母亲!
我以一只倦鸟的身份回到您的巢前。

跪下,命令倔强的双膝跪下。                                                
毕恭毕敬的跪下。
唯有跪下,我游离的灵魂,
方能贴近故土骨子里的醇香;


唯有跪下,方能聆听
母亲九泉之下蟋蟀般的叮咛。
跪下,如同明月跪在白云村荒芜了的田地身边;
如同黄牛跪在弥漫着纸钱气息的炊烟身边。
跪下,就能凝视每一颗烧化了的钱眼,
就能凝视您流火的瞳孔里燃烧的晚霞。

三年了啊,母亲!
过了今晚,没有人再为您的未来幸福祈祷。
今夜,就让我与长夜跪致天明。
今夜,就让您儿凝视着您驾鹤西游。

A-84《孤独之不可分担》

一棵树站在山坡上
姿势很美
我想和它站在一起
合影——顺便
分担一些它的孤独

A-85《亡灵》

一个人在黑夜里赶路
月亮是他孤单的身影
被失眠的人看见
看不见的
是他透明的身体
骑着一匹风中之马
独自回家

A-86《触在高压线上的风筝》

一双扶摇直上的翅膀
已骨断筋伤
失去了昔日
叱咤风云的风光

阳光下一一
风筝胸上的一截断线
还在被风
左右摇晃

围观者纷纷说短道长
挂下的一截断线一一
给他们留下
长长的思考……

A-87《河》

家乡有一条河
少年时,我常与她河里打水仗
平静的水面一一
不时飞溅起懵懂的念头

青年时,我俩常相约河里学潜泳
一同向河的彼岸,游去一一
我望着她渐近的背影
发起最后冲刺……

如今,我俩都老了
惟有这条河
夕阳下一一
永远年轻如初……

A-88《故乡的油菜花》

青松记住往事,溪流洗净石头
故乡亲切的额头上
亭亭玉立的油菜花
讲述关于自然和淳朴的故事

牛羊安静,天空安静,大地格外安静
古朴的石桥牵住通往山外的小路
一场温馨的小雨之后
季节的筛子漏几束光芒
愁苦的故乡,轻风跨马
涌动一大片金黄的暗香

哦,油菜花,油菜花
农谚老去,妹妹出嫁
你八月的风雨里爬山的样子
就是故乡的样子

A-89《大美戈壁》

大风过后,宁静的天之蓝
晃动出一轮新的朝阳
我是戈壁上反刍岁月的一头雄驼
地平线始终起自脚下

丝绸飘动,历史灿烂在记忆深处
匈奴饮血,胡马啾啾于隐身的战场
风沙伴随苦难,河流伴随绿洲
一丛铁骨铮铮的胡杨
依旧与昂扬的精神并行站立

水样的朝晖,流动的金色
大美戈壁,十月金秋
一枚结籽的芨芨草
看到了披着朝阳无声旋动的风车

A-90《返乡》

该丢的丢掉
比如七十块钱的黑心棉被褥
该装的装起
比如还不太烂的工作服

扛起鼓鼓囊囊的蛇皮袋
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我相信 故乡听见了
母亲听见了  妻子听见了

开拔  此刻心跳比脚步更快
刚从烟囱里窜起的炊烟盯住我
在风里加速涌来
燃烧的玉米秸味儿牵引着久违的冲动
狠狠地捶了车厢一拳

A-91《拆架子》

站在脚手架顶端的猴子 咋看咋有点矜持
对面广告牌上的妹子 雀斑里含着笑
媚媚的 脸皮白净得瘆人
村里守寡的杏花也比她漂亮 哎
不知杏花嫁人了没

拆 扳手自如地旋转
安全带炫耀似的跳跃 让这个夏天短暂的高度
一节节的痛苦和呻吟 匍匐 横卧
回到最低处

A-92《集体宿舍》

像一间废品仓库
塞满了各色各样的回收品
我也是挤在其中的一个物件
夜  一双无形的手
将我们一一分拣

不记得是谁
将我送进梦的车间
当环绕耳际的声响散去

一个重新组装的我
梦醒时分
自己把自己出售

A-93《栖居城市》

栖居城市
如栖居一片繁茂的梧桐林
一只麻雀变为凤凰的梦
梦不醒

我问脱落的片片羽毛
有多少的美梦成真?
羽毛不语

A-94【题莲瓣兰《素冠荷鼎》】

1   
一千五百万,不只是数字。此刻
你立于众目睽睽之下,最美的一面
盛开在尘世。我知道你早已脱俗
带着水雾里浓密的江南气息
沿水路而来,一路洒下的不只是佛光
我在这里看到的只是露水

2
露水也有流蜜的时候。清风淡雅
一簇莲瓣兰碰到的呼吸
足以让众多生灵望梅止渴
你只说了一句:我来了
一路的疲惫和身体中的花蕾
破壳而出,次第开放

3
你带来的不至是惊叹,还有善良、纯洁
和隐忍。这是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的
在众多目光的簇拥中,你的典雅和美
超越了父爱和母爱,友情和爱情
进入大爱的境界。这是蝴蝶和蜜蜂
首先感受到的

4
我找遍了所有的绘画手法
能够勾勒出你形象的笔法少之又少
那些华丽的句子在你面前黯然失色
阳光的精气和月光的灵气聚于一身
草木的绿和花儿的红,以及
那水天一色的静谧

5
你的蓝一定经过湖水的过滤
蔚蓝的眼睛在众人火辣辣的目光中
湖水一样平静。我看了半生都没看出
你的深度,及青山绿水的婉约
怕你在这世俗的尘世里看到迷惑
我想我一定是错了

6
留给世人的不仅是端庄和美丽
世人只看到你如端坐在莲台上的菩萨
驻足于云朵的鹰。你是那么缤纷
万千的笑声和触摸,溶解了时代
带给你的所有忧伤。生命的里程
一定超过了世俗所有的目光

7
你梧桐花一样轻盈的身子,在春风里
绽开柔软的蓝。经过春江八百里的润泽
具有雪花的纯洁,梅花的富丽堂皇
牡丹的高贵,荷花的清丽。惊现的素颜
掩饰不住内心的高雅。在这纷乱的尘世
并不急着说出你的爱和恨

8
你的香,从笔尖开始,一丝丝
渗进我的内心,它们像浪花一样
成为我心中潜藏已久的乡音
只能远远的看着你,怕我身上的浊气
给你的素雅造成伤害,留下
我难以饶恕的遗憾

9
一千五百万,不只是数字。此刻
你立于众目睽睽之下,最美的一面
盛开在尘世。我知道你早已脱俗
带着水雾里浓密的江南气息
沿水路而来,一路洒下的不只是佛光
我在这里看到的只是露水

注:兰花是中国传统名花,是一种以香著称的花卉。兰花以它特有的叶、花、香独具四清(气清、色清、神清、韵清),具高洁、清雅的特点。古今名人对它品价极高,被喻为花中君子。目前在市场上价格也不菲,在第10届亚太兰花大会上,一株名为“素冠荷鼎”的莲瓣兰估价1500万人民币,成为此次兰花大会上的“天价”兰花。

A-95《滞留岛上或重温火》

凌晨四点,滞留在海南岛
大雾天气弥漫我的眼睛
去路模糊。微弱的车灯
在黑夜里变得诡谲。光
隐匿起来。寒冷相凑的日子
想起我的哑巴母亲
贫血、胃疼,在炉灶前生火做饭
顺便取暖。哔哔剥剥的火苗
越烧越旺,烧着我童年的内心
火烧死了父亲,烧老了母亲
在岛上的日子里,我无限怀念
请求一把炉火,燃烧我的身体
取暖是一回事,重温是另一回事


A-96《 热爱生活》

梦想扫地出门
取而代之的是庸常的事物
使我一无所有。不上烟瘾
没有酒量。所有的麻痹方式
在父亲的灵位面前全线奔溃
他仿佛卷着烟卷,喊我去买酒
叫“长春酒”的牌子已经下架很久

母亲像一位孤独的守望者
守着家里的一只炉灶,两只箩筐
她少女时代明亮的眼睛,乌黑的头发
丰美的身材,被岁月熬成寡妇的模样

我陈述的这些,关系我的性命
我的未来和前程。我刻在骨头上面
提醒我捡起梦想,热爱生活

A-97《守候命运》

我守候命运  如一株随时
可能开放的树
用最质朴的语言  折叠几十年
可能流经的命运

我也许是沙  供养着整个沙漠
我也许是土 喂养着整片森林

我守候命运  如太阳
守候天空
我的心脏随着钟摆跳动  把一切河流
催入等待发育的春天

A-98《纪念碑》
               
雪花落在纪念碑上
雪花一遍遍地抚摸着纪念碑
没有人再来抚摸纪念碑了
没有人再来瞻仰纪念碑了
整座城市的人都在埋头赶路
只有雪花静静地抚摸着纪念碑
-----这块竖立的磨刀石上
我仿佛听见刀刃舔着雪水
霍霍的声音

A-99《离浪漫越来越近了》
         
给自己配了二副眼镜
一副用来看书及上网
一副用来走路和看远一点的事物
不得不低下头来承认自己真的老了
心比秋水还凉,越来越迷茫
想起俄罗斯有一个族的人
老了以后,他们就悄悄离开村庄
独自爬上雪山,寻找最深的雪坑来
亲手处理掉自己,不用别人帮忙
这是多么诗意
浪漫的结束

A-100《兄弟聚餐》
    
  廉价的啤酒
  农家的小菜
  临街的桌边
  围坐着
  气味相投的兄弟仨
  
  举杯  再举杯
  狡黠的酒精
  不动声色
  施展乾坤大挪移
  
  喝  再喝
  短暂的幸福
  物价指数般飚升
  高过过去所有的苦楚
  
  侃  再侃
  少有的豪情
  旭日般照亮
  我们叵测的未来  
  
A-101《梳头》
    
  梳子伙同青春
  与我渐行渐远
  妻常讥笑
  梳一梳你那
  乱七八糟的胡子吧
  我不介意
  更不否认
  在我的胡子
  密过头发的今天
  我有意疏远镜子
  厌恶梳头
  却时常莫名怀念
  曾经油头粉面的年代

A-102《碑刻》

总有雨暴雷霆可以击穿不朽的罪恶,
你那所做的,闪电的一刹那就可以洞彻。

你看,龙的时代如何?
伟大的爬行也可以绝于来世。

你只管跳你的,火焰一般的舞蹈,
做个跳梁小丑不好。勒石记功无异于一种绝望。

人类最完美的碑刻,刻于人的内心。
任雨暴雷霆,击而不碎。

A-103《小人物》

习惯了十寸见方的安宁
与几本书为伍
与简单的思想为邻
偶然写下些静谧的不安分

不预想、不设想不可见的来临
任大风大浪归于江湖
任大起大落归于风云人物

只想着些即将来临的小温暖
只想着些即将来临的小幸福
我们只是些小人物

A-104、《臆想的力量》
                     
身体镶嵌在昨夜恍惚的梦里
欲望钉在钢筋混凝土的墙上
奔涌的江河水开始逆势倒流
时间伴随呼吸同时戛然而止
一秒钟时间抽干所有的海水
全景式晾晒海底的神奇模样
平地隆起山川瞬间云雾蒸腾
所有天堂的灵魂快速跑下来
睁大眼睛认真选择来世爱人
天空停止长高地球开始变方

A-105《臆想的自杀》
                       
哦,当我决定彻底告别这个世界
我要好好打扮下自己
淡妆 淡眉 浅粉的唇 深蓝色的睫毛
找根浅紫色的丝带 束紧我的长发
我要穿一件洁白的连衣裙
今夏最流行的雪纺绸面料
它有飘逸感 想象在我死后的瞬间
我可以化作云朵 快速进入天堂
我准备一封遗书  用诗歌的形式
哦,所有我的亲人和朋友
请别哭 请你微笑 请你带着鲜花来
请你在我走后到以下地方悼念我
渤海边 海河边 黄浦江边 北部湾的海岸 邕江边 西子湖畔
请带最美丽的鲜花来 最好有玫瑰和玉兰 把它们撒到以上地方
好了,交代好了
我开始为我的父母、孩子、亲人、朋友祈祷
祝福他们(她们)
我也为地球和人类祈祷,尽管有些虚伪
我做出拥抱的姿势 最后拥抱下我的家人和最好的朋友
我确信再没有什么可留恋和牵挂的了 可以离去了
找出一把锋利的尖刀 猛地刺向咽喉
血溅四射 死是如此酣畅淋漓
哦,我是微笑着走的
请别放哀乐 放一支快活的曲子伴我灵魂飞翔

A-106《活着》

活着,
没有灵魂的样子,
太阳已把你遗忘,
别怕,还有大地,
虽然被天空压着,
还好,有纯洁的白云,
把天空撕裂。

双眸比太阳还亮,
那是在祈求,
不祈求太阳的温暖,
不祈求天空的眷恋,
祈求脚下的大地,
长满玉米,铺满稻谷,
因为那是食物,
是鼓起我皮囊,
撑起我活下去的希望。

脸上的污垢,
是大地的图案,
与太阳天空无关,
大树,把根扎于大地,
它忘了,是大地给了它养料,
使他高高耸立,
才能享受阳光的恩泽沐浴,
同一片天空,
一棵小树苗,
只能在阴影下残喘。

脚下的大地,
是我的全部,
请不要忘记,
我有享用太阳,
和天空的权利,
小,只是现在,
大,才是我的未来,
只要给我足够的氧气,
我一样会变的高大耸立,
能撑起天空与太阳互映!

A-107《梦》

梦做的多了,心就惰了。
灵魂被困在地狱,挣扎撕吼。
肉身贪婪的吮吸岁月的毒液,
时光把现实强塞进大脑。
禁锢了灵魂的病态身体四处游荡传染。
用微弱的感知,
拼尽全力企图撕一条裂缝,
让梦想挤进。

远方的路一片模糊,
两边是荆棘的峭壁悬崖,
前方不知会出现什么障碍阻挠,
脚唯有停在原地踏步。
趟过荆棘才能脚踏乐土,
也许会落的血肉模糊。
花园为勇士奉上芬芳,
刺过夹缝的阳光才显能量。

A-108《与一头荷兰奶牛谈论白求恩鲁迅》

在独山草种场还是一个
荒凉的“五•七”干校的时候
当年幼的我以一个“狗崽子”的身份
在这个荒坡野岭疯狂周旋的时候
就和当地的一头老牛畅谈过,她告诉我
早晚,这里一定会草木茂盛牛羊成群

三十多年后我又回到这里
在饱尝一杯杯鲜美的牛奶之后
在灌满一肚子的美酒咖啡之后
在经历了沉沉的一夜不眠之后
踩着蛙鸣踏着鸟语乘着花香
来到一头正在吸奶的荷兰奶牛面前

也许听不惯琵琶的琴声
但仅凭你的身世你的阅历我就知道
你对生命的意义一定有着独到的见解

面对这头正在吸奶的荷兰奶牛
我衷心的赞叹
我说,你一定是一个白求恩似的角色
毫不利己专门利人
你远渡重洋不远万里来到中国
一定是为了拯救
正在被三聚氰胺毒害的中国人民

面对这头正在吸奶的荷兰奶牛
我由衷的钦佩
我问,你一定也热爱鲁迅
连他夫人许广平的书都读过
肯定知道那句关于鲁迅的名言
以致终身相许一生相随
坚持不吃肉只吃草,而挤出来的却是奶

这头被绑着后腿
鼓胀的乳房上插满吸奶管的荷兰奶牛
面无表情一脸淡定
但哪蓝幽幽的挂着一滴泪水的
会说话的眼睛,却在向我
悄悄传递着无限的情意

忽然,它扬了扬头终于开口
用带着浓重欧味的母语
对着天空“mou—mou”吼了几声
哦,只有我知道它在说什么
放心吧,回去我就写首诗

A-109《成都,今夜无人失眠》

夜色中的太平洋百货
风雨不动安如山。一对男女
踏上广厦膝下的过街天桥
向春熙路走去
穿着深黑色套装的中年男子
殷勤抽动的鼻翼上
两粒绿光在幽幽的发蓝
披着大红外衣的少女
满腹愁云的脸庞上
布满傻乎乎的红霞
路人都看得出来
跨过这一堆突兀的钢筋水泥
红与黑将共度一夜良宵

宽窄巷子旁的一间酒吧里
不再忍为盗贼
已经改行做了诗人的南村群童
在请他们的邻居、偶像杜甫喝茶
公然抱茅入竹去已经赚不了几个钱
在网上摘抄、改写、群发稿件
银子来的更快
他们聚在一起彬彬有礼轻言细语
兴致勃勃的商议着
包哪位小姐
让他们的领袖、大哥携带着
去参加在贡嘎雪山举办的华夏诗会

杜甫轻捻胡须
亲切的微笑着没有言语
打算喝完诗人老板优惠的啤酒
就回到成都市政府赠送的那套商品房
位于浣花溪小区的三室一厅
拥着丝衾锦被
美美的睡上一觉
做好明天上山的准备

夜深了
从冀中平原来到天府之国打工守更的高老忠
游走在福宝酒店旁的红星路上
敲打着手中清脆的梆子
声如洪钟的吆喝
平安无事喽,平安无事喽
无丧乱之忧
无亡国之恨
成都,今夜无人失眠

A-110《墓志铭》

这是一个吟唱清风的人
也就一生清风,高山流水

这是一个歌唱生命的人
万物的光芒,照耀诗心

一切都已寒冷,他的诗歌
应该还有一点余温

A-111《乡间的古朴和轮回 》

杨树,柳树,榆树,杏树,果树,这是村庄
最常见的亲人
多少年,把根牢牢的糸在大地
那上面,埋下的悲欢离合像一场梦
那根里,淌着的是我们身体中的血液

身居何方,总要为我们的亲人流泪
每一个夜晚,我们在月光里读故乡的河流

愈来愈老的村庄,白了头的母亲,父亲鞭干下的羊群
那是亲人们苍桑的年轮
深情的,把故乡的大地热爱
一辈子守护一片天空,隐藏着一种秘密
那里,荡起着一片涟漪的日出日落

埋藏着,鸡鸣或狗叫
在尘世间,越来越多的亲人越走越远

大地上一步就是一个坟堡,每一个夜晚他都
浮出水面,每一步都是一粒尘埃
每一个清晨,鸡鸣敲击生命的赞歌
二十四个节气的梦境里
乡亲们最美的劳动,装饰
大地的画卷

啊,我的父老乡亲,让生命的苍桑也看见汗水,疾病,幸福和苦难
再多一些忙碌,让大地的牛羊和天空的鸟鸣
保持这一切,乡间的古朴和轮回
男人行走风尘之上
女人行走于田间地头

我看见啊,一日三餐,锅碗瓢盆
眼睛里的河流修补大地的窟窿

A-112《尘埃里的父老乡亲》

冬天已去,春天又来。白发苍苍
露水湿透手指
埋藏在生活的泪敲击胸膛
有多少黑夜在无眠
在渐渐苍老的身体上
疾病渐渐加重
似乎是生命的辉煌

一轮轮阳光,一个个父老乡亲
尘世的眼睛,奔跑在尘埃

从黑夜到白昼,一双双梦想的翅膀
忙碌里淘洗生活的盐粒
他们祖祖辈辈沉浸在大地,以麻雀为领

村庄为家
静静地,日出而做,日落而息
一颗心目睹四季的轮回和爱
从一片天空走向另一片天空的金黄和苦难
而村庄就是根和永恒

大地啊,这么多麦田深深吮吸你的清香
风推腰姿
一个农民的善良
使我们越想倾听一棵麦苗的呼吸

一个夜晚的月光
一次夕阳

滚滚红尘,你看啊,是谁打开的画卷
从一个朝代到另一个朝代
放牧这灿烂的光芒

A-113《病孩》

题记:是孩子病了,还是这个时代病了,我不知道——
  
            
  1
  我降生在三月,是
  一堆基本冰冷的炕灰裹着
  胎毒驱散后,活下来了
  
  应该说,我是
  有幸迎合春天,有花可开,有爱可盼
  2
  母亲拨开一双眼睛
  让我看这个世界,我就大哭
  在母亲体内的幻想基本崩溃了
  
  我是羊水里泡大的
  一颗蜜桃,被母亲丢弃了
  3
  那个时候,我有嘴巴
  从未说过话的两瓣桃花
  被春天摘掉了,我无法
  
  描绘野太阳的美好
  和逐渐溃败在我体内的骄傲
  4
  我的胸膛
  不是颓废的荒原
  
  出征之前,请以酒祭拜
  5
  我开步向前
  无需依靠奶和血水,我已有
  自己的血脉和骨骼
  
  开步是一种自由的火栗
  不管后来的颓废和荒凉
  6
  我是衔着晨曦而来的流浪人
  我的背影在黑暗中渐次隐没
  恍惚中前面一直是光和路
  
  偷渡和流浪,总是放牧了
  一些心情,在草原,或蓝天
  7
  我失足跌进野牛奋进的踢窝
  足以淹没童趣和简单的蹴行
  像卑微的虫子就着腐锈爬行
  
  不管怎么,攀爬成就了坚韧
  孤独的路上避不开药酒的引子
  8
  其实,回响的风铃
  早已把我的脑袋变成空旷的原野
  在风中,指不定那是我的迷途
  
  在天黑前,我把灯芯撵亮
  看看夜间出生的人,是否殊途同归
  9
  我必须相信生存
  是一场刚刚开始的艺术
  三寸摇篮埋伏下的陷阱和感召
  足以激励一生,走过
  每一个春夏秋冬
  10
  一月的阳光
  是吝啬的爱,不会吻及
  潮湿的泥土下那些植被的根系
  
  我是不会记住这样的岁月
  饱食或饥寒,或冬眠后的幻想
  11
  时间囚坐在客船上摇摆
  起伏的潮汐引领一位女子
  足以把经血和羊水流完
  
  我在船舱里,游来荡去
  归属这样的女子,总有话说
  12
  泪,有两条河流
  一条是有人超拔的花开了
  一条是有我低落的花败了
  
  即便我背身走进黑暗
  这两条河,总是不能风干
  13
  二月春雪,似乎
  很有情调,但春寒料峭
  我出了门,整个世界病了
  
  我荒废了一段爱情
  必然成为饮鸩止病的人
  14
  任何事物都有自己的言辞
  是自身体内延伸的生存堡垒
  生命和物质是两种基本的经历
  
  生命和爱,是我生存的理由
  是我拔高的两截艺术之花
  15
  三月的东风
  翻卷潮湿的吻
  越过桥梁和河水
  
  我是望河冰释的人
  我是似曾自由来过的侠客
  16
  牙齿上切恨的石榴花开了
  那种酸楚,实质上是我的
  野生的嘴巴积攒的养分
  
  直到我在痛苦中,爱人
  才剥落,皱巴巴的微笑
  17
  四月的微雨
  才摆脱了一些阴云和流亡
  和阳光合谋了一个真正的春天
  
  我责备北方的春天姗姗来迟
  和我身体叠韵的情志一样恍惚
  18
  我总有两种处境:黑暗和光明
  我和太阳和晴朗的天空合抱过
  我和黑夜和梦魔同在一处病榻
  
  这生命中相逢相弃的港湾里
  承认那么多花开,那么多花败
  19
  五月的鲜花
  开遍了
  像血,染红了大地
  
  我的血,是积攒体内的灯油
  供养不住我内敛的火焰
  20
  六月里种子熟了
  有些肢躯渐次消亡
  有些肢躯空遇繁华落尽
  
  我感到死亡的辉煌
  带着无奈和屈辱的胎记
  21
  我活着,谁赋我
  奴隶的腰板,无法堙没
  的炭火,燃烧在沉黑的胸窝
  
  我是野生的榴火,爱情使
  邪恶的蛇无以未计,无以为毒
  22
  七月是蛇的季节,有人赌生
  把幼小的孩子放在蛇的身边
  地窖的气息凝固了,可怜的
  
  男孩和女孩,蛇带他们去了天国
  23
  我无异为信这样的故事
  将我捆死在门楣上悬吊起来
  我窥探门内木讷的眼神
  
  我清楚有些事情已经发生
  冷静和专注是抚慰的膏药
  24
  总有人像我,活着
  黯淡和恐惶,身不由己
  投身的炼炉无法惩戒灵魂
  
  我偷吃了八月的禁果
  要么出园受惩,要么自食恶果
  25
  我必须藏好身体上的秘笈
  那些善良的,真诚的,爱情的
  图符,不能让他们四分五裂
  
  尽管,善良和真诚是两处悲剧
  有时,爱情也会中伤我
  26
  我常常收割自己的身体
  那些谪出的麦苗和小花
  是我身上的鳞肉所生
  
  剥锄是无私的,是无私
  的献出体内的铁和盐水
  27
  诗歌,是我身上的铁
  是祖宗八代锻造的火的言辞
  28
  我没有责备把孩子放在蛇边的老人
  他到九月死去了,他带着
  对蛇的恶毒,哭泣着
  
  那几条毒蛇不会在九月死去
  我清楚九月不是恶报的周期
  29
  干枯的手纹不知罗列了几多的艰辛
  睡吧,安静地放弃你的心跳和劳作
  顺着洋流和星河的流向,寻找归宿
  
  我的胸膛,如果能是七寸的墓葬
  一定变成葬你的一块沙滩
  30
  我合抱的骨体上,还能否
  折射一点蜜意,留出一块炭火
  
  没有谁知道,你的身体
  是我纵身跃进的河流
  31
  爱情是我体内储藏的盐水
  在我不忍抵触时爆发出来
  浑然崩塌了我的一切防线
  
  我无法独善其身地站在大门外
  面色苍白到零点一下或者三十八度以上
  
  32
  空气中弥漫血腥味
  我知道有人宰杀牛畜
  我意识到反刍就要结束
  
  我清醒屠戮是一阵绞疼后
  嘴唇的芳香和赤裸的死亡
  33
  没有那滩泼溅的血
  在地面上长成翅膀飞走
  它们是阳光催生的羽毛
  
  我感到生命是带血的旅程
  自古在青铜面皮下没有头颅
  34
  我要把心脏移交给大地
  让坐守故乡的女王验证
  我是否无信于今生的诺言
  
  那么,你可惩处我的皮囊
  焚炼成三股赎罪的轻烟
  35
  我亲吻了多少遍
  我的婚床,我的泥土
  却总是像獠牙和匕首
  刺伤我的血,卑微的
  祭奠所剩无几的青春
  36
  更多时候,天空垂泪悲悯
  在风雪中给我伤离的礼遇
  
  我无力与何人争辩
  悄悄地,走出家门
  双眼被风雪刺伤
  37
  其实我并没有逃避和沉沦
  并没有在夜黑星稀的晚上
  怀疑真理和了悟的全无
  
  我自信的谎言还是燎原篝火
  把我一次又一次引到天明
  38
  追求真理的事非常可怕
  往往与血,火,绞刑相伴
  最先说出真话的人并非我
  
  我只是露宿和打更的人
  在魂歌休庭的夜晚惊寒无比
  39
  人必须活着,这是不同于
  其它生命体的原因,也许
  优胜劣汰是不好的原则
  
  但我只能守住血的铁犁
  守护自信无知的人性境界
  40
  让我傲视的是
  深夜抢占的乞讨高地
  至今一无所有,包括
  
  我的那片袈裟,徒有一片
  慧心,像块僵尸的坟土
  46
  夕阳独不妙
  漫天红霞
  皆血,皆愁
  
  母亲守望黄昏
  我是信守承诺的人
  47
  黄昏匆匆
  告别了
  爱情
  
  亲爱的家人
  请肯定我是起誓有约的人
  48
  肯定要坚守心灵
  不让尘世的马匹纵越
  即便在荒蛮的原野
  
  无声的挣扎更是美德
  49
  别人所需而我所没有
  
  阴暗运行的板斧
  早已钉好了墓碑
  
  肉体是一座孤寂的坟岗
  让灵床空有其位
  50
  无药可救
  请期待火遇
  煅烧掉骨骼上的瑕疵
  
  让屈辱挂在明天的枝头
  时光和生命更加通透
  
  51
  流言蛮语,是
  那位女子端来的毒酒
  是异端的火苗烤制的面包
  是肉体上负熵的黑暗食品
  
  请不要选择
  不要以自己的尸骸和诅咒为食
  52
  既然有时心灰意冷
  不再有浅薄的欲望和冲动
  也就不再自欺欺人
  
  但这时最为可怕
  等待死神
  53
  诗人,请疗治我的眼睛
  疗治我体内无名的火焰
  不能耗尽内省的熔岩
  困死在口和胸腔
  徒为血的道场
  54
  我会有一鼎炼炉
  在火光浸润的塔尖
  惩戒爱情和信念
  
  我是化炭燃火的石人
  无需披盔戴甲。诗歌是火枪
  55
  狂风要吹毁的
  是我毛发上的废墟
  根本捣毁不了我的心巢
  
  我的中伤可能在十月后
  那时歌完而息,不再是悲剧
  56
  要延续的章节很多
  比如葬礼,把躯体安顿好
  把品行矗立起来
  
  我就变成松柏枝
  献给那些灵魂
  57
  有人说
  善良是伪装的彩虹
  是孤独的山岗和岛屿
  
  那我相信,被雷电裹着
  被风雨滋养的一定是信仰
  58
  没有人会曲构黄昏里的残雁
  让它在哀鸣中飞过一个秋天
  它轻车熟路
  容易找到
  并且满足下葬的时辰
  59
  谁会关心你来
  谁会关心你去
  记忆很残酷和难忘
  
  只是春天的记忆中,哭着来
  秋天的记忆中,又哭着走
  60
  伤感的事很多
  第一次在黎明,曙光来得那么慢
  第二次在黄昏,夕阳落得那样快
  以后,我不知趣
  牧马和劈柴,斋祭和敲钟
  61
  我要做把剑
  是火与铁的的交融
  守住战地和马蹄
  守住秘笈和铁犁
  
  战地的旗子不能放倒
  性格之剑不能倒下
  62
  我的骨节总是被肌体拉直
  因为我站着还是低于别人
  63
  总听到窗外的汽笛和马蹄
  我的心,也嘚嘚而去
  消失的夜空不再迷茫
  
  我怎能拒绝,在低迷的异乡
  探寻的诱惑始终不灭
  64
  夜晚啊
  带我到月光的深水区
  离开病床和沙滩,在海样的
  激情中,培植一些
  花蕾和肉躯
  65
  除去纯净的双手
  其他的耻辱,我不能要
  才华和荣耀
  是我奢望的傲慢
  也是我劳作的唯一坐标
  66
  篱下种花
  多想有一位哪怕丑陋的老女子
  俯身吻去我眼睑里的尘垢
  使我看到瞬间的神性
  像白鸽飞去
  67
  脚手架
  只是我飞行的跑道
  是我白天炼狱的几根栅栏
  是我暮归安憩的几处墓道
  它证实
  我活着:脚不着地,头不顶天
  永远摆脱不了悬浮的运势
  68
  有时我会把盏饮一杯泥土
  我想提前感触葬身泥土的甜蜜
  
  但是,远离故土时我才明白
  你是我唯一的粮食和房子
  你是唯一生养我的襁褓和母亲
  69
  我是无言而语的水鸟
  言辞少到咿呀而唱的歌
  天空怎么晴好总也是忧伤的风
  
  但天鹅飞去血泊的黄昏
  芦苇那面雏鸟声声
  70
  原病和后罪未解
  依如坐满黄昏的牧羊人
  信天游是哭着的风
  
  那么,我,爱
  只是一片戈壁上滚动的卵石
  71
  路
  不能靠眼睛,只能靠脚板
  探进
  我能证明
  迷惑的心境上
  是四通八达的小路
  72
  我无量的手杖还能在
  蛇一样的曲径上
  踢踏一片月光
  不管白天和黑夜
  使我注定在半路摸起
  一盏桂冠
  73
  异乡的云呵
  总比眼泪潮湿
  风一吹,像熟烂的果子
  落满漂泊的客船
  不敢望乡
  74
  母亲啊
  记住我的生辰里掺进的
  音乐,幸福平安的水份占有多少
  我怎么觉得
  黑暗一直在我的肉体上
  礼遇和祭祀是我精神以外的歌声
  75
  然而,不,母亲
  我不能抱怨您给了我卑微的生命
  您还是在篱笆下
  淘米,喂鸡,劈柴的人
  您还是在夕阳下
  让我静听晚风钟声的人
  
  母亲,我不幸于灾病交作的时光上
  还能站起来,和您一样
  76
  我担忧的人
  不邀我坐在他们身后的立场上
  只身孤雁
  落在
  西风瘦马的古道
  他们都存有单弱苦难的
  衣冠
  在下一个秋天
  摆脱命定的流亡
  77
  幻想和影子,是体内的高塔
  总要抽丝剥茧我的一些经血
  给我一些新的伤口
  
  但我相信,爱和生存的标志在哪
  不就是未遇先安的那些白马王子吗
  78
  我要放弃的嘴巴太多
  让他们在天黑前
  像天鹅找到婚床
  
  黑夜和湖水
  是生命流程上宁静的
  歌声
  79
  生命归属于大地
  像父亲,墓葬的躯体
  护养着一片繁华
  泥土啊
  最朴素的被衿
  请覆盖好源于你的生命
  给他们最芳香的礼遇
  80
  我经历了任何一处逆境
  有些不为人知的声音
  盘旋着从我身上碾过
  
  哦,对此,我一无所恨
  
  孤寂,伤痛,沉默
  是敷在伤口的麻药
  81
  谁把我的身体流放于这个自然
  像草木,睡在动植物里
  没有灵性
  也许
  是宗教那样的卑微
  这样贬低高贵的躯体以抑世俗
  82
  我还强调一点性欲的东西
  像这朦胧的诗篇
  是谁看成了女巫
  勾结魔鬼限制了温情的感受
  我要斥责神父和魔鬼
  叼走的巨大巢穴
  实质上浑浊不清
  83
  我的遭际总是这样
  不敢施舍理智和感受
  和更多的人,把慈悲和爱
  摆放在瓷瓶里
  让这灵性的花朵不开不凋
  
  我身体的河流啊
  什么时候断流
  也许在黄昏,在森林边
  我安静地想起
  死亡的面孔
  84
  愤怒和伤害
  我没有准备放归原野
  让草原上的野狼和动物龟避
  
  但冷漠,疏离和嘲讽接踵而至
  我没有选择这样的正语
  找到回避的理由
  85
  我活在当下
  想起过去的创伤,恐惧和灾难
  至少像是从记忆和血液中捞出了
  鲜花
  绽放在变化着的前途上
  86
  我闭上眼睛
  似乎有创胶贴护着尖锐的阵疼
  我宽宥了脓疮和哀伤
  怎么前行。我想
  
  母亲,我不愿受虐,敌对和争吵
  我会闭着眼睛站在光明里
  87
  “我专注在灵性的道路后
  越来越不执着于自己对别人的期望和需要”
  
  不,母亲,我还不想
  不想逃避,否认,分裂
  不想在旧约上签上有伤灵性的名字
  88
  无须为我指明一条路
  我的精神和歌
  能证明
  我在数载后
  故事徐徐落幕
  灵性,自有她好的心情
  89
  十二月,有老人
  宽宥和慈爱
  圣诞,耶和华
  我用消瘦的面鬓
  努力助长精神和力量
  
  但信仰
  使我逃避在暮雪中,无家可归
  90
  基于人的身体,理智和灵性
  我探寻一切生存的路径
  大地,植被,道路
  生存,爱情,价值
  谁会戒除掉,并且相信
  它们长此以往的积蓄
  歌,是动听的
  爱,是美妙的
  91
  夜莺在哭
  这是在北方的寒夜
  无法逃避的音信,给我阴影
  
  我的原罪和病痛戒除不掉
  无力在春季来临之前
  理顺我的哮喘和言辞后
  平静躺倒
  92
  肉体啊,这灵魂意外的
  腐果,指不定是架竖琴
  弹奏的诗和歌声
  是流水上的风铃
  留有余音
  93
  我的爱,始终是
  襁褓里未放的花朵
  苦涩的气味熏染了小河吗
  
  清清涟漪,伊在何洲
  等到寒秋,河水不再喧哗
  94
  我瘦成冰,覆成河床
  流水在下面
  蚀
  直到春天
  像个破碎的影子
  消失得无影无踪
  95
  孩子,你柔弱得小草一样的
  脚步,不再涉水远行
  就做春生的芦笋
  啜住晨露
  闭眼,含笑
  96
  妹妹,你开释的胸襟上
  有那么多蝴蝶
  飘过
  不必在灰尘染尽的花径上
  刻意问柳寻花
  
  我向你柔性的丝质体内
  剥茧些爱情,可否如意
  97
  知道不?母亲,曾今
  被毒蛇带走的男孩和女孩
  是谁扯破他们星子上的粗布
  陨落
  
  我觉得
  生和死,同样是两次悸动的潮汐
  相同的是来潮濛濛,去汐也濛濛
  98
  太阳啊
  倚窗斜照吧
  您这光明的大手
  合抱病床,孩子,生命吧
  99
  一个孩子病了
  两个孩子病了
  更多的病孩
  让我哭了
  又哭了
  100
  我的边缘化的爱啊
  让我想些美好的事吧
  
  我不知道
  孩子病了,还是这个时代病了

A-114《 一棵树》

因为你喜欢,我就养一棵黄桷树
叶落,叶长,反反复复,它们用沉默的绿
滋养我的孤独,用一片倦叶凋谢
不易觉察的尘埃和往事,送走一日一日
老去的时光。绿从你来的那个十月
蔓延到了又一个冬天
时间流转,我们却被尘埃隔着
你看不见落叶的秘密,我看不见
你踏雪而来。多想长成一棵树
摇曳碧绿的心情,亲爱的,你来吗?
来看我在时光的枝头摇啊摇

A-115《雪后》

雪后的草原,寂静
空阔。风薄薄的吹着
吹疼我望远的眼眸
你那么远,我只能靠你的名字取暖
此时,我站在空阔里像是一棵孤独的树
所有的枝条都挂满
黯然与冰凉

A-116《雾散》

大地尚未醒转  醉卧梦的薄纱
八楼放牧眸子的贪婪  吞食船舶
荡漾的呓语  漂浮的村庄
蛋黄升腾  趋于阴性的光
与月光勾兑  解禁昨夜琴声
鸟鸣携来流泉  濯洗眸里的灰
一瓶二锅头里栖身的日子 有太多辛辣与尖锐
恍如醒来  一条江平抑被船犁开的沟壑
与村庄 楼阁 山峦
称兄道弟  平起平坐

A-117《雾中》

世界如白纸
在童贞的眼眸
绘鲜花 蝴蝶 飞鸟 游鱼  
和隐约的楼阁亭榭
前面  推土机挖脚机在导演一场革命
用从窟窿里窜出的高楼  烟囱  藤蔓似的高速路
起搏器般支撑羸弱的心跳
又似炫耀的公羊将犄角狠狠扎向
给它白眼的苍穹
凉意袭人 大路消隐
身后嘀嗒声
彷如夜半漏雨的屋顶
泛滥的阴冷

A-118《槐花曲》

她淡黄流苏。她粉紫色双颊。她青白的风骨
她黄,她紫,她青白
这些女子们,活色生香的俏女子
自从嫁给春风,一朵朵愈发风华绝代

她是槐花,是俺的好姐妹
是村姑,是村姑脸颊上的淡淡娥眉,我的小昵称
是母亲嘴里泛着甜香的小乳名
异乡最后一抹没被污染的虹

她香。她艳。她被毁。她被誉。
她披歌而来。披诗而去
她呐喊。她沉默。她间或姹紫嫣红
她一袭青青白白

选择沟畔。选择乡野。选择母亲最好的视角
选择久远的壁画。贫瘠的裸着黑肚皮的
旧池塘边
悬挂在唐诗宋词的裙幅。成历史的纹饰

她寂寞。她欢喜。她的洁净眼眸
与另一位女子久久对视
她在树上开。我在尘埃里开
她有时开得很高。我有时比她还能开

A-119《岁月密码》

卧在藤椅上的人,又开始数点往事
夕阳和她互为镜子
彼此交换恒久以来珍藏的光和热
一阵风踱来。一阵风把她的记忆碰得叮叮当当
她欠欠身。眯起眼向蓝天张望
一只鸟在天空一掠而过
宛如他挥别时轻轻打过的一个手势
她轻轻哼唱起一段豫剧
铿锵的锣鼓声,杏黄大旗下掩映的金冠
着蓝衫灰帽的朴素男子……
零星碎片长成废墟上的花花草草

花园里。焚香的女子瘦成一泓秋水
她戴花镜,凝视相册上一页页活色生香
将她深埋于时间的城堡里
失陷于久远的以前
落日正圆。一寸一寸的阳光流金一样
镶嵌在她身上
一切必将被时间掩埋。这个长出一身藤蔓的老人
浑身挂满了岁月密码。动一动
就能听见整个大海的涛声。动一动
浑身的枝枝叶叶就开始簌簌作响

A-120《故乡的美好》

母亲,我是不是不该出生,在我来的前几天
爷爷却离开了人世,我的哭声
是不是惊落了院墙上几棵新生的毛毛草?
  
那一年出奇地风调雨顺,村里人都说这年的娃儿命好
童年像自家地里的庄稼,在缺少雨水的时候
我的头发就开始发黄、分叉,可是
每当想起童年,它依然像站在电线上的三只、五只的麻雀
那般叽叽喳喳幸福地说笑
  
母亲,我是不是不该嫁到远方?
外面的世界再喧闹繁华,我的梦却依然夜夜都在故乡
我的心是不是挂在了村口老榆树的梢上
它像极了姥爷坐在冬天里叼着旱烟袋的微笑
  
母亲,我是不是像秋天飞走的小燕子,春天
还会赶回来筑巢?这一次遥远的旅行
我不知道回家的路线,会是多么的山高水长
  
在我越来越冗长的文字里,过多地写下了故乡的春天
春天里,一棵又一棵的榆树上结满了,一串串的小榆钱儿
小鹅的嘴儿一样地,浅黄

A-121《哥哥,再见你时》(情诗之——94)

哥哥,再见你时
时光已反反复复地,把我们的头发漂洗成白色
相信远方,相信眼前
忘记多年前的离别
相信那场雨水划过土地上的创痕
不是原本的罪恶

这个世界,再见你时
我该拿什么来形容一年又一年
形容别后的情景,形容我们已年老的眼睛里
花儿们盛开的光芒
抑或隐藏?

哥哥,狠心斩掉的那个春天
我们送走温暖,送走心窝里狂长的绿色
而遥远的金黄,将用来掩饰多年后
多年后的曾经,不悔
不悔不怨

再见你时
所有剩下的可能,可能的回忆和憧憬以及错误
错误不在你,在于风
在于不能回转的流年和不可原谅的
——来生再见。

A-122《夜过墓地》

有吵杂的声音  从尘世背面传来  
夹击我  不绝于耳
他们一群群从地下钻出来
撕扯我  争相诉说前世的快乐
痛苦  恩怨和情仇  一些曾经的真相
链条轰然断裂

初春的夜晚  一片冰凉的墓地  
我见证了另一个世界
灵魂的骚动  不安  和遗憾
在这个寒夜里闪烁如磷火
有些人死后为什么
睁着眼睛  我终于明白

一群乌鸦  突然从墓地惊飞
这些天空的神父  它们难闻的声音
是在对一位夜行人
说出诅咒  还是祝福

A-123《化石》

一块石头躲过尘世追杀
在汉江里潜伏千年  化为人形
这只是历史的一个侧身  或修辞
而另一面  表情复杂  
身后有呼唤声  此起彼伏
一个流浪的灵魂从河床上  翻身而起

修练出人形  还要学说人话  
说鬼话  食人间烟火  行云雨
把欲望提在手上  穿上华丽修辞
招摇过市  在白天或夜晚
收敛起棱角  情欲  和锋芒
在阳光的死角里捏造证据

我经常看到  一些拥有人形的石头
外表光滑如玉  这只是一扇门
而另一扇闪烁着
兽性的光芒

A-124《曾经的别去。再来一场海之恋(组诗)》

题引:
   
自从父亲把宽阔的海洋交与女儿,从此,女儿与海结下了挥不去的眷恋。
自从父亲八四年远去另一个世界,从此,一轮或明或暗,或圆或缺的月下,是女儿断壁残墙苦思悯想的经往惆怅。
于是,在诗的梦境里,有了海,有了刻骨铭心的海。
于是,在词的海洋里,有了月,有了至爱至亲的月。

一、

月,是忧伤的
一如既往蓝蓝的忧
任白色的浪花翻卷
让激情一次又一次澎湃
一次又一次地越过浪涛的高度
一浪又一浪
消消融融  此起彼伏
那夜梦里,你我成了两尾鱼
在大海的怀抱里
那两尾鱼。仅此

二、

水,是无辜的
不经意总会祸及悲哀
几叶残瓣
几朵残荷
在日月牵魂的日子里
大雁飞去的远方
波澜惊现
追昔往日
今夜,昨天,明天
浓香的醇酒。醉

三、

揪心的痛
几时能够敲开心灵的大门
让海阔来疗伤
海鸥低飞盘旋
始终飞不出帆影
次第花开的苦思
蔚蓝的眼神
指向飞溅上头的花白

四、

常常在梦里
梦里感觉浪花的轻抚
一次次地拥抱大海
一次次地沐浴阳光
张开还不够丰满的羽翅  
满足还没有的欲望
于是,开始重叠梦境
梦境里重叠 摇篮曲的幻觉
海笑了   
笑。是那样的天真烂漫

五、

把一些细末的情愫
交与风,风吹开浪花的心事
幻境张开情窦的笑脸
垂暮雍容华贵的红
垂泣神秘惆怅的紫
此刻 海水膨胀  
缠绵起一条悠悠的小径
伸向绝唱的青瓦石苔
赋予清风 千年回荡
凤凰涅槃 陌上开花 缓缓归来


六、

好想去一次顶礼膜拜
真正的虔诚
让那些转经筒转起来
转走灰色的记忆
天碧下  用无情的洗礼  
洗去跌落在阴暗嘴角边的灰尘
串起晶莹的文字
让意象鲜活地跳跃
咸涩涩的  在寂寞之外  
一份意外的浪潮扑打 尽情渲染

A-125《梦里江南》(组诗)

《如梦》

总想与过去决决,江南暗事
那曾经的人生演绎
最后的午餐之后,四季倒挂
小院里,杜鹃花开着见枯萎
大理菊绽开又凋零
流星雨哭泣,人流中穿梭
淹没高楼大厦钢筋水泥

于是,千年石头长出童谣
白堤上风筝挂着憧憬飞着
牵起一片遐思
亮灯时分,湖水戴一枚月亮微笑
莲花随乐声升起,此刻
尘埃落下,碎语落下
方舟装满玫瑰驶进花港
那里,传说正在羽化,涅槃

《找寻》

站在江南思念江南
就像在一片绿色里
渴望和绿色相依
生活变了,时代变了
一些名词随着变异
青石、长巷,粉墙、黛瓦
早已不是过去的模样
我在天堂里寻找天堂
寻找被荷香滤过的美丽
比如足印,比如童年
比如月光下的水墨和琴

《风中》

风在空中旋转
挟来半阙江南,半阙寂寞
中秋远了,端午还未靠近
谁会想东坡
谁又会将屈子
搁在案头,每日惦记

几步之外,霓虹闪烁
目光里,随处可见金色、楼宇
现世的幸福在宝马上风行
我看见梦里花落
水面上
清荷,投下大片忧郁

《同行》

没有花香,古道上
我们携手
不去看周围,荆棘、崇岭
不去想明天,风雨、雷声
只为心中那一片月色
今生,我们同行

扉页和注脚已无从考证
前世是什么?沧海,荒漠
还是阳光滤过的圆润
我在苏堤上寻找与你相关的阡陌
尽管没有交集
可沧桑过处溪水蜿蜒,痕迹
渗进岁月,很深……

A-126《第六区域》

爱不应,才不遇,俗不耐,势不迨,只有逃离……

你关上朱红的大门
静听花开的声音
一觉睡了千年,风干的木乃伊
打开了窗户
被阳光灼伤的种子,飘浮在蛮荒的疆域

走进麦子地、高粱地,到处是愉悦的喘息
你守住了她的青春
曾与她荡漾在,芒种的季节

你想种更多的粮食
无奈被权与势,禁锢在这片荒地
你用汗水浇灌根,用血水滋润果实
才让单薄的生命,勉强延续

因为贫穷,你的肌体,已不能勃起
因为深情,你的思想,依然热烈
……

陪伴太阳流浪,是你的心愿
你早已拒绝了,与月亮的对话
如果太阳死去,你会在斗转星移时
逃向第六区域

A-127《神》

我爱的人不爱我
她爱上了别人
她爱的人不爱她
爱上了别人的别人

就像我打保龄球
瞄准的那颗
永远都打不到
倒是周围的那一大群
怎么打都是一个准

有一天我弯成一个篮圈
你想投进一个球
——没门
如果你随手扔来
——真神

A-128《奔跑》               
       —— 没有什么权利阻止我们奔跑

长满野草的荒原 等待一粒火种的诞生 坟墓留有英雄的精斑
黑夜一个王者突然离世 刀的刃口沾满了流亡者的鲜血
尸体遍地 红花的致幻剂迷倒众生  佛在裂变中修炼
大树可以向下生长吗? 太阳可以成为你的喉咙吗?
黑夜谁还会呐喊  嗓子被一群恶狼撕裂
寒风冻僵了行人 谁在天空奔跑
请用一只刍狗的名义 喊碎你破败的喉咙
你必将成为粉墨倒置的结果  失去人皮面具
你可以从新为人吗? 你的一生中可以有多少个红灯
掌声淹没一片狼藉 站立者的腰是否患上了强直性脊柱炎
魔鬼在寒潭中沉睡 你在何方收集唾液
当一口痰带着尸体的表情 走入你浑然不知的巷口
你会不会像我一样踩上一脚

路基上有你修建的坟墓  猜 下一个倒下去的是谁
夜静静的掌灯 月光斑驳 露出血肉
狼的牙齿上有人在奔跑  他的锋芒里沾满了血腥
恶毒的谣言锐变成为一朵花  佛说女人如老虎
那么众生一定是割肉喂虎 就像你的脚下沾满了血肉
关于狼你的眼睛如狗 拔掉一颗野草无数颗疯长
接下来是不断地拔 野草继续疯长
头发却越来越少 这些归罪于何处 你的存在根源为何
我们不去探讨  就像我们从不质疑你是否奔跑
夜在生活中挑落了无数盏灯 要记住是无数盏

向黑夜奔跑 你一定不会背弃光明
因为你一直固执的认为  光明中生长着你的根
就像你多年未见的父母双亲 可生活的镰刀很罪恶
越是你想要的 你越无法获得 我们在无法解答中
可以把它归为命 神 造就了他自己却虚幻了别人
我们通常称这种超自然力归纳为神或鬼
其实这对于奔跑的人来讲 不过是过眼云烟
我们的目的是生活真的需要奔跑
巫师可以收起来自黑夜的掌声吗?
像一群乌鸦吐出的火焰 谁来写墓碑上的悼词
黑夜绝不会有你的身影 你的床必定是噩梦连连

解下阳光披风 雪像谎言一样下个不停
你的词语在打磨 像刀子
一把足够穿透世俗的尖刀
生活则像豆腐一样柔软 水躺在掌心里
听 井口的风 你还会在刀尖上奔跑吗?
黑夜你取出冰块来敷那双看清世间诸恶的双眼
狼狗叼走了你脆化的腿骨 你还会奔跑?
整个黑夜都需要呐喊 都需要奔跑
一群乌鸦突然飞过你的天空......

A-129《市井(组诗)》

  乞丐(伟大的人)

永远保持君临天下的气质
跪下 关于我的王
在利益面前谁都可以是“孙子”
唯独那双警醒世人的目光
还在生命的火焰中 跳动
祈求世人保留怜悯之心
向这个社会证明
还有很多个穷人
祖国啊
你还有多少个贫穷的孩子
地球村啊
还有多少人在乞求
门外的雪越下越深.....


  保安(站立者)

因为生存而站立
如果需要 还可以坐下 趴着
拥有鹰一样的目光
挤压吧
生活的辛酸
爆发吧
卑微与懦弱
生活慢慢的融进了血液
沉重的双腿带有生活的静脉曲张
对峙这个不够完美的世界
可以睁一只眼 闭一眼
当目睹了狼与狗
哲学开始走进了贫民

卖菜小贩(数学家)

周旋于 萝卜 白菜 西芹 韭菜
蒜苗 豆角  油菜 土豆
辣椒 西葫芦 大蒜子之间
对待生活斤斤计较
对待儿女一直保持亏欠
哪怕被城管掀了摊子
一直都要保持
平凡而卑微的表情
生活
一定从一斤萝卜
二斤辣椒开始

城管(战士)

权杖握在谁的手里
与生活无关
一个坚强的战士
背后拥有一个强大的祖国
战场永远选择外面
那怕那山高水又深
有城市
就要“维和”

就算小偷翻开了
女人的挎包
对待小贩一样是开票

盲人按摩师(探索者)

上天剜掉了
一双刺痛世俗的双眼
他开始
用十根手指摸去生活
摸着 坚硬的 脆弱的 软弱的
摸着生命的每一个解答
摸着摸着
生活就在春天里来去自如

牙医(工程师)

无论富贵或贫穷
请你打开吞咽生活的尊口
打开菜单无非就是
“拆迁”
“装修”
“打补丁”
关于你的门
可以烤瓷
手上的“锤子”卯足了劲
佛门外 荤素不戒

妓女(艺术家)

悲伤翻墙而去
流氓解脱了
一个处女洁白
从古至今
传说仍旧是一场雪

50元可以
但得带套

小三(裁缝)

刺激消费 GDP做出了重大贡献
缝合人性与理想的触点
见缝插针
没有原始的本意
不是你选择了生活
是生活选择了你
寒风吹过了
黄花

忽然的前行
大姐你还好吗?

老师(金融家)

红烛 粉笔
词用久了可以换
阳光 花朵 浇水 施肥
园丁的一天结束了
银行卡
又加上了一个0
听家长说
今天是教师节
我在想以后的劫

司机(舵主)

驮着月光数星星
关于远方
我们可以用时间去计算
关于路程
谁还在寻找春天
浪 一次又一次的
数着沙滩上的贝壳

行人慢慢走远
一脚油门
把绿灯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A-130《鹧鸪的呼唤——果果》

果果一边牧羊 一边唱着歌
果果的歌都是快乐的歌
他似乎永远年轻快活
果果有很多故事
他的故事让人神往
果果的故事永远说不完

其实 果果是一个被流放的人
听说他打过鬼子 也打过内战
从内蒙迁这儿接受改造
可我总觉得他在改造村民
他说 不要把昨夜的黑涂抹早晨的太阳
他说 不要用冬日的雪吸走春天的暖

果果天天放羊 天天唱歌
从没见过他皱过眉头说过苦
虽然他住牛栅 吃糠窝窝
他总是诙谐谦逊 神秘又快活
他的气质让人迷
果果的粉丝一大拖

一天果果正赶着羊群上山坡
邮差送来一封辗转的信
他收信的手在颤抖泪在流
果果怎么了
果果说 没有没有
但遮掩不住他的心潮
他擦去泪痕 继续唱着快乐的歌

一个青衣素颜 却异常美丽的女子来了
果果和她携手赶着羊群 最后一次上山坡
果果的歌声中多了一份甜蜜
祝福你 果果
不久果果走了 和他的爱人一起奔向新生活
但他留下了一首永远快乐的歌

A-131《鹧鸪的呼唤》 (叙事诗)

(一)

少年轻狂   纵横山间
靠得是弹弓石子
虽然世事不喑
却也不畏鬼怪豺狼

就在那寒冷的一个冬天
他攀登一高岗之颠
听见一阵动人的声音在招唤
咕咕咕   咕咕咕

一声声深情的呼唤
那是一对 鹧鸪快乐地在歌唱
那执着的鸟  恩爱至死不渝
谱写着世上爱情的忠贞

(二)

鹧鸪动人的爱情传说
让多情少年觉得好感动
他每次经过那山头
都特别地兴奋和激动

咕咕咕   咕咕咕
少年年轻的心热血澎湃
他举手向 鹧鸪 敬个礼   你好神鸟
一时就忘了饥寒和疲劳

少年从此喜欢上了 鹧鸪鸟
每天从那山岗过
他们都要互相问个好
咕咕咕   咕咕咕

(三)

有一天  少年走进了 大山 的 深谷
那里林深路险  瘴气雾
他反复徘徊着  找不到方向
少年在深山老林迷了路

密林中毒蛇猛兽  危机四伏
少年精疲力竭陷困苦
突然他听见了 鹧鸪在呼唤
咕咕   咕咕  咕咕咕

声声呼唤感动人
那是神鸟鹧鸪来指路
少年奋起  披荆又斩棘
冲破迷障找到了出山的小路

(四)

少年对着山岗高声唱
盼望见到神鸟好欢畅
只见苍茫群峰回音荡
期待好久 却不见 鹧鸪的声响

少年默默无语   心中好暗淡
下山途中他不断回头望
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咕咕咕  咕 咕 咕

咕 咕 咕   咕咕咕
那声音怎么变得好凄凉
少年心里忽然好惊慌
他急忙掉头匆匆返山岗

(五)

一阵西风挟雨来
满山枯叶飞卷  雨水骤
少年迎着风雨   大声吼
我的神鸟你在哪里?

风声雨声少年声
唯有鹧鸪不出声
雨水泪水和泥水
少年全身湿透都是水

他突然看到那神鸟
身负枪伤   血斑斑躺树下
少年双膝跪下   怀抱鹧鸪 放声哭
悲痛难当直到泪流干

(六)
  
从此少年变了样
沉默寡言不再唱
他依然天天早早起
整装跑步上山岗
  
山岗上有棵古樟下
那是神鸟鹧鸪的坟场
心怀崇敬    拜一拜
放上五谷和杂粮
  
少年要坚强  揩去眼中泪
鹧鸪的呼唤永远在心中
咕咕   咕咕  咕咕咕
咕咕   咕咕  咕咕咕

A-132《呼吸的墓碑》
   
  从母体里冲出后,我就奔向母语
  最先学会的三个字是自己的名字
  一个乳名从此戴上了姓氏的冠冕
  远不止这些,在这拗口的称谓里,夹着
  一本书和一把剑;一座铜质的楼阁
  外檐挂着月亮,内壁写满诗文
  前世的我与今生的我双双在吟诵舞剑
  
  一面铜镜照出影像,里外不一
  我的身体与我的名字貌合神离
  每晚入睡前,我找出身体里的一块平坦
  用手指写着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这像极了儿时我用麻杆在池塘水面上写字
  惊散了蛙鸣以及熟睡的月光
  
  长大后,我的名字
  我仍旧写得歪歪斜斜。在我的左侧
  又有一块温热的空旷,我手指翻越着妊辰纹
  轻写着她的的名字,我的名字
  写着,写着,我们睡着了
  那时月光会溜进来,倾听着
  这两块墓碑的呼吸
  
  A-133《在一棵树下避雨》
  
  四季有雨,避雨是件自然的事
  老屋倒了,那棵柳树还在
  它的茁壮,让我相信
  我的兄长还在,尽管他身体上的黄土
  长出的茅草枯了十四回
  
  每次回到故土,我都要来到这棵柳树下
  站立,做着一如既往的避雨状
  天有没有下雨并不要紧
  
  我立在树下,树叶集体出走
  这时候,冬天来了
  天,没有下雪,没有下雨
  我,又一次被淋湿了

A-134《隆中一日》

这阳光
这秋日下午的天气
婆娑的树影
多么好。
这透明的玻璃,看不见的疼
多么好。
我坐着,抑或是躺着
都是幸福的。
要是在古代
我将无所事事
一门心思只等大任降临。

A-135《我有古名士情结》

有时
我感到悲伤
但不知为什么悲伤
有时
我感到绝望
但不知用什么方式死去
会显得更悲壮
我经常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苦思冥想
直到将要崩溃了
我就拿出劣质的白酒
想象成皇帝御赐的毒药
大醉一场

A-136《终于露了一丝天光》
----外地在京截访人员首次被判刑 将震慑“黑监狱”

黑压压的乌鸦
压低了
乌云
我们被埋在
乱石堆里
满身伤痛
喊破了喉咙

不知有秦
不知有汉
不知有新中国
我们就这样
在乱石堆里
被乌鸦啄瞎
消逝

A-137《时间的台阶》

每一次,太阳都照着家门口的台阶
迎接又一个清新快乐的我,年复一年

生活一路走来,总有一些快意和乐趣
一直陪伴着我围绕着我,太阳就在我心

已是深秋啊,飞霜不知何时沾染于发间
清早,阳光竟然在台阶上打了一个趔趄

A-138《现场》

我在纸上
写满你的名字
然后撕个粉碎
眼中结满了泪
流出来却变成了笑
那种感觉
火在冰上舞蹈
水在风中尖叫
转瞬即消  

最凶残的现场
没有凶器没有残骸
只有血腥的味道

A-139《爱情》

念着古老咒语的唇
从舌尖抵达灵魂
她的身体比她的影子还轻
传说三千多年的一天
一尾鱼偷吃了她的倒影
全身皮肤长满火红的鳞片
之后,以飞娥扑火的姿态
一口吞下了姜太公的鱼钩

A140《所谓父亲》

这一个身份的确定
要等上四十年
四十年内,你只是儿子
一个、两个人的儿子
四十年后,你才真正成为父亲
一个人的父亲
无数人的父亲
一件蓑衣的父亲
杨树和虫子的父亲
冒烟的火车和一粒
种子的父亲
就像再过四十年
你会成为墓碑的父亲
颜体字迹的父亲
你遗落人世的子孙
也终于长大成为父亲
所有的父亲都眼泪混浊
都只有寒风中的一颗心
所有的父亲都是棉花,骨头,灰烬
和风中起伏的根系庞大的
白草

A-141《朗诵者》

一个清醒的朗诵者将痛苦读成断牙。鲜血早已清洗
尘土翻涌的胃腹,断崖耸立

一个含蓄的朗诵者面庞漆黑,口齿红润
牙齿的洞窟内坐满了鬼神

一个困惑的朗诵者将未来念成出师表,他率领一群
绵羊,征战草原的群狼

一个热烈的朗诵者站在穿堂风中。他的膝盖有破洞
如跪着前行的鸟,在泥泞的路上戳上红手印

一个无法自拔的朗诵者握紧自己的脖子,身体努力向上
露出细长的鹭鸶般的一截光腿

一个孤独的朗诵者,站在异乡的宽阔街道
他的肩头背着两只口袋:一只装满悲伤,一只装满力量

一个含混的朗诵者,不停吞吐着港口,货轮
黄昏,他打开锦囊,抖出一只斑斓的锦鸡

一个超越的朗诵者,手掌转动着一轮月亮
“我歌颂万里河山。斫去桂树、利斧,清光更多!”

一个哽咽的朗诵从污浊的河流里捧出泪水
他要在河流上架一座桥,在山顶盖一座庙

一个沉默的朗诵者,我们只看到他宁静的喉结
一座隆起的土坟:埋着无数个祖国,祖父和祖母-----

A-142《舜都颂 》

  黄河奔腾
  冲出龙门
  轻吻华岳
  拥抱晋乡
  抚慰运城

  华夏之初 聚邑成都
  五老峰下 授 河 洛
  永济渠水 育 文明
  蒲津古渡 铸 浮桥
  普救寺中 演 西厢
  六十四级 藏 天下

  欲穷千里目 更上一层楼
  鹳雀小楼 借此誉满全球
  俱已往矣 再创辉煌蒲州
  还看今朝修

A-143《九一八祭》
   
  八十一年前 苍天在哭泣
  斗 转星移
  且看八一方旗

  家门口维权 未必要大国默许
  一枚飞弹宣岛主
  周边海域谁敢去

  海空演习常态化
    何惧妖魔鬼怪
     胆敢来犯
  定将它葬身汪洋
      变成军国主义坟场
  壮我军威     扬我中华
  
A-144《父亲 》

年轻的父亲 ,抽劣质的烟
喝散白酒。
青春期的我, 正义地喊出:
讨厌你!
我去上大学, 父亲
失去了烟酒。
可是
为什么父亲
你看到我——你年轻时的影子
更年期的你
沉默不语。

A-145《妈妈 》

妈妈的眼睛很大,却装不下
小小的铅字

不识字也不识趣的, 还有
炉膛里熊熊的火
一半
化作妈妈眼中的泪水
一半
生成屋顶的渺渺炊烟
儿子, 一天天长大
天空
渐渐黑了……

A-146《雪花经过的地方》

雪花经过的地方,我一遍遍地
垂首、亲吻,交出我的善良和美丽
我要把疼爱与温暖全交给她
去保管、浪费。大兴安岭之外
有松花江、阔叶林、失修多年的荒凉
雪花越过山川和杂草
经历阵痛的我,推开向北之窗
打听爱情。雪花经过的地方
祖国端坐桌前,分发高粱
和牛奶,给冬眠中的万物生灵

A-147《出租屋》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几床薄被,一辆自行车
是我全部的家当。城市大,机会多
别人跟我说,你要坚持
要把自已折弯,以便适应
房屋的狭小,要学着放弃尊严
换取成功。这些年,我写诗
饿到只能吃泡面,我四处打工
却连房租也凑不齐
出租屋的周围有几棵大树
把房子罩在里面,我一咳嗽
大树就会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声

A-148《晚渔(新韵)》

青山依雾影
劲雨恋枯枝
入夜鱼江锁
孤筏返岸时

A-149《客至江城(新韵)》

舟至江城夜
闻香客座喧
问君忧且渡
移步巷林欢   

A-150《母亲在厨房》

你还在厨房里
还是我梦见厨房时就能看见的
你的常态
你按着生活背面经纬的路线
挪动着锅碗瓢盆、蔬菜和粮食
如果不知道你的丈夫儿子媳妇女儿
一会儿就会来吃饭
一定以为你是在玩过家家的傻子

落日的悲伤没有改变下沉的速度
风每次吹动大门
你都会抬头探望
晚霞落在你的脸上
多像我小时候等你回家的模样

去年的落叶滚了进来
你把它扫了出去
早上父亲买的馒头
你把它放进了锅里
儿女们还咽的下你做的饭
却已听不懂你说的话
沉默已成为你最深刻地表达

外面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
而厨房
却越来越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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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3-24 08:3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汤胜林 于 2013-4-14 10:58 编辑

A-151《初秋》

阴影处凉了
我触碰的物件凉了
这个上午凉了

阳光暖了
茶杯暖了
我忆起的那些事物暖了

几天的连阴雨
日子终没再热起来
没有化掉的房屋变硬了
这硬度让我想到
爹娘的坚固

是谁醒了
一切都这么清晰

院落的天空
云朵高出了宁静的姿态
一群群燕阵过后
天空已不再被寂寞占据

A-152《隐形纪念》

一如往常
你出现在我心里
我出现在我身体里
我依然会想起你
想起十年里的模糊一刻
你渐变的容颜
还有你的精致马尾
一抹微笑
那时我很羞涩
经过你身旁时没敢看你的眼睛
印象中天空很蓝白云划过很优美
我又看见了你
骄傲地从人群里走过
后来我碰到的一个个眼神
没有谁比你给我的记忆更深
有时想起你的时候
我总觉得再也不会有谁的样子
能好看过那时候的你
然而你看着镜中的脸
早也忘了当时有过的表情

A-153《致死去的诗人》

死去的诗人
你永远不会知道
他们给你太多的荣誉
即使你仍活着
把荣誉揣进口袋
也会越走越累
更或者
口袋不堪重负
你被膨胀得飞起身

死去的诗人
如果生活没那么贫困
如果他们就给你赞美
你还会不会愿意死去
把所有的希望都切断
这何其残忍
如果你不是曾藏着最大的希望
来祝福这世界
你怎么会是诗人

人们都在熟睡时你突然醒来
在黑空下面向这沉默的大地
巨人般的羽翼反而妨碍你行走
荒野上只留下一行泥泞的脚印
你充满悲伤地仰望着
那在冰冷黑暗中横渡无尽岁月的璀璨星光
终于到临了人们的眼睛
而发光的星体早就湮灭

像迎接一个与生俱来的节日
脱下俗世穿在你身上的锁甲
像刚将世的婴孩赤着脚
你要去天上寻找水晶似的光明

直到变化无穷的遥远未来
你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光辉
直到和你相似的人们
都停止在历史里言语
那时你仍是诗人  
昂首挺胸的诗人
如果你不是诗人
你怎么愿意死去

A-154《九寨沟》

五彩斑斓的美景
揭开了九寨沟的面纱
山水相亲的人间仙境
点缀着一个个童话故事
拾起一串串珍珠的灵魂
手指间洋溢着海子的奔放

一面面宝镜、吸引无数的游子的脚印
一团团火焰、燃烧岁月的激情
一簌簌水草、轻轻舒展此生的妩媚
水晶宫的长龙、托起长长的裙带
一尘不染的雪峰、玉肌的怀中搂着娇阳的影子
悦耳的山歌、唤起羌笛的相合、美妙的音弦舞动着水的涟漪
绿绿的芦苇、徜徉成双的鸳鸯、野鸭戏水
一粒粒发光的石子、揉在星星的眼里
直落的飞瀑、撞击着大地的和谐
水中倒长的玉柳、细细的柳梢牵着轻舟的归宿
摇曳的彩林、抖落一段诗情
挽起风儿的玉容、赶走鱼儿的无聊
镜海的长藤、编织伸向月宫找寻桂树的理由
飞奔的水花、溅起春的生机缠绕农家的菜畦
盈入胸怀的碧水、瑶池的玉盆盛着游子的希望

篝火的笑语、载着纯真的友谊
点燃藏羌儿女的豪爽 热情
燃起的桑烟、带给亲友永久的祝福
圣水的迎取、开启明天的高亢

来吧!远方的朋友
心中的香格里拉、就在脚下
七彩的美梦滑落五彩池里
熠熠生辉、留住蝴蝶的化身
变作今世的向往--------

A-155《长江颂》

你从高原迈步、孕育华夏文明的摇篮
带来雪山的灵气、沐浴朝阳的春晖
滋润苍生的情怀、贴近大地的畦田
托起纤夫的胆魄、拽动起锚的哨声
一路穿行峡谷、奔腾咆哮着
雄伟秀逸的三峡、唱响了时代的赞歌
荡气回肠的荆江、奏起青春的旋律
云烟缭绕的神女峰、眉宇勾起巫山那片云

一条扯不断的大动脉、狂舞撒野 喧嚣生命的强悍
延伸着不息的中华魂、抚慰风雨旅途的浪花
星罗棋布的湖泊、纵横交错的河汉
濡养代代的炎黄子孙、洗涤游子思乡的玉盘
稻米飘香的南国、处处梭织五彩的斑斓
闪闪鳞光的渔网、掬来锦绣的前程
千年不息的玉带、唱响春潮的澎湃
万古亘变的酡颜、与晚霞牵手共浴冰轮

A-156《在你住的地方徘徊》
      
徘徊、徘徊
就在你住的楼下徘徊
我分明已听到你的脉搏
多么希望
前面那个长发披肩的背影就是你
街对面那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就是你
最好
让我朝思暮想的你
惊喜地在我背后叫:
怎么你来了

但突然出现在彼此眼前又怎样呢
我们会深情地相拥吗
我会告诉你一直朝思暮想吗
我会让你细数分别后两鬓才长出的白发吗
那会让你心痛

不如让上次分别那一刻定格得更长久

最终
我踏上回家的高铁
速度
并不能摆脱思念
直到两小时后到家
眼泪才懂得
无声地
流出眼眶

A-157《远去的背影》

那背影
终于淡出了我的视线
我依然在张望
明知不是你
何故我却在
看着她
一步、一步
走远

A-158《如诗般宁静 》

一棵树,在原野写意。时光
纷纷站立枝头,捧出我水墨的村庄
直到一群风,酒过三巡

安睡于泥土。嘘,别说话,请让我
暂别红尘,跟一只迁徙的鸟
千山万水
于辽阔之上
写下浩渺的白
写下无边的静
写下我眼中的晶莹

A-159《你的江南,我的江南》

把伞举过头顶,还是撑不住
铺天盖地的浪漫。时间的墙上,探出
一朵两朵桃花婉约
在宋词的深处。等一粒雨声
飘过来。一遍一遍
宣读爱情
苍苔小径
剪取一半烟水
当年捧心而过的女子在否

A-160《北方的狼》

我竟是如此的期待夜的来临
倾听它渐行渐近迷乱的足音
当黑暗驱尽了阳光下的尘嚣
我的心
正慢慢张开眼睛
我是在期待一个声音
一声凄怆得使人心脏战栗的悲鸣
那浸透了生命辛酸的嘶喊
时时拷打我负罪的灵魂


你可曾听见过野狼的嗥叫?!

那神秘的,极具穿透力的嗓音――
那凄厉的,极具破坏性的声音――
粗暴的撕裂夜的寂静
给夜空留下了无声的血痕!!

我曾经居住在北方的山村
那里有一座据说有野狼出没的森林 于是在某些个月圆的夜晚
便时常有这种声音撕破我稀薄的梦境
你听
那高亢的―― 尖利的―― 使人心惊肉跳的声音!
那深邃的―― 激越的―― 令人荡气回肠的声音!

“狼神拜月”

美丽的传说
虔诚而感性的生命
竟是以一种如此专横的方式
轻易的入主了我的灵魂!!!

许多年来我一直在人海中挣扎
为了生存
像野兽一样艰难的打拼
而我却无法排遣那莫名的忧伤
对于明天
刻骨铭心的忧虑和惶恐

白昼常使我感到厌倦 我的大脑塞满了浮躁的词语
颓废的色彩和浑浊不清的噪音
我的眼睛拥挤着虚伪的笑容
我的心灵充斥着
压抑,恐惧 绝望和郁闷

白昼常使我感到痛苦

阳光下的一切都充满了欲望
阴谋,陷阱和不安的躁动
阳光下我被人性一次次的愚弄

因此我宁愿相信黑夜
因为只有黑夜才有童话的森林
清澈的月光和明净的天空
只有黑夜才有白色翅膀的天使
黑色的精灵和承载愿望的流星
只有黑夜才有传说中的狐仙
古老而神秘的美丽爱情!!

因此我宁愿相信黑夜
只有黑夜里才会有那个声音
那一声足以冲破这神秘笼罩的悲鸣
那一声被压抑被折磨爆发的吼声
此时此刻
我发现自己的心跳竟与它惊人的和谐
融合成我生命中
最坚韧的部分

从今夜开始
我就成为一匹狼了
我将遁入永恒的黑夜
我相信生命的真理和曙光
就隐藏在这茫茫的黑暗之中

从此以后
我真的成为一匹狼了
我的心中
充满了对虚伪人性切齿的仇恨
黑夜
我睁开黑色的眼睛 露出闪着白光的犬齿
向着虚伪
发动着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A-161《与我无关》

我仿佛是静止的
一切仿佛与我无关
仿佛我一直这样静止在这里
仿佛我一直这样静止下去

那粼粼经过的
何止是时间呢
那川流不息的
何止是生命呢

每天每天
数不清的车经过这条马路
鸣着喇叭疾驰
或者安静
蜗牛般爬行

而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这一切与我有什么关系?!

每天每天
数不清的人经过这条马路
谈笑风生
或者表情凝重
那些地铁站口进进出出的都是些谁呢
你能猜出他们心里盘算的是什么阴谋?!

我看见一支婚礼的车队
从街的这头驶向街的那头
那辆加长凯迪拉克上的新娘要嫁给谁呢
我看见一支出殡的队伍
从街的那头走向街的这头
那棺槨里躺着的又是谁呢

一切仿佛与我无关
我的生活不会丝毫改变
我仿佛是一座古旧的建筑
时间经过
在头上落满灰尘

可是
可是
那经过着的,流逝着的时间
也与我无关么
那流逝着的,消失着的生命
也与我无关么

A-162《昆玛力克河》

鹰和麻雀在头顶飞翔
用漠风和俯冲的舞姿
伴着昆玛力克河一路西行  西行
偶尔回过头的那一刹
望着昆玛力克河  一朵朵浪花
流淌的却是老军垦人的血脉

想着  伴着  这风景  
眼巴巴望着昆玛力克河
一弯  两弯   多少弯
走不出托木尔峰雪山的视线
暮然回首  放眼白雪皑皑
昆玛力克河  一路狂欢  一路高歌
转过身的那一刻  
谁又能将目光永远定格在这条河流的尽头
心中的那份失落总也走不出远去的情感
到现在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成了匆匆过客

夜晚  在戈壁滩驻足
星星不停地给你眨眼
白天  在拐弯处等你
每一处都伴着龙年的喜讯
一半  汉族孩童的期盼
一半  维族牧人的感慨

A-163《一个季节》
        
天,还没亮,屋子里电灯亮着
梦┅┅
是戈壁滩上一丛丛骆驼刺
是水渠边绿草中一朵小黄花
是一棵谁也修剪不好的外脖树
我,醒来的时候
水汽罩着玻璃窗
怎么也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我,听到了声声欢呼
――该走的留不住
――该来的挡不住
鸟儿们,在窗外叽叽喳喳
几粒麦子,一撮剩饭
一些断断续续尘封的记忆
勾起,我的童年、中年
在山野和草窝子里长大的日子
凭心而论,山野、草窝子和鸟
也是一种景观
辽阔、悲凉、空寂,还是很美的
这个时候,一个女人和我
眷恋着的生活,似麦浪飘香
乡愁,挥之不去,像春雨绵绵
渴望和赞美《人与自然》的和谐
这就是生命的延伸
让诗歌照亮人们的灵魂
美丽的音符传播脚下的土地

A-164《飘摇在雪花中的年韵》

凛冽的寒风
皑皑的白雪
堆积成冬天的胜景

错落的楼房
袅袅的炊烟
拉动着思乡的情节

我所关心的
是乡下屋前那棵桃树
是否在寒风凛冽的日子中孕育出美丽的花苞
父母双亲是否备足了去旧迎新的年货
家中的那条老黄狗
是否还静静地守候着那些平凡的日子

A-165《这一切看似和雪花无关》

还记得前年的春节
除夕之夜的团聚
母亲佝偻着身子
蹒跚着端上来一盘糖醋鱼
鱼是蒸出来的
上面放了香葱芫荽等可口的佐料
无比的清香
无比的鲜嫩
母亲说
过年吃点鱼吧
愿大家今后都年年有余

说实在的
八十岁的老母亲
她剩下的日子不多
我担心的是
今年
我和兄弟姐妹几个
又会给她留下一次怎样相聚别离的疼痛

宴席尽散
哥姐弟妹们纷纷从兜里掏出人民币
很是俗气
其实
我们大家都知道
这一张张百元大钞
再也无法为母亲买回一分一秒的青春

A-166《十月,不再放逐的羔羊》

我和你
仅一个连词,一座桥
前世与今生却隔了一个世纪
会有来世吗?来世不远
上帝让我们相遇
我们,却被隔在了信仰的两岸

院子里梧桐叶落了,坠落的声音
透过秋风,击打我的脉络
那克制的节奏,放纵着十月的秋雨
无数次打捞自己的影子
我的洁净,蛰伏在万峰林中
它们将冲破暮秋,冲破所有的疏离

夜在移动
天堂的路布满晚霞以及倦归的鸟
沾了露水的思念,永不枯萎
我把等待,留在园里
十月的阳光
鸽翅上的目光

A-167《十二月,用一场场大雪拯救》

就这样来了。没有相约
一场又一场,赶在黎明前
覆盖未醒的梦,覆盖一个又一个酣声
白,无可阻挡地延伸
路灯的眼,成了虚无
洁白的羽毛呵,唤醒黑暗
唤醒末日来临前的愚昧和颓丧

夜行人。今生注定要披雪夜行
用一朵朵雪花,栽种思念
用六瓣的温纯,晶莹远方
无数颗声音在身体里聚集
别轻易踏碎白蝶儿的梦
拈一指梅香吧
给素时暗影,安插幸福的消息

仰望。三千里高空穿越而来的爱啊
多么炙热。我愧对你的盼望
铺天盖地的精灵呵,真想把我孱弱的身子
交给你,交给这圣洁的大床
任卑微的欲望,一瓣瓣叠葬
与你做爱,与你诞下一首首赞美诗
哺育冬日,哺育时光之暖

近了。下一个春日
消融的溪水旁,风中磐石
那一朵花,绽放得如此静香

A-168《住宿》

在海边
靠近马路的旅店房间
外面寂静无声
有时猛地驰过的车辆让人提心吊胆
就这样我在潮湿中睡着了
梦见自己穿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皮鞋

A-169《悬崖》

这是个悬崖
我得留心脚下
不敢尽情看给我善意的
美好的星光
我害怕看到深渊
我双手紧紧
扣住岩石移动
虽然黑暗
还算安心
唯一奇怪的是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爬向上
还是向下

A-170《又一颗牙齿下落不明》
                     
事实上,他是在我毫不留意时
一块一块落下的
直到有一天,他彻底消失了
我才猛然间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
多年前,曾经这样丢过两颗
事隔已久,我竟忘记当年之痛
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相遇
更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想想那些碎骨,我便心神不安
这兵荒马乱的尘世
若是遇到贼人或是猛兽之流
定是难以低档,危机重重
昨夜,我梦到他在一片坟地上奔跑
我偷偷溜出墓门,多么
危险的深夜,他被生活所追
我看着他出逃的背影
还在闪闪发亮,裸露锋芒
对他,我是多么愧疚,多么自责
倘若我坚持不开口
他一定还幸福地被我含在嘴里
悠然咀嚼米香,饿了
我会亲自给他送去牛肉充饥
               
A-171《向日葵的第三个意象》
              
他对着西山的残阳
以沉默回应
危机四伏,风还在摇曳
他就要熄灭了,从左耳到右耳
其间是多么黑暗

A-172每一个人

人群中的每一个人
是大地稻田里的一根苗或草
根茎的粗细、叶片的宽窄
决定了每一个人站立或走动的姿态
他们彼此之间并不说话,只是站立
因风的骚动、诱惑,站立的姿态起伏不定
泄露了所有的私密与伤痛

在成为苗或草之前
每一个人是一粒籽,发出绿光
或许因为过量的水份
或许是结痂土层的封存
或许是田鼠饥饿的嗅觉
或许是雷电过早的嬉弄
一部分苗或草
溺亡,窒息,吞噬,烧灼……

高度决定了死亡时间
丰收的季节将是一场圣宴
那些依次被镰刀收割的稻
完成了自己的生长使命
那些逃脱刀割的稻
并不幸运
命运迟早会捏碎他们驱壳与信念

人群站立在大地的稻田上
稻草在流向时间洪流中淹没

A-173《八宝茶》

我看着水,在沸腾,却并不烫
我知道枸杞果、红枣、桂圆肉、芝麻等
迸发着的甜香终将散尽
那绿肥红瘦的心事总难平抑

清晨,就这样一杯八宝茶
饱满中带着倔强的血性

A-174命运交响曲

你能否预先知道 每个音符
都是一种迟来的了悟
愈抑顿有缺  愈晦涩难懂
其实 生命都是丰美热烈  而后又
冷淡 暂歇

因为那轻微的颤粟和喘息  不断交织
同一种难以显明的懵懂展现出来
并不用像诗  用尽心神编排明知不可折磨的文字
一篇篇反复 反复触摸 回溯
才能扦插其中

莫不在意啊  朋友
可能 诗中只留下纯净的心
但是 由开端到一曲终了   由
春花路初相遇 到 往事难追难忆
由天涯转咫尺  彻悟再转恍忽
谁又能知道命运的变数  会将 一切的一切席卷而去

如果你凝神静听 终可发觉
命运 并不同诗一般简单
一直以来都不愿叙说的 随着音乐飘转而去

A-175《月光曲》

其实 我一定是在躲藏
好待燥郁的心 归于平静
归于初见时的那份澄清
也就好让 此时每一字后的一韵
碾展成行

有多少是欲言又止 欲止又愈缠绵的混乱
包括 桐花斑驳落尽的缤白月光
恍如我们曾经见过的 梦中迷离的小巷
似远实近  在生命中缓缓沉淀
缓缓蹉叹 这何其漫漫 或
且罢
亦或是
暂凭

请让我多享受一刻的静美与欢偷吧
在这梦里梦外的时空
尽管月已渐娇渐淡 渐而乏味又苦涩
这何尝不是一场难以言说的华美旧梦
尽管 也依然

可是
诗只记录着径流千年水文的痕迹
我便只彷徨在淡幽而漂泊
似乎自给自足 无所事事的时光
至今 我终于明白
愈静美 愈携带着见缝躲藏

A-176《看月亮的矛盾》

我知道
你一定在看月亮
如同别人的花园
像扔一朵枯萎
乱扔你的怅惘
一个唯美的借口
几千年扔出许多诗情画意
现在我把月亮扔进酒杯
浸泡掉伤感的淤积
也泼洒去别人的花园
然后  干净地晾在自己的窗上
我的忧愁是  一样将忧愁扔给它

A-177《幸福的额度》

喜鹊叫醒春天,桃花开了
谁家姐姐用福字点亮新年的门楣
我在诗里等你

准备好笔、准备好墨
准备好清水。洗手、净心
铺开崭新的宣纸,画一双坚实的脚印
迈出第一步,自信

该来的都会来。比如春寒
比如柳絮一样飘落肩头的白发
可以学着淡定,绕过岁月的标记
不让水墨发现我的小心思

还可以让一朵迎春花慢慢地
慢慢开在诗里。心
玉一样碎了

A-178《白桦林的秋》

大雁南迁,把夏天最后一片绿
带走。那么眼前白桦树的叶子一定是
季节的绣娘扯了阳光的羽毛绣上去的
所以有了太阳的颜色

不用悲悯,那些绿
越走越远的青春,其实每一片
叶子都是时光的过客,来去匆匆
你看
蝴蝶的翅膀多像风中的树叶,心灵的
紫丁香也被岁月蹉砣了

沿着牛奶一样白腻腻的树干
循着秋虫的鸣叫,似乎有好多眼睛看着你
直达心灵的痛处。我把落寞掏出
撒在地上,顷刻便被漂泊者的脚步遮挡

就这样吧!草尖上的金
已说出白桦林的秋
多迷人啊!一片暖暖的黄

A-179《小花伞》

说到雨,像母亲纳鞋的针脚
说到伞,和它切割两瓣的天空
说到父亲,他越长越瘦弱的身体
他们之间的关联,像一个果盘
简单,干净,透明
我是其中的内核

说到童年,我还要说到那场雨
父亲背着我,我撑着伞
小花伞在雨中一路疾行
风微冷,父亲却汗流浃背

A-180《野菊花》

多么轻浮,像一群浓妆艳抹
的妓女,在漫山遍野的杂草中
它们高举着金黄的手帕
翘盼远方,那个为爱驻足的人

就这样开着败着,一年又一年
就这样,孤寂地生长

马兰姑娘携着马兰花
走了西口,追风少年捧来风信子
送给心仪的女郎
而我,两手空空
空有满山的花朵和情怀
却挽不住一场秋天的风光
站在故乡的山岗上,眺望
那个叫菊子的女孩
唱起伊豆的歌谣

A-181《人之殇》

三点一线
地球上最后一只鸟
应声而落

三点一线
地球上最后一个人
自己瞄准了自己

A-182《西西弗斯如是说》

不是我走向了荒谬
是荒谬走向了我

人们啊  象我一样
你们的石头
注定了要在高处
可高处不胜寒
它们总要往下滚
我不让石头在低处
我不让自己在低处
象你们一样

人们啊
心不能在低处
思想不能在低处
我们必须不停地搬自己的石头

A-183《父亲树》

十年,二十年
恍如隔世的时光在转身的霎那
犹如当年瓦片上的炊烟袅袅飘散
门前的榆树把一茬一茬的绿荫
撇在我的身后,跟随父亲日渐苍老

越来越高亮的阳光,给我温暖的同时
灼伤了肌肤和眼睛,你昔日的影子
如今只能在记忆里泛起些许笑意
拿青春换明天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三十年后,我所拥有的只有一棵树

父亲教我像树一样活着
无惧风雨,无惧雷电,更无惧黑夜
黑夜给了我无数的美好的思想
让我更加相信光明的力量
穿越一切我所无法穿越的空间

榆树依着门,门依着榆树
我像平常一样在这扇门进出
往后的日子让生命的叶子绿起来
即使百年之后看不见父亲的笑脸
还有一棵榆树依旧绿在家门前

A-184《神的恩泽》

灯光再度亮起,你摘下苹果和梨子
摘下棉花,和天空的云朵
你兰花指尖的灵光,喷薄而出
轻轻一转,通过左手传递到世间
右手承接这上天神圣的恩泽
像舞者,旋转出花鼓圆形的鼓点
四季以左脚为圆心,不断地旋转着
世间生生不息的万物

我该加冕大地,还是神
当你把这些带到我们的餐桌上
天空正纷纷扬扬把火红的树叶散落
是祝福,是祈祷
一场雨飘落在我们的身体里
毫不掩饰地揭开秋天的帷幕
不断地向地心靠近,向生命的极限
像一匹奔驰的胭脂马,打开雄姿

神的喜悦在村庄的天空和人们的心里
召唤着大地,尘土和荣耀聚集在麦场上
不再远出,守着你,守着我们的神

A-185《莫高窟》

我竖两座驼峰
祭奠苍茫的戈壁
遥想大唐
盛世天下,威镇四方
  
只为一个信仰
我胸怀风沙万卷
把梵文嵌入我的历史
描你千姿百态

我的朝代宝相庄严
千年的丝路繁华
源于
虔诚的热血对历史的朝拜

我不会让你死去
如果你想飞天
就请
舞动你斑驳飘逸的彩带

A-186《舍利》

如果必将湮灭
请开始冶炼我的魂魄
用夏天废弃的烈日
用为自由而抗争的炮火
用母亲独有的怜爱
用每一篇滴血的文字

我必坦然接受
请不必在乎我的呼喊
请不要看我痛苦的神情
哪怕抽搐
哪怕忽然间面目狰狞
那只是浴火重生的幻觉

让我脱壳于所有的欲望
让我逃离一切牵绊
炼我成一株古松
或者成一块砾石
或者是一撮黄土
作我,存世的舍利

A-187《一个人走着》
      
    一
  
    一个人走着
  从母亲温暖的怀抱
  到父亲高高的肩头
  那个街头顽皮的孩子
  企图数遍满天的星星
  曲折的乡村小路上
  留下一串幼小的脚印
  直踩到梦的天涯
  
  一个人走着
  从老师的教悔
  到同学的目光
  于是知识的海洋
  多了一叶求知的小舟
  诱人的书香钻进心房
  从此天更蓝了
  而路却更远了
  
  一个人走着
  从偏僻的山村
  到繁荣的都市
  一切变得那么陌生
  那么的恐惧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却也很无奈
  试图叩开心中
  那扇理想的大门
  却被漫长的冬夜
  挡在了寒冷的门外
  
  一个人走着
  走过风走过雨
  越过春夏秋冬
  四十余年人生弹指间
  而我又给世人和子女
  都留下了什么呢
  喊天问地质长空
  他们沉默不语
  这也只有自已知道
  
  一个人走着
  拔开重重迷雾
  找寻人生的入口
  踏上新的旅途
  把一切甩到身后
  山涧的小溪
  带来了希望
  归来的春燕
  帮我把梦想
  一一兑现
  一个人走着
  
  二
  
  一个人走着
  从先秦的《诗经》
  到古老的《书经》
  品味三千多年前
  一个个甜蜜的爱情故事
  还有那一篇篇精美的散文
  和治国纲要
  
  一个人走着
  从孔孟的《论语》《孟子》
  到诸子百家
  领悟着先人的做人道理
  教与学的境界
  还有那数不尽的
  言传身教
  
  一个人走着
  从唐宋的诗词
  到明清的小说
  多少流传百世的爱情
  几多动人的篇章
  绞尽作者的脑汁
  用花读者的眼球
  
  一个人走着
  从近代的《家》《春》《秋》
  到现代的灿烂文坛
  我们这一代做了什么
  社会进步了科学发展了
  可文化呢
  落后了悲哀
  
  一个人走着
  纵观古老的历史
  仰望华夏的文化
  浩如烟海的往事
  釆一朵小小的浪花
  放在心头
  来细细品味
  穿越高山峻岭
  跨越滔滔黄河
  所有的激情与豪迈
  挂在高高的山巅
  洒向滚滚的浪尖
  任凭火热的青春
  在腾飞的华夏生根发芽

A-188《我是风筝》
   
    我是风筝
  初春的阳光
  温暖着大地
  孕育百花青草碧碧
  乘着轻轻的微风
  慢慢地挣脱开
  岁月牵制
  一点一点……
  飞上蔚蓝色天空
  自由自在随心所欲
  
  我是风筝
  飞过沃野良田
  碧波层层
  百花斗妍柳绿花红
  为春耕的父母
  送去一年的希望
  吻去她们脸上
  滚滚的汗珠
  与含羞的春雨姑娘
  说一声挥洒甘霖
  让大地的梦想
  早点发芽
  我是风筝
  飞越祟崇山峻岭
  给阵阵松涛
  再添翠绿
  让伐光的荒山
  重披厚厚的绿装
  飞过花团锦簇的果园
  亲吻一下桃花杏花梨花
  那动人的脸蛋儿
  还有那绯羞的双唇
  撒下硕果累累
  与勤劳的蜜蜂争先
  
  我是风筝
  飞越五岳名山
  再次热吻祖国的五大玉女
  拥抱一个个楚楚靓丽的
  青春玉体
  沿着岁月铺展的云梯
  拾级而上
  把一路风光尽收眼底
  为登山的人们
  送去信心和力量
  看看各路神仙
  来自何方去向何处
  从泰山脚下
  到岱岳极顶
  
  我是风筝
  飞向喜玛拉雅山
  靠近世界第一巨人
  体验一日四季的
  恶劣气候变化
  为不畏艰险的攀登者
  送去信心和力量
  智慧与决心
  一路的暴风骤雨
  冰雪霜冻将会
  阻挡去路
  目标是顶峰克服一切
  奋勇登攀
  我是风筝
  飞越长江黄河
  长城内外
  祖国的边疆万里
  看看三条巨龙
  腾跃的壮丽浪花
  为全国五十六个民族
  十三亿父老乡亲
  兄弟姐妹
  送上一句话
  建我华夏
  爱我中华

A-189《为爱生长》

我在东海
我的爱在东经125&ordm;北纬32&ordm;的地方生长
千百年来
随祖国母亲的节奏一起心跳
苍老了岁月 年轻的容颜
我在距离海平面约五米的水中央
自由歌唱

我在东海
在东经125&ordm;北纬32&ordm;的地方
我的身边住着位东海龙王
他的子孙
全浸润着黄河水的味道
我为爱生长
我五颜六色的珊瑚丛中
是鱼虾们爱的温床

我在东海
在东经125&ordm;北纬32&ordm;的地方
向西150海里
便是魂牵梦萦的故乡
那心灵唯一可以栖息的地方
海底深处的大陆架
是沟通我们血脉的桥梁
我为爱生长
您供给我无尽的营养

我在东海
在东经125&ordm;北纬32&ordm;的地方
是我成长的天堂
传说中的东海仙山
就藏于我的怀抱
我是一袭美丽的梦
流传千年
曾经的北洋水师 东渡扶桑的华夏同胞
也为我的美丽而心跳

我不是离於岛
我的名字叫做苏岩礁
任风云激荡
任月黑风高
我宁是匍匐于祖国母亲膝下的仓鼠
也绝不做异域高贵的绵羊
我在东海
在东经125&ordm;北纬32&ordm;的地方
为爱生长

A-190《贝加尔湖的水》

铺开一张亚洲地图
我原本浑浊的眼神
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贝加尔湖那一抹碧绿
涤荡了我昏暗的眼睛

我分明看见
成吉思汗湖边饮马的身姿
在湖水的倒影中定格
蒙古汉子粗粝的双脚
被清凉的湖水温柔的慰藉
就连从中原捎来的种子
也在湖边的土地里自由发芽

老祖宗啊
即使你因为自己曾经的软弱
而不愿再回首
也请你
用你的双手
掬一把贝加尔湖的水
为我洗去笼罩在我脸上
那历史的尘霾

A-191《纸上还乡》



少年,在某个凌晨,从一楼数到十三楼。
数完就到了楼顶。
他。

飞啊飞。鸟的动作,不可模仿。
少年划出一道直线,那么快
一道闪电
只目击到,前半部份
地球,比龙华镇略大,迎面撞来

速度,领走了少年;米,领走了小小的白。



母亲的泪,从瓦的边缘跳下。
这是半年之中的第十三跳。之前,那十二个名字
微尘,刚刚落下。
秋风,连夜吹动母亲的荻花。

白白的骨灰,轻轻的白,坐着火车回家,它不关心米的白,荻花的白
母亲的白
霜降的白

那么大的白,埋住小小的白
就象母亲埋着女儿。



十三楼,防跳网正在封装,这是我的工作
为拿到一天的工钱
用力沿顺时针方向,将一颗螺丝逐步固紧,它在暗中挣扎和反抗
我越用力,危险越大

米,鱼香的嘴唇,小小的酒窝养着两滴露水。她还在担心

秋天的衣服
一天少一件。
纸上还乡的好兄弟,除了米,你的未婚妻
很少有人提及你在这栋楼的701
占过一个床位
吃过东莞米粉。

A-192《我听着,寒风中凛冽的鸟语》

我听着,寒风中凛冽的鸟语
倒伏的花香——
咬了一口提前到来的月圆之夜
看窗外,西风过目,落叶成诵
不清不楚的言语在嘴角搁浅,沦陷
手可触及之处——是心,在梦回午夜时
颤栗——

时间,在臆想中水滴石穿
是我额头之上漂白的发际线
穿起黄昏,楼群,夜的沼泽之地
弥足深陷的房间
被隔夜的留言打磨掉青铜
在头脑里腐烂,失意

一张纸,要怎样写得下三十二年的
排比句——
生活在镜子里戏谑的比喻出
一尾奔流到海的鱼
在现实主义的海岸腐蚀掉你
阳春白雪的下颚
尝一口咸咸的海吧
看水的皱纹
沧桑且忧郁

A-193《现实,幻象——弗拉门戈与斗牛士舞曲》

雨再一次滴落恍若隔世的情节
光阴写意的线条
不安的在脸上反复游弋
没有炊烟的城市
一根廉价的香烟生产出中产阶级
童话般的幻象
守夜人与守日人对弈
夜以继日的耐心解构着焦油与尼古丁
势均力敌的比例——
时间空虚,流连于资产阶级的
肥皂剧提前打烊
夜店拉长阴影
纸里包着三两饥饿的男女
焚烧——
无望翻身的咸鱼吐着烟圈
像糖纸包裹着爱丽丝
孩子熟睡的姿势
呼吸——
像海洋般致密

A-194《别离》

尘埃落定
大地不曾微颤
花红粉逝
树木未曾动容

佛说有缘
缘便被锁定
刹那相见
你我,只是过客
花开无泪,烟雨朦胧
雁过无踪,江雪迷茫

萍水相逢,琵琶声浸青衫湿
梅子雨季,雨巷空结丁香愁
唐诗溢满素笺相思泪
宋词瘦尽指尖相思苦
驻足
凝望
怅然
飞絮飘过暮春时

A-195《我是一首苦涩的小诗》

我是一首苦涩的小诗,
朦朦胧被裁剪下来,
放在了梦的枕畔
如雨的岁月,
我抖落一身的青绿,
吐露在鹅软石铺垫的梦里。
如风的日子,
我挣脱一身的飞絮,
潜藏在笑靥沉寂的酒窝里。
我是一首小诗
没有田园绿色的恬静
没有大漠扬尘的豪放
更没有锁春朱阁的幽怨
和那婉约细水的悠扬
我仅是一首苦涩的小诗
拾起月光下遗落的那颗泪珠,
重新擦亮,
串起的思念,
一页页吐露着心底的秘密。

A-196《流沙四帖》

——不知道我是大漠中的
    一粒沙子,还是
    如此广袤的河山就是我

一  天下黄河第一桥

涛涛黄浪,从历史的那一头翘首,日夜奔腾的
岂止是五千年相约,每一个浪头挽手每一朵浪花
以无可阻挡的自由,挥洒着雄浑的大美
面对黄河,我心生敬畏
而想不到结缘的,竟然是如此钢铁的大桥
大桥连心心似水,凭栏独望连绵不绝的茫然
是谁飞身跨上了行空的天马?穿越古今与来世
是谁听到征战的长嘶尚有余温
是谁?提笔青青的柳色,画一幅流年易逝的山水
滚滚红尘,却从今世的这一头笑傲挥手
一百年沧桑巨变,叮当叮当的驼铃声越行越渺远
纵有凶暴的魔兽逞狂,总被浩浩的大河一卷而去
如今的大桥是辉煌与慈悲的通道,承载着
来来往往均匀的呼吸,每过一趟都可以重活一百年
牵手春天,牵手光鲜的夜晚,牵手心心相印的情怀
把脚步放慢,再慢,不要老是在匆忙中回头悲叹
黄沙黄河黄皮肤,一万年炎黄的故地接连着又是一万年
飞天的花香从西来,不变的是生生不息的脉血

二  敦煌飞天

荒原沉睡,不是每一颗心都可以触碰那一道金光
哪年哪月哪一个黄昏,在哪一片大漠的深处
飘来一叶孤独而欣喜的背影
那人分明被一种坚定的信念震撼得泪流满面
通红的光中他断定,此生的宿命必归此地
游走的虚影接住了一抹不灭的灵光
他静下来,独自品味着那注定要惊天动地的第一个夜晚
即便是旷野的狼嚎,也是安详的和悦之声了
敦煌第一窟,神奇的聚光之处,谁把善与美的灵魂安放?
哦,敦煌,多虔诚的光芒,在耀眼中闪烁担当
从此便要抚慰那些比荒沙更荒凉的人心。匆匆忙忙
所有的祈愿从四处涌来,宽容的沙坡看得透世人的欲念
飞沙卷走千年的幻影,只留下清虚与恬静
继续等待着投缘的来人。哦,飞天,自在的精灵
谁的心中最鲜活的女神?众生的苦难在煎熬中祈盼
千百次缘起缘又落,哪一天散下幸福的花瓣
月光的美目总在滋养荒田,风烟过处,一扫千年似尘埃
唯有飞动的飘姿获得了永生,是谁?还在反弹着琵琶巧笑
谁有永恒的魅力,闪动着花香的双眸凝视
一千年,再过一千年,必有无数的来生一睹不老的容颜
汤汤长河从不断流,清脆的流水声绵绵不绝
狂沙掠过几许无奈的伤痛,依然带不走张芝的一笔飘逸
碧蓝的天空必然甩掉残破的记忆,而阳光
必定种下更为繁茂的坚贞

三   月牙泉
  
漫漫飞沙,迷乱了长空雁阵,回望一瞬便是千年
想必曾经是这样的,想必是江南
溪水潺潺,多亭台,多草,多桃红霏霏的烟雨
某一个书生尚在向晚的寺院中勤陪青灯黄卷,但佛安睡
便有飞来的女子楚楚动人,整整一夜,月光出奇的静
那一弯新月模糊了天地,一对蝴蝶牵手翩翩
星子轻坠,当莲上的雾纱轻揭,便是满满的一湖清幽
想必曾经的流云瞩目,流连于仙鹤的沉思与悠然
想必倦飞的鸟,定然是栖身在绝尘的泉岸
无霜的芦苇掩去了尘世的烦扰
而天边的黄沙还是鸣叫着不安,狂风无厌,引昼夜的埙声
拂过阵阵哀愁,谁的隐心在痛,谁还莫名的仰天长叹
那人是不是要痴心于这大漠深处的眷恋?
茫茫空沙,总已湮灭不尽那一点点活泼的绿色
月光落泪,泉水低泣,想必是诉说,想必是挽留

四  交河故城

城或家园,在时空中飞旋,谁被宏大的荒凉撞击
当长睡的河流从懵懂中醒来,满目都是黄褐色的荒寂
如果沿清澈的河流慢溯,谁不见杨柳依依轻扬婀娜的风姿
随风而舞连片的曼妙,肥美的牛羊诗意地阅读草海的闲适
谁不见绿海中的一条船?在无始无终的时光中从不靠岸
是谁雕塑了虚幻?谁在那个月夜布道?
细细的风沙渐起,月光朦胧,是谁预言了繁华背后的空无
群马奔袭,长长的嘶鸣掀起了芸芸众生的怒气
宁静的大地哭号哀怨,天空密布的从此是愁云
生生死死荡涤飞烟,铅华洗尽处留下了不变的江山
蚁群回顾的曾经是一场瘟疫,恍如隔世的其实是当年的自己
某个单恋的夜晚感动了浮云,将短暂的凝眸藏于墙体
尘封之后的情感,期待万年以后的那人一定会到来
烈日之下,焦土之上,一个沉默的身影果然悄悄发一则短信
从一时心醉的相拥,到一世心碎的逃离,风沙领悟了筑在内心的城
琳琅满目的残垣断壁,鬼斧神工的千姿百态
那些若隐若现的影子神出鬼没,仿佛一股英雄气在涌动
傲然挺立着永不屈服的魂魄,指天对语,抚地同坐
这一堆是你,那一截是我,这一处是过去,那一边是将来
生动的城池从未被攻破,沉寂的并非都是死亡
苍凉悲怆中秘藏真理,速朽的往昔留不住一星半点的痕迹

A-197《琥珀之书》

之一:复仇之书

奔雷之夜。红色闪电是我最好的状态,我不得不提醒此刻没有入睡的人。危险和信仰。
不要试图改变我,不要相信我的仁慈。兽群浩荡,方向只有绝望的人才知晓。
掌握秘密的预言,信徒们向西凝目。无数级阶梯通往奇迹之美,被庇护的纯白头骨。
诉说你的痛吧,我因为死亡而懂得。啼鸟和灿烂的逻辑,侠客面目苍白,趁夜色返回。
在我的眼里,你们流血如银。你们寂寞,如孤狼野奔。你们因为惧怕而相信。
触觉就是你们虚构给自己的拯救。可以没有空气,可以没有水,甚至可以没有光。
想证明真实的那颗心,带你进入永不沉落的漩涡。既不杀死你,也不倾听你的恳求。
侠客开始踏地而舞,咕咕低吼。雨水来的正是时候,我与这个世界之间已经陌生太久了。
我曾有一个很隐蔽的去处,只有大雪才能显示它的轮廓。你需要足够遥远,足够甜蜜。
才能隔绝在芬芳的泪水中,才能在仇敌的头颅里绽露微笑,才能在祥云之处敲响钟声。
而在尘世,你的影子,终将会给你致命的最后一击。相同的谎言缭绕,相同的悲伤泛起。
孤独永随。石匠陡然坐起,刻碑上的图形文字,堕落的暗示让人着迷。惊无魂,山河漫漫。
火焰被雕空,好时光隐隐而去,多么浅薄,多么无知。仙女,农人,官宦,小偷,恶贼。
战争狂,轰鸣的机器,走火的枪,湿透了的帽子,张开的渔网。还有什么能置身事外?
献出服从以获得生命力。自由的精神是痛苦不一的诱惑。你们要整齐,方可避开残忍。
奴隶的高原凸显,一些饥饿,一些傀儡。深浅和角度都做了刀下的盐,伤口越来越细致。
先创造,后毁弃,中间你的离开,已经无足轻重。你必须习惯背叛,习惯坚守。
雨水击穿沉默,妖媚的歌声游走在风中。天命,瞬息。侠客紧攥拳头,利剑摆在案上。
我们对视过,也一起见过池塘上的夕照,北归的雁阵。谁呼吸谁就要承担这欲念。
秋至不归,灼灼之痛。我再次醒来时,茫然四顾,不知天下几何。把我的记忆还给我。
石匠眉间微蹙,斩断东方蛟蛇。林中婆娑的树影,也会引起我的警惕。这幽谷中的来客。
因为妒恨而荒废,我都做了什么?我让众物都敬畏自己,却被一束风轻轻摇动。
我不是那雄阔的乌云压境,不能与天意沟通。雨来时哀诉,雨去时有错。我只是个斑点。
我甚至不知道在追杀什么。行路时向我打招呼的年轻夫妇,田里被蝇虫困扰的老黄牛。
爬上枯树枝大声吆喝的黑脸少年,长在坟头的无名野花。向晚时熟悉的世界就这么空了。
我甚至不知道在躲避什么。谁要来杀我,我又将去杀谁?你们是我的棋子,而我又是谁的?
手里握有的权力太多,镜子就失去了作用。而如今的我更像是残烛,做了旧时光的暴君。
封喉。怀念那些最纯净的,就算今夜这样的大雨也无法洗涤清楚。电闪,酒杯落地。
我创造过什么?又放下过什么?你是我的仇人,恐怖生出的幻影。我是我自己嫉妒的产物。
侠客如烟,石匠灰飞。我们一起听过一支水上谣曲,爱我爱我的人呐,正闻了花香的罪。

之二:修罗之书

收尸人站在人群之中。胸前肋骨上缠绕金色牵牛花,利牙如锯,黑舌,有翼,血目。
凭借先天的嗅觉,可以知寿数,明生死。在这里可以采集真理,在世的平行时光。
没有参与,没有悲悯,没有羞耻。作为旁观者的冥想,澄澈而虚无。恰与黄昏相反。
你的骸骨觉得世界平淡,你的亡魂还把自己当做主人。宫殿内王妻在等大雨倾盆。
平安覆盖了争吵,新月的轨迹正是你叹息落地时的弯曲。黄铜锁孔里有你的身世。
你趁斜阳未归,写了一封很长的信。你的父亲被埋在苹果林里,你的荣华微不足道。
你已经三千年没有快乐了。收回你的岁月,你的黑眼珠,落在青石板上的,你的混乱。
我们两清,我们泼墨飞扬。你自此成为乌鸦,不再寡言。你把我的关节痛带向了远方。
每一个死去的人,都成为我的一部分。成为我的气味,成为我的生日,成为我的种子。
收割婴童,收割老妪,收割汉子,收割胆小的人,收割有福的人,你们身上的皮。
只是一次受宠,一个解释,一件伤心的事。你在我的国土上流泪,你就要成为我的魂。
涉过星河,美丽的依然美丽,顽固的依然顽固。王在沉思,诗里的巨人投身战斗。
你是个狠角色。杀人如麻,比潮水还澎湃百倍。你纵欲,你有毒,你钟情咯咯的响声。
你应有尽有,用猎物构建人格,在眉心处展示天圆地方。大时代如此接近,深信不疑。
你从灰烬里召出疯子,松开手里的宝石。执鹿角燃沉香,你成功激怒了盘旋的秃鹫。
屠戮就此开始,灾难的白昼震荡不绝。人间遍地鬼面之人,相互残害,相互转换。
为了姓氏的一场战争,狼烟起于英雄的肺腑,封住感官,点数西域马背上的人头数。
守住勇武,用盾牌,用面具,用矛戟,用儿子的身份,丈夫的身份,臣民的身份。
从生到死,从骄傲到落寞到知晓,用一个符号代替另一个符号,用无名惩罚无名者。
砍的动作劲道十足,血飞溅到脸上,黏在牙齿上,你劈开了他的柔软,他的偶然。
垂云尽处,光泽如初。你要对自己诚实,你的手就是我的手,你的罪就是我的罪。
你翕动嘴唇,撕扯头发,与痛悔结合。那濒死孩子的眸子里,是我曾拒绝过的光啊。
那孩子就在我怀里,一点点冷掉,一点点暗下。就像多年前,我心底那个离开的梦。
王在觉醒,诗里的众人共抬棺椁,向水流的源头,缓缓行进,号子恰似攻击中的猛虎。
我面目凶狠可憎,偏执刻薄,时如草木,时若夜叉。时有心,时无意。幻变多彩。
给你机会与时间去明白,你却困在壳中。妄图抹掉悲欢起伏,在平原上建单纯帝国。
是你太天真还是太邪恶?人性滔滔,纵然你有冲天的抱负,你也顾及不到每一个人。
契约到此终结,你将再也见不到你挚爱的人。并接受诅咒,尸骨无踪,永世无爱。
乌鸦叼来稻草,盖住王坐过的地方。收尸人抱着死孩子,站在风暴中央,悄然融化。
王在消失后,透明进暮色。若能见证那最后的正义一击,足以让最爱我的人来惩罚我。

之三:刹那之书

谁能活得比回忆更长久?彼此需要,彼此取代。我的一生到此停止,爱你却刚刚开始。
在那些花落下的瞬间,有多少热情不肯离去。我又是经历了多少幽暗,多少漫长。
才把散碎的魂聚集到了一起,才还原了无数在一起的小事。哭泣的人儿,你还好吗?
我们看到的这个世界,都没有干净过。我们做了鱼吐出的气泡,向上等待破裂。
我认出了你身上羊白色的二十三年,认出了沼泽上的月光,在我安息地上的脚步声。
祷文里说,给他一个宁静的解脱。我的鳞片正在一层层褪去,痛苦默视你的背影。
地平线处黑峭的峡谷里,我被封禁,被意识的绝缘体隔离,就这么缓慢而又呜咽。
光芒照临一次,就蒸发一次。我无法醒着,也无法睡着,无法松弛,也无法紧张。
就在昨天我还是你浪费的时间,还一起望向飘渺的云端,走过一段夏日林荫的路。
悼念过后,秘密就成为了秘密,你的掌心上就多了一颗痣,你就在晴空下切断绳索。
你正在用遗忘对抗遗忘,我是过去之人,你在梦魇之后失去的一件东西。在人间。
我留下的温度,甚至不能温暖一个人片刻。我说过些什么,爱过什么,恨过什么。
都在被从前,或者,如果,也许这些词语置换。物质的证据,都变成了第三人称。
我徘徊,我恐怖,我混乱,我憎恶,我厌倦,我面对,我拥抱,我追悔,我还在路上。
透过玻璃,我就在那里,赤裸并残缺。你可以补全我的季节,让你的美成为我的希望。
宿命论者在挥霍,无神论者在挥霍。我的短暂就是他们的明天,我们的枯萎静悄悄。
谁妄想修剪命运,谁又妄想安于现世?纯粹没有用,只有你才能稳住我的岁月山川。
跟着我,完成我。属于我的用火来验证,属于你的用水来清洗。迷途大于发丝大于泪痕。
你坐立不安,穿越密林深处,顺着黑鸟的飞行,来到山崖前,日之将出,童话冗长。
吻过你的唇在风中颤抖。海水拍打岩礁,我矗立于晨光之中,用红眼睛可怜你的消瘦。
门在打开,桃花夭夭。那时的我们都认为明天会轰轰烈烈,憧憬光荣,平凡即是魔鬼。
女儿们,怎样的结局才会让人们安然接受?沿途与马群的尾巴,蛛网上的情人们。
一一惜别。你比任何时候都美,比十万万个太阳还要光亮。我答应你,被你感应。
我再也不能承受这寂寞和虚空之苦,请给我轮回。一刹那的窒息,给了我这些疼痛。
绕着你,守着你熟睡。遇见另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从此衰老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这周围曾有一小块是我的,愿力所及,心如蝶蛹。年少时雄健的梦里浩瀚不止的血口。
此刻仅剩灰烬萧萧,爱意悲怆。我带走那些没来得及使用的念头,让它们继续认真下去。
我带走蜂蜜和钢铁,青梅和人骨笛。我们一定要在儿时就相识,喊无数次对方的名字。
愚弄邻居,跑遍所有的小巷。一起准备一场荒唐的旅行。在生气的时候什么也不说。
手牵着手坐在院子里,阳光从身上一点点移开,静静说出我爱你,仍然让我死在你前面。

A-198《色彩之初》

我所有的都在这里了
没有更多,也没有更少
我牵着沉默的爱情
像一个妇人携着她盛满水的陶罐
撇下蓝天, 白雪,绿树,红霞
无视远处的黑暗生养着更黑的黑暗
抬脚就走进了你的疆土:
简单,辽阔,深远,平和

水罐会因大海而再次丰盈
而我,终将溶于你的色彩
寻回一切逝去的意义

A-199《守口如瓶》

风拣了满满一袋子秋天
打开时,沉甸甸的都碎成了金子

布道的僧人走了
踏着月色  和妇人隆起的腹

河流若是无故失踪
一起失踪的一定还有众星
只有雪花满世界宣布:
冬,是他冷面的私生子

一群孤儿
忽然生出翅膀
朝着土地龟裂的指向飞走

街沿的老妪扳着指头
儿子十年未归
额头长满了荒草

梦翻了个身
正好压住积年的背痛
那个红衣女子迟迟不来道别

一只流落街头的笨猫
在雪地里踩出朵朵梅花

封锁院门
风声还是不胫而走
关于你入夜捕海的消息
人群将信将疑

A-200《乡愁》

  
   乡愁是一缕烟,飘向天空的烟,
  吹过田野的烟,躲进俺家厨房的烟。
  母亲在古灶旁,噼里啪啦,加柴了
  加柴了,再霹雳拍啦......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通向故乡的烟卤,疏通,被堵塞了
  被堵塞了,再疏通......
  
   乡愁是一头牛,吃遍草原的牛,
  远离田野的牛,闯进俺家牛棚的牛。
  苍蝇在牛棚里,嗡嗡嗡叫,停歇下
  停歇下,再嗡嗡嗡叫......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通向故乡的一头,扬鞭,被怒斥了
  被怒斥了,再扬鞭......

   
A-201《父亲的烟杆》
  
   父亲的烟杆,有多少杆,我没数过
  他腰上别一杆短的,手上拿一杆长的
  口袋放一杆小巧玲珑的,腰带后栓一杆如月芽的
  嘴里叼一杆燃烧的,伴着“叭哒、叭哒”的声响
  一股股青烟飘来身后,多么惬意悠闲啊
  
   有一天父亲意外地不抽烟了
  对于遍身都挂满烟杆的他来说
  这需要下多大勇气。每当他犯烟瘾
  噘起嘴巴吹口哨,或是嘴里叼着笛子
  对着秋天吹一吹丰收的小曲
  那时候,母亲见父亲如此
  对着灶头偷偷哭泣
  那时候,北风摇晃着我家的门
  而我拿一把小刀在羊棚里
  准备取下那雪白的羽毛
  那是多么有趣的日子
  我父亲嘴里叼着笛子
  他想把烟杆折断,把长杆折成短杆
  把短杆雕成小巧玲珑的、月芽的杆
  在冬夜里一遍遍试吹
  因为过冬需要棉袄
  冬后需要一笔花费
  那夜,父亲喝醉了
  他说,烟杆里也能吹出
  动听的曲子

A-202《更深的秋天》

       其实,更深的秋天——
       应该去阿拉善盟
       而且要首选其中的额济纳旗      

       那片片的胡杨林,金黄无比
       宛如阵阵的青铜武士         
       煞是骇然和气宇               

       而这个时节的天是瓦蓝瓦蓝的
       挂不住一丝的白云
       足下便是起起伏伏、一眼望不到头的戈壁滩了

       这种大轮廓、粗线条的勾勒和写实   
       相信,歌德未见过                 
       毕加索未见过              
       张艺谋也未见过!

A-203《苏醒的雨滴》        

        雨滴苏醒的时候,我破门而出           
        因为我知道:湖线那边的草甸间   
        此时,会传来歌声的

        这歌声总是徐徐的、柔柔的         
        在这新近泛绿的牧原上               
        属于最动人的芳讯                        

        就像这南来大雁的喜幸               
        和惬意一样,我会一路                 
        奔去的

        因为那是萨日娜妹妹的歌声
        还有她呢喃的羊群,醇醇的     
        奶酒……

A-204《麦子》

镰刀
潜伏在雪里
策划
一场四月的婚礼

A-205《爱恋》

我一低头的羞涩
桃花红了
你一抬头的奔放
山水绿了
醉了
别惊醒她

A-206《雪下在天外》

这么多年我一直认为
雪下在天外
下在无关乎村庄的土地
下在麻雀的背上便消了
下在炊烟的飘散里就没了

我一直试图亮出我的胸膛
像一口大碗把天空装下
每一片雪花都飘不到碗的外面
待春来时像雨一样地洒下去
滋润田野里那座坟上的松柏

我把天空撕开叠起来
坟便日夜照着日光
我害怕月光都是冷的
星光都是招魂的
一切与雪和月有关的东西
都被我压缩起来了

如果一切都不可能
那就让我的身体作天
每一片雪花都落在
头颅、手掌、腿脚之外
甚至连我的躯体也腐烂了
那就让雪下在
我的灵魂和思想之外

A-207《老村的女子》

老村没有河
除了月光河便是你流淌的黑色的瀑布
老村没有日月潭
你的双眸便是那潭水映天
老村没有酒池
你的酒窝一东一西醉着乡民
在我没有出现之前
老村有太多像我一样的囚犯
夜以继日地睁眼闭眼温一壶美梦

你是那天上的星子
跳动在草尖、花瓣、枝头
春肆无忌惮地挥动着音乐棒
阳光泻成了长江巨浪
月光流成了黄河细语
你是老村的呼吸
每一晚都能听到你轻微的鼾声
每个清晨都能闻到你的碎步
每个黄昏都能感受到你的娇羞
在老村我甘心作一只麻雀
站在枝头不舍晨昏地听你的心跳

你的微笑像杏花般地盛开了
我像个孩子追逐着薄公英里的春天
你看老村的样子像看一粒麦穗
看我时却像看遥远的天空
沟洼里的柿子树挂上了红灯笼
我悄悄地把偷来的绣花鞋
埋在柿子树下
所有的山沟在山风中替我呼喊
我深陷的双眼变成了两眼泉
泉边的蝴蝶翩跹成了一场春梦

如果明天你顶上红盖头
我用老村的土地当鼓
用老村头顶上的蓝天当锣
为你敲响婚礼进行曲
尔后走向深山老林
在每一寸黄土地上栽上树
刻上你和老村的名字
等你的女儿出世
等我的儿子降生

A-208《与竹儿书》



话题从初冬切入,总有些冷
树叶零落的景象是不是含有某种暗示
比如三十六年前,你最初的啼哭染上薄霜
是不是预示你注定要经过一段低温期
我知道,时令只是轮回
就像桃花虽好,最终会回归流水
我对冬天里的事物心怀敬畏
比如竹子、梅,是如何缩紧身子
忍受寒风一刀一刀切割的呢?我替她们疼着
就像替你疼着一样。你总是愁着眉
秋天已经耗尽,你在镜子里抵抗孤独
巴山蜀水的夜色,只有雁声才偶尔扎出几滴疼痛



说着说着,就提到陈年的病
你也知道症结所在,沿着密密的齿痕
一一触摸那些爱过、恨过、被伤害过的旧事
怀中的瓷片有着锋利的刀口
看看满地破碎的阳光,为何还在原地晕眩
我在静静地听你说疼
想对你说,一场雪后,春天暖融融
需要多少花儿才能覆盖伤口
我替你虚构桃花、油菜花、打碗碗花
虚构鲜艳或土气的颜色
如果需要,能不能替你虚构一枝玫瑰



隔着一千公里的路程,我揣测你的病
如果不是在诗句中有着共同的忧伤
你不过是重庆华灯之下,一个行色匆匆的女子
在我的视野之外,反复折叠自己的影子
我在小小县城,经营小小幸福
时常被超市里的物价压迫得很小
我的疼是迟钝的,我的爱也是迟钝的
已经对月亮无动于衷。四十多岁的男人写诗是可耻的
我只是强迫自己保持掐的动作
人行道、红绿灯、办公室和玉安小区布满齿轮
我用诗歌掐疼自己



的确,写诗是保持痛感的有效方式
就像你常写的往事、亲情、爱和孤独
那些发亮的细节被装上不同形状的叶子
你说,那年的一声脆响,一直没有落下来
恐惧吗?这些字中有些微的战栗
你在诗里一再靠近自己
有时,想用一句诗遮住眼睛
假装看不见高楼的阴影,怎样
压迫一个头骨沉重的女子
这是假象,我不说出
我听到一种红在飘落,有几分婉约



祝福的时刻到了,我用眼睛说话
从初冬到春天,约等于一首诗的距离
再次为你的窗口涂抹一层暖色,比如说:橙
不再有红的热烈,尚无黄的萧索
正是一个中年女子次第伸展花瓣的样子
“你需积攒阳光,要让自己发亮”
现在,我能说的越来越少
需要从物质里继续拽出自己
诗意已经干涸,对冬天失去抵抗能力
祝福你也是我取暖的一种方式

A-209《我们感恩秋天》

云淡了  风软了
天空退了一万丈

一把椅子够我们静静地坐上一个下午
看辣椒一点点变红
看胡萝卜渐渐变黄  叶子偷偷地说出了秘密

天空瓦蓝
一万里的碧空上  一万里的草地上
辽阔 而渐渐的泛黄

纵横的交通  伸向远方
我们渐渐地开始学着怀旧
那空旷的农村  有着大片的牧场
一台废旧的拖拉机  两只谈情说爱的小狗
几只慵懒的牛羊
那有着西方式的小木屋
那个有着浪漫情结的姑娘
扑向我怀抱的样子  总是让我掉眼泪

秋天  总是让一些美好的事情再现
在暖暖的阳光下
我们回味  我们感恩


A-210《晚归》

山沟的风把母子送了一程又一程
找足了一天口粮的鸟儿说着感谢的话
蛐蛐做着晚会的最后准备工作
流出的汗水把衣服洇成了一幅山水画
未流出的汗水重归于平静

车子沿着下山的路缓缓地行驶着
扬起的尘埃  很快又落下了
母亲的腰时而弯成了彩虹
时而蹲在架子车上像一个努力爬崖的人
儿子有着一个人解放祖国的自豪
这是收割的最后一天

夕阳像栓在架子车上的一轮风筝
稳稳地飘
露水上路了

A-211《雪的境界》
    
  习惯了说谎
  黑的说成白的
  但这不是我的本意
  
  我把骨头里的颜色
  颁发给每一个人,富翁或者乞丐
  都均等
  
  我没有任何企图
  只想为死去的女人哀悼
  并证明我的信仰
  一直站立
    
A-212《翌日.冷光》
    
  随手翻开
  一本发黄的书抖落灰尘
  象一张张开的无形的网
  笼住,八开、十六开、三十二开
  分不清,桌面层铺的页面
  是过去还是现在
  
  一束顽强的光线
  透过磨砂的塑料薄膜穿透过来
  我看清了
  灰尘掩盖的文字
  那是历史吗?丢弃角落
  塑化剂、金字塔、稀土永磁
  
  灯盏霓虹,窗外的夜景很美
  翻开的古本隐没字迹
  支撑镜头的三脚架已然显得单薄
  十束光芒,那街灯闪烁的精灵
  已经虚化,背景还真实吗?
  
  沉香千年的古籍
  仍然沉睡,眼前
  仿佛闪光灯剧烈闪过
  冷光伴着居所
  翌日,一切慢慢透出清晰

A-213《草丛里的生命》
是不是命运太过残酷
让刚出生的你就经历一场生死搏斗
是不是人性太过无情
不然又怎将幼小的你丢弃在很少有人经过的村外
炎热钻进你的体内,烤的你在也发不出哭声
那全身的黄蚁和你做了两天的亲近告别

孩子,你没有爸爸妈妈
可是没有爸爸妈妈你又从何而来
孩子,你有爸爸妈妈
可是你的爸爸妈妈又为何如此狠心将你丢弃
孩子,我不知道是不是前生的你对他们有太多亏欠
但我知道今生没有,因为你才刚出生不到两天

也许,你是一场冲动过后的错误
也许,你是一场蹂躏过后的悲哀
也许,你给你的亲人蒙添了太多耻辱
也许,你来错了投胎的方向

看,上天还是有感情的
让那孤独一生的老汉遇到你的奄奄一息
那张检查单确定了你的活下来的希望和你并没有损失的健康
一群慕名收养你的人来了
老汉却将一笔笔金钱丢在门外
他要用父爱把你养大,教你写下坚强

A-214《红色的翼》

那为亿万健康离去的生命
那已牺牲的正义
请允许
允许我写点关于爱的事迹
去将远走的灵魂奠祭

沾满了罪恶的手臂
你尽管夺去跳动的呼吸
让沟油里的虫子稍作小憩

然而
一个躯体离开
在不灭空间里
还会有更多的精神活了去

我慈悲的大地
请在给我心脏裹双红色的翼
化成一把剑的锐利
顺着我的思想
刺醒黑暗天空里
所有沉睡者的星系
看半夜的月亮
是不是还为人类的真正悲哀
和远未着陆的孤独去偷泣

A-215《风中,雷山村》



雷山村,我出生的地方
如今,连一亩薄田也没有了
我从军多年,田早被收走
我每年回来,都要到地里转转
从每一片菜叶上
总能闻到父母的汗香,和他们
正在老去的
味道



雷山村,一个小地方 
庄稼碧绿。时光缓慢
玉米气息浓郁。麦子金黄无边
黄瓜刺芒细密,身形颀长
像是待嫁的羞涩女郎

闪电像花环,美丽神秘
一串串,串起荒漠般绵延的忧伤
霹雳常在头顶翻滚着炸响
乌云也不小,一大团一大团
从山顶向东南方急速移动
带走我童年的好奇、兴奋和恐惧

田园将芜胡不归
归来,田却在别处沉睡
心焦躁。没有田,回来做甚
父亲拉我坐到一棵庄稼里谈心
一颗飘泊多年的心瞬间得到安顿



写诗是在思想里点火
在灰烬里找寻骨胳
就像爷爷从小打铁
我是那个找不到师傅的人
那个在黑沉沉的暗夜里看不到星光的人
我是无师自通啊,父亲
雷山村,那个您居住了一辈子的小地方
您以为是最温暖的
现在,是不是又要起风了

雷山村
第一次,我把你从风中举起来
轻轻,放到诗的圣坛上



雷山村,离别多年
我又能为你带来什么
沧桑过后,我只是
一个在睡梦中孕育诗句的人
被体内的钟声唤醒,似睡非睡
诗句像积久的乌云,一排排
从头脑里飘过
飘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比如,我出生的故乡雷山村
便会降下白亮的诗雨
瓢泼一样,思念洗掉悲伤



笔尖在纸上淬火
现出热血和骨胳
一张薄薄的纸片
装满沉重的梦想
承载了我高低起伏的命运

雷山村,在你一年一度的大风中
我要动用多少年积蓄的力量 
才能稳住一颗
再度北上,抑或南下
妄图漂泊的心



我把人生,总是不自觉地
一再往后推迟
雷山村,我还能往后推多少年
才能结束动荡
停泊在你小小的臂弯
才能从风、烛连接的缝隙
看清父母的晚年

一列火车
是迷茫的。谁也无法阻止它
再一次迷茫地上路
它隆隆地轰响着
离自己的目的地越来越远

A-216《酒》

酒是白的,他钻进清白的酒里
出来就变红了。眼睛红,鼻子红
嘴巴红,脖子红,一张脸更红
比颜料染过的红得还浓

一个人被酒染红,看酒不是酒
觉得酒比自己更红,看白不是白
觉得白比黑更黑

他一个人红着脸走了
走了好远,都不知道回头
他走到山上,觉得山矮了
走到河边,他想钻进那一面大镜子里
却看不到自己的脸

他把人骂了,却说别人骂他
他哭了,却仰着脸问太阳怎么下雨了
他其实哪里也没去
一直在桌子上红着脸趴着

清白的酒把一个人染红的过程
是一个人的灵魂
慢慢出窍,继而飘走的过程

A-217《房子的对面是房子》
   
A

房子的对面是房子。
喂养夕阳的是一颗
行星的淡淡目光。

黄昏的降临,自然而明净。
一座房子的黑色灵魂
跳到另一座房子的身上,
向着房子顶处,不紧不慢
外加悄无声息。挤进视觉的瞳孔,
无限的散去……

B

一整晚,一屋子的黑夜
收缩而凝固成,亲吻耳膜的音符。
音阶的欲望早已膨胀,杂乱无章;

想女人,想和一群女子
做着荒诞而真实的梦;

眯眼的风华,集聚在荣誉的物质边缘。
汽车开进房子,不比谁重,足以撞死你我。

红灯指证绿灯是凶手,绿灯说红灯是蓄谋已久;
在中间窃窃私语的是时间:
躯体腐蚀了灵魂,
小人灵魂押送躯体去赶赴刑场,
言语
荒诞无聊,凶案
继续,周而复始。

A-218《拍蚊子》

你带着一份邪恶
用自己的巴掌
在墙上画了一只真正的蚊子
趴在一块有棱有角的画布上
一只黑色的蚊子

有时,一不小心
也会画一个看不见的掌印

你画了一个掌印后
就静等着,就立马有了下一个必须的任务
一定要画一只自己想画的蚊子
你画完了一些蚊子后
你擦去了一些看不见的掌印后
然后睡去,然后醒来

A-219《拥有你安静的爱---比翼鸟 》
  
  时近黄昏
  我的梦和你越来越近
  在目光锁定的场景
  远离尘世的喧嚣
  我们要把舞姿
  交还给天空

    捧起那一湖的安静
  爱的絮语在眼里
  蜿蜒流动
  酝酿
  一生一世的涅槃
  
  斜阳轻轻落下
  草尖上留下细细的痕迹
  黏着一朵微笑
  在你的岸上
  绽放着优雅

    靠近你
  就像抵达一个海域
  把季节的疼痛
  一粒粒嵌进你的温润
  让灵魂的扁舟
  渡去浮华的面目
  
  此刻我感觉
  海岸在上升
  深藏的静谧
  让温情的笑滋养
  贴着脸颊的芬芳
    幸福而缭绕
  
  拥着你的清澈
  就拥有了无声的音乐
  我只想用这无尽的温柔
  凝睇今生唯一的幸福
  丈量出你我生命的长度

A-220《心仪的绿,在深处》
  
  遥远的梦,穿越童年
  那片芳草地
  深情,伸向阳光
  用纯净,采撷温暖的芬芳
  
  目光柔和,清澈蔓延
  流露,藏在心间的欢喜
  招手绿云,带着轻柔的诗意
  
  青青的味道,绽开圣洁的花蕾
  飘溢的清新
  聆听田野清宁的欢乐
  
  故乡,蕴育了温暖的祝词
  当微笑,贴近善意
  淳朴的气息
  融汇了生命
  
  心仪的绿,在深处
  请带上我全部的热情
  让渴望的清亮
  以崭新的姿势,轻轻飞翔
  
A-221《一部分》

我要调试好春风的来路,或是
从雪花离开的弯度里,理清脉络
忍一忍你的疼,身体里有太多的植物要说话
我不是美人,但我必须红装素裹
掩盖悲伤,能够撼动我灵体的人,必定
有着绝望的药性,比雪白
比春早,比铁冷

从水里抽出身体的一部分,分享给那些
没有时光闯过年关的人,水分不是全部所有
还要附带上,一条幽深的小巷和冗长的目光
人生鼎沸的包裹里,谁和谁最轻?
我走近你,贴补你,靠着病体的墙根
辗转反侧

流年不会在一个人的遐思里偃旗息鼓,那些
表明身份的人,只能依赖病隐,翻动肉体
不要在我空白的背影里写下军令状一样的质疑
我相信风声水起处,盛世太平定时
有你有我

天和地更加接近,我要在铁轨上旅行
用身体刻出一条条深巷,用女人的身份说话
侍弄最苦的风土人情。不要在花朵里掌灯
不要让男人染了坏脾气,那是我们依附的田亩
那金属的质地和顽疾,我们需要

A-222《命运》

人生苦短,请用麦苗的口吻说话
天空划出的火花,不是种子,那是我们
千万年之后的呼唤,我要一枚一枚的珍藏
壁橱里,影子相互叠加,注入水份之后
胸怀更加宽阔,有时候因为年轻
我们才坚韧如刀

手掌的起落,多像一生,朝暮之间
风起花落,谁和谁不能相遇相求?
谁和谁不能生死不依?只是我来的太淡太淡
淡出手掌的回合。需要落入一棵草
或是点燃一个柔弱女子的委屈,才能裁剪出一片
歌舞升平

人群终会变淡,那个时候,我拄着拐杖
丈量你一生的喜怒哀乐,好不好?
沉醉之后,我依然爱美,坐在镜子里写诗
填满一个女人一路上的空缺,天空里
总会有一处亮点能够缝补进肉体,生长成
生命的骨节

A-223《大诗人李白的三世为人》
                  
埃里斯被关到俄的宫廷大牢
她是俄王的女人
就因为喜欢中华文化
俄王要她嫁入中华
她宁死不从
可她没有想到
她还是死了

在唐朝
李白注定与宫廷仍是格格不入的
只怪灵魂的诗情太好
以至于理想过高

1979年6月23日
一个男婴出生
2012年4月3日
我写道
回不了唐朝
不再写诗
改写微小说了

A-224《木鱼镇》

敲吧,木鱼滴滴笃笃,敲跑了
遑遑的内心,尘世的烟尘。
敲出了:一座天堂,两个天人。
此地可以,抬高望眼,万亩白云
此地可以,头枕香溪,耳听一夜
清凌凌的风水
飞瀑响石上,明月挂山颠。
此地可以,头戴野花,腰系树叶
疑似野人、人猿。

A-225《鱼和飞鸟》

她蹦的多高呵——
山颠高过了树颠
在空中发力,飞鸟高于
形而下的尘世。

这尘世一天到晚,有人
低眉称妾,有人俯首称臣
有人嘴里,“小的小的”——
一直小到尘埃里
磕头如同捣蒜。

而她游得多欢——
口唱流水之歌,流水不会死烂
一个美女水兵,穿着露脐装
披挂着闪亮的鱼鳞。

噌噌噌,她跑到——
泥鳅和虾仔的前面。
那么多的世人,如戴镣铐
而她扑楞,而她欢欣,带着
花样之心、她那个世界的鼓瑟。

A-226《逝水》

影子越拉越长,而我们越来越小
我们被蛊惑了

尘埃从何处,一次次充斥迷离的视线
把身体落下来,像水
滋养一丛丰满而恣肆的草。我们欢呼,也悲哀
就这样,被光和风湮没
练习一种安静,把一个又一个夜晚和黎明系上纤细的发梢
我们说,我们虚伪,我们毫无知觉

伸出手掌,我们还有三千弱水
这已经不重要了,要习惯一次次回望
被树木唤醒的春,被鸟和叶子覆盖的逝水
如果有可能,把夕阳斜照收起
我们渐渐眯细的眼角

A-227《向北---》

向北,空旷而魅惑的高塬
四周都是时间。风如水般地稠滞

是的,流徙终将停下来
铅华洗尽,把最后一根羽毛留给守望炉火的人
沿河岸低走,默念玫瑰和手掌的余温
抵达一枚鹅卵石的内心,被水丰盈,和包围

在这里,我们可以尽情地羞愧,或者悲伤
做一个没有影子的人,把自己的
名字丢在泥土里,长成静谧的墓碑
往事聚拢,在一个又一个白天暗下来
去数对岸的星火,那些熟悉的名字
——迤逦而行的草群

A-228《致女儿》
   
孩子 你是天使
落地
轻轻地用你的小脚
将我平静的生活跺碎
又慢慢的用你稚嫩的小手
把那生活的碎片
拼成我彩色的人生

你用彩色的画笔
涂满我苍白的童年
你用简单的琴音
充实我空虚的青春
你不停的疯跑
象无拘无束的风
填满我人生的空隙
你望着我
单纯崇拜的眼神
逼迫我告别
怯弱 低俗和诱惑
推我走向你的神殿
在那儿 我确信
我就是神一尊
孩子   
你是我生命的螺旋体
打开
家族掩埋万千年的秘密
让我寻找到了
自豪的基因片段
从而看见我们血液的辉煌

229《致爱人》

亲爱的
我是属于你的
完完全全的属于你
我的每一块骨头
每一两血肉
每一根毛发
都属于你
还有
还有我那经常从黑夜爬出的
卑微灵魂
也是属于你

如果在我俩之外
没有了树木
没有了山川河流
也没有了自由流动的空气
我愿意
今生今世
我的肉体和幽思
就驻守在你的三寸心脏里
亲爱的
如果你愿意
我就和你
一同在这奔流不息的河道
腐朽
我们可怜的爱情
千百年后
是否会象松花江的浪木
化为根雕的神奇
诉说
依偎......

A-230《雪花和马》

我知道广野在燃烧
燃烧着我的心脏
和冷依北风的胡马
燃烧,以雪的温度

故乡是一匹白色的马
我听到那迢遥的嘶鸣
思念的风奏起晚归的
牧曲,我是马背上的雪

雪在燃烧
为成为一滴泪
向戈壁的风忏悔祁愿:
我愿是悲伤的泪滴
为青山不显老态

父亲,您知道么?
在这辽阔的戈壁
在戈壁辽阔的天空
我不过是一朵
无家可归的
小小的
雪花

一朵
小小的
无家可归的
想你的雪花

A-231《夜和火把》

夜和火把

在劈开了果核的夜
在刀风刮过的戈壁

两片雪在亲吻
在冷月下亲吻
夜的雪唇

若月光
将他们分开
将是两滴冰凉的泪
若日光
将他们抚爱
将是一朵小小的云

于是
在夜素描的黑眸里
唯一的  火把
唯一的  星光
悲伤地燃烧

A-232《古往今来》

偶尔写一首诗,广为流传
    但青史薄幸;
    偶尔遇上一个人,为他做可口饭菜
    爱情惊艳但结局无言。
    绝大多数时间,我为兑换口粮
    奔命于一张纸的正反两面
    为某某祖宗十八代乔迁新居
    对他们的生庚嫁娶、延或不延
    及其殁葬等等,了如指掌;
    那么多朝代如纸薄脆
    战争或和平、荣耀或耻辱……曾经的如画江山呵
    都得轻拿轻放。
    那么多人、美人,敌不过从不现身的光阴
    面色如纸。草纸泛黄了,泛黄了……
    有人被易名、有人被子孙遗忘,沦为:不详。
    显然,我早已步其后尘
    跟他们在世时一样骄傲、虚妄、无限迷惘
    跟他们一样,无论跟岁月兜多大的圈子
    都逃不脱钟表师的魔掌

   A-233《鼎屏镇》
                          
    茶馆里说书人的醒木一拍
    就好像拍中了一笔买卖
    于是他向东我向西  奔赴各自的未来
    将就吃的早晨门庭若市
    我挑出碗中的香菜喝汤
    将手伸进自己的腰包  这个动作
    犹如一个惯犯改变不了生活中的恶习
    天主教堂在北街伫立
    它旁边是水果摊杂货铺  还有
    一个画炭精画的画室  那男人有些诡秘
    人来人往  赶场天挑粪的人步履矫健
    在冷酒馆享受温润绵薄的晚年
    昔日的小红帮小青帮在纷争里早已解体
    顺利从群殴中侥幸逃出
    全因一个强大又柔软的家国  电影散场
    殊不知我在那柔软的部分等你
    就像我在中街百货商场遇见最初的你


    这小镇呼啦啦的随着顶楼养鸽人的期盼
    随着护城河的脏水涌向西门
    在大西街  老匠人的装裱铺
    墙壁上挂着的字画被时光一贫如洗
    有空我就去那里  给失血的青春补给
    后来很多生灵去郊外寺庙烧香
    陷入一小段好日子里
    悲悯由人  护城河一路向西
    疯也似的向西  城和镇拉开了距离
    鼎屏镇和邻水城拉开了距离

A-234《在春节的归途》

在春节的归途
我看见许多静默的石头
在向着冬天挥手   看见一列北上的火车
穿云破雾   看见诺言举起的夕阳
在瞭望一座城市 瞭望
所有的浮华   和那些贪婪的事物

没有什么不可以放手     比如他乡的脚步
比如一杯醉人的葡萄酒     纷繁的目光
或者曾经的爱情

在春节的归途   汽笛起伏
一些变换的山水如同我们平凡的人生
所有的风景都是短暂的一瞥
朦胧的月光下     只有渐快的心跳
无法丈量   无法安抚

我怀抱着唯一的乡音
年复一年地奔波    那些一晃而过的日子
夜半的风声     以及
门前的落花    疯长的愁容
都将和我相依相偎   永远颠簸
在春节的归途

A-235  《走在归途的路上》

风寒依旧的季节      我不知如何擦拭
一段岁月的沧桑     或者
擦拭44年的重复    以及一个日子的重量
擦拭他乡的孤独     和灯红酒绿的彷徨

一支短笛    还嘹亮在故乡起伏的山岗
那些没有尽头的春色
照亮脚下的沟沟坎坎     照亮没有月光的夜晚

走在归途的路上     一些隐忍的疼痛
一些旧时光     如同那些不知名的小站匆匆而过
有人把叹息举过头顶    有人还在追赶曾经的夕阳

冷风在敲打门楣    汽笛的深处
我听见远方的爆竹    捎来一缕故乡的回音
听见母亲的笑声     止步于岁月的暗伤
她瞭望了365天的日子
正走在归途的路上

A-236《他要去一幅年画里赶集》

他独骑鲤鱼
去年画里赶一趟集
宽敞的年画里,他拉着大爷潮湿的手
给大婶送上年货,他揽着
吉祥的街坊,张灯结彩的故里
忘记满身的疲惫和伤痛

在一幅年画里,他买下
一座城池,赠予他宽广善良的邻居
这些城池,有太多的辽阔和苍茫
和太多的如意,乡土乡音
够他陶醉,够他在高烈度的酒精里
过上美好生活,取上娇妻

A-237《在一堵墙壁的竹林面前》

在一堵墙壁的菜园面前,我们论起了
锋芒。你说:有了物质
就会类聚,就会归于原主
我说:有了竹林,就有了长啸人
就有了幽篁独坐。。。。正在谈着话的菜园,突然蹿出
一只断尾的壁虎
切断了谈话的去路

A-238《书——》

图书室里很多人在看书
书店里很多人在找书
很多大人也在帮着小孩选书
教室里学生们在做题和翻书
老师会教他们怎样应试
很多年了
我没有再进教室
偶尔去书店
很少去图书馆
我以前读过的书
有的当废纸卖了
有的还在
  
我能把一本书读好就好了。
《王书娴》就是一本好书。
她天天抱一本书到映阳河中学去。

A-239《二姑》

爸说
二姑今天来卫生院检查
我说没看见
晚上爸又打来电话
他说二姑明天来住院
我说:哦
过了好久
我想到这回事
二姑是谁?
她来住院关我什么事?
是二姑
是在广东打工多年
是很多年没见面的二姑
爸是要我去看看二姑
看看就看看吧
明天见二姑,看看二姑倒底长什

A-240《风赋》

关掉音乐的刹那,窗帘恍惚动了一动
我听见了风声,就在窗外
风来自北方,它先于我觉醒

这是一楼。墙与墙之间
有着温暖的夹角。门前
有竹子数丛,卵石,和雕花的照壁

因此,我有理由猜测
它曾经有一刻的驻足。风
曾徘徊于此,就在音符填满空旷之时
它屏息谛听着声音之外的声音

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它滑过山坡,灰色的小径,擦出火花般的哨音
灌木低矮,草皮紧贴着干燥的泥土
……风已去,而竹林依旧颤动不止……
我把风当成光,以风为暗夜照明,
跳跃的笔尖上,反射的
全部都是风声。它追赶着方向
甚至屋角那无比纠结的一旋
以及之后的别离……

残夜更定,凝露成霜。之后
朝阳依时而升,幸福一派狼藉

A-241《水仙走失》

水仙走失
月亮,星星,火,眼睛
一切发光的事物,倏忽远去

江河说:就让我最后尽情哭一会儿吧

火车还在飞驰,窗帘紧闭,记忆窒息
封冻的大地,吸干了最后一滴水

枯木说:的确,曾经有过优良的种子

可惜,黑暗并不等于睡眠
必须有水
必须有冰山浮出水面

但是,现在唯一能做的,
似乎只有躺下去
像个被缚的死尸,弹出沉闷的一声

水仙走失前,烧毁了它的日记

A-242《黄昏鸟》

把眼睛伸进黄昏
思想也是黄昏的
过剩的激情
没有青春

思想以外的树
开满霞光
一场美与美的较量
被纵多的沉寂击伤

深处的演习
只在嘴角淡淡一抹
抿笑的一个举动
把黄昏点燃

A-243《葱茏》

剖开石头的一些秘密
了解部分时光的过去
被人偷空过的心
触目的荒野
让我想起
走路都能攀爬到的春天

鸟声惊醒我
说出林子的大
鸟群的肥
鸟根本不明白
我如何把石头与根相连
不清楚我几百年前
也曾来过

A-244《永不生锈的螺丝钉》
——悼雷锋

他是一枚永不生锈的螺丝钉,
撑起了中华民族的精神大厦。
五十年前,
他是具体可感的青年;
五十年后,
他是精神文明的丰碑。
他的可贵,
在于做最平凡的事;
他的伟大,
在于一生的坚守;
他的永恒,
在于点燃了信念的火花。

他告诉我们:
学习要有钉子的挤劲和钻劲;
帮助别人拿东西,心里才轻松;
为老人让座,人格才能站起来;
向社会捐款,良知才更加富有。

大雨瓢泼, 7200袋水泥,
安然睡入雷锋的棉被。
双手因救火受伤,
为了水灾里的百姓不再受伤,
他又义无反顾奔赴现场。
每一位乘客都很陌生,
他一一递上解渴的水,
就都成了他的亲人。
披在大嫂身上的雨衣,
遮住了母亲和孩子,
淋湿了他,温暖了母爱。

他是一轮艳阳,
晒干了过剩的水;
他是一滴水,
滋润了高大的树;
他是一棵树,
挡住了外来的风;
他是一阵风,
吹绿了地面的草;
他是一株草,
铺就了一张温馨的床。

社会需要雷锋,
只要我们不放弃执着,
不让心灵变成沙漠,
愿为奉献插上腾飞的翅膀,
替善心安上行走的双脚。
那么,雷锋就在我们身边,
是他,是你,也是我。

A-245《最  美》
——记吴菊萍

幼小的生命从天而降,
幸运落入天使的翅膀。
不是亲生,胜过亲生;
不是母亲,胜过母亲。

那一刻,很紧急,
只要妞妞能活,
没想过自己要活。
那一刻,很紧急,
那怕可能性不足0.1﹪,
也要尽100﹪的努力。

病榻上的她很幸福,
幼子断奶算不了什么,
手臂骨折也并不可怕,
因为妞妞仍然活着,
她没有留下任何遗憾。

她,发出了爱的宣言!
她,伸出了爱的手臂!
她,站在了爱的峰巅!
她的笑容,最美!
她的手臂,最美!
她的灵魂,最美!

A-246《春天来了》

向钢琴朝我的笑下流——
先灌满左边一壶五粮春
后右边一壶五粮液
用李师师的裤腰带系着
挂在胸前
我脱下羽绒服又
脱羊毛衫
向钢琴走过去
我想弹奏一曲《野花》
她的表情90°急转弯砧板着脸
李厨师的两把菜刀也砍不进
我的笑冻结帐号20130218xxxxxxxx
王志松抢过许卫国的话头穿过针眼
假装缝补关系网:
这二月还没过呢
当心冬天的回马枪啊
纪政似摇非摇着羽毛扇
摸着我的秃头说这是你的羽毛吗
不知道今晚有暴雪吧
给你取个网名吧
叫雷峰不行
叫活雷峰我看可以
说完继续和一个叫维止的无头尸跳交谊舞
从前她们都叫他四阿哥

A-247《猜猜看》

正月初八第一天上班
年味还在嘴里
被嚼成了口香糖
男人们用烟互相新年好
女人们笑得很标准
但没有一个涂口红
周凌依然把话腌在肚子里
我尽量不与他一同上厕所
以免臭气尴尬
葛老师戒烟成功
又开始在操场上追赶自己
回家洗洗更健康
我与他们不同
我一直在我的词典里叽哩咕噜
史姣靓与我接吻
就像僧推月下门
又敲敲
我比月亮更孤独了
你可以把校长当作第一级台阶
往上推
燕子麻雀和我各自玩自己的
它们不会手淫
我不会飞
说起来很惭愧
我必须在家里的卫生间
窗帘坏了
好像是故意的

A-248《伊维尔教堂的落雪》

这个时候的沉静向远关乎我的想象
伊维尔教堂落满故乡的雪
第一只鸟儿落下雪就有了情怀
教堂的钟声响起时总有更多的人出现
天空和雪一样纯净那么多人的名字落下来
和鸟儿一起飞动
短暂的风吹起雪覆盖住忧伤
伊维尔将故乡留在异地只让灵魂在雪中走动
在那个有些寒冷的下午祷词集结在一起温暖
有繁枝叶茂的响动在雪中漫延

A-249《热锅上的蚂蚁》

锅可以热一些
锅也可以凉一些
锅铁黑着脸,像帝王收起柔软的内心
唯有蚂蚁忙碌不息
被一粒米饭推动的蚂蚁,它们小小的骨架
有着《二十四史》完美的结构
在危难之际抱团又在繁衍时节散开
小小的蚂蚁一生奔走于铁锅
触角敏感又无助
面对铁,面对用铁打造的锅
犹如苍穹笼罩的四野
一只蚂蚁的螯为谁高举
一群蚂蚁的螯为谁高举
锅可以凉一些
锅也可以热一些
请原谅它们的惊慌失措
请原谅它们丢失的翅膀
黑蚂蚁像一滴黑色的血
在大铁锅上不住打滑
它们的奔跑让我泪流满面

A-250《九月,采场》

九月,站满了采场一个层面
我穿梭其中
慑服了它的高,却深然不知----

它一寸一寸地向下移动
但不游走
就像出演的一幕悲剧
还没有谁走下舞台
卸妆,或者打点行李。

它一寸一寸地增加了我的痛苦
就像这一阵秋风吹开了我的衣襟
竟模糊了我的视线
再也瞭望不到辽远,广阔,完美,也没有
一直向前地延伸,舒展。
所以,睽睽之下的未来是我的小心眼。

一些往事充塞了我的记忆
但我并不需要它们
一些矿石还没长出健壮的骨骼
却浪迹他乡。

它一寸一寸地深入我的骨髓
没有哪一个大词可以感动我
当我走在山脚下,猛然回望
采场上每一个热火朝天的矿工
多像一只只工蚁。

A-251《沉默,是最真实的语言》

瘦了的黄花
站在故乡的庄稼地里
是一粒粒鲜活的汉字
是风骚了的唐诗宋词。

我不能轻易地把它们搬到采场
这是我的遗憾
在矿石与矿石之间,一堆堆白花花的骨头
我艰难地寻找一个头颅
并且把它举过头顶
揣测蕴藏着怎样深刻的思想。

我恍惚注视到了一道光脉,从一块矿石的裂隙里
迸射出来
它嘶哑地呐喊,就像咽喉里哽住一些什么
痛苦,悲伤,激愤,河流,还有故乡的明日黄花
一下子打湿我的眼睛。

在矿石面前,只有我是无辜的
将它们采探出来时给予了重生
而我闪烁的青春却给它们攫取,占有
并且,他们说出了我的语言
并且,他们携着我的语言走下山去。

只有沉默
也许,是最真实的语言
就像故乡的黄花
在微风里摇曳梦的枝头

A-252《复兴之路》
      
      敏锐的游思贯透古今
  我看见曾经的家园
  一片荒芜
  草木危险的把
  根郡裸露
  抬举着各自矛盾的偶像
  对阳光的嘲弄浑然不顾
  羽饰的头盔晚霞里
  如痴如醉
  
  长河流水,流汗
  流淌着泪水
  淹没无数黄昏多心的想象
  伸出渴望的舌尖
  河床皱裂成一串
  无人识别的谜语
  不设防的石卵被一片
  风凉
  晾晒着
  哼哼唧唧,嵌入夜色
  逐渐拘谨的暧昧中
  风沙漫漫,
  迎着岁月的前锋
  供出一段音流,如孤烟
  掩护
  耗干树叶
  凝望的目眶
  
  山林,与火焰打赌
  在清明时分,输得
  一干二净
  在虚无繁衍的谷地
  咆哮,冲突。地火
  舔灭星光点点
  月色把玩
  在蟒蛇的缠绕里
  在悬崖岸边,看大海九曲
  回肠,如缕不绝
  怎样拉扯出一头褐色的
  四不像
  尾翼悠扬,被时辰的方便
  换柱偷梁
  
  洞窟紧闭,摁不住天女
  胸脯的起伏
  明眸向往,在鸽子心的花房
      谛听笛手暗中
  吹奏一支情曲
  作为早餐——福音的伴奏
  看啊,她舞动涡裙
  蓬勃爱情的乳罩
  涌溢十月孕育的金黄
  披发耸肩从
  暖的手中
  接过雷霆的斧钺
  临危据槁,倾倒一篮心愿的种子
  被龙马的踢踏回声
  传扬作一张寄给祖先
  绵长的明信片.
      
       沿途相濡以沫
  蹦跳一条蓝色的生命线
  五色鱼踊跃在滩涂
  对繁殖地的记忆
  烘烤它们的嘴
  它们回来了它们追溯着
  焦急地翻阅
  残枝败叶蕴藏的密码
  启明星示意
  豁然开朗
  它们愉快地卸下
  一团团鲜活的负担
  在池塘
  在春水盈满的忧患里
  
  时空悠悠,心意百转
  口衔斩云剑
  太阳走出黄房间
  在雪山喝早茶,打着
  天大的哈欠
  喷发光轮的舒坦与
  长风的浩叹一起
  秋千荡。
  沧海蒸腾,百鸟晨练
  特别当南天一柱
  侧身
  如母性之精爽
  无数生命,倾巢而出
  它们喜极而泣它们拥抱着,欢畅着
  在那憔悴
  屈原的地方
  
  一条路,一条探索者
  秋水荡涤的
  天衢
  我奋力攀援
  吮吸十八盘
  澄清的气韵
  把一位新娘的面庞深情回顾

   A-253  《走失的星星》
       ——小悦悦之死引发

        有关童年的记忆野蛮而酣畅,
   仿佛文明的触角以暴力的形式
   欺凌非洲宽大的丛林。
   这里,在这片原始的私人禁地,
   弹壳开红花,浮萍结乐果,
   偶尔,你会遇见白骨水上漂。
  
   早晨我在田野、树林游荡,
   午后我在鸟类的王国执鞭;
   我俯身查看水蛇怎样萦绕稻茬跳舞,
   泥鳅钻入神秘的水泥;或者
   从沟壑螃蟹的摇摆
   领悟它们在死亡地带的幽默。
   而傍晚,口袋里
   破壳而出的鸟蛋往往搅黄了
   我一天的好思想。
   哦,这些善吃
   未来回扣的雏鸟们!
  
   那时,真的,那时的时间不在墙上,
   不在市场,时间在空间的四肢
   耍花样。时间在
   烤熟的麻雀体香中陶醉沉沦。而造就
   这一切的幕后推手
   是屋里坐着一位永远耐苦的女人。
   瞧她发霉的嘴唇,迟钝的绿眼睛,
   镶嵌着摇摇欲坠的门楣,垂直门框
   猜疑着各自的辘辘饥肠。
   煤油烟熏黑的昼夜,傻笑拍打
   空荡荡的绝望。于是,兄弟们全副武装轮流
   扮演强盗,假戏真做。
   他们大打出手,他们当着
   燕子的面撕碎彼此的头发,脸皮和肤色;
   直到尘埃落定,他们吃惊发现:
   他们理想的面包早已划归
   给了一片粉尘。
  
   抹平斑驳污渍,他们突出
   浊白的眼珠子,
   可是,妹妹?摇篮里吮吸手指
   冷眼旁观的星星
   不见了。
   发亮发光的是
   他们脚下铿锵作响的连环锁链,
   呜啊呜哇稀里哗啦,泪如雨下。
   啊珍珠,鳞片,星星,
   或者魔鬼午夜的尿液。
  
   星星走失后呓语。我不是
   你们的妹妹,我是饥渴的鬼魂
   深邃愚昧诞生的寄生虫,我是凝结你们
   血腥味的糖或盐,也许竟是你们
   未曾展开的祷文。
  
   哦,欲望说谎的人们,
   只要这一回能让我们在
   爱与美的守望中各自长成
   那么一颗恻隐之心。

A-254《鬼火》

五奶奶的眼很小,贼亮!
做了什么坏事
难逃 她的法眼
五奶奶的脚很小,贼快!
无论什么时候
进了 她的果园 ,都能累死你

五奶奶的大烟袋
就像 秋天里的鬼火
老远就吓得孩子们,屁滚尿流

秋天去了 又来 来了 又去
五奶奶 那年 也学着秋天去了
她再也没有回来
走时还带走了 ,那一晃一晃的鬼火

A-255《奶奶》

梦里的 奶奶
依然是那么俏
拐杖 支撑着当年的小蛮腰

奶奶 在自家小院里
用灶灰 画了一个大粮仓
嘴里念念有词
那天  天气晴朗
没有雷声,没有闪电
奶奶偏说 那天  龙抬头

又入秋了
田里的玉米棒子,就像要分娩的孕妇
花生能煮着吃了
可是奶奶不在家中忙活
她说  她在田里看着庄稼
要是想她 不要忘了 去送几张纸钱

A-256《干掉壁虎 》
   ——对于壁虎,我们漏洞百出

当城郊再度燃起失眠者的篝火
猥琐的它们并不比阴影更黑
潜伏树枝照不亮的一面反复练习
操持火堆边酒醉而泣的人
不动声色:从不粗枝大叶地讲话
也从不孟浪地大笑
悄悄显身孤独者背后斑驳老墙
像群石湖底上升的水鬼

世故老道,危险靠近一刻
依然保持惊人的镇定
转动眼球,未雨绸缪
一截一截削掉自己的尾巴
像孩子小心用橡皮擦去
图画中人的鼻子、眼睛,和嘴
我们曾愤怒地惊呼抓到了它
却发现只按住了微不足道部分

对于壁虎而言生活不过是
它同世界间的一场古老游戏
突然转身飞快地跑过水面
像个杀人越货的强盗逃之夭夭
全身而退。躲在炎热的流放之地
它们交替着抬起爪子纳凉
青巾裹头,黑纱蒙面,俨然
暂避瀚漠图谋东山再起的英雄

法庭上瞒天过海悄悄转换话题
应对责难和指证,它们总能出奇制胜
伪装成墙壁的一部分,树干的一部分
枯枝败叶的一部分,在坚硬的岩石上,或
一头腐烂水牛的尸体上,在泛黄的雄辩证词上
借助任何事物伪装而轻易接近我们
甚至能够成为座中一位友人

尾随善良的妇女和轻信的孩子
比我们更有耐心,从不争吵
它们可以轻易离间我们的家
如朋友般置身其中好话说尽
当它礼貌地起身离去,这时
客厅衣架上会留下一件陌生的外套
所有地方有它们的规则——
牧师般循循善诱,或让你孤立无援

它们是群守财奴蹲在角落细数我们的失败
乐此不疲生机勃勃,当我们疲惫地
打开一本古书,常在凹陷的封面与其对视
近在咫尺盯着我们眼睛和内心
一行行凸起背脊的古怪文字
小心地躲开我们温热的手指,并
一同暧昧诵念起古老的咒语。

A-257《生活已被我们喂养成了猛犬》
  
  是的
  生活已被我们喂养成了猛犬
  它不再听话,不再是跟在我们后面
  一路听我们谈论诗歌和爱情的那只小乖乖
  它拒绝我们的亲昵。它猛地跃立起来
  强壮凶猛的身子高过了我们
  
  是的
  我们把生活喂养成了一只猛犬
  它的心,是时代中沸腾的铁
  它时常玩弄粗大的爪子
  磨尖利的牙齿。在它烦躁的狂吼里
  我们和它学会了互相警惕
   
  温情脉脉的时光远去了
  清早的风就弥散出了物质的狼气
  我们满怀爱意喂养的这只宠物
  它已经不满足昨天的安宁和美食
  它灵敏贪婪的鼻子不停嗅闻着
  从我们的身上分辨猎物的气息
   
  犬牙交错的心,一塌糊涂的爱
  当生活这只猛犬冲进迷乱的暴雨
  它飞跑着,用早先那条我们牵引它的绳子
  拖着我们跟在它后面气喘吁吁狂跑
  一次次,挣脱了我们的手

A-258《丑恶向我迎面走来》

  丑恶向我迎面走来
  我没有回避,拒绝,或者回击
  我和很多人一样,向他点头,问好
  在同一条路上,我们多次相遇
  在和他迎面相逢的时刻
  我把当年攥紧的拳头松开
  变成礼貌性的握手

A-259《没有人像你》

预谋已久。长长的一口气
从质押很久的胸廓
鱼贯而出,像这场雪

街上少女早早带起的帽子
很漂亮,像柔美的杀气
腾腾而至,让内情的人不寒而栗

连鸟疾一样的小车也纷纷慢了
下来,慌张地靠边。侧方位停车
驾校的必考。通过的人甚少
但十字街口的绿灯亮着

一个浩浩荡荡的车队来了
君临天下,众口莫言
那些上访的手铐
顿失往日的光芒

没有人像你
真的,一场小小的雪
一场言不由衷的误会

A-260《乌镇》
      
陌生的雨水,躺在脚印的酒窝中
不能翻身。也无法看清
烟花三月的轻柔模样

当年水墨的当铺,玻璃的灰尘
顺着泪水。鳞泥的创伤
至今无法愈合

重新装上起搏器的羽翅
水道,巷道,旧历的起伏中
深宅的眼睛变得生动起来

找遍乌镇,也寻不出一座断桥
今夜,我该去哪里借伞

A-261《我和我的祖国》

我从不炫耀一次胜利
譬如意志战胜了怯弱
或者是理性超越了情感
当所有恐惧成为了既定事实
那些事与愿违的褒奖
都留给了对手、朋友或偶像

今天,当我面对
一个唤作母亲的家国
而感到无所适从时
我那卑微而又弱小的生命
就像一只野兽
在原野或雪地中,狰狞
理想总是时无时有
我的那颗感恩的心
被植入了大地,又破土重生
发了芽,开了花
路人走过去,采了它
放在花瓶中,看着
即便是无意中看过一眼
也无法阻止它慢慢凋零

A-262《阿Q的快乐》

睡着和醒来有什么区别
阿Q说醒了肚子会饿
饿了,就要去找吃的
口袋没钱,总不能像孔乙己
写几个粉笔字当欠条
于是,只能默默向前
偶发现一片萝卜地
阿Q感到很快乐
拔了一支萝卜,擦了擦
吃一口,连口水都是甜的

A-263《王家爸爸》

黄土在下 庄稼在上
秋风 一年一年往王家粮仓里吹
王家爸爸 将自己绑在每一粒稻谷上面
再一层层堆高

王家妈妈和儿女们 坐在粮堆上
再一次说起了野菜和树皮
阳光很温暖
王家爸爸说:四十多年了
终于可以把苦和愁 还给
贫穷本身

A-264《丰收的喜悦》

一季花开 一季果熟
收获的喜悦挂在唢呐上
解散头巾 用日日劳作的姿势
来疯一回 笑声和星星
就抖了下来
盖住了十月的小村庄

月光含在嘴里
或高 或矮的小院墙从此亮堂
都盘腿而坐
来 饮半碗米酒吧
人 似醉非醉
这还远远不够
围着灯笼再转三圈
好日子 才密不透风

A-265《5月6日的午睡》

夏天抖动了一下,一只乌鸦经过了我的午睡
它读着虚假的诗歌,它的真情朗读
让夏天出了一身冷汗

还有午睡中的风,忘记了翅膀飞翔的愿望
天空高远呵,那么多数星星的孩子
数着数着就误入了歧途

我还在睡,我已忘记自己是一位时间的操盘手
所以,我身后的岁月苍老

A-266《厌倦鼓掌的叶子》

又一道闪电,咬碎高处的盐池
一些时光裹着狰狞的盐粒,从风中砸向大地

全部的细节来自鸟的惊恐,万物纷纭
叶子们吼破喉咙,大自然仍然无法改变行走的方向

就像我们对某些事物知道了结果,换几种说法
也不能在一棵斑驳的树上,剔除它的沧桑

厌倦了鼓掌的叶子,青瓷一样,在疾风中破碎
多少无奈,多少疼痛,多少呜咽的泪水

在四季竭尽繁华之后,孤僻的灰暗
多想听听那些浅绿的、深绿的,火焰般温暖的声音

A-267《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诗人》
         
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诗人,
写着诗歌的人,
像向日葵一样,在窗台画画。

一个人尽管孤独,
但还是站金色的埋田,
嘴含稻穗,带着草帽,光着脚,穿一身松垮的T桖,
站在田梗的阳光里,微笑,
写一句又一句自己喜欢的句子。

那一天,我会成为一个诗人,
写着诗歌和美丽动人句子的人。
背对着高山、大海。
我骑着马,在雨花石散落的溪边,
大口吸允着晨露带着清脆的雾气。

尽管我没有周游世界,喂马,劈材。
我还是渴望,有那么一天,我成为一名诗人。
拍照配诗,偷窥世间美丽。
定格美女微笑,潇洒的喝一杯酒。
天南地北,不醉不归。
一点模糊,一点清醒,一些洒脱,一点俗气。
我愕然,也只求那么一天,
就那么一天,柴米油盐茶,无所谓所谓的出息的那么一天。

那一天我是诗人,
会不会,在青松奇石边,泼墨,吹风。
会不会,在奇趣的下午收集蛐叫还有树叶标本。
会不会,在蛙鸣的里寻找满星夜空的萤火虫幻影。
会不会,还有那么一点童趣的陪爸放风筝十足的当一对大孩子。

不太灵活的双腿,
尽管全部遮掩了青春的皱纹
任然在妈飘香的炊烟里,追逐着爸和我的故事。

A-268《我说》

“我拿我的烦恼给谁去听啊”
                     ———契柯夫

我用第三只眼睛
对待所有的事物。

有一座牢,它修建在我们四周,
它跟人类的血一样古老。

请了解镜中的世界,都是那么清晰一致。
这座牢就像一面隐藏在某处的镜子,
它跟陌生的面孔一起到来,
它连同破碎的爱到来。

太阳被想像得很近,又很遥远。
就在这座牢里,
低沉的呻吟,那是来自心底的声音。
请告诉月亮,
不。
请一定要让月亮知道,这是难眠的嘶鸣。

我难过,
难过为什么没有人注意这一座巨大的牢笼,
里面的人无时无刻都在流血,都在抑郁的心痛。

我忏悔,
我的虔心过于无暇,忏悔无力偿还生我养我的大地。

牢中的一些永远都在重复,残忍又无情。
我抱着一棵树诉说,这是我精心种植的树。
我不害怕它折断,
但请你要相信这棵树是我种的,我流过泪。

听我说诉呀,
我挖出了第三只眼睛的心,它痛苦又痉挛地看着你。
聆听的人,
请抱抱我的灵魂,
然后,然后替我传达。

A-269《墙角下》

才刚刚开始的诗,突然累了
在应对你突如其来的才思,有些无措
可以去的地方越来越少,就象可以和你说的话
不寂寞的,不是我想要的,寂寞的仍然寂寞着
一如雪,已下了很多场,城边的花还是没有醒来

古老的城墙有太多的记忆
台阶上留下的,深深的脚痕就是见证
第一次和最后一次见你,你用同样的风待我
而你的样子和我的样子,都被城墙上的光灼伤
和生长在城墙角下的那棵槐树
摇摆着。。。

A-270《雪色天堂》

打开门窗,把冬天放进来
我是这样流恋
微寒踱来踱去,这是第几次被***打动?

从心灵深处看到家
炊烟,升起淡淡的哀伤和忧郁
家,在下雪的日子里浓烈

这日子站在枯槁的枝头,想说些什么
雪融的声音急速掠过
瞬息多变的岁月,谁能在这个角度接受

一些美丽脚印被有意摆放
哪个地方是我灵魂的居所与希望的天堂
痴望着,圣洁不再远遁

A-271《黎 明》

仿佛一个错误
但她仍然是正确的
完美无缺

树首先醒来
如果我们仔细聆听
瓜田里的瓜正在发出响声
在那片树叶掉下来的一瞬间
清脆而略带生长的撕裂
麻雀没有听懂
麻雀因而叽叽喳喳
从一颗树飞向另一颗树

影子还没有出现
或者说万物
还只是夜晚的一个影子
但快了
融合的东西
最终均将走向分离
就像这风
风是从哪里分离出来?
它一再唤醒我们
唤醒被暂时忘却了的
黑糊糊的真理

有多少东西没有醒来?
这是一种修正或者是一种遗失
人类不断将某些东西遗失在夜晚
然后前行

多么可爱!

星星已全部隐去
像梦一样的星星
会在另一个夜晚再次将人类抚摸
让人类抬着头
并与万物区分

太阳开始跃出地面
道路在新的一天到来时
显得更为清晰
即便有些许飞扬的尘土
仍那么坚定
许多门都在打开
那条水牛就站在村口
正在揉搓眼睛的小男孩也站在村口

像路旁小草上的那枚露珠
错误或者正确?
均在晨曦中闪闪发亮

A-272《大 海》

总是起伏
总是汹涌澎湃

这是不是你在向天空
向人类发问

相对于这些生长在岸上的
随季节而变化的参天大树
你一直碧绿
一直开花
不是一朵一朵
而是铺天盖地

这是不是你的另一个侧面?

在你的上空飞翔得越远越久的鸟
她的个头会更小
我坚信:这是一种对你的反抗
我同时坚信:她必须在某个岛上栖落
这些散布在各个方向上的岛屿
是你的一个个微笑
还是一个个嘲笑?

黑幽幽的礁石
总是与黑夜合而为一
只有星星在她上面反射出光
反射出你那从未停顿过的呼唤

一叶孤舟
她在向你的中心行驶
我看见她越来越小
到最后几乎消失

A-273《乡村》

滑动的鼠标,忽东忽西
点击着一个个角落
搜寻乡村
若隐若现的身影

富丽堂皇的城市
早厌倦了乡村的陋习
甩包袱一样
把乡村抛得远远的

眼明手快的乡村
一把拽住城市的衣角
久久
不肯放松

被缠得心烦意乱的城市
若有所思
粗暴的烟囱耸在眼前
如黑云压胸

接着,一场接一场的
乡村工业化的调研报告
提上日程,却让乡村
兴奋不已

其实,乡村也知道
烟囱里吐出的
口口粗气
是硬伤

A-274《中秋》

每一次都想穿越
阻隔我们的
千山万水
到故乡屋前屋后去
寻找走失的自己
  
每一次都想找寻
流落在故乡的
一缕缕思绪
怕时间渐渐淹没
真实的自己
  
云儿好像看破了我的心事
躲躲闪闪的把月亮藏起
月亮却像镜子
有意无意的
映着故里

A-275《 孤独者 》

孤独者困于四壁
困于脚步之间,眼睛与心灵之间,
手臂与母亲之间
困于已知和未知,光与影子
之间。昼夜虚实
自然与建构,记忆和时间

沉入水底的水——从未间断的低语
由无尽的细节
——无尽的风中的沙,无声等待的蛛网,
手指穿过尘埃到达
几乎所有光的影子
在黑暗中,也可触摸

整体总在瞬间诞生,而细节
在被触动的点上无限生长
孤独者,能嗅出自己的味道

从石头中把它们找到,只有石头
同样从碰撞中来
未经提炼的生活,站在自由对面
——未经提炼的自由
一对狼狈的双生子
如同勇气与懦弱

A-276《回 到……》

文/杨晓萌

天空遥远
像是被孩子想象出来
像多年前住过的那栋房子
一切随着词语生长

不善于记忆的眼睛里
全是金子

但,光是一堵厚厚的墙
如同所有真正的墙
自然 ,安全,不容置疑

你躺下,像一朵花

我们感觉到这是一个葬礼
有什么在开放
如果你醒来,会说:
那是谁

A-277《爱在春的旅程上》

当洁白的月色点亮三月的心灵
夜的女神,吻醒春的孩子
所有的希望,都在这里
谱写愉悦的乐曲,与风轻弹
美丽的蝴蝶,展着轻盈的舞姿
归来,采下一路露水
阳光下,心若晶莹
爱将盛开最温暖的花朵

河堤边,杨柳翠绿
随风摆弄着几许婀娜的秀发
或拨响春的序曲,或情思暗许
嫩嫩地叶牙儿,心情舒适着
总在燕子掠过,剪下一段春的时光
才感动满园春色,绿绿地笑了

这时,我的心顺着春天的方向望去
一个疾步,穿过山涧小溪
春的气息,还没来得及揉开眼眸
便沿着石缝叶脉,迅速的传开了
游走的笔端,飘逸着春的韵律
每一个韵脚,都缀满渴望的种子
我沐浴着一山谷的清风,与古亭对视
打量了一番春的旅程,将愿望寄予
以春的名义,让爱传播

A-278《守候春天的方向》

屋顶上,我静静地守候着
心中的每一份情感,都在这里
悄悄地消逝,寻觅不住
任何一丝阳光的温差
只有风,还在
寻找着季节迷失的方向

黑猫踏着风的视线,靠近
它的每一个迈步,都足以颤动
那颗被悬挂着的孤寂的心
也许此时,只有它最能读懂我的心情
从此,我们有了共同的约定
在这里静静地守候着,春天的方向

这是一处被遗忘的角落
我的思想,在春天的路上
拒绝了所有的色彩

A-279《一个女人,一场梦 》

你藏匿在世俗眼中的情怀
不经意间,跌入唐诗宋词的吟咏之中
轻盈地取道一个叫秋的季节
款款如落雁,轻点沙洲水
于是,你的意外流入一片惊喜
在黑暗里叫醒了我的想象和冲动

穿越时,你不愿意孤独而行
伴月聆听小桥流水的声音
把习惯于缠绵的那一段时光
嵌入了面对面欣赏的固执中
我的梦,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搅了
你却用一个微笑,拨动我的记忆

一个女人,一场梦
梦中的真实已经浮过眼前
你的清脆、容颜、纤指
被一件件折好,放入我的故事
等待秋水从指间滑落
那颗萌动的种子,已然在内心开放

A-280《唤醒春天》

曾经的大地,装帧成一副灿烂的面孔
掠过花海与绿野的恣意
近乎疯狂的莺飞草长的岁月
都被放在了飘落的枫叶之上
让亲近它的人,闲看一段茵红

你,终于在寒风中的生命
被冰封的身体,摇晃着
从昏暗中苏醒,顶着一串串
即将被世人赐予的荣耀
从季节的这一头,回到季节的那一头

当你剥开青春外衣的时候
季节也松开了一根根轮回的束带
期盼从冬的怀里,抽离
让绿意充盈你的梦,点燃山川
也让一阵阵的炊烟袅袅升起

我知道,当下的黎明
还是一副黑的阴沉的脸
在黑的背后,已经有了
一道道荣耀的光,赐福生灵

A-281《断弦的琵琶》

题记:在旧货市场,我看到一个
断弦的琵琶,静静地躺在那里。

经年的沉默
往事无法与之共鸣
腹腔里找不到半点音符
那些大珠 小珠在没形成之前
被赌徒拿去换一种缺失
更糟糕的是反弹成了一句空话
维纳斯早已没了臂膀

这一隅成了转折
落下的眼光弹射一种弦外之音
艺术哭泣着嘈嘈 切切
呼唤着半遮面的女子
给它一个新的定义

独处的日子凄凉 感叹
失宠从东宫直落西宫
我不知道
晚月升起的湖面
有谁会给它续弦

A-282《低处的阳光》

在冬季 人们都喜欢往高处
撷取大块大块的阳光 擦暖身子
而低处的阳光无人顾及
像被遗弃的孩子

一场歌会 潜质优良的举行
不能不说命题者的匠心独到
关心弱势群体 一粒石子 一片树叶
低处的阳光也成为其一分子

高处阳光下 粉墨登场的大手们
拨转一只地球等同于翻掌
而低处的阳光下 一只甲虫
矜持的路过 不时的张望

我知道 刚出道的我
不能扛一面旗子在界内砍杀
只能在低处的阳光下
晾晒我被泪水打湿的诗行

A-283《问》

城市的热闹
我们赶上了
它微笑的脸庞
如此陌生

生满老茧的手
抓不住一缕
飘过的霓虹
那小小的屋子
是你的全部吗
青春、美丽
梦想
呵,都在那里

什么时候
我们能爬到
这个城市的最高处
摘取星光半篓
月色一筐

盖上邮戳
在寂静的夤夜
寄回乡下
擦亮母亲
已然浑浊的眼瞳

A-284《文字救不了一位失眠的女人》

救不了一位失眠的女人
就像皎洁的月亮
看不透
一团愁眉紧锁的乌云

除非
你拒绝向一只年幼的斑鸠
保密你的爱情
窗外的柳梢
便又能长长一寸

A-285《水壶里煮着一个心神不定的国家》
           
水壶里煮着一个心神不定的国家
喧闹
是虚假的繁华
煮了上千年的水
在水汽的怂恿下
顶得壶盖也跟着叽里呱啦

A-286《玫瑰的眼神》

不经意的一次邂逅
让我陷入玫瑰的眼神里
秋叶在窗外诉说爱语
而我不安的指尖
把苦乐与爱恋
随着幻想尽情释放

旖旎的诗行 ,足够
表达我心中的愿望
玫瑰的眼神,舞动
疲惫的翅膀
回味,曾经的过往
特定时刻,请停止
一切无关的嘈杂
让我肆意泼墨涂鸦
把侵入纸张的他,揉进
玫瑰的眼神
等我回家

A-287《今夜,风是香的》

风儿,将月色独揽
推开梦的窗户
桂花,把沉睡的眼帘唤醒
撩拨鼻翼之神
就这样,陷入花从中
难以自拔 

池塘的鱼儿,忍不住
露出半个脑袋
环视花丛,恨不能
把桂花拥入怀中
尽享馥郁芳香
就这样,深陷其中
如痴如醉

今夜,桂花独占鳌头
彰显皇家风度
就连风儿,也被桂花左右
溢出和桂花一样的体香
今夜,风是香的

A-288《微型诗六首》

①蜗牛

为生活所迫
失去土地的它    驮着
房屋    艰难的爬行

②垂钓

杆   向下垂弯
两根线   笔直 笔直
水中倒影正在弯腰劳作的父亲

③蚕

吐出白丝   作茧
破蛹   化身美丽的飞蛾
飞向另一个世界

④风车

甩掉空谷   呼呼挣扎
留住饱满   欢喜雀跃
好与坏   风车的标准

⑤柴刀

劈劈劈   犀利
砍开木柴   得意
不过是他人手里的工具

⑥打谷机

噼里啪啦   将谷粒与茎秆
骨肉分离   神气得很
却始终被人踩在脚下

A-289《紫风铃的幻想》

一缕微风吹来,
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欢呼。
似山谷里泉水的歌唱;
又如树枝上鸟儿的鸣叫。

一丝暖风融化我冰封的心,
拨动着我的心弦,
勾走了我的灵魂,
这就是紫风铃的幻想。

你向往平凡的爱,
我追求简单的生活,
岁月的思绪
逐渐呈现了我们的印记,
等待,是思念的痛;
幻想,又未尝不是相思的苦!

相遇
你纤纤细手蒙住我的双眼,
转身
我张开双臂轻轻的搂着你那柔软的身躯。

你若是
一粒握不住的沙,
幻想,让我化身一片大海,
就为容纳你细小的心,
只因有你陪伴!

今生,我愿意把我一生最美好的季节
绽放在你手心。
而你,可愿
与我一起去实现紫风铃的幻想?

A-290《谁是谁的点缀》

谁说,
叶子只是盛开的花的陪衬?
你看那葱郁那伟岸的身躯,
是它在支撑着那些朝开夕落的过客,
是它为那些凋落的死尸挡雨,埋葬。

谁说,
天空只是闪烁的星的陪衬?
你看那广袤那黑邃的天空,
漫天繁星只不过是无尽大海的一张渔网,
未知的脱落是归宿,
而天空亘古不变依旧。

莽莽七彩丛,铜锈满身的横流,
只看到了妍花而漠视了支撑的生命,
只看到了明星而无视了天空的黑暗,
可再璀璨的星光,
都逃不出天空的黑色的口,
不要忘了,你是谁,你从何而来。

A-291《晚空》

三三两两的妇孺成群的聚在一点;

水嫩嫩的地球黑河里浸泡的珍珠。

A-292《稻田上的美人》

甚至猛虎也安上了,温文尔雅的心脏
豺狼放下魔爪,改掉了凶恶的本性
苦命的乌鸦,用日光取暖
用流泉漱口,用洗白了的牙齿
把心花绽放,把比喻献给远方——
“金色的稻田,是大地的琴房
洁白的女郎,弹奏秋天,弹奏稻浪”
她把飞鸟,弹到了田埂
她把南方,弹到了北方
她把石头,弹成软泥,弹成花房

A-293《农历四月,致郎中兄弟》

莲蓬子之无用,
缬草根之无用,
西番莲之无用,
疗治我的焦虑症,
白果无用,
芦荟无用,
连心麦冬无用。
今夜,一个郎中兄弟
引我到房州城外,
饮三千克清风,
服下五千钱月色。
柳条呵,柔软,
流水呵,安逸,
安静来到我的心坎。
我的郎中兄弟,
你俗名叫俊鹏,
你诗名叫西域

A-294《心灵》

大山外面的世界
比蓝精灵还要蓝
那只在天空中翱翔的巨鹰
拆散了零乱的时光
灿烂的阳光下
久违的乡音化作一场绵绵的春雨
润物无声
稚嫩的禾苗在文字中抽长
弱小的肩膀上
一头挑起大山的重量
一头挑起了生命的熟语
当黑暗匆匆来临
闪亮的是那颗童真的心
告别一切罪恶和肮脏的孽念
不慌不忙的行走在汹涌的人潮中

A-295《落叶》

随一场清风飘落
我的歌声漂浮着几许幽怨凄凉
我的颂扬即将开始
落叶归根呀
我的梦在跌落的阵痛中渐渐复苏
那鹅黄的牙瓣呀
只有汗水才能浇灌

A-296《微凉的夜晚》

一群没有目的地的影子在昏暗的
路灯下聚集,荒诞的剧情在这里游行

寂静收起吆喝的号角,和风语一起
清唱舞池上宣泄的激扬的主题
路灯的眼角布满血丝,挑逗着头顶上
飞舞的小虫,听他们敷衍的讽刺

被卷起的塑料袋踩着马路上落单的
风,在有节奏的跳着回旋的芭蕾
与红绿灯演绎了一阵蜷缩徘徊的单薄

漆刷色的天空里闪烁的繁星像
酒吧门口的霓虹,就如舞池的灯光——

A-297《肆意的风》

干燥的风总在正午或午夜急促的
吹过窒息的院子,忙乱的心庸庸碌碌
从未有过的空旷,荒芜了熟悉的亲切的
气息,戒心由此变得小心翼翼

静下来,和着潮湿的尘埃,走向安分
走向被忽略的阴冷的风中和昏暗跳着四月的舞
讽刺的,低缓的是每一个失色的角落,渐渐
凛冽的感觉,犹如撕碎了空气的风声

凌乱,压抑的空间里不会是无声的倾泻
呐喊的隐忍,它只在灵魂深处高悬
淡漠送来对暴风的恐惧,扑闪着澄明的翅膀
游弋在淡蓝色光源里充当被遗忘的影子

沉默咀嚼离奇而诡异的风声,任其掳掠
兀自在一旁望着肮脏的马路发呆……

A-298《我们的钓鱼岛》

我们的钓鱼岛
竟被那只龌龊至极糜烂成性的苍蝇占了
“啊,去死!”
有人最先甩出了他的飞镖
“恶,吐!”
有人便正中下怀呼天枪地
“滚,想得美!”
有人挥一挥衣袖,准备享用遗留的美餐
“可惜。”
又有人不露声色地把它扔进垃圾桶,然后优雅地
转身
中华民族一下就感到诚惶诚恐
还来不及百度一下
看看它是什么食性及来头
抛开那些个什么“变态”、“恶心”
更控制好因此而来的消极情绪
看看!
我们的钓鱼岛
竟被那只我们以为暴弱至极的苍蝇占了
还记得我们汗流浃背地满屋子打转
才好不容易将它赶走
这不
它又来勾引我们的痛楚的记忆
中华民族一下就变得血脉贲张
“打!打!打!”
所有人第一次发出有力而团结的声音
仿佛事业有成的子女恐因不孝而耻人
除了‘脏’,‘恼’,‘怒’
我们还能提及什么——
驱蚊五法,还是灭蝇八招?
围追堵截,或者游击地道?
我们的钓鱼岛
竟被那只不可一世投石问路的苍蝇占了
我们没看见也听见了
没听见也感染了
像一种惨绝人寰名叫731
迅速在人群中间蔓延
中华民族一下就成了不俏子孙
昨天我们丧权辱国量力结心
今天我们韬光养晦和平发展
明天我们挺直胸膛毅然屹立
中国
从来都是一个忍耐的国度
君不见
佛祖为何割肉喂鹰
韩信为何名垂青史
勾践为何卧薪尝胆
……
苍蝇来了
姑且灭之
今天不是1900
我们的钓鱼岛
难道不成就是日后捕狼的诱饵?

A-299《地球一转》

在地球的一面
所有的人都撅起了屁股
一副很欠踢的样子
在地球的另一面
所有的人都仰起了脸
一副很欠抽的样子
地球一转就都乱了
挖地的撞了吟诗的
吟诗的挡了挖地的

我踹肿了脚
抽断了胳膊
还是没能将地球踢回原来的秩序

A-300《硬币的三面》

与她猜硬币
十年如一日我都选择侧面向上
只有一次赢了
那一次正好落在她的指缝之间
那是一双温柔向上的手
教我抚摸了硬币的三个面

A-301《让我也尊敬一次垃圾派和下半身》

在如此安静的夜,也让我
写一首有名的口语诗。
让我也尊敬一次垃圾派和下半身。
可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感
从六层楼开始急速的朝下坠
要么,我也满嘴脏话
要么,我也肢体解决
反正,爽了就好
反正,解放了就好
果真可以吗?
我不得不怀疑
他们是否具有光辉的艺术性。

A-302《顺其自然》

守旧是可耻的。不守旧也是可耻的。
岁月,一种死亡的政治形式
不饶恕任何孔夫子和孔乙己。

梦总是在夜里出没。
夜为何这么黑?这么黑的夜为何有梦?
然果能美梦成真。

晴空万里。自然抒情的陷阱
浪花一朵朵
最终也逃不过灰飞烟灭的宿命。

A-303《海子 吴茗随你而去》

呼啸而过 留下呼啸的歌
如三九麦地的霜衣 你的气息不止
或者 你的歌更像婴儿
或者老人 的哭泣
颤音 没有终止情人的别离

我远远地望你 就像你远远地望自己
你远远地望自己 就像我遥望星辰和马匹

钢轨的心绪 是哝哝的燕语
彩虹惊现 一道美丽的神奇

海子是母亲的波涛
孩子是海子的谦虚

相约黄昏 与清晨
把忧伤聚集
聚集在黑夜孤独的蛹里

天空和海洋
母亲和麦地
坐在太阳之上 赶渡飞翔之旅
荡在月亮之上 品茗孤独之鱼

A-304《致菩萨》

我看到你 先生 抑或女士
被人们画成 千百万种姿势
可是 人们总也画不透你
如同从我天眼里看到的你

我知道 你的存在
和人类的痛苦有关
你的不幸的母亲啊
是虔诚的花瓣的失落

A-305《我的乡愁,眼泪汪汪》

找一个下午
和故乡促膝交谈
邀麦子和老屋,镰刀和黄牛
请他们一起坐在我的诗歌上

思念划过笔尖,划过那把生锈的锄头
有一种骨肉分离的痛
浸透纸背,抵达心房

我的老屋,请让我为你除去额头上的荒芜
用二月的剪刀,为你理去冗长的发梢
春天来了,该换一身新衣了
看那满树的杏花,开在你的云鬓
多像母亲依稀的容颜

老黄牛,你还在反刍
那一锅幸福的日子吗
点一把春天的干柴,让炊烟冉冉升起
浓浓的烟雾,呛入我的诗句
呛得我的乡愁,眼泪汪汪

A-306《春天,还原成一副犁铧的模样》

春天里,想起乡村
想起那片山坡,它弓背的姿势
恰似父亲佝偻的背影

假如,生命能够还原
请允许我还原出一块铁
锻造成一副犁铧的模样

这样,就能俯下身子,和泥土亲近
就能日日夜夜在田地里耕耘
翻阅,父亲遗留的这本土书

幸运时,还能翻到一串咳嗽
和一声叹息

A-307《老枪》

手走了
包括那些呐喊的岁月
独自卧于深山
蚂蚁们从枪管进进出出
喉咙发痒,却哑然无声
任时间锈迹斑斑

行走江湖
总有跌倒的一天
年青时的呐喊
是正义或是卑鄙
是手的事情?
枪老了还是枪
铁质的枪管、木质的枪托
令人想起
  地下的铁矿石
  地上的大树林
经历火的冶炼 
  刀的雕刻
钢铁与木头融为一体
枪的出生并不容易
离开了手,枪本质上
是一块石一棵树
 
静卧深山,空气清新
有风有雨的日子里
蚂蚁们以枪管为巢
腐朽的木枪托
开一朵蘑菇
谛听天籁之音


A-308《陶罐 》


凝视一只陶罐,看火怎样学会沉默
看时间怎样成型、看河流怎样寻找方向
那粗糙的纹理,如藤延伸无边的想象
火光中,手臂和脸如此动人


一只陶罐,一支浑圆的歌,收藏过水、粮食和花朵
养育劳动号声、养育男欢女爱,还有婴儿最初的啼哭
日升而出日落而息,情感脚踏实地
某种时刻,一盏油灯可以照亮整个夜空


一滴雨穿过一代代王朝
玉石雕琢为鸟语花香,被各种各样的手把玩得通体透明
陶罐还是陶罐,破土而出或沉睡千年
如同一只眼球,它静看着土地内外的事物

A-309《辜负》

就是我们辜负的那一块
身怀六甲的木头
怀了十万八千个胎儿
现在它在风中    分娩火焰     
它周身是火  
而风    飞快地修剪出一群群火鸟
亮翅一闪一闪    全都撞进黑暗里去
它的身体    仿佛刚刚熄灭的火场
所有的火星儿     都通向木头深处
像一条条产道
那些红色的光
像是血
闪烁
我们无情无义地抛弃了这个产妇
因为我们知道森林中还有无数个这样的产妇
等待我们奴役

A-310《看海》

我去看海了
我看见海水浸泡着大陆   
看见大陆的根系    深深地扎根
我还看见    黄河拽住了大海的一角
我等了一个晚上
也没有人来海边    起那张网
没人捉住海
没人把海捉上岸来
好好打量海   
打量海身上漂浮着数以万吨原油的溃疡
除了我    没有人来捉海
没人想这件事
这块大陆    腾不出足够大的病房
为大海疗伤

A-311《就位》

漫山而来。日光就位
暖,倾泻
盈窗而居。想念就位
寂寞,溃退
在晚餐的点,家就位
一席丰盛的斜阳
渗入心的黄昏
只等一个人,就位

A-312《深刻》

雄鹰深刻长空,露出
风的脊背,一滴泪
在脊背上狂奔。
溪涧深刻山体,谱下
高山流水,一曲欢喜
灌溉古今
我深刻,一个字的模型
日月为刀,篆入
另一颗心的底层

A-313《童年西瓜》

                                                                       
全家人坐在一起,父亲,让我们把菜板和菜刀
从厨房拿到正屋,之后他自己来切瓜
炎热的夏天,一两朵云停在天上
我们这些孩子仅仅吃过些山上的李子、樱桃
西瓜,想象中里面就是
来自山里,保存了很久的红色的山雪
父亲第一刀,总是先要从瓜蒂处
切下一片瓜皮,用它擦拭菜刀的两面
说要擦掉刀上的油腻,不要影响了瓜的味道
夏天的清爽,几乎就是他这样保留下来的
对于我们,味觉似乎比任何东西都更现实
比石头还要长久,也更为真实
几乎没有任何幻觉
父亲擦好了菜刀。夏天炎热
我们多次踮起脚摘过还没熟的李子和樱桃来吃
现在舌尖上将带着它们的那种酸涩,来吃第一口瓜了
周围的事物,都保持着西瓜那样的鲜艳和真实

A-314《偏头痛 》

1、        鳄鱼晒皮

水浊且冷。需要上岸,晒晒皮
让灰暗的皮肤变色
如此回到水中,游戏才可继续

对于身体僵硬的鳄鱼
即使有吞象之心,也枉然

2、恶梦不醒之后

他不再挣扎。将自己挂在墙壁上
观老鼠磨牙,蝾螈穿梭
尘埃散发肉食腥味
发光的物体被一一收走

3、空气中毒

在受到挤压锤击的地方,钢铁变软变薄
生活获取意义
老虎的斑纹在闪电中碰见敌手

那些逸出者是幸运的。他们免于反抗
他们的对手过于强大
他们已开始安心等待死亡

4、偏头痛

爱上打洞的鼹鼠,只向一个方向一个平面挖
这不是他的错。是偏头痛
让鼹鼠总是觉得一边不够开阔

如果鼹鼠不是偏头痛而是腹痛
鼹鼠或许就会向下打洞,这样就有足够深
如果鼹鼠能够识别光谱,或许他根本就不会
打洞。

但偏头痛总是让鼹鼠感觉自己的洞还离自己
不够远、不够黑、不够静
   
A-315《闲人》

还是围炉赏雪,做个闲人
还是读诗饮酒,春日一醉
还是闭门谢客,南堂高卧

这世界就让它崩溃着吧

这雪,就让它越来越像驰援的一支军队
只能掩埋,掩埋

集体在掩埋集体

这暴力之背
悲情,无言

这世界就让它崩溃着吧
就让它无言

疼是一场雪,又一场雪
疼是一壶   无用的酒

A-316《经历》

我经历过很多女人
其中最值得提的三个
是张静,陈棵,XX
前两个都恋爱了

我经历过很多男人
经历的越多
越觉得只有我
最好啊


A-317《天下有贼》

不知从何时开始
这个国家
开始用力安装摄像头
据有关部门解释
这是用来防贼的
可我不是贼
却正在享受贼的待遇

A-318《七月》
      
整个七月,她都住在雨水中
空荡荡的小镇里,只剩下纸做的灯笼花
这是第三十二个白昼:时间正在摧毁一座记忆之城

小镇之外,那未曾消失的匿名者
寄出最后一封与往日有关的信件
但收信人已经不是她

而她还在小镇里盲目徘徊
这初秋的雨水,越过她苍白的小脸庞
落在每一个苍凉人心里:八月近了

A-319《狐狸》
   
早晨的树枝上
狐狸恋上孤独的少年

她在空旷的雨水里
眺望遥远的小镇
那里的秋天很小,烟尘漫漫

她的心,充满寂寞
如素描的花

A-320《远与近》  

你已在天边
我们隔着遥远的距离
可为什么
却闻到你淡淡的气息

我已关了所有的频道
断了全部的联系
可为什么
却感觉到了你的情绪

我真的按照你的愿望
拉开了最远的距离
可为什么
却一切还仿是咫尺

道旁树越长越绿
蝉鸣越来越清晰
可为什么
还是夏天不是冬季

A-321《明知》

明知是一个苦果,
我为什么要将你拿起?
明知是一场梦境,
我为什么要一切当真?
明知忆你不该,
我为什么不能将你忘记?
明知不能相聚,
我为什么还幻想奇迹?

A-322《生命》

发太装饰了
皮太轻薄了
肉太柔软了
血太随意了
骨太脆弱了
命太易碎了
只好装在钢筋水泥里
密封在钢铁的笼子里
用见不到日月的恒温保鲜
想拉到哪里就拉到哪儿
想放在火星就放在火星
你的命运不在你手里
也不在上帝的手里
每个同样的托运箱都贴着
易碎产品
小心轻放

A-323《镜子后面》

你站在太阳背面
等着自己的阳光
你无声地用心唱歌
捕捉聆听的耳朵
你一直梳理着长发
垂钓游动的星星
你躲在镜子后面
寻找镜子的眼睛
你看着过往的影子
飘过去就消失了
你就是不走出来
我看不到你
我听到了你

A-324《彼岸花》
                    
是我来得太晚    就连
流荡的红焰
就连一面
也没能向你
华丽呈现

爱已不再   
我隧飞身坠入黄泉
为了那不能等待的相见啊   为了
那不能忘却的眷恋
扬忘川之水    挥洒一片狂澜

彼岸花开开彼岸
花香漫卷三途川
我是你永远的曼珠沙华啊
是你生生世世的
牵念

当你走过
正红靥如烟
而泪眼相看
朵朵
都是为你恣肆的情缘

朵朵
都欲振翅
为你翩跹
把如火的缠绵
铺满碧海情天

A-325《雨默》

沉默   如死一般坚强
打开一米阳光
竖起一道心墙

身外   霪雨霏霏
我是该爆发
还是灭亡

脚下
浑浊的汪洋
将我割伤

舌尖上的虚谎
粉饰着灵魂的荒凉   和
形骸的放浪

揭开层层伪装
却发现   真实
早已凝固成殇

而开天辟地的能量
要多少个春秋
才能得以酝酿

我还要坚持多久
才可以无畏地
破茧绽放

还要多久   只希望
埋葬我的
是明媚的阳光

A-326《吼一声》

大地沉重,耕牛哞一声
草原苍茫,野狼嚎一声
山林寂寞,猛虎啸一声
冬季压抑,春雷吼一声

吼一声,让心的荒原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

A-327《忍不得》

道旁树上
掉下几只小麻雀
跳跳跳地觅食
突然,两只打起来
夸张的你死我活

看了半天,我不明白
难道小小的麻雀
也有天大的事
忍不得

A-328《杨花的前世》

落日下缓慢的黄昏
隐没了唐诗却引来温婉的宋词
遭遇江南缠绵的雨季
小巷,是丁香调试过的宁静

习惯用远一点的距离
俯视衰草,感悟它灵魂的高度
那紧握情缘的根须
感动了一片孤寂的草原

翻开春夜蕴藏的书页
在语穷的枝节,笛声纷纷扬扬
吹奏出杨花的前世
因为暗示,春天冒出了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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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楼主| 发表于 2013-3-24 08:3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汤胜林 于 2013-4-14 11:08 编辑

B-1《出租屋》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几床薄被,一辆自行车
  是我全部的家当。城市大,机会多
  别人跟我说,你要坚持
  要把自已折弯,以便适应
  房屋的狭小,要学着放弃尊严
  换取成功。这些年,我写诗
  饿到只能吃泡面,我四处打工
  却连房租也凑不齐
  出租屋的周围有几棵大树
  把房子罩在里面,我一咳嗽
  大树就会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声
  
B-2《笑着活下去》
   
  时至今日
  我仍戴着三无的帽子
  无房、无车、无恋人
  哦,朋友,也许你会嘲笑我
  ——你是一个生活得多么糟糕的人
  但是,朋友,我要告诉你
  ——我要笑着活下去
  因为我还好我的亲人还好
  我们的身心健康如雨后的植物
  我们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没有被病毒感染
  面对病如膏肓的尘世
  面对嫉妒、猜疑、折腾、搏斗的世俗生活
  我们的心境淡定如盘坐的僧人
  在山花一样朴实的时光之路上
  我们静静地守望黎明
  我们轻轻地歌唱黄昏
  在生活穿越岁月的光芒里
  我们彼此呼唤着亲人的名字
  分享着小小的幸福
  散发出的淡淡味道

B-3《我是一个乡下娃》

  我是一个乡下娃
  在山缝隙里长大
  跟着牛羊学会奔跑
  挨着泉水学会说话
  犁头唤起热烈的黄土
  我藏在黄土浓郁的身体里发芽
  
  我是一个乡下娃
  从深皱纹里出发
  忘不了黄色的恩情
  忘不了小道坑洼
  捧住祖祖辈辈倾斜的岁月
  我已习惯在命运脊上攀爬
  
  我是一个乡下娃
  在城市毛孔中安家
  再远也不远离呼唤
  再近也不走近浮华
  把村庄亲热成一枚胸章
  紧贴住让心脏奔跑的天涯
  
  我是一个乡下娃
  是盛开在村边的马莲花
  把泥土雕塑成生命的形状
  在炊烟深又深处回家
  与家乡身影相接处
  思念是一根甩起的牛尾巴
    
 B-4《擦肩而过》
 
  
  这一刻,我只能是一阵风
  在秋天里晃了晃
  便让出一条道,让云朵自由飞翔
  这一刻,我只能是一颗流星
  在夜空中闪了闪,便与明月挥手告别
  这一刻,我是露珠
  与采摘黎明的你擦肩而过
  我是炊烟一缕,在高于村庄的上空
  凝视傍晚从我身边悄悄退去
  我是一滴泉,立于绝壁
  叹息一朵花慢慢老去
  现在,我成了老态龙钟的灌木
  与郁郁葱葱失之交臂
 
B-5《那一天我将堂弟入殓》
    
  从你初中辍学那天起
  你就没有休息过
  你不干活的那三天
  是你最后的三天
  你一口血吐出一个晚期肺癌
  你抢着出院回家的脚步
  快过了死神三分钟的令牌
  你最后三分钟仍走到后门口
  吸一口后山的新鲜空气
  看见了自己来时的路和去时的幡
  你自己走回房间躺回床上
  乌黑的嘴唇冻结了你最后一句温暖的话
  
  那一天我将你入殓
  装你的那口棺材太小
  我弯下腰抱着你侧身才将你放入棺材的
  我想起你小时候
  我也是这样的侧着抱过你
  我们一边将你入殓
  弟媳一边哭着数你的不值
  三十岁的年纪
  儿子才刚学会叫妈
  还没来得及学喊爸你就走了
  你拼着命在外打工
  刚买回来的车子
  还停在草坪那等着你去上牌
  你那三天没办法喂猪
  我们喂
  又没有好好吃潲的两头猪
  已被我们杀了
  用来操办你的丧事
  你肯定不明白不服气
  买回属于自己的一部车
  却搭着另一部车离开了
  
  三年过后的清明节
  你已把你的血和肉从骨头中剥离
  你是否找见了与你一样被榨成鬼样的外出打工的兄弟姐妹
  你是否还想把握着自己命运的方向盘
  而我又该怎样在你的坟头
  帮你安放一沓农民工兄弟土生土长的梦想
  黑夜的野狗会刁走我所有的祭奠
  
    
B-6《有时候,幸福很绝望》
 
那夜,我说了很多话
  你似乎一句也没有听懂
  后来我就醉了
  后来你就走了
  
  幸福有时候很绝望
  就像一个孩子
  你给了他十元钱
  却不知道他想要的只是一块糖
    
B-7《银河系》
   
  这么清澈的河流
  我们撒网捕鱼,引出一条
  路径家门的溪流
  种青菜、玉米。和一个村姑
  一前一后
  
  夜里我们提一盏马灯
  赶一群羔羊
  白云一样的羔羊
  赶到西山坡上
  白天舀一瓢清水饮马群
  落日一样的马群
  拴到西山脚下
  
  那若影若现的北斗
  一定是我们沐浴的时侯
  遗忘河边的一把瓢
    
B-8《也许,与山有关》
    
  母亲走的路
  可能被一阵大风掀翻
  
  母亲又去背柴了
  她弯下的背
  是大山抛弃的部分
  
  弯曲的脊骨
  是挂在她身上
  将落未落的柴禾
  
  而那些让她心里发慌的风湿
  抠下来
  或许正是
  一截截潮湿的木头
    
B-9、《香蕉》  
  
  把初一的月亮也呈上来
  允许我轻轻地脱去它金黄的衣裳
  那柔弱而细嫩的身体
  是今夜我娇羞的新娘
  坐在如水的月光下
  等我吻你
  
B-10、《低处》
   
  没了支撑,没了呼吸
  这让南瓜藤的心事更加沉重
  
  藤蔓的内部,不断有人进来,脱下
  衣衫,猫着腰
  
  拉扯着前者的背影,面朝
  黑暗、潮湿的低处
  
  集结时,一部分人走失
  其余人低头啜泣着,目光荒芜
  
   
B--11、《父亲被母亲挂在老屋的墙上》
    
  和母亲行走田垄几十年的父亲
  有一天站下了说他太累了
  还违背了之前送给母亲的诺言
  “我不会丢下你的!”
  这也是父亲一生中送给母亲的
  唯一一份礼物
  现在,他把这份礼物从母亲身边
  悄悄取走
  
  被母亲发现的时候
  他却背过身去
  他不想见到太阳怕太阳
  母亲的心被泪水浇淋久了
  就像混凝土浇筑的基石一样坚硬
  他把父亲挂到老屋的土墙上
  还向父亲悄悄耳语道:
  你看我看累了,我看你看不累
  我让你天天面对我
  ----违背诺言的家伙
  
B-12、《抢购秋色》
    
  石榴和苹果像两兄弟
  眼看就要胀破卖水果的驴车
  叫卖的干喇叭一遍重复一遍
  十遍。二十遍。之后
  人们就相信了,“又甜又新鲜的石榴苹果”
  蜂拥的女人孩子挤向驴车
  秋天的公路上。这是一群怀揣阴谋的人
  用零星的货币,从吝啬的老汉手里
  讨价还价。斤斤两两地抢购秋色
  多数时候我是局外人,是未署名的
  看官。我所知道的事实
  是秋天很快被他们买卖干净
  有一场雪即将落下
  淹没尘世和我
    
B-13、《黄历》
   
  你知道的,那些光阴是多么迷人
  而我一直迟疑着,用哪一种方式
  更适合与你细说。比如说尘埃
  混在毫无征兆的风中,从你的指间穿过
  覆盖你闲置多年的花衣裳
  比如说枫叶,从绿到红,然后飘然而下
  那姿态曾让你如此着迷
  说到这些,你欲言又止地笑了笑
  转身之间,一脸的坦然
   
B-14、《回家》
    
  我的名字,落叶,优雅地
  滑翔在阳光的温度中
  
  绿透了三季
  最后以动魄的美,吻向大地
  
  路边行走的人,或车
  或孩子的哭声、笑声,都与我擦肩
  没有任何牵连
  
  只有母亲在喊我回家
  
B-15、《18号晚》
    
   一条龙在蠕动,身宽40公分,有麟角和耳朵,有香水和白裙子
  她弓起腰身,所有中国的文字开始柔软,长城偏到一边,水晶体
  她走过来,摊开一些辞节和曲线,一条鱼,从我嘴里游到她腹中
  空气在扭动,天空压紧得红。我左眼角的镜片被她沾湿,带走了
  河床上跳起一块心脏所有的热。河岸边的秋风把叶子给我,用它造词,酿句
  我不写诗,我的骨节被侵占。我把红挪向左手边,又移到指甲上
  我的身子没有光,呼吸在大口地伺机而动
  
B-16、《嘘情》
   
  填一首鹧鸪天,来迎合小女子情怀
  相思无尽期
  绿叶油亮青丝三千
  我一直依水而居
  清歌婉唱岁岁红莲。朝朝相望
  你能说
  是惊鸿无心,还是
  冷月照荷塘,艳影惊花魂
  遁疾,不现
 
B-17、《种菜的大伯》
   
  大伯今年七十三岁种了一辈子菜
  他把地爱了几十年还准备再爱
  山坡和川道都是荒草
  茂密得挤不进去
  现在大伯抱紧两亩菜地
  就像拉扯着老伴和四个儿女
  
  这块地的脾气和喜好都装在大伯心里
  老伴生前给他缝的夹袄长年披在身上
  呆在田间的大伯看上去像一块化石
  或标本没读过书的他
  把菜地整理的如几何图案
  你看那些茄子萝卜白菜
  和大葱队列多么整齐
  
  老伴走了孩子们也像鸟一样飞走了
  现在就剩下大伯这些菜
  在农时里生长衰亡
  在田间一群生命力旺盛的植物
  与日渐枯萎的大伯
  形成巨大反差
    
B-18、《幸福指数》
    
  你活着,没被肃杀在冷风中
  你呼吸顺畅,不会步步惊心
  你能温饱,甚至直达小康
  你拥有白天的白,还拥有夜晚的黑
  
  太阳就一个
  月亮就一个
  星星无数个,你活着,能尽情摘
   
  B-19、《夜未央》
   
  夜,未央。巫婆马回回说有一支驭着金银的商队
  绕过都城。盗走了宫里诸多瓷器
  虚无啊,存在的以及消失和行将消失的
  马回回是一个火把,她无法和暗夜
  争长。我守着她的灰烬,寒气一丝丝
  逼过来,我真应该偷随她说的商队
  一起离开废弃的古都。也许马回回的眼里
  我也是火把,非油松质的,脆质的白杨或稻草
  夜未央呢
  
B-20、《重阳忆母》
   
  今天这个日子,别人登高,遍插茱萸
  我躲在忙碌的文山里,刚喊了一句疼
  许多往事赶忙围追堵截
  一阵撕心的咳,吐出一大口淤黑的血
  那是我和两个妹妹、一个姐姐哇哇落地之前
  母亲分娩的血,是大集体上坡的钟声
  撞破母亲脚趾丫的血
  是从山上挑来煤炭,母亲在城里满街叫卖
  喊干喉咙的血,是不安好心的人毒死喂肥的猪
  我们要不来学费,急得母亲寻死上吊的血
  是老实巴交的父亲备受欺凌,上前劝架的母亲
  被打断手臂的血,是不争气的小妹失踪十年
  母亲夜夜思念的血
  是我在城里,母亲守着仅剩的
  一亩三分地,平淡挨着平淡的血
  这些血呀,让我心急火燎吵醒自己的诗歌
  
B-21<<二十一度>>

前几天公交车站台的旁边
我站在树阴下,蝉在树丛里面炒板栗
女人们的衣物东绽西裂,最终只剩下几条飘带
这些我管不着,反正四十多年没有一朵爱情的云朵
是属于我的。雨点与蝉一样大也没有用
我只能从超市的冰柜里面买来一瓶瓶结冰的矿泉水

强制自己冷静。这煎熬中的一切。一转眼就不一样
蝉贮存了足够的电石纷纷地逃离,像一场战争下面的富翁
二十一度里面的一场雨水让我不得不一天一天地变得琐碎:
女人们披挂绒毛,像一条竖着的河,而雁群向我扔下的
是一阵一阵空远的唳鸣,我不知道这个越来越深的秋天
究竟会不会应该有一张霜打的枫叶是属于我的


B-22<<摆渡者>>

橹架着或横着,不是橹的本意
生活是河流的方向
橹的眼睛盯着出路

两岸的灯光
看不清水的本来面目
更看不清彼此的欲望
芦苇荡掩盖了
许多事实的真相。出入充满危险

此岸到彼岸
唯一可以伸长的脚步
哪一步最踏实
取决于内心,与风雨无关

B-23<<向着太阳奔跑>>

面对夏天的狂妄无礼,不退让
该走的,一定要走
面对冬天的诋毁攻击,不纠结
该来的,就让他放马过来

简化季节转换的程序
选择是非题
打勾,或者打叉
跳过那些恩怨纠缠不清的填空

仔细整理羽毛
不超载,一片黄叶已多
不推卸,带上陈年旧疾

弯道,陡坡,减速慢行
路况好,视线清
我轻轻的,轻轻的
踩下油门,向着太阳奔跑

B-24<<孩子,写首诗给你>>

孩子
深林里有童话
也有野兽
有芬芳的花朵
也有腐烂的瘴气

深埋荆刺下面
当你选择了跋涉
就要先学会像蚂蚁一样贴着泥土爬行
孩子
你的羽毛必须保持纯洁的颜色
当你学会了俯冲
搏击
学会了隐忍宽容
学会了真诚善良
就化作一只鹰吧
向长空翱翔
孩子
妈妈只想做一盏黑夜的灯火
温暖你的迷茫
当你咬碎了一千次跌倒的疼痛
凌驾了一千次风浪的穿越
就已凌驾了不羁的人生

B-25<<游成吉思汗陵园>>

陵园,墓碑,还有夕阳
旧年纠缠的黄草,拒绝腐烂
蓝的花。蓝的烟,蓝的云
只安于沉寂
蓝是一种物质形式,黑也是。像阴阳两隔
我也如一株草那么安静,安静的坐在墓前
也许能看到隔世的英姿

古老的大漠,寒烟不直
长剑划过父亲咽喉的时候,血腥四起
你,带着羸弱的母亲和弟妹
在逃亡路上晓伏夜行,泪和血都咽在胸腔

湖水初蓝,仿佛春天已降落到尘世
羽翼丰盈的时候
闪电划过长空,你的影子立于云端
烟尘覆盖着烟尘,蹄痕掩盖着蹄痕
你举起的,并非是复仇的剑,征服来自心底
沙漠,倒退千里,晚霞染红天空

狂风裹着尖啸,席卷整个草原
呼啸而来的铁骑,踏碎残阳
弯弓,射落的不仅仅是大雕
那么多民族诚服于脚下,万源归宗
古今中外舍你其谁
也可以是那场下得正紧的大雪
让你挥剑冲上天桥,仇人的首级滑落油锅
雷霆搏击长空的同时,撕碎的也有洁白的云朵
马背上的君王,你可曾有过被撕碎的痛

九月了啊,秋风一阵猛于一阵
拥有城堡和墓地,但并不代表死亡
而站立的我也并不代表着生命
墓碑边上的白花,开的多么鲜艳
蹄痕仍在,鹰的叫声,震擅陵园的斜阳

B-26<<在九月,看一朵雪花的萌动>>

且饮一杯酒,看九月的阳光里
有我几分的色彩
远山缄默,把目光望向远方之源
一枚落叶为我指明
回归的方向

蝉鸣消退,残荷走进泥土的芳香
一些深浅不一的足迹
在雁阵的影子里
抵达我最初的约定
屏住的呼吸,让一个故事的情节
平仄这个九月的文字
蔚蓝的天空,旁白久远的牵挂

独自品味时光流逝
九月的拐角,一朵雪花已然萌动
等候与我
一场缠绵爱恋的开始

B-27<<酒不过是醉了的水>>

一匹马从我兵荒马乱的心中掠过,
掠过杯中烈酒,
掠过三尺方桌。
掠过相顾无言的死寂。
而你把心中的宁静,斟了满满一杯。
杯中清水,静若处子。

我的马疯过,咆哮过,
它一路狂奔,奔过了悲切,奔过离乱,
猝然停在你的面前。
它昂首长嘶,跌入你十面埋伏的水中。

水不过是醒了的酒,
酒不过是醉了的水。
我不过是清醒的你掺了少许懵懂,
你不过是懵懂的我掺了少许清醒。

你的水在尘世里累过,醉过,
今日傲世出尘;
我的水十年长醉,一朝大梦初醒。
今日倘若又醉了,
一定是书生意气加了些许理想,
是唐诗宋词 加了点点墨香。

人生是多么无常。
我的马脱缰而去,在你的水中溯流直上。
我如空空的马厩,
一匹马洞穿我,践踏我,震撼我。

B-28<<欣逢一场雨>>

琴键上
幸遇高山流水
也许需要一场冬雨
来弹唱
知音古琴
山岚尽显青翠音符
弯几塘池水颐养天年
洗尽鸟鸣
和我迟疑转动的眼眸

山雾缓慢升腾起来
似乎要去
我们无法抵达的空蒙之境
竹林显然陷入
一场突袭的雨水
身外已是战战兢兢
打湿了
我的踌躇
那些尚未掰开的树冠
和子期的故事
此刻已落入
我不曾辨认的丰盈湿地

B-29<<今夜向春天出发>>

今夜,就让我抵住你的掌心
做最后的寒暄 不谈风花
那场雪夜早已缠绵的故事
烘干一炉的思念
借你的一汪泉水 暂锚我的小舟
就等启程的号声

我索性坐在一片夜暮里打尖
想象我明天会开成花的模样
一个声响从骨头的缝隙发出
一粒草籽从梦中苏醒
这一刻,我要醒来
有水,乘着憧憬
有花,拨动芬芳
而我像个孩子
为燃起的鞭炮庆生

向春天出发 看一个懵懂的枝丫
就这么发芽 抽青。让一个柔软的动词
从小妹的心节滋生
在一朵花蕾上泛滥 这个冬末
正酝酿某一个篇章的细节
走过厚厚的坡上 乘着风的温柔
为我揭开一冬的头盖
从吉时上路 羞羞答答
牵手春天的黎明

B-30<<写意水粉画 游鱼的幻象>>

是太阳的唇彩落下  散开
要多大的筛子
才能筛出满地的金黄
杯盏掺进清醒的光线
映出花瓣  不深不浅的红
把希望就或有或无地展开

清泉 古琴  赤裸的风景
无从掩饰,也不需掩饰。
深蓝的眼窝流出清幽幽的水
是否为处女 结论不言而喻

黄昏渐软 她的气息芬芳舒展
故事的背面很齐整 兀自静默着
掬一篮想象的星光
耳朵里长出绿莹莹的幻想
浮云退守在黑色的底板下
赋予游鱼不间断的呼吸和寓意

B-31<<母亲,大运河>>

母亲。你从隋唐起步
一走,就是千余年
那清晰的大河,遗梦在江南的鱼米水乡
多少次把瘦梦。喂饱

在行走的路上。百曲千弯
在生命的轮回里。你点亮太阳
点亮月亮。走来

走过苦难。走过沧桑
一腔乳汁,让国富民强的腰骨
长成泰山
长城
白发三千尺啊。母亲

在你的怀抱里,养育儿女万千亿
朝阳和夕阳,星星和月亮。陪你
流啊流。为了这块红色的土地
直到天荒地老……

B-32<<酒吧>>

跌进酒吧和掉落地窖一样
幽暗,飘醉
苦涩的蜜经岁月发酵
香醇,迷恋了流着泪的心魂

一盏灯,亮闪的瓶杯
亦如一个个魔眼
调酒师配制麻醉的祭品
一条远洋的航船里,没有光
世界只剩亚当和夏娃
不是伊甸园,而是欲望的海

翠蓝揉皱了经美的容颜
黑一般泅开的光,晕晕地
流失在时光圈外
胭脂花颤摇在淡淡雾气里
空洞的言语,伪饰纸制的花

罂粟勾魂的笑靥,僵硬
妩媚背后一颗满疮的心,流淌着
红色琼浆,似水潺潺

银质的托盘里,娉婷的高脚杯
盛着橘红和海碧
托举着一个卑微的灵魂
没有过去,亦没有未来

B-33<<青蛇>>

等你 不是
为了赐你以毒液
等你 只是
因为那未了的缘分

也许我不该在大雪纷飞的季节
那样迫切的要与你见面
因为天太冷
我所眺望的目光被冻结成冰
于是,在你经过的路口我逐渐失去思想

我爱的人,原谅我
前世没有学会怎么去爱一个人
今生依然学不会如何爱你
爱你!却在你温热的怀里
悠悠醒转之时
给你忘情的也是致命的一吻

B-34<<今夜,我想说的>>

无人知晓,两枚日子又去了哪里
我愧对刀下的一棵青菜
愧对沉默的筷子,决定了
要改过自新
除了在你的镜楼,逗留片刻
接下来的日子,要让躯体成为俗世的遗忘之床
要攀高,寻向孤独
寻向世外之光
让脚下的影子,能够吓跑一只夜行的小兽
让中年,能够与河边的第十九朵桃花
重新相认
忍痛,修改骨头里的病句
擦亮道路
摘下镜子里的秋天
让我们下一次在春天的相遇
有金属之重
甚至载入史册

B-35<<因为在异乡>>

因为在异乡 我才发现那轮镰月
来自家的方向 村庄在酣睡中恸动
象被什么割伤
村头那口老井有多深 父亲的目光就有多深
当夜色浓深成一种隐喻 依旧
沉默如铁

因为在异乡 我才看清母亲的炊烟
愈来愈矮 田野和村庄蜷缩在一隅
随着她弯的越来越沉重的腰 低过青砖的锅台
秸秆扑打着冬天 顺从她手的指引
点燃火炕的呼吸

因为在异乡 我才明白乡愁的定义
__就是心里长草了
而且一旦发芽便开枝散叶
一发不可收拾
城里没有锄头 也没有喷雾器草甘霖和百草枯
只能用酒精麻醉它 用尼古丁压制它
常常 饮鸠止渴

B-36<<垂钓>>

寒风呜咽
擦拭着窗
心碎,漾出窗外
所有的等待终将结束
那些被风沙掩埋的鸟鸣
时常在梦里清脆

不敢打开揣了太久的心事
只想日子一天天明亮起来
这样的顽疾
已无药可医

不再去试着修复季节的伤痕
只想约你去冰河垂钓
曾经溺水的过往
因为我的故事
由你来结尾

B-37<<季节辞>>

一片一片的叶子在秋风中舞蹈
它们要奔向哪里 没人知道
阳光掠过的声音,和这个季节的秘语
一起被金色的麦浪翻出
持镰的人抬头望着前方
期待更多的果实拦在怀里

而这时一场豪雨正从南山赶过来
压住痛疼和呼吸
鼓声被不断的敲响
按压不住的疼比风跑得更快
一根草顶着一滴泪珠
一个闪烁的标点在天地跌落

B-38<<张屠夫>>

都说张屠夫心肠好
张屠夫自己却说
屠夫就是屠夫
每天  杀猪不误

很多猪被别的屠夫杀得惨叫
此时  张屠夫总是一脸的不屑
他杀的猪一不叫二不哼
刀一出  就安静的成了他手下超度的魂

猪们逃不过一死
所以  都不愿意惊天动地的死
都心甘情愿在张屠夫手下没有痛苦的死
在猪们的眼里  张屠夫就是一尊佛

B-39<<雪色天堂>>

每一朵雪花都姓白
——我坚信。她们一生都在效仿我某位姐姐的芬芳
一生却敌不过烟火人间

她们一生只宜住在雪色天堂里。棉花一样柔软的
河床
梨花一样洁白的面庞
她们把黑夜撕开,植入中原温馨的歌谣
塞进一路暮色苍茫
姐姐。妈妈的老人斑又多了一片
它们像枯草覆盖着大地
日子把妈妈攥得太紧了。如今她越来越小
妈妈身上的白羽衣日渐稀疏
姐姐
我们一起住在雪色天堂里
其实有着同样的萧瑟。澍河坡的杨树
和妈妈一样老去
她们闪亮在黑夜里的骨头,必定和妈妈的一样洁白
一样芳香

每一朵雪花,都效仿一个姐姐的模样
住在雪色天堂里
她们不说爱。怕一张口
就会有炽热的火焰,剌伤风暴眼中
宁静的沧桑

B-40<<听儿安排后事>>
  
经常提后事,令儿生烦  
老百姓过日子,平平淡淡就是真 
别说富有什么财产,那口 
平时常看见的棺材,死了 
还要带走  
  
好几次,儿回家看见棺材就说 
爸,撤了吧,占地方 
放在房屋角,看着碍眼 
再说现都什么年代了 
不兴棺木入葬   
  
儿知道我生来怕冷怕寒  
说我死了火化后,骨灰还有余热  
就立马装入陶罐入葬  
那样下地后,就不会感觉到 
阴间凉,人间冰
  
后事这样安排,也没什么不妥 
现在他跟他妹都在城里,一年没几次回来
我跟他妈年岁大了,每天走出走进这屋子 
看见棺材,心里不空

B-41<<心态>>
  
我拉开我的夹克
掏出一支香烟
那些傍晚的行人
行色匆匆。我不知道他们之间
有没有人对我仓促掏出香烟的形态
产生怀疑
  
一辆警车从我身边驰过
它的漠然也许可以证明我没有犯罪嫌疑
我只是从我的怀里掏了一支普通的香烟
没能掏出那样的
一支手枪
将尾随我来的黑夜
击毙
  
我需要火
现在我可以从我的裤腰口袋
从容的掏出
打火机
我在这个普通的黑夜点燃了我的普通的烟卷
我让我的火在这个黑色的夜里继续
燃烧成血的颜色


B-42. 《向日葵》 ——致凡高
   
她倔强的站在那里咀嚼着太阳
用她巨大的沉默
一个对生命的沉默
一个女性的沉默
一个绽放着向日葵的季节的沉默
依然是仅仅是一个沉默
却无法消除因为就在此刻
风凝固在她的发梢
落下的雨返回天空
花香折回到花蕊中
思绪之泉缩回源头
头脑从此空空如也
然而还有太阳
那苦涩的希望
虽高高在上却让人无法拒绝
看她正固执的站在那里咀嚼
以一种几乎不变的方式
脱落的牙齿遍布整个大地

B-43.<< 稻草人>>

丰收过后天空一无所有
丰收过后大地苍凉
人们取走了粮食和水
只剩下我 这个无心无肺的稻草人

黑夜从我的内部升起
夜太寂静 太黑暗 太寂寥
我一无所有 忍受着无边的寂寞和孤独
我拿空白填空 心里还是空空

风的前面还是风
路的前面还是道路
大风刮过荒凉的大地
上面还是无垠的天空

只剩下我 这个无心无肺的稻草人
有我这样忠于职守的吗?
黑夜一无所有
为何给我安慰

B-44. <<  10月17日逛石坝水库>>

这些石头  被波浪轻轻一推
就成了水性的
成了水性的石头全都软了下来
软成韧性的岸

从来没有如此宽阔过
目光被水拉远  我仿佛身轻如燕
随着一只水鸟在空中练习飞翔

入树林  扶摸枝干
我还能轻松地喊出一些灌木
喊出逃跑的小兽
轻松地从腐叶下面拾起秋天的菌子

风来  含着山的声音
躬身避开蛛网  像豹子一样分开草
我仿佛回到了我的父辈
祖辈  回到了茹毛饮血

B-45. <<下过阵雨的黄昏>>

我的内心像一只打开木塞的玻璃器皿
拥挤不堪的孤独,慢慢弥散开来
绿色的叶子在雨水里
闪亮着淹没灰尘和车来车往的云层

时间依旧让你我措手不及
依旧让我们失手打碎日落时的安静
让那不停赶路的少年,稍事休息

没有月光晒在那个小伙子的身上
这么多年,他一直执着于
一个莫须有的梦中,而心里的糖和盐
已经不能滋生出可以飞起来的翅膀

这个下过阵雨的黄昏
和乌云一起涌来的大片孤独四处飘荡
我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仔细搜索,多年前
丢失的一寸光阴

B-46. <<我要带走每一滴水分>>

风一来,我就摇一摇
不浪费一分体力
摇一摇,摇落身上每一枚青涩的印记
我的年轮,绝不超载一丝一毫

等一等,等院中果子成熟
门前长坝河不再喧嚣
等一头梅花鹿,穿破四十年的迷雾
撞伤我的胸膛

等一等,等一等
等到最后一场秋雨姗姗来迟
我要带走每一滴水分

B-47. <<我要,种万亩桃花>>

我要,种万亩桃花
对面的山岭,抑或
南山的脚下。只要我能够看见
那花开的烂漫,让我
心流浪归来,眼中
有粉色的安慰,一瓣凝望
一瓣,轻拂心尘

踏歌飞扬,也有
马失前蹄的时刻。请你
用凝香的花瓣,托住
我飘忽的灵魂,无须刻意
只要你给我,讲你零落的故事
讲你默然的灿烂,我
会看着你泪染过的笑容
吸取你的精髓,让血奔腾

桃花瓣的酒,醉意
一定浓烈而醇美。我
不须很多,只要一坛窖藏
不只是沉醉爱情,不只是
麻痹伤感,我只有抿一小口
醉渡,我越过游离的时刻
抵达没有阴影的山巅,看
朝阳自地平线,照沧海桑田

B-48.<< 夜在我的窗外>>

我坐在书房里看着夜
夜在我的窗外
窗外这会儿全部黑沉沉的
我白天看得见的那个
这个城市最高的大厦
这会儿完全溶解在黑暗中
但它还是最高的楼
尽管我现在看不见它圆圆的
又高又壮的勃起的样子
在我的视野里它仍然是最高的
尤其是在这个后半夜
它高过了我窗外所有的黑
它目空一切地在暗中用
两个红光闪闪的大字
镇压我的眼球 它要我
告诉这个夜壶 我叫银行

B-49. <<被多少人奸污的春天>>

我们习惯于春天
做一些轻浮的举动
譬如桃花盛开,杏花出墙
这些原本纯粹的民间植物
我们非把它们说成戏子、小妖
可怜的寄生虫,可怜的禽兽
一个个心怀鬼胎
在一场雪没完全撤退前
已准备好做爱与意淫的姿势

不知道这一个春天
又要遭到多少人奸污
一张纸上,密密麻麻的的情书
像刚刚抽瓣的叶芽
竞相撇开害羞的词
大片地占领树梢,引诱鸟鸣
热爱的谎言,使一条河流敞开
远处,看到山坡的一只母羊
不顾阳光明媚,用乳房触碰着草尖

如果我们仍然蓄意
去以自己的手指,掐痛自己的腰
或者放荡不羁地借大地之床
想象起温柔,想象起性欲的高潮
那我们还有什么理由
谈论春天的幸福,真正相互拥抱
——被多少人奸污的春天
现在呈现一个越来越庞大的陷阱
谁想走出,谁必须洗干净昨日的灵魂

B-50. <<寂寞>>

一盏灯关掉,这个冬天
寂寞得只剩下了寒冷,以及
被寒冷冻得蜷曲的幽静

床上是寂寞的二床薄被。
随着夜色的推进,尘埃落定的钟
把晚上九点,走成了三点的凌晨

屋外的山脚沿,寂寞得只有
偶尔的一辆车通行。月光
被树丫遮住。窗子的外面,空洞得

只剩下一些投影,以及几声
狗叫的声音。想你的这一夜,我无法
合眼,满墙壁都是,虫子的嘶鸣

B-51. <<沙与尘的暴动>>

一个本该艳阳高照或和风细雨之晨
黄沙不宣而战,沙尘乌瘴霸满天空
梦魇之旅,雄鹰企图用翅膀载满黄金
风儿却搬来细密的黄沙,满足对金黄的渴望

黄沙们背井离乡,被风夹裹着在城市里游荡
遮天蔽日的黄蜂萦绕身边如一群莽撞的盲流
侵入城里人的私人空间,粗暴地乱舞
甚至从缝隙钻进香车豪宅,窃闻美女芳香
他们本源于土地,谁榨干了养分使他变成沙

不能开口斥责,风沙无孔不入令你窒息
无法依靠爱人,有限的距离变得遥不可及
千万把刀片锋烈地刮向都市人们嫩白之躯
尽管世界上有广阔的空间,却无寸处藏身
跟死神跳舞,他总是默契紧跟你闪躲的步伐

有人对生存开始厌倦,有人对爱情丧失信心
有人丢弃灵魂,跟着风狂奔妄想变成一粒沙
唯有五星红旗呼啦作响,拒绝被黄色所统一
英雄纪念碑和城楼模糊不清,似乎人间蒸发
那些一再被轻视的沙子,轻易被定性为暴动

黄沙不断逼近,我们已没有时间去悲伤
今春若不奉献着热血和智慧拯救自己
秋天就带着锋利的镰刀来到我们面前
将自由和怀念一起收割

B-52. 《空房子》

空房子空了很久
最新鲜的蛛网也已破败不堪
你执意推开房门,打扫灰尘
生起炉火,种植鲜花
引来鸟鸣
然后,你坐在窗前写诗
用以治愈
她经年不愈的暗疾

B-53. <<我的眼睛累了>>

黑黢的眼眶
深深塌陷
黯淡的瞳孔上
布满
青灰色的忧郁
两扇厚厚的眼帘
开始缓缓关闭……

我将在一片
死灰的岑寂里
体味汹涌的黑潮
饱尝心室的孤独
我将不能分享
星星调皮的嬉闹
月亮幽婉的柔情
太阳细碎的絮语
以及一切
光亮亲切的事物
我将失去
花草甜美的笑靥
云雾迷醉的羞涩
风雨轻狂的喜悦
以及所有
清亮欢愉的表情

我的眼睛累了呵
在漂流的风信子
臃肿的旅途上
世俗昏暗的尘沙
劈天盖地地吹着
吹着——
吞噬了我
整个二十四岁
寂静荒芜的心

B-54. <<关于爱情>>
   
你是我心中一片蔚蓝的大海
对你的爱恋总是如海浪般跳跃和翻滚

你是我心中一片湛蓝的天空
想你时,阳光总是露出最灿烂的笑脸

你是我心中一座巍峨的山峰
挫折时,你给我无穷力量

你是我心中一条最美丽和宽广的河流
我的爱啊在河流中不停地奔涌

你是我心中最皎洁的明月
所有的月光落入我对你痴情的双眸

你是我心中盛开的兰草
点点绿色都是我们对未来共同的向往

你是我心中飘动的白云
书写着最纯洁的浪漫与美好

你是我心中美丽的夜空
所有星光都散发着温馨和柔情

你是我心中飘动的一条美丽的蓝丝带
一边系着你 一边系着我

你是我心中最美丽的梦
我愿为你夜夜吟唱最动听的歌曲

你是我心中最不舍的缘分
生死相恋无悔的今生

B-55. <<我愿我的双手是一把扫帚>>

国庆节清晨
在大提琴与小提琴的优美旋律中
我用我的双手做扫帚
蹲在地板上横扫满地尘埃与落发
直到地板似桌面一尘不染
直到掌心由白变黑
浸透尘埃与忧伤
将满地悲怆聚拢来
最后剩下一点点碎屑
用拇指与食指捻了又捻
汇聚成一小团,一小团,扔进垃圾桶
这是一惯的做法
喜欢这种打扫卫生的方式
正如女人生育一样顺天意
激情,灵气,满腔的热血
都融化指间飞舞于污浊人世
每当此时,美妙的音乐响起
柴可夫斯基,来到枕边
这个终生未婚的男人,带上终身未婚的叔本华
同时爱上我,在伟大的男人当中
我不属于任何一个,却永远属于不朽的灵魂

一生一世用双手做扫帚啊
多么无畏的女人,卧室里顿时流光溢彩
金秋的阳光洒满书脊
和谐的音符舒展十指
若临盆的女子张开产道迎接新生命
我卑微的身躯只为清扫污浊而蹲下
只为高贵的精神长久地挺立

国庆节的早晨,在青藏高原大扫除
在我的祖国吟诵中默默怀念倒在祖国大地上的勇士
我多么想高声呼唤祖国,祖国啊
请让我用我的手——
一双女性的手,梳妆打扮的手
为你扫尽这世上的龌龊
勿让干净的心日日为了生存而沾满尘土
祖国啊,生我养我的祖国
我不擅长为你抒写歌功颂德的诗篇
向来回避应景之作,因为我只为心灵做奴仆
可是,此刻,我必须大声喊出
祖国啊,请允许我将我的手摊开
将我的手做扫帚,做抹布,为你擦净脸上的肮脏

请让我用我的手——
一双母亲的手,以诗为生的手
做世上最纯洁的工具,给你端来甘泉,为你沐浴
一遍遍洗净你身上的污秽,
一双悠长深沉的手触到了你满目疮痍的骨头
每一根手指都在哭
在流泪,一滴滴浑浊的泥水
涂红我的指甲,闪烁着中秋之夜的光泽
掺和着国庆之夜的烟花
点燃一个患有重度精神洁癖的女人,让她不知疲倦地

变成梦想中的天鹅,跪在湖面上独舞
趴在地板上亲吻油光可鉴的地板
犹如亲吻祖国伤痕累累的脸颊
一张布满月纹的脸外婆的脸啊
追随歌唱祖国振奋人心的歌声
来到南塘老街贴隔壁的餐桌前就坐
这是国庆的声音,我和我的祖国一起共进午餐
回荡的旋律好似圣音从教堂飞来
我纤细的手指捧起灰尘
一双女人的手,热爱清扫这世上的龌龊
一颗圣女的心,落进酽酽晦暗包裹的人间
恶人进攻居所,朋友正在死去
满腔的血,激情,随着黄河长江翻腾
挥起妩媚的拍子,踩着节奏
蹲下身子,同坐下来写作一样
成为又一个不朽的身姿

我愿我的双手是一把扫帚
永远扫尽这世上的污浊与肮脏
扫去人心的险恶,扫来人性的美好
伴随伟大的音乐停留于世
投入清扫事业就像投入心爱的怀抱
不知不觉地,悄悄地,度过了一生•••••

B-56. << 站在鲁迅先生像前>>
      ——纪念先生13 1周年诞辰

  站在鲁迅先生像前,
  迎面拂过历史的硝烟。
  我像一个值勤的士兵,
  为一颗伟大的心灵站岗,
  尽管没有全副武装的威严。

  站在鲁迅先生像前,
  也如先生一样横眉冷对。
  我想用我不再年轻的胸脯,
  为先生挡住
  从未停袭的明枪暗箭。

  站在鲁迅先生像前,
  回眸五千年中华文化的黑夜与白天。
  一盏盏思想的明灯,照亮了历史的长河,
  如果没有他们,
  华夏文明的高度就要削减。

  站在鲁迅先生像前,
  将先生的骨气、深遂、坚韧
  一个个擦拭和收检。
  当我打开历史的扉页,竟然
  掉下一个些微泛黄的思念。

B-57. <<故乡的泥土>>        

守望本土的泥土
本份的固守在一起
像守望家园的庄稼人
一年一年的播种收获
一茬一茬的庄稼更替

泥土一旦被征集
就像挺身而出的勇士
列队于抗洪前沿
一道道驯洪的鞭影
波浪如温顺的牛羊
水土便有了唇齿相依的关系

那些超越传统的泥土
经过火的洗礼
使柔弱变为血性的坚强
列队于使命的边缘
远离本土的家园
建设城市的家园

或者被升华
成为千姿百态的用具、艺术品
那些被泥土怀抱多年的古瓷
在高处的城市走红
守望本土的泥土
含着露珠
充满怀念

B-58. <<乡下的母亲>>

喜欢夜半按着喇叭,听母亲
吱呀呀地开门,喜欢看母亲欣喜的
表情,那暖暖的眼神
是故乡山岗上绽放的阳光和花朵

再回家时,一遍遍敲碎白茫茫的夜
敲碎斑鸠咕咕的叫声,才能唤醒母亲的
眼神,唤醒她,内心的波澜
母亲已经耳背,她已听不见猪槽边
那只黑狗的坏脾气
听不见雪花进进出出的脚步声

无法用语言,和柴垛样被岁月掏空的母亲
交流,只能把对母亲想说的话熬成药
热敷在胸口,看母亲日复一日
擦拭空荡荡的老屋
擦拭着,我们心中的痛

如果可以,真想用存折上所有的幸福
换取一副风的耳朵,送给母亲
让母亲听见汲水,咳嗽,炉膛呼呼舔扯火苗
的声音,听见反刍着方言的牛犊
跪在一天天矮下去的土墙边
晾晒泪水
                                                                     
B-59. <<影子和水>>


1
跳着舞的水还唱着壮烈的歌
似潮水从垂直的天际涌来
颂歌汹涌澎湃
所有观众为之喧哗 热烈的鼓掌
阿门 人们用沉默为她祈祷
水正受着刑罚
泥土将她的双手高高举起
水在十字架上毫无自由可言
僵硬了 苍白无力了
失去了透明 失去了柔和
冷入骨髓 只有阳光可以为她赎罪
可是阳光在万里之外
可是水注定一副孤傲不驯的样子
凝视那灰朦朦的天空
2
从房子心里走到门口的台阶需要勇敢
他狠狠地跺脚欲将影子踩进地里
可恶的影子像一抹潮湿的云粘着他的躯体
如一条鱼拖着毛茸茸的尾巴欲摆脱水的桎梏
他终于来到不属于影子活动的区域
黑夜为他喘了一口粗气
黑夜是多么善解人意
他感激黑夜的佑护好比眼睛感激黎明的光临
黑夜为他解除致命枷锁
3
连同灯光的黄与白泡在梨木桶里
他的影子溶于水   溢出桶的眼眶
温柔逶迤的流入下水道的喉咙
水多么体贴每一寸细腻的肌肤每一个饥饿的毛孔
水将他的影子连同体表的秽物一一清理出门户
他再次把头埋进水久违了的怀里
温柔把头浮出疲惫不堪的水面
4
灯光在水之上
伸手欲将流失的捡回桶里
但是不能  他的手僵硬在空气中像遭遇了决堤的海
像停顿了一个世纪  谁也不来解救一只茧
一只茧一片空白  一生也一片空白
5
就是这么矛盾就是影子的正面和反面
一方面要放纵水的放荡
一方面又要追究水的专一
水把影子揉得粉碎了  揉成一堆乱麻
又还原其一个完整的自我
影子最终回到水身上撒野
就如他最终拒绝不了水的溺爱
当水静止的时候  黑夜也许静止

B-60. <<万物生>>

小草不会微笑,只是朝着太阳弯腰
那年那月那日,春风杨柳万千条
山那边水那边,冰化水流
冬衣脱去了严寒,爱的种子生根发芽

太阳为你泻下万千的情
春风不解风尘,轻声低语
“骆驼的脚步怎能追上风的速度”
散了散了,沙子迷了眼

春去了夏去了冬去了春又来
是谁的情谁的意撼动了谁的心坎
我在布满荆棘的沙丘植一株红豆杉
草青了,花开了,蝶舞蜂飞

希望的绿洲,爱的眷恋
绿了绿了绿了,那片杉
那片林里盛开了金色的花
燕子成群,流水哗哗

B-61<<隐居 (组诗30选3)>>


《在桐树荫凉里喂养的诗歌》

顺着羊肠路一直走
走到山峰和云朵碰杯
走到爱情开花
那时柿子都喝醉了
幸福的冬瓜躺在高坡上晒太阳
在桐树荫凉里喂养的诗歌
就想你啦

《壁虎与爱情》

爱情死的时候壁虎活了
壁虎沿一段往事爬行
在虚无和陡峭处它
代替我呼吸
一只壁虎吞下整个白天

《一棵树在山崖》

从前有阳光但没有树
山崖沉默如怪兽
从前乌鸦破锣般的嗓子敲击山崖
一棵树表达山崖  它可能
是山崖的全部  
一棵树使山崖绿起来葱茏起来招展起来
它像语言或者比语言更真实

B-62《纸上春天》(组诗选一)

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雪
也会发出声音,一张透明的白纸
记载不了命运的行程,春天
在雪地里,打了一个哈欠
.
那是谁的手,在还没有醒来的雪花上
画上了一朵迎春花,从此的河流
向着纸张,喷出了清香

B-63《七夕夜后的早晨》

魔的脸,受刑用的肉体,
不知羞耻,不知疼痛;因此,
我不断袭击,毫无理由。
受害者有人,也有动物。
轮回了两、三次,仍没有快感;
一直在受罪,再作恶。
看见像从医院的高楼上,坠落的婴儿。
有受大刑一样的哭;可以肯定,
是个男人:短暂的父亲角色消失。
.
和我同房间的,不在我梦境里。
正在穿上衣的地理老师,
用有河山的眼神,叫醒我。
哦,这是在人间的异乡,
或地狱是人间的故乡。
我的梦境,对不住弥勒的景色。
天,微明;窗口的凉衣铁丝,
东侧的边沿是亮的,迎接早晨的姿态很谨慎。
顺手就是椭圆形的镜子,能掠夺的表面,
只能容纳一张脸;陷阱一样的纵深,
也容忍不了恶念。恶念被我的脑收容。
我的脸,在我刽子手的手上,恢复了原型。

B-64《请原谅我第一次提及这个名字》

请原谅我第一次
在诗歌中提及这个名字
------谢家田

祖国的版图上
我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它的小
一条小河,两条村道
三座小山,四十几户人家
五姓宗亲,六条冲,七个岔
一个杂姓村。要原谅
刘家儿子打了谢家儿子
胡家丫头抢了张家丫头的橡皮筋
孩子们扯皮打架,大人们不护短
要允许一口水井,各取一瓢饮
一条沟渠,共浇一方园
要允许肥水流入自家的田
也流入外人的地;牲畜偷吃了他家的庄稼
而不泼妇骂街,指桑骂槐
要允许自家生火,也让别人家冒烟
要允许五姓结下姻缘,老死也要
相互往来。红白喜事
男人出力,女人入厨
大摆三天流水席,天经地义

请原谅我第一次
在诗歌中提及这个名字
------谢家田

请原谅我不姓谢,也不姓胡,石,张
鄙姓刘,老石匠之孙
出生就有石屋可居
请原谅我向池塘撒过尿,向南瓜
开过洞;向别人家的屋顶
投递过石子;向麻雀举起过弹弓
请原谅我三年祭一次清明,五载
拜一次,一村老少的家门
请原谅我没有为一个故乡立传,没有
为一个村庄,博取一个响亮的功名

B-65《独立的动作》

我喜欢抠,喜欢挠,程度浅一点是抚摸
多年前的女人在挖苦我时,说
这些我喜欢的动作,都不是她想要的
没有下文,也没有给我追问的机会
以至于现在,每当我在自己的身体上重复这些动作时
总是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但我没有停下,也不与人合作来完成
我的夜间是独立的
比如去捣腾额头上越来越深的皱纹,下巴上总也剃不尽的胡子
还有某些在身体上游动的疙瘩
我的动作,取决于我的心性。也取决于屹立在我眼前的障碍物
比如某天晚上,北风飒爽
我观天象,见主星尤亮
便安慰自己,今夜高枕,睡在某些敞亮的想象下面可以无忧

B-66《汗水的重量》(组诗选一)

一滴汗,远比一滴水深邃
它在风干掉水分和杂质后
拥有盐和生活的味道
.
它徘徊在我们体内,摄取血液里的
闪电,骨头里的雷鸣
它那么一滴一滴地淌下来
仿佛玫瑰的眼泪
带着热烈和一个人体内新鲜的
疼痛
.
在五月,没有什么比一滴汗水的
光芒,更值得去歌颂
它谦卑地落向大地,它落下的
重量,足够压住尘世一切的
轻浮、荒芜和绝望

B-67《今世》

1、牛在山坡上吃草
那一节时光,遭遇一场雨
打湿我的山坡。萌动鲜活的呓语
编成一首牧歌,陪着你
唱出杂念的声音
.
暧昧是牧笛,于愁绪之外
撞击风骨的旧伤
那年,那月,你吹笛,我轻唱
趁着牛儿吃草
偷了几段灼热的诗行

2、地铁还在奔跑
逆向的地铁,
逆向邂逅,我和你
在某一个站台,突然对视一笑
这一瞥的机缘
上车时就已经决定
.
寄居在地铁里的浪漫故事
浅浅淡淡地消失了
地铁还在奔跑
而我在地下隧道里
滞留了一个世纪

3、白菜继续生长
耕耘,撒籽,喷水,施肥
一个悠然的午后
经过百转回肠
悄悄绽开两片新绿
.
只是一盆阳台的隙地
葱绿就如此霸道
让我甘心做他的种菜的女子
一瓣一瓣的喂养
一瓣一瓣的采摘

4、雨水还那么重
雨啊,从那么高的云垂落
即使你不说疼
桃花和梨花也是,我想
一幅春雨图,满地香残
谁出手更重
.
踯躅而远,我不穿蓑衣
雨啊,重重的
敲开我身体的壳吧
看这最软的心海,是否潮汐

5、那些废墟还在
过去的岁月,那些记忆
都是时间的废墟
牛还在吃草、地铁仍没有停靠
畦地的白菜都开花了
而我还在废墟里
漂白夜色
.
这不是重复的梦游
是一首诗和一个女人的约会
两个不成熟的词汇
与日子一样荒谬

B-68《树殇》(组诗选一)
  
锯掉一棵树,约需半个时辰
六、七圈年轮的
相当于蹦蹦跳跳的孩子
十八到二十圈,等于
豆蔻华年的美戛然而止

再是古木,一株飒爽的银杏
抱不过来,数不过来
百年千年漫漫的尘世
以及树下的心跳和雨滴

我竭力回避他们四溅的血肉,一步步
走进剥光了浓荫的大街
我的城市多像裸体
仅仅覆着斑驳的霓虹,和
微薄的呼吸

B-69《墓中》

没有维吉尔指引,我独自面对神秘的召唤
旅途上灌满幻影
——科学的复眼,伦理的外衣,艺术的形体
这些地狱的儿子有着刀锋一样的梦
一排排棺材因为静谧不发一言,像水中僵直的蛇
纸质的宫殿透出火光,我试图穿墙而过
只有几星雨点带来彻骨的寒气
被解开的皮肤散在风里
睁不开双眼,众人逼我读那些活在沸点之上的情书
——我经年呕吐的
蛇突然从水里窜出来,吞吃他们胸前
欲望的黑蝴蝶,白蝴蝶
一只巨大的香蕉又从蛇的旁边不停地向上站立
我尾随着情人们,把周身走成电闪雷鸣
没有人回头。伸向爱的手被慢了下来
无数只饱食蛆虫的乌鸦从我的背脊里飞出,驰越人间灯火
而我一无所知

B-70《被遺棄的村莊》

憶起,多年前
我們都曾路過的村莊
青苔上階,狐狼入堂
那些男扮女裝的有毒植物
嚮蝴蝶和蜜蜂
打開豬籠草一樣好客的篷帳
荒蕪的野地裏
茅房散髮著腐敗的氣息
方圓十裡的蒼蠅
來此頂禮膜拜
最自由自在的是那些蛆
它們雄踞於自比天涯的死水
蠕動,繙滾,繁衍生息……
用醜陋的姿態,嚮上攀爬

而在村尾的苦楝樹上
藏著一隻不肯屈尊的蟬
每日裏就著風
喝點淡而無味的露水

B-71《潮湿的阴囊》

相比如孤独地写诗,他更愿意去做一名游医
在无人看护的树底下,摘除自己的病灶
天下的疾病一致得让人难以启齿

贪食的水蛭,它的皮囊像一只
灌满污水的安全套游动在江面上,无辜得
像一个一做爱就陷入孤独的人

因此,他的阴囊上粘满沙子,像一个晒日光浴的小海龟
更像一条准备投江的麻袋,塞进双胞胎兄弟。或者是
发动机的散热装置

他开着一条驳船,快进出海口的时候
海边升起一团雾气,像夏天的棉花田那样软

B-72《嬉皮》
   
早已死了。
只是阴魂不散。
她的脸上
一对空空的眼窝。
像两只生锈的风铃
晃来晃去,上下左右;
二五六,二五七•••
她说还要玩玩
她还不想回去。

B-73《五月,和母亲有关的诗句悄然滑落》(组诗,保留第一首)

《五月的雨》

稠密得如你的发丝
你一梳,纷纷扬扬
落了一地,只是白得像霜

我在地上,仔细辨认
那一根,是属于母亲的?

B-74《秋天的声音》
   
我的耳朵很背,经常听不到
秋天的声音,一只孤雁
还没有飞到核桃源,就被猎人
射杀在路上,哀鸣的声音
被萧瑟的秋风掩没,核桃的铃声
也不能敲开秋天的迷雾,天空渐暗
蛐蛐开始奏乐,弹棉花的匠人
也重操旧业,把漫天的白云
弹成一床棉被,厚厚的
压在胸口

B-75《老鹰》

一只老鹰披上黑色袈裟
戴金边眼镜,从桃花庵观世音菩萨的长袖里
飞临新世纪广场,转几个圈,环视
歇在大理石雕像的肩胛上。点头,鞠躬,清了清嗓子
代表飞禽给鸽子讲话
不小心扑哧一下,露出两把带血的飞刀

B-76《腌制冬天》

秋天的阳光
在一朵菊花上打蔫
日子经过反复搓揉后
就不再温暖
我要赶在下雪之前
把青黄参半的季节装入坛中
撒入足够的食盐
精心腌制这个冬天

就在封坛的那天
刀郎的歌声苍凉而缠绵
一群白色的蝴蝶破喉而出
这一刻  我足足等了十年
那些薄如蝉翼的精灵
飞不到你的江南
丝毫不影响我
对一个人的思念

当六角形的花瓣
严严实实地簇拥门院
我才明白
雪是季节的盐
我被腌制在冬天

B-77《白马山》

秋风迟疑.红枣树和椿树的七月,刚谢幕
四脚兽和甲壳虫,是我尚不熟识的朋友
石拱桥似旧时光,我嵌在其中,扮演孤独的角色
一个人即便登得再高,也无法
从偏见中潇洒脱身。你面对简单的风景
无话可说。野芷湖在远处,美人迟暮
此刻我是多余的。一辆白色的动车轰轰向北
还乡着我的肉身,赐我子民
占山为王,不为尘俗屈服。在大祁,这种感觉
早已无从考证。阳光穿过树隙
照在脸上,仿佛在一个清心寡欲的世界,模仿一个
深谙世事的局外人。同样的天空
我们用明亮的词语打开一个不曾有的域疆
它具有光芒所有颜色,它的侧面
像这个年代里现实的宿命,忧伤而结实

B-78《平安夜想起一个神仙》

我的父亲这一辈子,只做过一件事情
点灯,照亮母亲的脸
自己陷在黑夜里
看守天上那块石头

我知道他不是一个银匠
石头缺了
又被补圆

许久没有神仙坐了
那些比布黑的云
仍然把它擦得一尘不染
这样的凳子
只有你来了
我的父亲才会把它搬下来
放在小院

B-79《式微,式微,胡不归?》

1
幸福虫子活在琴箱的共鸣板下。
街灯与排队车灯不是穿城河水,
不是滚滚春洪,不是花讯里灯火初上。
是为暮秋,是绿荷哲学被清霜意义剪破,
秋雨不成珠,共鸣板下还有鸽群珠泪,
甜嘴,绵绵创伤,老式蝙蝠掠过秋水。

2
黑舌头卷走昏黄惆怅,就在那一分钟,
卷走了小调和隐蔽的小跑。镇尺镇着
献歌的冲动,屋檐如伞角,小说里的人物
正在作奸犯科。神秘的轿中人幽灵般挥发,
人是影子的正身,穿年华,雨水漏过篱笆,
兵蚁精悍,江河唱涨,青山峻峭无言自好。

3
一艘客船鸣笛,海的全貌迎面而上。
远方的光,入睹物之眼,象闪烁往事一痛,
似如海旅愁驶入港口。一张纸盘成的信
有东西向展开的航线,红帆在雷达上饱满,
雨还在下,舱房里,重的东西被轻拿轻放,
书上的黑马是失爱之人,他自顾在陆地上哒哒。

4
荏苒,一种假想,四处呼唤。车船马轿
之后,高铁是高处已往的刎颈之交,
奈奈和拉拉在一起,一胖一瘦貌合神离。
齿冷的人背部也冷,风痛象烧灼的星星
落满老屋水口,铁轨神经扯痛了心中白蛇,
它要游过来了,要替一个恋乡之人纹身。

5
雨水滴在江南的羽毛上,又滑下来。
青鸟,小菜和闲话,屏幕上的花店
芳兰竟体地营业,修伞人,用完了
备用伞谷,隔三岔五就抱怨菜不和口。
沈阿姨还记得你,十一月开始琴声袭人,
她叹息,说北方小米真不该挎南方步枪。

6
流光扼住了一封信的去势,难以研墨或续笔。
幸福的天蝎座有些吃亏,事实上你如此愚驽,
他人却看你目达耳通,犹如荒野处的黑马。
天壤之别的各自人生,有的象密纹唱片,有的
尽是宽阔沟壑。你只有假想春花和稀松平生,
只有洗容颜,揽新衣,江湖夜雨十年淡水呵。

B-80《挖藕汉》

挖藕的汉子一双泥腿
踩烂过太阳,也踩扁过月亮
他的关节嘎嘎作响
在每一个朝代,他们都会风.湿

他踩出泥水中的黑根,洗净
红尘多出一道藕白

B-81<<细雨>>

朦朦细雨
在吐说江南春景
一粒粒芽冒出头来
倾听雀的欢悦

蛙鸣而至
阵阵柔风动情地
牵着甜蜜的小河回来
漾荡起满园春色

一枝杨柳是鞭
堤岸是背
小径偷偷地回来
铺现出人生的绚丽

B-82<<去看桃花>>

桃花是火
燃烧于江南的三月
十里江上烟波
都是十里观赏桃花的游人

水上看桃花
人是桃花的风景
岸上赏桃花
一朵朵桃花映着人影

人是桃花
桃花是人
在三月的江南
成了风景

B-83《四月之忆》
  
  在四月的梦中游历
  有时会遭遇险况
  
  一枚银质的螺丝钉脱落
  四月在山地抛锚
  
  黄昏渐渐幽暗
  望不见土墙和小灰瓦
  
  空旷的山野松籁四起
  偶有野狗交配的身影

      长者吐出梦呓
    春风说着鬼话:
  
  不要提羊踯躅
  不要被它孤独的黄色弄晕
  
  (注):羊踯躅:俗名老虎花,落叶灌木,叶子
  长椭圆形或倒披针形,背面有灰色柔毛,花期
  四月,花冠钟状,花金黄色,无香或少有香气。
  是一种有毒植物,故名羊踯躅。皖南山野中在
  在有之,暮色中观之,使人产生强烈的孤独感。  

B-84《一周纪事》
  
  星期一:巨石在山涧滚动
  星期二:狂风吹落杂木的坚果
  星期三:从前山进入,从后山返回
  星期四:拨开树影,月光下寻找旧居
  星期五:抛开书卷,在冰湖上欣赏蓝狐的尾巴
  星期六:泼熄松火,藏起柴刀
   然后进入冬眠
  星期天:白雪封闭了大地的嘴唇
  
B-85《暗疾》
      
在石头的躯体内
藏着的裂口与火焰 你怎能知晓
我们看到的水平面
总是不起一丝皱纹

生活貌似开阔 貌似健康
它精选一些词语使你忘记我们
曾经深刻的悲哀 寒凉

我们总试图忘记自己曾被中伤过
我们试图以光明的话语
给自己以安慰 而我们明知这无济于事
我们只是妄图远离黑暗中潜藏过的事实

救赎 温慰 辽阔
每一个词语背后
我们都曾辛酸地瞭望过
我们会经常性地给自己一个远镜头
让近处的那些触手可及的事物
变得模糊

犹如风中之烛
我们隐约照见了自己顽固而强大的暗地
在病体中
我们趋近这世界
趋近最初的寒凉
与温煦

而后我们挥出一个手势
我们在自己的智性中
求得遮蔽

B-86《拉链》

对一条
时常卡住的拉链
我是迁就的
我小心翼翼
仔细对齐
我上上下下
慢慢试探
我期待咬合时的响动
平滑
流畅
而情况却往往是
只要一不留神
这条拉链
就会让我恼羞成怒

B-87《安静》

我们被风吹的满世界飘
我们在风里照过面
也许还会再一次照面吧
那时再也没什么
能让我们遗憾   欢喜

B-88《暮春》

桃花俘虏了别人的爱情,不幸丢掉了自己
轻而薄的命。四月草木深长,越过旧城墙
一夜风雨后,沾一身杏花的雪
零落的伤。伶俐的画眉儿,悠然立于枝头
描摹初夏的脆响。我从远方赶来
手执梨花盏,敬献暮春,一杯微凉的露
美人姗姗归去。心中偶有所怜,不与他人知

B-89《沉香》

一盏茶的工夫
注定一场苦涩的相逢
潇潇水榭沉醉如卧
有梦乘风踏雾追来
思想静守碧水晶心
灵魂在茶香中独舞
泪湿言语无数

往事跌坐杯底
青春在冥想中渐渐枯黄
无力阻止    一层光阴的陷落
有谁  仍在耳旁喃喃自语
默念曾经丝滑如水的柔情
指间文字念珠般捻动
轻轻串起散失的岁月
此刻
何处微风袭来,梵音若现
你可曾听见——
隐约的暗香过处
一声似有还无的轻笑

B-90《雪白的葱兰》

白花葱兰

唤一声她的名字,便有水的声音自爱着她人的唇边流过
恍若一个横笛的人,笛笛笛地吹;闻她指上飘起的酒香
横生妙意,一个秋天的瘦江南再也不去残荷上寂寂枯坐

时光停留,这一个妖姬的名字是不能唤的。她娥娥纤手
昨夜就掳住了千山万谷的雁声,密藏在她是水的肌肤下
玉琢的七孔笛,会被她指按紧,听不见如期而来的雪期
她便花开着招你念她,为梅花培土已成为你的南乡旧事

葱兰之白

你告诉了我:你是株白花葱兰。土地这么黑
你为什么白?秋天抛袖离去,风吹起绿裙子
候你几季苦读,好的孩子,挚白玉婉润秋风

天海般蓝树也轻爽。你要我坚信:历史预测
斩首台上,晚秋的乌云抢马夺刀,临刑逃脱
招兵买马,东边山梁南方山岗,它忽霜忽雪
这并非是故事;疯传多少世纪?数也数不清
你聚拢的手指,拂一掌空旷,忽然向我展开

秋风卷起,最终遗下是坏消息,谁也逃不掉
也好。季节之尾,落场雪,众旅人衣裳洁净
遮蔽黑山水。倦怠白葱兰,雪床上想睡一睡
我一怒,天堂枝桠咔嚓响,雪花变成红梅花
来场红报答你一场白,荒兮美兮,载舞载歌

葱兰开白花

葱兰忽然开白花,并说:芬芳病的奄奄一息
山野间鸟音全消,河流冰凉。大逃亡的日子
两岸泥沙俱下,雁群惊慌地举家迁徙,嘎嘎
它们大声喧噪。天空因为拥挤,而支离破碎

我的案头供着老秋天的头像。鹤,瘦立一旁
相思是苦也是幸福,眼前的新梦压迫着旧梦
鹤垂下头。天下赶来悼念者,眼泪络绎不绝

被去年小霜初冻没有痊愈的葱兰今日开白花
好白的白葱兰,挚你为杯,想象中是玉琢的
围绕案前的留守者,为老秋天斟最后一盏酒

B-91<<知更鸟>>

当第一个身影,以人的名义站立起来
身边可能空如荒原,但肯定有一群知更鸟
在黄河上空,抬起一个春雨纷扬的黎明
灵魂的百合,四周湿润

渴望的眼睛,从黎明的深处睁开
追寻这片从天而降的鸟群
那成群结队的翅膀,按预定的路线飞翔
在天地间留一行脚印,一行彩云

天堂的风琴,弹奏悲悯的神曲
每一个音符都颤栗痛楚,知更鸟
就是流血的音符,胸前一片鲜红
一路吟唱,全部是来自神灵的歌声

动听的小夜曲,在月光里婉转
为每一个酣沉的梦境,开窗推门
让那些哽在喉咙的语言,学会行走
到历史的田野,郁郁葱葱

最早听到太阳起身的脚步
衔来最先亮起的阳光,放在每棵树木之上
让遍地的生灵,在花木的笑容里
搬运丰满的收成

灵幻的佛光,玄秘的影像
是最早的窝巢,知更鸟从这里起飞
连山渭水,秦月汉关,唐诗宋词
智慧的彩云,一路画凤雕龙

千万年飞行,飞过明清的城垛
在风云的旋卷里,珠圆玉润
民国初年,那一次短暂停留
使大片尘埃落定,雨过初晴

纷纷扬扬,如一片抒情的风
呼吸的风,怀抱漫山遍野的青草
贴着大地飞行,为荒凉的大地
运送最新的思想,最新的声音

纷纷扬扬,如神话中的精灵
在火焰里起舞,优美的舞蹈背后
隐藏千年的幽深,我只能站在水岸
瞩望喷涌的潮水,漫过民族的屋顶

用诗的耳朵,倾听云间的浪声
那些弦外之音,落入我心灵的字行
生命的字行,走到黄河上游
与神鸟同行,经受最后一次疼痛

B-92<<荒庙>>

一声秋风,让千里之外的枫叶飘零
一只寒雁,深入我们的骨髓失声恸哭
时间总是三缄其口,秘不发丧
一尊与森林亲近的庙堂,渐入荒芜

那是高远的梦境,就在我们上方
灵魂里孤单的雁影
曾在那古旧的墙上,南来北往
虔诚落地,忧伤的高度缓缓下降

大雪封门,以仰望的姿势
燃一柱檀香,就可点亮最远的星光
思想的木桶,落满三月的雨水
孩子的啼哭,叫醒十里花香

生命深处的建筑,无声地坍塌
每根骨头,都失去诉说痛苦的力量
几块字迹模糊的石头,与骨头相像
在草丛里匍匐,辨别最后的方向

B-93<<冬日的阳光>>

阳光紧贴着叶片,复习着一次拥抱
温暖,散着一些怀疑的疏离
枝叶僵硬得,像某件失败的作品

无法拂去,刮过心灵的阴暗尘土
曾经的默契徘徊在心底,已风化得面目全非

我无法表述分手过后,再次相遇的尴尬
两个熟悉的陌生人
彼此各怀心事,却又难于言说

B-94<<命运与桃花>>

后来的时间,只剩下一名花匠
松土施肥,剪枝打杈
在晴天和雨水中,为苗木选择着合适的日期
就像为自己,在选择着温暖的心情

桃花,开在三月的花瓶里
我围护在另外的月份,除虫清草
不从她完整的芳香里,采摘一片笑脸

不靠近桃花春汛,不参与色彩厚薄
打马飘荡着东风,行走在桃花命外
只关心四月的嫁娶,只关心八月的肚腹

B-95<<坐>>

坐,让我们看到了身体的柔软
相对于冰和雪,我们看到了放松的水
零度以上的温暖————
一些转了身的安静

坐,在一场飘飞的大雪面前越来越暗
像一种记忆的遗忘,时间里陷进的钉子
在到来的白里,渐渐地淹没

相对于坐下去的水,一场雪是站立的
它使用了,季节深处的铁
直立于身体的蛇

B-96<<生活的本色,是白的>>

生活的本色,是多么干净
白着一种铺排
白着一种酝酿
白得,不忍心拿去挥霍涂鸦

一棵树照着镜子
自恋,开放,祝贺。独占了大部分的时间
释放长久的叶片灿烂,然后凋零
把一束烟花,开出了长寿

而那面眩目的镜子,在沧桑了我们的面容之后
正从,这个秋天慢慢地挪移

生活的本色,是白的
许多人迷恋了一面阳光的虚像
而忽略了一身肉体的平静,和一场大雪的清修

B-97<<一片离开枝头的叶子>>

我知道,我的位置在树梢和大地之间
在一场悠久的,摘除我的秋风中,横渡一生

一片叶子落地,不知要飘多少年
约等于我,粘贴在空中
约等于我,画在纸上
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定力
把我往一段时光中肯定

忽略不计的偏差
就是我真实的生活缝隙

不知还有多少模仿
还在,我不在的时光里飘着
约等于影子,约等于无声的怀念

B-98<<回忆积木小屋>>

在水中央住着一位老人
细数着台阶和日子
老酒瓶、烟斗和长生果常伴左右

四周的水莫名其妙上涨
老人不断砌砖,加盖楼层
重复着大盒子里的京剧

一天,烟斗不慎落入水中
老人穿上潜水服沉入旧居寻找
老伴微笑着抢过手中的烟斗

孩提时的老黄狗
青年时北岛的句子
‘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母校的荣誉学位
力争上游的三六九等
每个独食独酌的夜晚

岁月叠摞出的情感没有浓迹
眺望水边,白鹭与炊烟
生之尽头,平静而清浅

B-99<<蓝天下的舞者>>

钢管架竖到了蓝天
有人在蓝天下
跳钢管舞
不是一根
是几十、几百、几千……根

在上面跳舞的大都是男性
偶尔有女的也打份得和男人一样
不露胳膊不露臀
隐约隆起的地方隐约得已让男人
找不到了欲望

蓝天下疯长的建筑物
被网网着,被不计其数的钢管罩着
透过一张张网眼
像透过一个个黑洞
我飞翔的情绪和思想
变成了网里的鱼
反复地在生和死的边缘撞击

我仰视竖至蓝天的
钢管上的舞者
虚幻、漂移甚至旋晕
我要和我命里的仇敌言和
并告诉他们
在歌颂舞者的同时我还要歌颂蓝天
我要把蓝天当情人当爱人

我得抱紧我的情人我的爱人
我若抱住了她
就能连同舞者一起抱住
我发誓不让他们飞
就像抱住我爱人一样
我要把他们抱在我心里

蓝天下跳钢管舞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男人,另一个是打扮得像男人一样的
女人,他们都来自我的家乡,农村

B-100<<红茅草>>

荒原上站着的红茅草
我着了火的翅膀

疯长曳地
悲欣交集于风中
像滚动的熔岩

你染上了谁的血

与怒火保持了
恰当的区别
你是被血涂炭后
燃起的畔火
死而复活的红茅草,万刃疆场上
被踏碎了的苦难的梦
生焰成火,燃烧得蓬蓬勃勃

还是失散的灵魂相逢时的
闪耀,犀利的叶鞘你又
割断过谁的喉

你是生死的火光、自由的火光
烧烂了镣铐,点亮晦暗
把澄明挂在落日之上

开裂的云层的
幽暗下,一柱血
由我胸腔涌出
直喷天空,你看哬
那远远的
风中的红茅草正
火舞热烈

B-101<<荒凉的野马>>

野马的荒凉是因为它蹄下
草原荒凉,一匹荒凉的
野马奔驰在荒凉的雪地上

所有的雪都为它在迎风破碎
那曾经繁茂的草原
在风雪滑落中
变得虚幻、漂移

成熟而迅速烂掉的草茎
连种子都没留下

荒凉的野马,我的
荒凉的草原在你荒凉的眼睛里
愤怒地燃烧

只等
春雷滚来,并让季节宣称
那冻伤的月见草和麦子都还活着

我的永远腾奔的野马
这江河上的水流,大地上永远的泪
正在洇湿你盘空的鬃髻

B-102<<伤城>>



那些凌乱的文字
以拥抱的姿势入水
不必问会和谁道途相遇
冰雪过后,半轮冷月
只要醒了
便依秩序

连云都倦了
不是谁画了押就能跟谁去
四季走失后,仍有一支清溪
心屏上缥缈

想到触目的烟火
同盟的花影
至少还可以听我诉说
请求一些鱼
用翅膀铺天盖地,这样
得以暂时的休息

只是城里的鱼都带面具
它们的哭和笑颠倒意义
河水在努力辨认
众树上有尘
还在不断争吵

再也不用寻找荷盘了
过往的锁在梦中
那些忽闪的银锭色,全部
交给麻面的婆婆

又遇十五
第一次想出去走走
鱼族却派邮差来
封山
封河



她穿不穿粗布衣和我没有关系
我只想让她归魔管
架她的骨
扒她的皮
要让她嗷嗷喊疼,再饶她不死

她活得多么多余
缠线、挖菜、弄斧
就让她的脸像鬼一样丑
还要让她的腿长短不一

这样,我趋于正常
会写字表达
却成了哑巴



狐躲在镜子里
掰着指头画山水
驼云、冷雾、索舟
差就差在颜色沉郁
图有浪漫的相像和虚无对比

静中有动的发出声响
渐渐想起来
掌心的樱花红
正是它勾勒的欣喜

庄稼显得有点多余
它在心里挖了一片海
安放琴瑟、竹简和戎马
他闭口不答飘乎的雨点
只是九尺宣上的胭脂红
正沿着脉络  
张灯结彩

B-103<<等候一道亮丽的风景>>

等候一个季节
就是等候一道靓丽的风景
春看花开
秋有收获

点缀陈瑶湖的糯米飘香
温润一壶酒
在一片蓝天白云下
醉意人生

打开一扇窗
眷念一份情
在深深浅浅的意蕴中
抓拈一盏灯

我注定要做缘的化身
我需要深挖一口井
我以有缘人的名义
酿造日月清芬

B-104<<行走的脚步在一首诗行里添加>>

遥远的眺望
从一阵微风里由来
渲染一季花开花落
行走的脚步在一首诗行里添加

阅读人世炎凉
倾听深夜雨巷里的声音
一杯酒缘倾囊而出
幸福的影子不离不弃

我的荷花开满陈瑶湖畔
打开落地门窗便有冬日暖阳
起草所有的命题
只想在梦中呈现自我的欲望

醉倒在一个母亲湖的杯底
用一缕温柔的曙光
输一管新鲜血液
孕育生命

B-105<<千年的冬至>>

阔叶木落尽   北回归线山头   飘满雪花的密密森林,
只有麋鹿的嘴和鼻孔   有一息热气如雾升腾。
城市已经死在了水泥路   昏暗街灯旁的寂静,
反射光辉  是垃圾箱油漆和   钢化玻璃的豪华屋顶。
东海的冬日初升   好像没有火焰来喷薄而出,
懒洋洋的光芒   如偷工减料   印刷错版叠影的门神。
粮食因为无人咀嚼   而失声痛哭   大骂现实不公,
证实了   那一朵不开花的树   疯长叶子的原因。
鱼儿跃出又黑又厚海面   寻找出生时   那片浅滩,
宁可看人吃肉   也不围观劈柴   是慈母一再的叮咛。
北半球寒冷   像奸臣逼杀忠良的   十二道必杀令,
人们偏偏把性主题   打扮成某处公园   吸眼的风景。
于是我一头没入水中   化为一瓢冷   一块透明冰,
愿你的皓齿轻咬   融化在唇   入你的血   入你的心。
热烫雪白翻滚   冬至汤圆   如千年许的那朵心愿,
那荒山篝火映照下   扑闪扑闪到今天的黑眼睛。

B-106<<车站>>

每天,拥挤的人潮
不断地卷入这纷乱的转盘
在这里,一些人出发,一些人到达
来来往往,脚步踏着欲望的快板
伴着绷紧神经的噪声
是无尽的尘土和焦虑不安

时光在流淌
推动着尘世的巨盘不停旋转
人们想不错过命运的班车
就得紧紧抓住瞬间的机缘
以致把身上的东西都丢了
—理智,灵魂,或心灵情感_

我也来到车站
拿着时间的车票
但不是出发,也不是到达
我是来寻找曾丢失的灵魂
还要告诉那些不知道的人

B-107<<无题>>

有些冷
白炽灯发出来的光。奢想
用它来烤熟一条沙丁鱼
使劲嚼
游船上的乞丐馋得要死。应该是
冷得瑟缩吧
你看,对岸那树腊梅花儿
满是补丁
我张口用力哈气,烘溶胸前的霜降
晨露啊,速速告诉我
梦里跳出来的月亮,当真
鲜亮呵

B-108<<候车厅>>
        
有些阴冷
想赶紧离开,但
列车晚点了
人们坐着、站着
坐着的屁股暖热了座椅
站着的暖着别人的屁股,但
还觉得冷
我抬手看了看手表,又
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
真难打发
              
老远有人吵架耶
龌龊男与屌丝女,偷拍门?
他骂她婊子
她骂他下贱
我懒得理
旁边站着一个外国人

B-109<<路人丁>>
         
拍手赞:
路人丁经过一个乞丐时
递过一袋食物
虽然是路灯下的晚上
虽然是没下雪的冬天
我确信
这是我见过最阳光、最温暖
的路人
因为
前三位是这样过去的:
一个手插口袋
一个耳捂手机
最可恶的路人丙手里拿着
一本书
这本书的名字我知道,但
不想说
(注:路人丙“我”)

B-110<<雨夜>>

黑夜中的河水是黑色的
黑色的河水流过屋脊
他们的语言,在河流中反噬
一根桅杆不见了

是的,一根桅杆不见了
轻微得像一截不自在的历史——
史官任性
人民不清不楚

真理和存在只是时间关系

只是一根桅杆不见了
更多的消失都化成黑云,半夜
悬在屋檐,嘀嘀哒哒

B-111<<飞蛾>>

火将熄。
圆可隐喻我,三角亦可隐喻我
去迎合你的不规则。你用弧线拽我的肩膀
在我脸上画窟窿,盖戳子。你晃着身子
韬光养晦地笑。
让我笑。等我把傻气笑尽了,就能看见
我的母亲,我母亲的母亲,母亲的母亲的母亲
都在这里,都在
灰烬里爬。
这都是第几世了,根本记不清
死过于仓促,谁都来不及道一声,珍重。

B-112<<雨就那么一滴一滴的>>

窗外很黑
雨就那么一滴一滴的,声音很清晰
就像一首气候的诗
就像一个冰凉的政治宣誓
就像白色世界里瓷器倒下后暴露的阴谋

雨就那么一滴一滴的
窗外很黑
黑的不止像一个低矮的天堂
不止像悦耳的刀子
不止像肮脏的灯光

窗外很黑
雨那么一滴一滴的,很像一种惊愕
很像盟友,骨头,食肉鳄和君主
那么一滴一滴的轻松的落在窗外
蜂蜜一样抹在天下,然后死去

B-113<<我想锯掉一截春天>>

一棵石榴树上,有枝条在抽芽
有枝条在继续干枯。我记得
那些花朵和石榴

握锯的手,迟迟没有落下
眼前总晃动着一枝花影

每年都有新枝生长。也会锯掉
一些枯枝。烧火做饭
灰烬,撒在田间

我想退回到新绿。退回到
一棵树的繁茂。锯子在我手中
春天却在别处

B-114<<青山恋 >>

越靠近山脊,我越渺小。我钻进一棵红松里
过向往的生活。
面对那么大的海,针叶更绿了
鹿在山间鸣,
鱼在水里游,还有那么多的鸟飞飞落落。
我说什么呢,这么好的春光
就让我在树上,开淡绿的花
做下青果
身披美好的外壳。然后静静等待
秋和成熟的那一刻。

B-115<<飞纵>>

有的鸟离开枝头,并不急于接近
草叶上爬过的虫子
它飞了一圈后,又回到枝头上来了
这样死盯住一只鸟弯弯曲曲的飞行路线
是不应该的
我在林子周围转悠的时候
往往会怀疑它是不是刚才的那一只
除非自讨没趣
这样的鸟常常单飞,很少见集体出动
对了,它当然不是鹰
也不是在整个有树的地方
活下来敲东敲西的啄木鸟
它是谁呢?我在林子里面转悠的时候
没有什么东西能证明它是谁
那些在草叶上爬过的虫子也不知道
自己的命
能不能在下一刻再捡回来

B-116<<林昭,1963>>

她用发卡刺破手指。
她为时代而痛,一颗被拷打的黑暗的胃
囹圄中,她有不屈的舌尖

“我要吃呀,妈妈!”——
这牛肉羊肉鳜鱼鲫鱼青鱼红烧蹄膀
这年糕春卷蛋糕酥糖花生糖开口笑
还有蜂蜜蛋饺香肠香肚苹果香蕉……
桃,要无锡水蜜桃
她反复念叨:来一锅
猪头、猪尾巴!猪尾巴!猪头!猪头!

她不惜鲜血,写下五十六种美食
在疯狂的刀口之上
在催缴子弹费的声音把母亲击倒之前

B-117<<车过秦岭隧道>>

桃花正在赶路  西康线上  
一辆中巴载着我  正在穿越秦岭心脏
仅25分11秒  我已横跨南北地理
三千里秦川  有前朝的气味扑面而来
被甩在身后的终南山隧道
空洞的眼里装满绝望

这条华夏龙脉  多么辽阔  迷人
正在被我轻易挥霍  巨人之躯
已无法阻挡南北  风雨  和方言
深入大山内心  身后万里河山
一闪而过  那些动植物方阵
组成的合声多么壮观

一座山  隐藏了尘世多少秘密  和证据
现在它让我洞悉了
一座江山的内部多么
阴暗  潮湿和  不堪一击

B-118<<春雷>>

昨夜我听见雷声,
那不是一个人的低吟。

那是一群人
的暴怒;雨水不再羞涩,
我想象得到黑暗中它们精瘦的身子
就是子弹的轨迹。

但是天上会有公堂吗?
或者,火焰能逃过
灰烬的命运?

黑夜浩瀚,群山沉没,“让一部分人先醒来,
闪电会照亮他们的咆哮。”

B-119<<相信你能从黑暗中找到白>>

那么多的白,那么白的白
黑暗把它藏在哪里
道具已被移走,钟声一直响在寒山
你在试探,沿着夜的脊背
顺藤摸瓜,双手伸进琴键的黑白配

要刨根问底,要让夜空挤掉它多汁的雀斑
要让深井里的白,露出它的眼睛
眼睛有一对的小轩窗
窗里,戏子在剥落脸上的油彩
窗外,鱼活络地翻了个身

久久地沉寂之后,一场雪再也憋不住
捧出一群白鸽子,给出答案
白约等于真相,约等于一只喝干了蓝莓的瓶底
以及上帝在《圣经》里
遗漏的那些

B-120<<乌鸦>>

我想再写一次乌鸦
被无数人诅咒
也曾经得到过赞美的乌鸦
被人重新命名
被人象征的乌鸦
是的,很多人写过的乌鸦
我也写过很多次的乌鸦
这一次我想写得与众不同
敲下这一行的时候我突然想
我再怎么写
它的羽毛的颜色也不会变
它的叫声也不会变
它的饮食也不会变
就这样算了
再怎么写
它也还是那个鸟样

B-121<<读诗的时光>>

点燃一支烟
打开刚收到的诗歌杂志夏之卷
抬头瞭望,屈原没有来

屈原应该是不抽烟的
那棵叫发财树的东西可以铲除
临摹一张粽叶

善于包装和伪装
是枝与叶还是叶与枝的问题,有点泥泞

水声传来,不是下雨
是阳光下的人工喷泉画蛇添足

近处,藤椅空着的,沙发空着的
远处,汨罗江上有隐雷

B-122<<田二良家在拆房子>>

噼里啪啦落下的瓦片有些裂开
有些碎了  田二良他爹很心疼
等全部瓦片拆完
老头子硬是阻止了施工
从瓦片堆里捡出完好的
整齐地堆在一旁
田二良说  还要那些破瓦干什么
老头子说盖厕所
田二良说  新房子里有卫生间
老头子说盖猪圈
田二良说  又不养猪
老头子说盖狗房
田二良说  又没养狗
老头子不说什么了
第二天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
硬是弄了一条土狗回来

B-123<<木棉>>

愤怒的美,咬住铁一样的枯枝
枯枝依然冰冷。像极了一个死人的肢体
它死了么?死了一百天
春天这场维新变法杀了七颗头
流了一地血,割了七根乌黑之辫
看吧,满眼的木棉开花
寂静的山坡摆开了鲜花的道场
小鸟模仿飞机从天上俯冲下来
嘴里念经,细碎的念经声多么不协调
我是说与愤怒的美,这强大的杀头的英雄之花
形成了寂静山坡的另类道场
春天里,人心复苏是常见之事
春天里,木棉变法是奇异之景
我把它们称为无头无辫的英雄
远离了混乱的朝代,在一个寂静的山坡
摆开了内心纠结的道场
如此说来,那一棵棵铁一样的木棉
都是穿乌黑布衣的道士
头上举着春天之剑,仰起神秘的脸膛
一朵朵怒放的木棉,开了一两天
好像就要烂掉了。我从树下经过
打破了小山坡冰凉的寂静,我一路跑下山
一山的木棉追着我,叫我女侠客女侠客
你去割了春天的辫子,这疯狂的百日维新
枯草的脖子,石头的舌头,都疯长出来了
比枯树上的愤怒都要愤怒,但春天的道场
没有愤怒的念经就没有一群无所事事的小鸟
它们催生了鲜血的木棉,丢弃了无辫无头的英雄
在寂静的山坡集合,等待更加热烈的腐败

B-124<<玉米地>>

一到秋天,蚂蚁的活少了,他们坐在
斜长的枯叶上看黑夜
如何把落日装进老烟筒里,然后呛出
几缕炊烟

无数个夜晚,凉风乍起时
我都能听到她们咬着耳朵窃窃私语
这些夹在月光和泥土之间的快乐
或悲伤
让整个世界都在凝神倾听

我多么羡慕这只勇敢的蚂蚁,怀乡的时候
可以守住脚下的故土
可以和这些月光中的母亲,一边走向深秋
一边劳作和赎罪

B-125<<在满田森林睡一觉>>

等我老了就请满田森林收留我
如收留一滴雨水
或一粒种子  就让我在红绿相间的季节里睡一觉
睡成枫叶或松针的样子
让老枝发芽
继续吐出灵魂的清香让松鼠自由爬行

B-126<<蚁>>

一定是蚂蚁最早发现了春天
我的儿子,一定是最早发现蚂蚁的那个人
一岁的他,还不能喊出,
一只行走在尘埃里的
卑微的名字
却敢于用单纯的惊喜
大声的命名

——咦

B-127<<我将喊出你的名字>>

我将喊出你的名字
熟悉的名词,在田野里
长出叶子,结出果实
我们就像两个浆果
内心洁白,身子挨着身子
摩擦出火花
照亮黑夜。我要喊出你的名字
喊出一面山坡,一群白羊
喊出虫子与河流
喊出血和痛,苦难和幸福
牛羊入圈,大风停歇
我会喊出你的名字
渴望生与死
都在其中,溺水还是土埋
让人充满幻想
阡陌交错,冻结的天空里
大鸟缓慢飞过

B-128<<末日帖>>

要爱就爱吧,恨可以暂缓,或者忽略不计
黑夜仿佛忧愁,那些在爱中昏睡在暗中死去的人
回望人间却毫不惋惜
人世的美好、动乱与不安都经历过了
而你我正在承受折磨
折磨也是好的,仿佛磨洗过的年华才有光彩
磨洗过的肉身才有白骨香气

有人想逃离骨肉、民族与国家
有人想逃离尘土、地球与人类
有人想逃到梦里去
有人干脆逃进死
有人借来死期,再把醉生还回去

此时生在中国坐在火里又有什么关系
此时从容与惊恐不过花香一缕
如果还有一柱香的工夫
我可以再为你梳一次头
衣衫可以简洁,眉眼必须生动
死神不过是个倒酒的小厮,邀我赴一场未预约的夜宴
在有情的天堂,或无常地狱

B-129<<五个孩子>>

在围墙里你们玩耍拣来的皮球
这是你们最后的皮球

在这一刻如有记者逼问你们幸福吗
你们或许会稚嫩的回答幸福
这是你们最后的幸福

揣着饥饿在不见人烟的街头流浪
这是你们最后的饥饿和流浪

然而天色已晚黄昏在慢慢死去
这是你们最后的黄昏

路灯不是温暖的
像这城市所有发光的东西都不是温暖的

寒冷来袭
幸好,这是你们最后的寒冷

张着嘴的垃圾箱做好了吞食的准备
这是你们最后的躲藏

这时,这城市这人间撑起了它的尸布
这是你们最后的看见

在垃圾箱里你们生了火
这是你们最后的火

烤着无法紧握的手,这是你们最后的手
来不及长大的身体在一起依偎,这是你们最后的身体

期间或许顽劣的说了操娘的话
这是你们最后的顽劣

也许对明天还动了那么一点坏心思
这是你们最后的坏

就快了,死亡将与黎明同来
死亡是你们的,黎明不是

B-130<<墙角下>>

才刚刚开始的诗,突然累了
在应对你突如其来的才思,有些无措
可以去的地方越来越少,就象可以和你说的话
不寂寞的,不是我想要的,寂寞的仍然寂寞着
一如雪,已下了很多场,城边的花还是没有醒来

古老的城墙有太多的记忆
台阶上留下的,深深的脚痕就是见证
第一次和最后一次见你,你用同样的风待我
而你的样子和我的样子,都被城墙上的光灼伤
和生长在城墙角下的那棵槐树
摇摆着。。。

B-131<<同醉.>>

要刮风就刮吧
冷就冷呗,天那么远
蓝不蓝也由不得你

等到这个冬天
生一场春天的病,一定
想睡买药去安眠

亲爱的,快浮出水面
你可以发疯地情绪,放在
我伤痛的心底

生命,这一网名
可别较真,瞎起的
没人知道我的忧伤

过了今夜,他也许就会改名叫
死亡、茫茫及会飞的猪
两眼空空,倆地朦朦

你说痛苦到了家
我说最小痛苦的人喋喋不休
而最大痛苦的人是沉默不语

掏出音符的石头,再心碎一回
买三瓶不同牌子的啤酒,可否
我们同醉,多么匹配

B-132<<河西印象>>

<<张掖>>

谁走进你
都会被那一种佛性熏染
谁能在大佛寺的钟声里
听见自己的灵魂之音

走出张掖后
佛性的眼神定会照亮
前行的路

<<酒泉>>

喝一口酒泉水吧
它能让你心情神明
大街上那么多人的眼睛里
谁尝出了千年圣泉水的真滋味
此后的人生路上
定不会口干舌燥

<< 嘉峪关>>

在戈壁上静悟了千年
看到的仍是历史的成埃
明白的只有一个道理
守住一方,才会厚积薄发

难怪城楼下那么多的身影
都能被霜雪覆盖
你的脚印比身影更深
西部才能在你的钟声中唤醒

<<玉门>>

谁能想到,那道石门
会成为西部的一个脚印
让千年里进进出出的凡人
从心底里升起一股禅意

走进这道门
你身上的寒意滴你会减少很多
那一股暖意
就有回到家的感觉

<<高台>>

站在西路红军纪念塔下
我都不敢再往前走
烈士的鲜血沁透了脚下的土地
站在上面的我
始终悟不透鲜血和金钱的价值
谁更高

B-137《哦,布隆吉》

哦,布隆吉
草尖上的村庄
海的故事
在羊鞭和犁铧间
飞扬

天很蓝,很高
大地把心贴的很近 很近
牛儿悠闲地吃草
羊儿是流动的云彩

布隆吉草原
风儿带着馨香
鸟儿快乐飞翔
花儿自由开放

劳作具有舞蹈般
原始的美感
哦 布隆吉
梦想在此插翅飞翔

B-138<<抽出心底的雨>>

放开泪腺
倒出心底积聚的愁苦
密织的过往
线条一样抽出
一朵云
装有多少阴晴圆缺
矜持的堤坝
怎么可以抵挡 时光破碎的流速
季节拐角
碎裂了春曲
碎裂了夏韵
还有什么可以赌注
这秋的冷漠
伸手捂住玻璃外的疼痛
任 断线的弦音 冷冷地
刺破固守的域土

B-139<<听>>

山坡的肩上
轻风吻着花的微笑
蝶翅醉舞芳香
旋奏 今生之缘
来世之约

一袭素裙
临风抚琴
深情 飘过溪中倒影
浪花载着村庄的故事
追寻海的呼唤

远方
飘来轻轻的脚步
于柳荫下
静立

听!美,正在风中
朵朵绽放

B_140<<秋风絮语>>

这深入骨节的凉
可是庞大的秋压向叶片的影
这心底积聚的冷
漫卷着你踩过的落花趋向黄昏

一阵阵的风
宛如你的絮语在绕
耳旁的温热
仿佛石桌上余温散尽的白开

季节可以无休止的轮回
蜗居在时间深处的你
被光阴滤掉色彩
已无力回放经年的情节

B-141<<大敦煌>>
(一)

琴弦上的敦煌
石头的语言劈开东方
灯塔上的灵光
睡在千古的枕上

黄金堆砌的神彩
凤凰起舞的油彩画面
火把照亮的经卷
马鞍里的东方
一滴血,渗透历史
一滴汗,举起斧子

五千年的风雨
红锈铸成的剑影
走出古丝绸的神奇

神的飘带
敦煌艺术的血液
露在水袋的坟头

白玉的金冠。一匹红马
升起的铃声
淌在流血的指尖

野风吹散的沙流
鬼斧闪显的雷电
手掌上的佛像
站在眼睛的深处

西北风洗过的不杇
雨打伤痕的历史
一碗水形成的花朵
长廊的背影
闪显歌唱的鸟声
藏在西部

(二)
一枚铁币。挂在胸膛
不断的马蹄
踏在瘦弱的戈壁

流血的夕阳。黄昏拉开瀑布
银雪的伤口
吐绽纸上的传说
一把锈刀,穿过战争的喉咙
一堆枯草点燃寂静
照在河谷的深处

背靠敦煌。风声
四面歌舞
埋下坟茔。掏开墓葬看着千佛之洞
艺术的刀痕劈出神奇

一个洞  一个洞
挖出历史的智慧
一卷经  一卷经
讲着灵魂的迷醉

月光。石壁
天堂
铁锤敲响的钟声
回旋在梦中千古  

(三)
敦煌。神奇的壁画
诞生艺术的视角
飞天的舞蹈
在天国的城堡
风韵透人

散落丝绸古道
一个人,领略飞天
我的眼睛
深处的光彩。我面对的飞天
慈祥的笑容。在良善中闪显
我面对的石洞
在这西部的古城
一座佛 ,一座佛
在阳光中灿烂

飞天与我。相距很近
我古典的情歌
犹如红尘的迷途
不断的的吹奏
佛光下,一座佛入怀
飞天,走进梦幻
一个脱俗
我与经卷共存

面对敦煌
艺术、雕刻、神奇。恋与风尘
我在一幅壁画的图上
神魂跪于你的膝前
心中的飞天,梦中的姐妹
那躺在胸前的睡佛
满身风韵神采
辉煌的敦煌,佛教的文明
一颗中国的明珠

面对敦煌。醉与艺术的美学
屹立在西部大漠

(四)
丝绸的飘带
无限马背的少女    映照
月牙泉的纯水
掌声鸣响在沙漠
鸣沙山的歌声
横、泻在无际的远方
驼铃穿上翅膀
沉浸鸟声的足迹
马背的少女
头顶盖头
红纱抚面
裹着东方的意境

遥远的琴声
丝绸的古道
闪现着历史的铁蹄

B-142<<深入高原的夏天>>

瓜州夏天的腹地

春风息了,沙粒沉寂戈壁
红柳的花穗上飞过蜜蜂透明的翅膀
夏天就一晃一晃
增加着蜜瓜表皮的网状纹络

听得见吆喝,渠道里明水闪现
棉花缺水,农夫用圆头的铁锨
挖掘起一大块埂土
堵住了外泄的小小缺口

热不断堆积,我看见地面的火
烘烤高原额头的宁静和汗水
我脱下鞋,磕去硌脚的石子
继续深入瓜州夏天的腹地

一棵疲惫的胡杨

夏天,田垄上得势的埂草
用生命的色泽遮庇了一段缺水的日子
棉苗破土,蜜瓜渐长渐大
绿洲之外,砾石的面容依旧灰土和干燥

国道上停住旅游的大巴
只因沙枣花的清香引来谗嘴的蜜蜂
辽阔的戈壁,沙粒的静态呈现一种美
宁静,苍远,细碎,真实而神秘

少许的热风,吹亮了五月的额头
骆驼刺流露出淡然的绿意
旱河虚空,偶然闪过一只小马蛇
松散的沙粒,保持了清晰的痕迹
南山的雪线持续上升,一棵疲惫的胡杨
像农夫一样张望

    芦草根望见了水声

马刺芥、芦草根和兔丝子草
望见了棉花地里的土肥和水声
农夫手心里捏紧的锄柄
抑制了它们疯狂生长的欲望

五月的田野里没有凉风
持续堆积的热,一度超过了滴汗的帽沿
闻名天下的古丝绸之路
被棉花、枸杞和蜜瓜又一次延伸了长度

我驻足,忍住眼泪和渴
用心凝望这片小小的绿洲
感叹生存的人民,敬仰繁衍的生灵
从此不敢轻言命运的艰辛

B-143<<初  雪>>

初雪
握在手中
那些秋衣黄染的时光
随着雪花
簌簌落下
河堤上干瑟的柳叶
还没来得及
把老态扮妆

那些鞭梢上放牧的羊群
蹄瓣上沾满了鲜泥
今年的冬天啊
比往年年轻了些许
就连枯竭的纤草
也比我的皮肤
富有弹力

这会儿的河水
在我眼底
平铺  放大
悄然无语
添加些墨色在笔尖上
让羊群把头低垂

舔干身上的泥痕
让轻盈 灵动的诗句
化境  入睡
它们在栅栏里转身
告诫鸟群
不要和村庄对话

B-144<<一只鸟的飞行>>

一只鸟
在规定的时间内
完成了一次远行

现在
它站在树枝的最高处
俯视着大地、村庄
还有山涧深处
流淌的河流

那不是普通的河流
是血脉

它就是沿着这条血脉
飞来  
还将飞去… …

B-145<<秋的天空>>

【蜻蜓】

只是
不经意地一个回头
枯萎
静静地停留
就如
凝露的霜花
铺满
深秋的夜空

B-146<<在躺卧的麦壳里猜想一粒麦子的生长>>

■ 在躺卧的麦壳里猜想一粒麦子的生长

我的脚步移动在收割过的麦田里
麦茬如兄弟,一个拥着一个
它们的脚下躺卧着不计其数的麦壳
风一扬手,它们跳来跳去

我蹲了下来,看着这些胎衣般的麦壳
想象在麦穗这个子宫一样的摇篮里
麦粒一天天成长。就像我们的母亲
十月怀胎,让我们来到这个世界

麦子从童年到漂亮的青年
一身亮丽的绿衣紧紧的裹在身上
它们晚年得子,生下一大群一大群孩子
胖胖的,很是惹人喜欢

在躺卧的麦壳里猜想一粒麦子的生长
需要静下心来。透过一年夹带汗水,风雪的思绪
透过父亲深沉,期望的目光
和母亲冉冉升起的炊烟

■ 想起父亲那年扬场

那些年,也就是说拥有镰刀的日子
麦子一车一车的从地里走到麦场

父亲戴了顶烂了边的旧草帽
用木叉把麦子一捆一捆的摊在场里
接受太阳的检阅
麦子在父亲的手里一遍一遍的翻身

父亲套上了牛,拉了石滚
开始在麦场里划圆。麦秸被清理出去
而那些麦壳,那些麦粒交杂在一起
父亲看了看风向,用手中的木锨
将麦子送到空中,脸上的笑
和麦子一样灿烂

B-147《天堂草原劳动之心》

《放骆驼》

裘马轻狂 肩膀抖啊抖
同沙漠王子出行
心窝里的荷花坐在驼峰中吐靥

看空中众鹰更像翻飞的海鸟
掠过一艘艘双桅船呵

《割芦苇》

筛风弄月的柔弱筋骨
是割芦人内心欢畅的剧场
歌瑶响彻在糊蓝色的冬天

那芊芊芦苇塘满是蓬松的婆娑
随羽赋形 亘古摇曳 醉倒金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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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楼主| 发表于 2013-3-24 08:3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汤胜林 于 2013-4-14 11:13 编辑

  C-1暗香
  
  
  请别顾及我的忧伤
  让我的眼泪在
  月光的映照下
  闪耀水晶的光芒
  请别带走我的惆怅
  我孤立的背影
  在岁月的咀嚼中
  才会
  留下句句诗行
  请别妄想
  用一个拥抱
  就能温暖
  我内心的苍凉
  那些飘雨的思绪
  那些雪落的迷茫
  都深深镌刻在
  我的灵魂之堂
  不要埋怨我的拒绝
  不要苛求我的缅想
  让一切随意
  冷艳的花香
  只能在孤寂中酝酿
  在暗夜里
  只为一个人
  永久地绽放
  
  C-2在你倾泻的发间
  
  不再是一个词语
  眼睛嘴唇手指
  都是这个场景的表述者
  此时太阳西斜
  你真实地坐下来
  一杯浓酽的茶水
  不见了焦躁漂浮的叶片
  唯有等待的色彩
  不觉意涂上晚照的窗户
  一些站立的瓶子
  腾空了心事
  却把尘封的念想挥发给夜晚
  语句被温柔
  修剪得只剩下重复的代词
  一双斟词酌句的手宛如小舟
  滑行在夜晚一波一波的涟漪里
  眼睛睡去
  想象却在神经末梢开花
  你黑色的眸子
  是奢华的夜不眠的入口
  真实陡生虚幻
  你在夜的一角轻唤我的乳名
  隐约而真切
  披风翻卷乐音浅唱
  驰骋没有边界
  我在你倾泻的发间
  你在我起伏的胸前
  
  C-3甘州,那一片湿地
  
  走进那一片芦苇丛
  我才知道甘州人的梦
  就从芦苇丛中做起
  十里栈道就像甘州人的脚印
  一直伸向大地的深处
  走在街上
  甘州人脸上的滋润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
  他们吸足了湿地的乳汁
  像芦苇丛一样茂盛
  走进湿地就走进了天涯
  走出天涯的甘州人面前
  早已经历过血的淘洗
  读过烽火台上的雄沉之书
  在一个又一个黎明
  那一片湿地静卧在甘州大地
  它的水意在黎明之前
  一波一波的洒向甘州人的梦中
  
  C-4小河很小
  
  小河很小,谁也不知道它的名字
  但它记住了岸边的三棵树
  树荫下的卧牛石
  卧牛石旁的一段光阴
  我们跳啊唱啊
  把白天跳成夜晚
  把冬天唱成春天
  小河很小,流水很细
  清澈的流水滋养出紫马莲的心事
  挑水的姑娘
  水花溅湿衣服
  小河很小,小到我现在才开始在意
  ——三棵树,卧牛石,紫马莲的心事
  还有挑水的姑娘
  水花溅湿衣服
  
  C-5经过
  
  这个下午
  她从我的玻璃门前经过四次
  她走过去落叶在她的脚跟
  挪移了一下
  仅仅一下但没有迟疑
  暗黄色的旧大衣在飘
  风使她看起来像一只风筝
  被旧年的尘埃轻轻托着
  她嘴里似乎噙着话语
  只是,每一次
  她都在试图吞咽那枚枯干的核
  就这样,从玻璃门前走过的老妇人
  她带来了冬天
  她的白发提前预支了季节
  她的豁开的牙齿像我的奶奶
  十年前她八十五岁
  到死仍有两颗完美的牙齿
  她叫我的小名花花
  不漏气也不显得疲惫
  那年冬天
  她走得时候
  天很冷
  我没有赶上见她最后一面
  
  C-6吸烟的时候别忘记点燃一支给故乡
  
  来自山岗的召唤,我们获得夕阳的安静
  飞鸟与人类的视线
  让天空更加繁忙,心,只要接受
  日子不会原地踏步。但,离爱人的怀抱还很远
  于是我们更加注意小草
  看溪水经过石缝留下一堆小小的白骨
  在地听蚂蚁唱歌
  我们懂得哪些人可以信赖
  火车站的钟声
  准时响起,无限扩散,像巨人的毛发
  世界万物,有的在沉没
  有的在上升
  除了祈祷,我还想到
  吸烟的时候别忘记点燃一支给故乡
  
  C-7高处的艾草低低地活
  
  马牙雪山下。高原草甸收集着暮色。
  暮色收集着羊群,收集着牧羊姑娘低头赶路的孤寂。
  空旷草场,风里矮下去的艾草,遮不住她眼里辽阔的阴影。
  羊群下山来,尘埃荡起。
  雪山下长大的姑娘,每天用洁白的雪片洗着身上的尘埃。
  有些雪山只能仰望。她说。翻不过去。
  有些草尖上挑着的月光,我们还可以轻轻捧起,我说。当做生活的银币。
  她笑了。我笑了。风中的艾草摇曳成片。
  尾随羊群细碎零乱的脚印,雪地上,她找到了低处的温暖。
  雪过天晴的时光在整个草场奔波。
  我想为她握紧一些阳光,高原的风如此凛冽,只握住了大把大把的苍凉。
  即是这样,我们还有热泪可流。
  擦拭掉压弯艾草的薄雪,
  捧起草尖上跳跃的、苦艾般的月光,往草原深处一站,
  我就看见雪花洗过的骨头,有着牧歌般的恬静。
  
  C-8阿艾古城
  
  从一块岩石到一块炼渣
  要经历怎样的刀耕火种
  一千年后,站在阿艾古城的我
  像一块通风的陶管
  任荒凉的风呜呜地吹毁幸存的马面
  我已是乌苏古道上无法破译的文字
  此刻,犹如被滚滚风沙放牧的游子
  更像埋骨边塞的将士
  一滴干枯的水飞过阿艾城墙
  仿佛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
  诉说着遥远的火光、驼铃
  和一个湮没的朝廷
  如今,这古城内装满了虚空,形同我虚设的前途
  在公元二十一世纪
  一块铜的委屈慢慢放大
  但我却说不出,一座古城被掏空的隐忍
  
  
  C-9沉默的墓碑
  
  半截青冷的墓碑
  黑乎乎矗立在荒山之中
  我愈发觉得
  那就是祖父的化身
  刀刻斧凿的痕迹
  淹没在岁月的沙尘里
  清晰而又模糊
  亲切却又陌生
  我迈着轻缓的脚步
  生怕惊醒
  安睡在墓碑下的老人
  我想,也许此刻他正醒着
  竖起耳朵聆听那些吵杂的脚步
  判断哪个声音更像他的子孙
  一生未曾谋面的祖父
  生与死这道短短的门坎
  隔绝了天伦之乐
  割断了触摸我头顶的那双手掌
  敲碎了一双慈祥的眼神
  我摩挲着冰凉的墓碑
  滚热的眼泪滑落坟头
  一半追思祖父
  一半叹息我的余生
  
  C-10有一条河流
  
  彼岸,是杏林
  此岸,是桃源
  每年的4月5日
  我都划着舴艋舟
  挑开杏帘
  接我的亲人过来
  赏桃花
  饮酚酒
  拉一些家长里短,然后
  把风筝系上两根线
  一根,牵着桃花
  一根,牵着杏花
  
  C-11风吹半世
  
  
  秋风散去,大地不着一字
  年轻时在城市奔跑
  我渴望暮年时
  能回村庄漫散
  
  秋风散去
  并不代表北风不继续
  要么浑然不觉,要么全力攫取
  还将有形形色色的绳索
  垂下炫目的火焰和纹路
  
  想建筑后花园是不可能的事
  我只有在纸上虚构
  虚构那幽凉,虚构那繁盛
  并一一剪去内心
  向日葵的繁枝
  
  风吹半世
  接下来的日子
  说长就长,说短也短
  还有什么不能省略
  还有什么不能减去
  
  
  C-12在输液室看一部爱情片
  
  在输液室
  看一部爱情片
  膝关节剧痛上升到
  脑部而意识
  又将疼痛转移到
  爱情
  护士小姐配药间隔着玻璃
  打量她们的病人
  患者都被剧情吸引
  似乎每一个人的心都悬着
  都是剧中人
  整个输液厅没有疼痛
  都是爱情的喧嚣
  间或一两个孩子惧怕扎针
  哭闹两声
  
  窗外下着雨
  冷风一阵阵
  从敞开的大门袭入
  整个下午我三次出离爱情
  膀胱的剧烈压迫迫使我
  不顾一切
  手举输液瓶
  穿过风雨
  一路尿急
  拐向卫生间
  这似乎
  是爱情无法阻挡的
  
  
  C-13悬念
  
  
  星星在风中走失
  一同走失的
  还有那只黑眼睛的灵禽
  空的巢
  悬着高高的思念
  
  走在空无一人的小巷
  我看见谁家窗上的一支红烛
  被乌鸦摘走
  玫瑰花撒落一地
  
  夜是我的一道伤口
  谁能知道我黑色的疼痛
  
  
  C-14羊被捧到宴会中心
  
  
  吃草时,羊被赶到一边
  宰杀时,羊被推到最前面
  
  现在,历经波折
  羊被捧到宴会中心
  
  众星捧月
  空气中沸腾着溢美之词
  
  
  C-15烈日下的其川
  
  
  在烈焰之下
  他占据了旷野上的
  一小块空间
  用身体制造了零点一个立方
  的低温区
  
  看起来
  他和一株低矮的灌木
  没什么区别
  
  
  C-16老十字街和宣城旅馆
  
  
  下午的班车总是希望比太阳高一点
  以俯视的姿态进入黄昏
  班车停下来,黄昏还在走
  黄昏的欲望在老十字街和宣城旅馆之间交叉
  
  从郎川河到宛溪河需要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一个乡下人还在河边
  河边的昏灯是落日的替代者
  我没有明确我在代替谁
  
  老十字街还在,宣城旅馆
  只剩下一个灯杆在标志他的位置
  宣城旅馆的遗址上摆满鲜花
  包含了祭奠和庆祝的双层含义
  
  来往的人群用嘴里的烧饼咀嚼温饱
  赫然咀嚼到一块卵石,在去年冬天埋入的
  在大雪封门的季节
  我们约好到宣城旅馆看鲜花盛开
  
  
  C-17放羊
  
  
  风飘过来
  微微有点凉
  
  有点远
  
  几粒小羊
  散落在草地上
  
  草刚刚发青
  轻轻一碰就断
  
  轻轻一碰就断
  茎呀叶呀细小的身体
  藏着绿色的血
  
  和迷香
  春天柔软细嫩
  
  有点远
  
  放羊的孩子是
  闷声不响的黑
  
  
  C-18一张马来西亚纸币
  
  
  妻子从马来西亚
  带回一张马
  来西亚纸币
  这张马来
  西亚纸币
  正面印着我不认识的脸
  反面印着我不认识的山
  我不认识上面的文字
  我不熟悉那样的颜色
  捏着尖角
  我刺了几下中指的指肚
  痛感
  也是我陌生的
  这张马来西
  亚纸币
  见过大海,白云
  被马来西亚用过
  被我当做纪念品
  关于这张纸币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C-19铃声大作
  
  
  我在等你
  电话
  确切的说,我在等
  电话铃声
  在寂无声息的下午
  我在等它
  打破它
  我们约好了
  在这个下午过去的时候
  让这个下午过去
  我在内心里
  每隔两三秒的距离
  就模仿一下铃声
  的茂盛,剑麻一路长下去
  遮掩着这个下午
  甬道的幽长
  
  
  C-2江水的另一边
  
  说过的话可以再说一遍
  水面投下风波、倒影和碎语
  全是匆匆
  不是过客
  无数次重复的渡口
  江水的另一边
  彼岸落日,浑圆
  这唯一的浑圆
  
  江水的另一边
  你慢慢逊于旧时秋色
  这是迟早的事,雪落下
  遍野,有雪落下
  万物转向沉寂
  
  风中飞扬的芦苇早就烂掉了骨骸
  你记得昨天的流浪
  记得今晨的黑鸟落向污秽的池边
  你暗自私语
  并不耽搁,接受
  沿途的冷漠和施舍
  
  C-21项羽的爱情
  
  传说,痛定思痛的项羽
  在另一个世界,以拔山之力搬动了
  时光倒流的转轮。
  
  乌江的哭泣声,四面的楚歌声,
  交汇成一条颠倒世界的暗流。
  每颗星星都在窥探人间的悲剧,每棵小草
  都在风里轻轻叹息!
  
  项羽站在命运的关口,眉头锁住
  岸边,那一条能改变历史的小船。
  在江山与美人前,他又一次让爱情
  死在了寒光闪闪的刀刃上。
  
  天上忽然升起一颗霸王星。
  他跃马上前,将楚汉争战的定局
  一枪挑破。回望刘邦的追兵,
  在时间的隧道里跨马踏上新的征程。
  
  在江东父老的泪水和期盼里,
  项羽的钢牙咬碎了骨子深处的
  刚愎自用。盖世英雄终于用睿智
  将没有虞姬的江山收于囊中。
  
  帝王的生活,无尽的温情。
  新的爱情不再流血,而流血的
  是他魂萦梦绕,痛失虞姬的爱情。
  
  C-22老运河
  
  如果依稀可以望见青瓦的轮廓,
  那只是沉淀岁月,众多象征中的一个。
  哪怕,透过临街古老的褪色的窗格,
  也似乎难以说清
  时空的脉络——
  是老运河在光线那头延伸,是光芒在石板桥头聚合。
  
  岸边,水泠泠。追随那年桥头休憩的浣女的踪影。
  一座拱安定下来,撑起木讷的角落,等过去与未来糅合。
  素色的手笔勾勒,令简陋的速写完整,默默注视
  古镇与旧人交换记忆的经过,与年华似水的诉说。
  
  岁月,是时间的叮咛。
  时间,是播种的路径。
  不必记得:谁在湖边轻盈,谁在枝头唱:
  城,不再是空城。
  
  C-23六月,以苏子的姿势祭奠
  
  六月,是一纸爬满离愁别恨的诗笺。
  我曾以花为媒,
  与一个女子许下一门亲事。
  所以,我常以苏子的姿势祭奠
  
  六月,我为侬立了一座青冢。
  任那瘦了许多的诗句,在骄阳下零落成尘。
  空留下双腮的泪痕,
  在无字碑前淡淡,淡淡,淡去。
  
  远处的钟声,木鱼的棒棒声,
  还有那慈悲的梵音。
  款款而来。频频扎入萋萋芳草的怀抱。
  最后,化成侬眉间的点点梅花印。
  
  于是,我驻守在坟头,
  等你皈依。
  
  C-24野林所见
  
  时光静静流淌。溪水如皇冠一样的紫荆,藏头缩尾
  落日下打盹的狸猫,躲过了日暮倒下时惊艳的一瞥
  
  所有的小树睁开一颗颗小小的绿眼睛,在我的瞳孔里
  桃林某处,有许多动物和植物交接的童音
  从我的皮肤深处落下,连同我的皱纹
  
  蝴蝶在此荡来,工蜂荡去。杜鹃的回声
  荡醒了绿色的草木和红色的花朵前来
  打闹,约会,偷偷交换明年的誓言
  
  风吹来,我的笑容也被深山老林吹去,淡成烟
  
  C-25戈多的日记
  
  
  来我这里,坐下。
  海岸线都懂睡了,我却不能。
  我知道你手里握着美丽的东西,
  因为,海鸥都笑了。
  
  那天,幽灵来过,
  当我跳着一个人的弗朗明哥,
  我知道他带来了青涩的东西,
  因为,梨花终于落了。
  
  你来层峦叠翠的山林找我,
  我去一望无垠的海洋寻心。
  没有预兆的,
  海鸥笑了,
  梨花落了,
  一切,在静谧中滋长。
  
  离开的时候,
  闩上门闩,
  把美丽的东西酿在距离里,
  不转圈,不走远,
  等它变成琥珀。
  
  C-26夏•梦日暖花甜
  
  风,踢翻一坛花香
  花朵的心事红润。水,有点甜
  
  绿荷,摆着
  渔歌声里,在风中舞蹈
  幽香和高洁玉立在湖面曼妙风情
  
  是谁,是谁用荷香
  迷醉夏风,我却没有解药
  查干湖,动用所有叫做游鱼的动词
  帮我收集这红莲花语
  
  我虔诚地立着
  像一只志存高远的白头鹤
  扎紧装满甜,装满鸟鸣的背囊
  期待一行鹤影流云
  怀揣梦幻般的画面
  挤进它们的队列一起飞翔
  
  C-27路孔古镇
  
  
  大红灯笼,古老石阶,陈旧的青苔,雕花的阁楼
  郁郁寡欢的戏台。不用一一细说
  我已经进入历史,进入古代
  
  喜欢折扇。曲曲折折,阳关三叠
  诗句压着诗句,宋词比邻而居
  元曲高歌而起,山水画鲜活,而又生生不息
  随便一摇,都是大把的风生,水起
  
  还有夏布。一寸一寸的光阴,钻在一根根纱里
  足够饱满,足够孤独,千千结,为君系
  一段一段文化,溜进袖口
  深入,浅出,风味十足
  
  甚爱陶瓷。装满梦里水乡的烟雨
  装满历史的尘埃和记忆,沾染的,烙印的
  铭刻的,是深入骨髓,或者化为灰烬的爱
  
  踩在石阶上,就踩上了六月的心弦
  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我踩在古镇的心上,不得不疼
  这些古老的,缺牙断齿的石阶
  伴随着抓不住时间的青苔
  更像一把钢琴。不管是白键还是黑键
  都弹动着文人们特有的风骚
  和小镇寂寞的心事
  弹动着烟雨巷多情的风雨
  只不过,一不小心,还是漏掉了一些光阴
  
  罢了,从日月门到太平门,从拱桥到流水
  到人家。从青藤,到老树,到阁楼
  我都走不出古,也走不出这个孔古镇。
  罢了,就把心长住在此吧
  
  C-28临屏打猎
  
  
  空山寂寞,鸟鸣在窗外走失
  预定的细雨一时爽约
  持节云中的夫人在风中听蝉
  独酌无一相亲,权且把屏面
  作一次东坡的密州
  
  鼠标,已是我把玩的青花
  投壶射箭,常常会连中三元
  蝴蝶的锁骨娇羞无力,超出了
  一个猎手眷顾的范围
  英雄所要的猛虎,又被人类拍到
  得罪了桃花,便躲开三月
  整个下午,我囊中空空
  落日已近于山林,我一个箭步
  打开连环套的缪斯,说
  小二,且打三碗诗韵
  
  C-29每一朵槐花都有自己的胎记(节选)
  
  
  一、槐花:仗剑的女侠
  
  在孤岛,你会看到槐花
  你看,迎春花哀怨地举着变绿了的手臂
  昨日黄花不再,好节气兀自悬空
  夭桃可以借绿罗裙的掩护,膨起鼓胀的小身子
  杏子们更知道,出墙与不出墙
  珠胎暗结,早已是不争的事实
  唯有槐花,拥拥挤挤地
  摇着五月的风铃,佩环叮当
  
  在孤岛,你定会认识槐花
  在被绿色挤占的领地上开疆拓土
  以纤细的触须小心探访来路不明的风
  你终于知道,这世间依然有一群纯白的女子
  用以柔克刚的方式,来收复失地
  
  轻些呀轻些
  请勿惊动了一园子的花事
  这中世纪的女侠,这佩剑的鲍西亚
  她只是深藏不露,有世人难得一见的春光
  
  二、槐花,鼓着浑圆的小嘴
  
  槐花,清灵灵地站在高坡上
  鼓着浑圆的小嘴
  和早起的蝉自创的小曲一唱一和并偷窥
  柳树修剪整齐的眉对着小桥下流水的镜子
  这波澜不惊的美
  
  这婉约的女子,有轻纱玉质的嫁衣
  从小家碧玉出落成大家闺秀,似乎是一夜之间的事
  妹妹,陪嫁的马车已备好
  你只要等,迎亲的鼓号隆隆响起
  
  到那时,槐花会用柳条的鞭子驱赶水流
  辗转腾挪而下
  或安营扎寨,或择日启程
  
  C-30我在一棵草的叶尖上放牧
  
  当太阳嵌入露珠,我选择
  在一棵草的叶尖上放牧
  这辽阔、湿润、透明的草原
  是我和我的马拥有的疆土
  白天,我怀抱马头琴
  在蓝天上,与白云一起悠扬
  草原便在我的马背上葱郁
  夜晚,我提着马灯写诗
  草原便在我的字里行间延伸
  这些张扬的词语,不肯安静下来
  不肯静静地在叶片上守住自己
  它们要到草原上,就像我放牧的
  一匹匹骏马,即便驮着夕阳
  也要自由奔驰,也要在奔驰中
  踏响黎明的钟声
  
  
  C-31梭梭
  
  
  只有月光的轨迹
  每天经过你。夜之清辉。你身旁
  沙丘很矮
  而你已望见了远方的更远
  
  
  荒漠在博尔塔拉的膝下
  蠢蠢欲动。干燥的野火藏至
  风的咽喉——
  这纷沓而来的入侵
  
  城市的脚印每进入一回
  你掌纹中就呈现一次白垩的
  虚弱之光。被带入的痕迹
  散乱的书写通往你身体的每一处疤痕
  
  
  你必须沉默
  在学会向沙漠屈服之前
  你将被风吹散
  并因此,拥有整个原野
  
  
  C-32悲歌欢唱
  
  
  一想到人世上的死亡
  那温热的身躯将要化作泥土的冰凉
  就关不住
  关不住
  这胸中的大海汪洋
  
  
  那么
  就任凭它
  任凭它
  任凭它火一样的飘扬
  火一样的冲出胸膛
  在逗留的瞬间
  烧遍大地上的丛林山岗
  
  
  C-33一道伤口,深卧一首诗的内部
  
  那时,有那么多忧伤
  在午后,在每条脚步移动的路上
  怀装着一年或几年的雨水,从不说
  但必须放在胸口
  慢慢变成一条拧紧的草绳
  
  野草时常疯长左右心室
  朝着疼痛。那距离像死去的刀子
  我看见一棵即将生病的植物,在人潮中
  我笑。在人力车里突然感到可笑
  无法原谅啊。至爱的罪孽。
  
  那时,也像现在在四月里写诗,写一些思与欲
  却藏着一道伤口
  深卧一首诗的内部。从那时起,某种思想与遭遇
  再没有回来。
  
  通往库车的班车,我终于像一个诗人一样
  思考与行走。装着整个原野与天空
  但又像一截苏巴什遗留的土墙,孤独寂寞。
  那时,与现在我仍不能放下致伤的某些刀子,在春天里
  不思不欲。
  
  
  C-34凉州
  
  
  夜沁在一窠马蹄状的血水里
  那夜的风真大
  很多夜晚在大风中沉睡
  只有那个夜晚
  无法入眠
  
  我在利刃与裂帛的间隙
  看见那些披挂铠甲和冰雪的山脉
  月光下更多披挂铠甲和冰雪的山脉
  辗转反侧
  
  弯月在一面结冰的镜子里
  美人在一面结冰的镜子里
  很多美人酣睡不醒
  只有一个她无法入睡
  
  金戈纵横的凉州
  马踏飞燕的凉州
  十八般兵器林立
  都是一棵棵迎击西风的铁树
  
  凉州一切
  都在热血的呼喊和澎湃中
  只有这张被泪水濡湿的信纸
  在风中瑟瑟发抖
  
  
  C-35如此多的夜
  
  
  踏着夜色迷雾尘土
  及它病态的刺
  到达你
  趁现在还想到达你
  怕多年以后
  靠近的理由都成了桎梏
  怕语言浮于流水
  
  如果风吹开窗子
  你不必聆听
  甚至不必说“你来”
  你只需沉默
  只需顺着月光
  迎合游荡……
  这一直以来被默许的吞噬
  
  
  C-36有时,我孤独穿行在北方的荒漠
  
  
  
  我没有在刀刃上奔走,
  这只是北方广袤的荒漠。
  途中,有骆驼刺陪我,偶尔,是死了的胡杨。
  有时,野鸟的翅膀划过,土狼和沙狐追着我挑衅,
  有时,黄羊跑来唱歌,跳兔起舞,
  有时,也能邂逅骗子海市蜃楼,
  有时,我踽踽独行。
  真的,没什么可惧怕,
  黄色的死亡之海,生命是青绿的植物
  
  
  C-37老人,是我
  
  
  这些爬行动物,不会轻易放过岁月的淤痕
  加速繁衍
  我看到黄昏里降临的憔悴
  陡然而至的恐惧
  终究,我是
  大风里的栗子树
  随风而起,随风落下
  
  不是枝头葱郁
  而是满树的皱纹,在纸片上反光
  
  请收纳我小小的遗憾,这一生里
  苦苦冥想的经历,和年少的抱怨
  
  皱纹,正爬过我的小腹
  取走我身体里的钙,一个枯瘦的老妇人
  和她的百年孤独
  
  
  C-38夜歌
  
  
  风,把戈壁石卷走
  给莽莽大漠留下骆驼刺的枯黄
  而那些红柳、梭梭、杨树
  静静地守着,整个夏季的夜歌
  
  一株陆地棉唱尽大漠绿洲的宁静
  马背上得冬不拉与黄土色泽的唢呐
  呈现着婚庆嫁娶的喜气
  巴郎、古丽的爱情穿越新疆民俗
  来自麦西来甫的舞蹈被军垦人换回
  鼓乐奏响夜歌,维吾尔族农民和军垦人
  交流的语言在群山中回荡
  一个季节的回声和一个民族的回声
  
  夜歌
  守望,维汉民族的吟诵
  捧读,藏在两代人心中的祈愿
  
  C-39柏林墙
  
  豆腐渣工程
  
  C-40六月,不是兰的爱情
  很多时候,兰只是静静的
  聆听我的呼吸,绿色的语言
  同茶几、沙发、书柜交流
  只要兰花在屋里
  皮肤就会飞满蝴蝶
  这是葡萄酒接触嘴唇
  随意透露的秘密
  醉了,拿诗集作枕头
  闻到鸟鸣,在词语背叛韵脚时
  吐蕊、开花
  
  C-41鸽殇
  
  在枪的狞笑声中
  鸽子象一朵花
  在半空瞬间凋谢
  如同橄榄枝被风卷起
  又摇晃着落向大地之心
  
  C-42早日瘫痪
  
  干脆让我瘫痪得了
  就不用在异乡
  整日东奔西颠
  就可以让白发苍苍的老娘
  把我安放回五十年前的
  摇篮里
  
  她颤巍巍地推着轮椅
  逗我傻笑
  
  C-43夜雪
  
  一夜佛语渡山渡地渡天
  皈依后世界
  就是一朵白色的莲
  
  C-44鸟和鸟笼
  
  鸟笼搭配鸟儿出售
  等于奉送一套住房
  为的是让鸟儿住得舒服
  这个解释是很人性化的
  至少可以让我们在遛鸟时
  感到心安理得
  
  C-45幻象
  
  一片鸿毛
  压垮了泰山一个烟头
  点燃了太平洋
  这样真好
  到处就一马平川
  阳光绘画树林
  而你正用方言浇灌野花
  
  C-46晚夏
  
  半朵清莲轻轻
  半张荷叶黏黏
  拂袖半遮琵琶的江南
  出水来
  
  C-47冰雕
  
  如果我会说话
  我一开口就要流泪
  如果我不说话
  沉默也是一尊冰雕
  我生我死
  都是为光为热
  慢慢溶化
  ……
  C-48春风
  
  轻轻地一吻
  那些花儿便羞得
  五颜六色
  
  C-49永生,致2046,诗人
  ——“文字在离开笔尖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浮士德》歌德
  
  忘掉自己的名字
  让它遗失和离索
  在路上,流浪。浪迹天涯,沼泽
  远山湖泊
  
  忘掉自己的饥渴
  杀死自己的疼痛
  让它流血,牺牲。干枯,成为柴
  献身烈火
  
  忘掉自己的存在
  要使它无足轻重
  成为云雨,和冰雪。在春天消融
  汇流成河
  
  2012-4-18
  
  后记:“我们来到世界的那一刻就已既定了死亡。我们从死亡获得讯息,新生和希望。
  
  C-50十四.九歌曲之一、三、九
  
  1.
  我身处多么令人伤心的空房子
  黑夜紧靠着墙壁,还有我
  还有梦,恍若一盏不熄的灯
  照亮着永远是我身后的墙壁
  我身后的墙壁永远是你黑色的影
  记忆一切,可怀念的那个人
  已离去,已经是你盛不满的空杯
  且醉,且听窗外的雨声
  哦!行走的路人,你该入屋小憩
  与我言语,与我谈论
  你来或去的地方,一个新世界
  你闪烁着的黑眼睛,有光
  也有你一路带来的故事
  有我的梦,送你的灵魂远行——
  
  3.
  哦!我又要吟唱爱的赞歌
  我相信,此生,有一个人
  她的灵魂在深深的夜里聆听
  爱的音符。有时很忧郁,也有伤心
  她的青春似燃烧的篝火
  她点亮火舞动她的腰肢
  她陶醉。有时欣喜。远方
  繁星和风是她的舞伴
  夜莺和风笛是她爱的信使
  她的美使夜变得深沉
  她的笑充满梦的乐趣
  哦!她安静的时辰,会与我的肉体
  构成生活,某种美妙而沉郁的不幸
  那是我。我爱着她。却忘了。爱的舞曲
  
  9.
  安静的时辰到了,一切都安静地
  聆听,我的孤独如是说
  我已习惯孤独
  可我还没孤独地安静死去
  (时间流逝,梦在消亡)
  瞧!梦以死对你们如是歌唱——
  我歌你真,这是第一要义
  歌你善,歌你的欲望出自你道德的嘴
  歌你美,歌你的美丽使万物趋向诸神
  歌你爱,歌你的灵魂是我梦游的苍宇
  我歌,我生,我死
  我歌,那死亡者有幸于死亡的尊严
  我歌,那活的人幸免于死亡的自由
  我,还歌我梦,永恒的生之希望……
  
  C-51如果,爱
  
  <一>
  你走过来,我走过去。
  我用眼神跟你诉说,
  你用背影向我问好,
  不小心踩到你的脚印
  便闻到你的气息。
  
  <二>
  我羡慕鸟儿
  是因为它们把
  爱,变成了翅膀
  它们总是自由地
  更自由地去俯视这个世界
  
  我们是人类
  与任何自由无关。
  
  <三>
  你是我的入口
  我是你的出口,
  我们在一起就成了迷宫。
  
  <四>
  在梦中
  我亲了你,
  轻轻地
  紧紧地,
  我们彼此相爱
  却,并不贪婪
  当我拥抱你的时候
  才发现,
  我有两只手,我却
  一个人
  才发现
  我爱的你永远只有十七岁。
  
  实我早知道这是梦
  一开始便知道,
  因为
  梦的外面没有
  你的味道。
  
  <五>
  如果时间是一台打字机
  我要让它帮我记录,
  不是记录任何语言
  而是记录一种习惯
  一种信仰,
  我知道生命很短
  爱,却很长。
  
  C-52杂乱无序
  
  酒杯,当你的唇,我的唇
  唇唇相遇的时候
  醉,已埋下伏笔
  你的干,加剧了我的渴
  
  我渴望幸福来敲门
  可幸福来了,又立刻转身
  它说,屋子里挤满了幸福
  徒劳,已无处插脚
  
  诗人,靠抒情执笔
  像父亲的犁铧
  那一年,因欠收,闪了腰
  还在母亲的纺车上做了记号
  
  为婉约忧伤
  我的拐杖,撑不住我的思想
  眼高手低的夜归人
  在空间鼠窜,路,已被遗忘
  
  夏日的麦香,能为
  我的空旷疗伤
  却找不到一则合适的寓言
  慰藉我的流浪
  
  吞了那么多的美食
  和四十年的时间
  嘴,如此之大,如果
  成为海,也能纳百川
  
  博客,如此生动
  却难博一笑
  诗歌累了,已无法
  引领这个季节的词语
  
  秋的眼神,有些怠慢
  朝阳的墙角,长出一株小草
  在缓冲中备案的编辑
  杂乱无序
  
  为一首诗,或一个词
  争吵、推敲、纠结、噫语
  最后的结局,像华丽的服饰
  打造出人性的阶级和阶梯
  
  如果,光年能成为时间
  我就等你,在时间之外
  看彼岸的宁静
  能否稀释月光的浓
  
  不说也不唱,任时间之水
  在心灵之河缓缓流淌
  我不想用泡沫
  来掩饰年久失修的荒凉
  
  C-53落花与老人
  
  泡桐花,一朵一朵地轻落着
  四月的黄昏
  影子越来越长
  等待令人心焦、忐忑
  掰手指,默默数着:她来,或不来
  一个老人坐在泡桐树下
  像睡着了
  泡桐花,一朵一朵落在
  石板路上,小桥上,缓慢流淌的水面上
  请不要落到他身上
  落花的声音
  一点点的寂寞,一点点的料峭
  最不忍听见的
  是那一点点的催促
  
  C-54仰望
  
  我在你眼眸的一湾明月里诉说
  让沉醉的露珠挂满柳条的黄昏
  小船摇曳开一朵莲而绽放
  跋涉是泪痕。与苦涩的春酒和琴弦
  踏着翠竹节拍延长的姿势
  仰望暮霭中的晨光。鸟鸣以及花香
  
  (恍然相见。恍然未见——)
  刹那。你亦在我的眼眸
  湿润。记忆的水面我亦然知晓
  一记刺入骨髓的寒意
  打上了一个发髻。在你的手指之间
  抬头。你确信我已不复存在?
  
  C-55母亲
  
  在历史的角落,有你一双干涩的眼
  连拖长在地的影子也写着坎坷
  跳动在树丛间的青春,已潜入转动的石磨
  等待被碾碎的日子,和思念一起流出
  
  母亲,洞穿寒天的热情烧灼了灵魂
  捂在春天开耕的地下,和种子一起生长
  留下的,却是季节掠过的皱纹
  让等久、站久的村头老树,也弯下了腰
  
  残年烛光下的茫然,与柴门絮语
  游子叩首的过往,被缝入思念的包袱
  打结成一段绕膝的嬉戏,送出
  在远方打拼的孩子,由梦中惊起
  
  C-56湖边漫步的水鸟
  
  要说冬天的湖水还有些诗意
  那就不要去惊吓了这只哀伤的水鸟
  
  夕阳里这只哀伤的水鸟
  独自在湖边踱来踱去——
  一会儿啄啄冰冷的软泥
  一会儿在软泥上画画
  这些深深浅浅的没有排列的脚印
  雕刻在冬天里的诗句
  有的时候被湖水抹去
  有的时候会被人拾起
  
  要说冬天的湖水还有些诗意
  瞧,这只哀伤的水鸟,诗人
  画家,摄影师——
  
  C-57我写不出春夜花开的美
  
  (一)
  我看见黑夜以及整个世界都在
  花开,你的泪,我的心
  春的手掌
  
  我写不出春夜花开的美
  
  黄昏,穿过花朵,在灯光中熄灭
  美在里面,花香在其中
  春,走出屋子
  
  雨,慢慢落下来……花瓣升起
  我的爱人穿着雨衣走来
  
  (二)
  我的泪,缓缓淌过一朵落花的
  笑容,全湿了,整个春夜
  春里和春外
  
  花,往疼里开,红彤彤,鲜亮的
  色彩,燃烧着血液,我的信念
  涌出伤口
  
  我写不出春夜花开的美
  
  黑暗,轻轻流过泥泞的尘世间
  城市灯光,一群群灵魂
  颠荡着
  
  (五)
  我的雨开花了,那么平静,自若
  洒脱,像一种文字
  穿过主语
  
  雨花,更远的雨花,全都开了
  开得叫人心慌,开得夜呀
  愈发往深去
  
  我写不出春夜花开的美
  和花香在一起
  
  (八)
  我从梦中哭醒过来,此刻的夜,重得
  像一头沉睡的狮,而花儿
  却在竭力开放
  
  我写不出春夜花开的美,甚至
  悄悄背过身去
  钟声,响了又停下
  
  远处灯火,一些声音,都没了根
  连同垂落在眼睛前的花朵
  
  这场花开,又将带给我什么?
  
  
  
  C-58莲叶
  
  翠绿心情,隐入夜色
  灵魂跳出田田的羁绊,找到恬淡的出口
  宁静,是暗夜最奢华的美丽
  
  守住月光,啜饮清风,浸染红粉心事
  生命的希冀,在屏息间流转
  而真正的馨香,是开在沉默的根部
  
  C-59灌木
  
  没有乔木高大,却因站立于原野
  成了一面猎猎的旗帜
  草儿齐刷刷地举着小手,跟着它舞蹈
  
  鸟儿串起春天的诗句,小马车
  拉着太阳,驶过麦浪,驶过一池蛙鸣
  蝴蝶翩翩,叫醒了旧书里的河水
  
  走过童话,我无法迟疑
  匆忙收起暗淡的云,深藏的干咳和霜花
  
  C-60灵芝
  
  走出老林,没有人在乎你的丑
  紧绷的黑脸,成了显摆的酷
  
  百方追寻,热捧供奉
  千年仙气,有时是为疏通淤积的经络
  有时却是为打通名利,或占有
  
  C-61灌木
  
  没有乔木高大,却因站立于原野
  成了一面猎猎的旗帜
  草儿齐刷刷地举着小手,跟着它舞蹈
  
  鸟儿串起春天的诗句,小马车
  拉着太阳,驶过麦浪,驶过一池蛙鸣
  蝴蝶翩翩,叫醒了旧书里的河水
  
  走过童话,我无法迟疑
  匆忙收起暗淡的云,深藏的干咳和霜花
  
  C-62粘身草
  
  站在高处,习惯眺望更远的风景
  你流连顾盼,默默开落
  曾经左突右奔,仓皇走出你的世界
  针儿却执着地依附
  决绝剔除的最后一根,偏又刺在心上
  
  对低到尘埃的爱
  以前是厌弃,现在是一阵阵隐痛
  
  C-63冬天
  
  冬天来了
  我想给枣红马一个草原上背风处的家
  自不量力想给鲸鱼一个家
  给小刺猬在故乡的灶房安个家
  一朵被北风追赶的云经过窗台,给它一个家
  一定要给每只流浪狗一个家,给流浪猫一个家
  还要挨个抚摩那些小可爱
  
  
  C-64一个下午安静的时光
  
  我有一个下午安静的时光独自游荡在明晃晃的小镇上。
  一头脚步柔软的豹子经过寂寞小镇古老的下午时光。
  邮局门后写信的独臂外乡人他不在了,只有影子吊在
  空空的一个下午之安静时光。
  偶尔我回忆起片刻沉醉的日子里细致的痛楚,
  哦,我心里分明藏着一个大海和众多微物之神。
  
  
  C-65田园赋
  
  都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我种下一亩玉米,长出一群抱孩子的小媳妇。
  我种南瓜,长成了蛤蟆和鼓。
  种下汗水,收成的还是苦日子。
  趁天黑种下芝麻和石头,瞅瞅头顶夜空,什么都有!
  
  
  C-66故乡
  
  昨日回故乡,埋头贪吃蔬菜和瓜果。
  故乡笑出了眼泪,说:这孩子!
  还说,乡下没啥好东西招待你。
  我沿着池塘和稻田走一趟,
  抱了抱门前老榆树,它很高兴。
  翻找羞涩的旅行包,没给故乡带回薄礼。
  忽然想起写过一首给故乡的诗,熟记在心。
  离家多年只带回一首诗,站直了大声念给故乡听。
  感谢养育恩。
  他乡那些屈从和隐忍的泪水,此刻象小河一样畅快流淌。
  故乡,就让这笨嘴拙舌的游子给你鞠个躬吧。
  
  C-67动车,动车……
  
  透过一片开满油菜花的田野
  我看到一列动车
  在急切地向前疾驶。像一匹
  稍纵即逝的闪电
  
  它是带着沉重的钢铁、忧伤的阳光和内心的黑暗
  在时间里飞驰
  并且不可阻挡地快速消失在
  春天的尽头
  
  C-68擦玻璃
  
  她先是用清洁剂喷
  接着攥起玻璃刮上下左右一遍遍地刮
  最后
  拿出一块干净的抹布
  轻轻擦拭玻璃上的污迹和岁月上的灰尘
  
  她是一个钟点工
  整个上午
  动作重复
  但一丝不苟
  
  在我眼里
  她就是甘愿费尽心思并以简单明了的举动
  给一尘不染这个词语
  下了一个最好的注脚
  
  C-69读书时听到一声春雷
  
  毫无预兆地,一声沉闷的春雷
  滚过二月的夜空
  
  平静的夜晚和比夜晚更平静的心
  在微微震撼中
  立即皆被惊动
  
  其实这时,我正在阅读一部小说
  并且恰好读到第126页的人民饱受苦难处
  
  随着沉闷雷声的隆隆滚过
  我手抚书卷,感觉冬去春来的这一天
  已经近在眼前
  
  
  C-70榨汁机
  
  草莓来了
  它榨
  葡萄来了
  它榨
  苹果来了
  它榨
  黄瓜来了
  它榨
  玉米来了
  它还是榨……
  
  城市就像一部巨大的榨汁机
  来者不拒
  食欲旺盛
  
  那些被榨得从心底里流出血的瓜或果
  鲜嫩,纯朴,产自乡村
  从离开故土的那一天起
  她们就已身不由己
  
  
  C-71窗外
  
  
  站在窗前
  六根窗棂把外面的世界很有规则的切割
  当我只看其中的一份子
  原本熟悉的却渐渐变得有些陌生
  
  真不知道
  每一次路过的风景却没有触动柔韧的心扉
  而只有这样却不断地反反复复得叩问
  这一片土地自己到底爱过多少
  
  从来不敢说的爱
  当我只看其中的一份子
  就如鱼刺哽咽在喉
  又如眼里吹进了一粒沙
  
  是啊我的爱是如此的简单
  我爱得也是如此的简单
  接近澄明透彻亮丽
  接近一棵树的蓬勃一株草的墨绿
  一片云的飘逸一缕风的清凉
  
  一声蝉鸣让我跟夏天近一些
  一个穿粉红色长裙摇戈得女孩
  走进了我的视线
  这是矿山的流行节拍
  六根窗棂怎么也不能把我焦灼的目光切割
  
  
  
  C-72桃花劫
  
  你来的时候,最好走近道
  记得远离荒山野岭,背对闹市城墙
  这个冬天。我无情地折断一朵桃花的柱头
  不知羞耻的星命和风水,那些骗人的道术已死去
  半夜升旗升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貌似民族的不幸
  这是命中注定无法逃脱的劫难,和你的厚颜无耻
  隔一帘雾水蜂拥而至。谈情只能到此为止
  我们不需要对风中的桃树说爱
  花蕊是虚伪的,整夜喋喋不休的虫子在撕咬软弱的命根
  你是否看见无数人扛着他们空空的脑袋瞎奔乱跳
  在三月里。他们得意忘形,手指苍天划破头颅
  他们的命运被热风葬于大地之上树叶之下
  被切断的春天,没有云彩和虚妄的绚丽
  一切美好的灵魂由红变绿,最终被腐烂打成包裹
  整个过程,只有来年四千公里的轮回知道
  夜行军会再一次长途跋涉从山顶飘来
  
  
  C-73雕塑像
  
  月光在大河里找到了她最新的新娘
  星星撑灯,照亮一个被扒光皮的尸体
  食物与美酒燃烧在荒凉的泥潭深处
  白色的骨头长满了青色,褐色和黑色
  他那脱离血管的心脏滚遍大地
  满地的血溅起太阳的光芒
  这光芒正照耀照着大地
  像远处飘来的火
  
  
  
  C-74西山
  
  太阳正在落山西山的颜色正在变深变暗
  山林发出“咻咻”的声音
  从阴阳界上顺坡而下
  一股寒意和恐惧在不知不觉间上身
  西山梁上母亲在另一个世界
  唤我回家
  
  岁月多么无情我的一些亲人朋友相继在
  一些不明真相的事件中隐身
  悄无声息想起他们和
  西山梁上那些旧坟新土
  那些弯曲模糊的足迹
  人生多么脆弱短暂苦难
  那些爱那些恨那些怨
  露水秋霜一样
  
  看惯了民间的表情世俗和脸色
  放风花雪月一条生路
  你看曾经多么灿烂的夕阳
  正在西山上坠落
  
  C-75阳光
  
  初夏的阳光似情人手指
  温柔地拂过额头细密皱纹
  往事眯起双眼
  把一个中年男人轻轻打量
  这个男人就是我一生守着卑微信仰
  从不敢让目光招摇
  
  多少次在世俗诱惑下回头
  把年轻的资本肆意挥霍
  听廉价阳光欢笑或哭泣
  也曾经让一棵树长成情人模样
  接受阳光雨水和虚荣的赞美
  现在那些年少的张狂如昙花
  早已被岁月的风吹成了冰
  
  困守内心烛光让堆积的阴暗
  慢慢释放死亡
  夏日正午一个中年男人坐在阳光下
  安静如石头
  
  
  
  C-76被拆除的往事
  
  振耳的轰鸣声惊醒早已绝迹的鸟群
  梦乡和城市的早晨
  朴实的工人们,你们
  拆掉的不仅仅是家园、时空
  还有回忆,童年往事,美好旧时光
  一栋栋大楼在接受改造
  无助的历史
  在光天化日下变低、变瘦
  最后仅剩钢筋、砖头
  谎言和垃圾
  让现代城市无比繁荣
  
  C-77开往春节的火车
  
  现代社会有一种病
  能使心与心的距离
  越来越疏远,但此时
  他们的身体却不得不
  越来越靠近
  这些来自城市、工厂、工地的
  男男女女,为了一个目的
  走到一起,然后
  以拥挤的方式
  交流着奔波、疲惫和无奈
  
  
  C-78秋天的红颜
  
  可爱的人,她的期限是水
  在下游徐徐打开了我的一生
  
  这大地是山中的老虎和秋天的云
  我的死是羽毛的努力,要在风中落下来
  我是不好的男人,内心很轻
  
  这天空是一片云的叹气,蓝得姓李
  风被年龄拖延成了我的姓名
  一个女人在蓝马车中不爱我
  可爱的人,这个世界通过你伤害了我
  大海在波浪中打碎了水
  
  这个世界的多余部分就是我
  在海中又被浪费成水
  她却在秋末的梳妆中将一生敷衍而过
  
  可爱的人,她也是不好的女子
  她的性别吹动着云,拖延了我的内心
  
  C-79时光的歌榭
  
  我是歹徒,在鸟里当乌鸦,住在喜玛拉雅山的羽毛里
  我看见一百年前爷爷骑着赤兔马达达达在人间碰运气
  我也看见一群兄弟还生活在地球仪上,和动荡的社会呆在一起
  
  每当深夜,大眼蝙蝠吊在岁月的窗户上吱吱吱想死的时候
  一个兄弟手中的玫瑰就会带来夜深酒吧中的啼哭
  嗨!中国的玫瑰之红正在超越最近一场革命所达到的程度
  
  在初夏之夜,河豚在南方出海口的水面咯咯咯说话
  我还听见在天上,圆月中祖母哄我玩的声音
  月亮无耻地照着我的童年,使我脸红
  她的秀目也曾照着古代的塔楼,我从那儿悄悄起飞去当一只鸟
  花和村庄也正在这个社会分开,花向远方出发后就成了二奶
  被我爷爷在时光的素湍中泡着漂进了神话
  
  我爷爷是玫瑰花丛中狂饮滥写的过客
  他斜着身子在人世外当差和渡假,在孤坟的小窗前写回忆录
  他的那些拜把兄弟也在歌榭里搂着后辈烧去的纸扎的小姐唱着永不回头的光阴
  
  如今我降落在现世报的文化里,像个青年教师在午休时渡步
  在爱与恨的距离中做着大案,夜间飞回最高的山峰
  在月色中扣动生与死的渺远门扉,让兄弟伙俯身酒碗时也能听见
  月亮在它的圆圈里发出的时间的空响
  
  
  
  
  C-80青草
  
  这些草,都是我的兄弟
  春天来了,它们揭竿而起
  占领一个山岗,又占领一个山岗
  直到铺天盖地,漫山遍野
  绿色的草头旗插遍大地
  
  坐在这些兄弟之间
  大有“天地之大,唯我独尊”的感觉
  一边与它们共饮西风的美酒
  一边观赏它们热情奔放的蒙古舞蹈
  我酩酊大醉
  
  而且,我真真正正地感觉到
  生活在它们中间
  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C-81篝火
  
  篝火也会被草原淹没
  就像宝剑的锋芒
  就像马蹄声
  
  但篝火从没有熄灭
  青草越葳蕤,篝火就越旺盛
  就像那牛轱辘车的响
  尽管响得让人疼痛
  却能超越岁月的厚度
  
  有篝火的地方
  就有琴声,就有舞蹈
  就有前世的鲜血和冲动
  就有梦
  
  
  C-82清晨的抒情
  
  这个清晨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太阳花忍冬花依旧开放在回忆的甜蜜里
  雪花覆盖的相思也是温暖的。相思不孤单
  我在众多的人流和呼吸中脱下羞怯
  在石家庄,新闻大厦19层的编辑部
  我站在你们一个个排列的名字后面
  ——请原谅我的媚俗和简单
  
  我卑微的抒情紧紧裹着自己纯净的名字
  感受我在这所城市里小小的幸福和温暖
  我知道我这一生也高不过一个名词
  我对世界的态度就是仰望
  除了面对自己时才会俯视
  如同我在这样一个与往常并无区别的清晨
  感受到一点让人欣慰的诗意才发现生活的
  庸碌里随处都有人子的灿烂和亮点!
  
  C-83尘埃落定
  
  亲爱的你问我最近好么
  我说很好
  你再问有什么改变么
  我说没有
  你特别问了一句:电话也没变吧
  是的。没变
  
  看来我们都把自己连同过去
  像影子一样撒进了生活
  或者说
  时光的阴霾里我们已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现在的一切
  都尘埃落定了
  
  没有特殊情况
  电话不会变
  地址不会变
  爱人不会变
  甚至经年的坏脾气坏习惯
  也不计划不打算再改变了
  
  
  
  C-84布谷声声
  
  在传说中开放的这些啼叫,已经升腾成
  凤毛麟角了。清晨在梦里捡拾
  阡陌上打苞的野花,和我水一样的
  诗句
  
  田垄醒来。带着远古的使命醒来。月光
  曾在词牌里打造透明的婉转,让一株禾在
  绿色的浪里起伏。风流。去春天的边缘
  恋爱。我听得见不为人知的涟漪
  有凤来仪
  
  回旋。一片风,在这开阔的船上把盏
  像是思念故乡的小曲,穿墙而过
  把一些节气,写成声声惦记。不忘
  禾苗后来的名字。要早起挑水
  我浇园
  
  亘古不变。总有声声,如同对书生的
  期盼。至于把栏杆拍遍,与我无关
  
  所有的手指,可以停在鼓胀的颗粒之中
  种子,也是醉了的羽毛。我想起了
  飘逸的长发。且收。且成
  和田畴上空一掠,再掠的身影
  
  C-85在“沭河之光”公园的晚风里
  
  那束光就卧在好光景的眼神里了。如同
  拂向你长发的手,小手。可以
  被一片一片的苏醒钟爱的。我的流连忘返
  
  先有风,熏风,从河面吹来。就是风光无限了
  谁随口道出了一句经典,飘飘然,是接连不断的
  宋词,元曲。朴素得如同夜空中的繁星
  在亲水平台,一些记忆
  浓了又淡了。幸福,就眩晕在那棵小草的
  叶尖尖上,一闪一闪
  
  我的年轻,是想打捞起岁月的网。日月如梭
  之后,前世的蝶,也能在今生翩翩。
  那些树,是我的苍穹。在树枝上小坐
  轻松一点一点降临。衰老,只好在支离破碎中
  远走他乡
  
  我把头发伸进风里,风声悠柔,如同
  露珠一样透明的琴音。她们在风中作画
  裙裾成为画笔,在光影婆娑的夜晚,愈加明艳
  河中的水族,跳跃着,是我未来的兄弟
  
  擦肩而过的时候,想起牵你的手。折叠起
  空旷。雕像般隐藏住神秘。一辆一辆
  多人自行车,飘然而来,像是千年之前的
  传说。然后,用月光把她们明亮成今夜的宁静
  和期待
  
  今夜,我把这一寸一寸的风光,都洒在诗歌的
  留白之处,不虚度啊
  
  我一次一次穿越那些单薄的墙,和诗行
  
  C-86对面的中年男人
  
  对面的中年男人
  一个接一个
  被我经过
  他们相互不一定认识
  但他们复制的面孔
  一样成熟
  
  腹部试着向外微探
  不再意发丝被乱砍滥伐
  他们也允许双肩
  塌下来
  像允许左肩上的老人咳嗽
  允许右肩上的子女
  继续读书
  其实
  我已经被对面的男人复制
  包括他们
  湿着的手心
  
  C-87挽着孩子的女人边走边哭
  
  坐在草坪上哭
  之后站起来大声的哭
  她开始边走边哭
  在路对面几个男人围坐的地方
  继续哭
  她手里挽着六岁左右的男孩不哭
  急救室门口
  救护车顶着的警报灯
  没有停止闪动的意思
  
  C-88摄影者
  
  冬的寒意从远方倾到这座城市
  无处安身
  便抓住一池的荷,使其衰败枯萎
  
  一个大男人站在亭内拧动着他的相机
  每摁一下就拧动一下
  像在收拾着一张张的痛苦
  并扎扎实实地压进这个盒子里
  其实,他完全可以在黑夜来临之前
  放一把火,什么都会灰飞烟灭
  他不是没有想过
  
  他知道,灰烬会渗入泥土
  渗入到下一个轮回
  他不想让他们回到今天
  
  这些死亡不宜用泥土去埋葬
  就像这座城市不宜容纳这个季节
  
  C-89在诗中发现
  
  我没有歌唱过生活和田野
  站在虚无的中心,长久没有语言
  就像活着的日子,活不出半点诗意
  
  我不是诗人,无法让文字渗透到土地
  渗透到高楼大厦和川流不息的人群
  
  我不是诗人
  却像诗人一样活着
  当折断笔杆的刹那
  突然有点怀念
  苦装诗人的那段日子
  
  C-90父亲
  
  我终于超越了你的高度
  而其实你总显得高高在上
  父亲,这让我一直颇为不服气
  对此,你总是默默无语
  只有田野,用斜阳拉长你的影子
  直到某个下午与我的影子
  天衣无缝的重合在一起……
  我终于发现
  你和我其实就是同一个人
  我走不出你的视线
  而你也始终占据我的牵挂
  
  C-91妻子
  
  我喜爱文学,而你并不喜欢
  我那些诗歌向来被你说得一文不值
  曾经我坚决反对,多次反目
  你受了不少委屈,但它们都像流水一样
  在你的包容下淌进了白云深处
  婚后的生活并不顺畅,柴米油盐何其不易
  几度使我心灰意冷,你始终不离不弃
  用勤劳的双手与迷人的微笑播撒着阳光
  让我的心灵和诗歌一次一次充满了生机
  我终于发觉,我一直生活在你的温暖里
  ——这一切均与诗歌无关
  也不是几首诗歌就能够跨越的距离
  
  C-92道德经
  
  从零开始
  在一张白纸上画出悲鸣的意境开始
  从悲鸣音渐杳开始
  回到一纸朴素
  从理想开始
  从山那边的大海开始
  回到山这边
  这边的木屋上插着一杆大革命的旗
  从饥饿开始
  从腹中饥饿和床上饥饿和牌坊饥饿开始
  再看稻菽浪舞千重
  看麋鹿和野兔在山峦逃窜
  看仲春三月,韶乐转靡
  看秋千上挂一袭白色的纱裙
  看红酥手扶着杨柳摆动肥臀丰乳
  看木桌上竖立的烛
  桌上翻至中央的典籍
  书页中的签
  标记了成河的鲜血和成池的白肉
  标记了一袭宽大的金黄战袍
  以及紫冠霞带
  
  C-93从一开始
  
  从一张有格子的纸开始
  从救苦拔难开始
  从南无大慈大悲的菩萨开始
  从扫荡假药和仿冒LV开始
  从单个音符开始
  途径旋律,曲调,协奏曲
  回到初秋的一声锣响
  从私塾开始
  从先生的竹板打在手掌
  疼彻心扉开始
  到铸成金钟罩铁布衫
  从峨嵋山的猴子抢苞谷开始
  从青藏高原上的积雪初融开始
  到分别流经黄河、长江、雅鲁藏布江
  到最后流到莽然混浊的大海
  到被提炼成一滴润眼露
  到抽象为一个暖昧的字眼
  到她们从天花板上掉下来
  在书本上砸一个标准的洞
  
  C-94零的两边
  
  数学家说:
  “零到一数得出来
  一到零
  也可以算得到”
  “只是零如何变成一
  一如何变成零
  是无绪的谜
  从来没有数学家解开过”
  
  “真正做到的只有峰顶那块镜子
  往左照是零
  往右照是一
  往上照是鸡
  往下照是蛋
  往脸上照是人
  往腰间照是妖”
  
  零的两边
  住满了幸福和悲伤
  富足和贫穷
  高贵和下贱
  公平和冤曲
  住满了金钱ism和大同ism
  
  政客和正义
  住满了老虎和老羊
  住满了山花和水仙
  住满了矿藏和地陷
  
  诚实和虚假
  野蛮和文雅
  枷锁和自由
  这些东西
  都被描在布干胶上
  贴在这透明的玻璃上
  贴在你正欲张开的嘴唇
  
  C-95花殇曲
  
  
  是多大勇气,让我忍了又等
  三年不长也不短,一季花开一季落
  踏着雪的年,总是带着虚假的笑容
  胃口的隐痛,强咽下几口窝心的茶饭
  
  憔悴的双手,不停翻着新历和旧历
  枯燥的往事重复记忆那点点亲亲我我
  踩下的花,捧在手心又落入桥下
  任春风划着水波,缓缓东流
  
  谁在乎玻璃窗上滴滴雨星
  谁聆听轻声哭啼只为红尘姻缘
  清冷的卧床,清冷的花被
  清冷了久插花瓶的蓝色玫瑰
  
  午夜的花叶,倦缩花茎梦过百年
  褪了色、白了头,风沙瑟瑟
  洒落一地旧情。醒来望不见满园春色
  只闻折调的花殇曲,时来时去
  
  
  C-96凿刀
  存在就是被感知
  ---贝克来《新视觉》
  
  进入一种状态,我始终保持正确而平稳的态度,
  我在演戏,人的一辈子都在演戏,
  有一些事物将被淡忘,有一些事物又在脑中重提。
  
  我坐在我自己的观众席上,观看我自己。
  观看我的观众上坐又离去。
  我坐在我自己的观众席上,观看我自己。
  时间是多么奢侈,又多么贫瘠。
  
  大路上有很多我留下的痕迹,
  被勒满皱纹的手抚摸着这一切显得多么震惊。
  我活着莫非除了别人,还为了自己?
  
  海底冰凉与黑暗混合了我的泪滴,
  刺满磨难与幸福的灵魂赤身露体。
  我活着难道除了自己,还有别人?
  
  走过那条四季,在我的戏中
  我喜爱把所有的季节变成秋季,
  落叶的五官烂尽的时候,重生将来临。
  
  导演给了我一把刻凿刀,
  把太阳的舞蹈雕凿得更加精细又美丽。
  我坐在观众席上修改我自己。
  
  C-97无话可说
  
  一个人的街会很安静
  一个人也需要
  安静的走
  
  在这条街上
  此时是凌晨四点四十九分
  
  凌晨四点四十九分的好人和坏人
  没有区别
  他们都是这世界的病人
  
  就算到凌晨五点
  好人和坏人
  还会照样睡到同一张床上
  
  你对这个世界
  所有的处心积虑都很可笑
  它不过是一面镜子
  
  你看到自己多一点
  看到别人的
  就少了
  
  此后长长的时间
  我无话可说
  一个人应该守着秘密
  
  到死
  到把所有的街
  走完
  
  如果他的心没有变硬
  他就没有悔恨
  
  C-98在路上
  
  
  
  雪花飘起的时候,我已经把心焐暖
  准备踏上新的旅程,和以前一样
  孑然一身,前途未卜。即使我勇敢
  也是虔诚所赐——走别人从未走过的路
  
  听从内心的指引,在太阳的照耀下
  阴霾和黑暗终将散去,只管前行
  在认识自己之前,我先认识了你
  连那些豺狼虎豹也成了我的朋友
  
  但我依然孤独。欣赏风声,品尝雪花
  这是我独一无二的冬夜。想起你——
  旧日失散的女孩,已来不及陪你去献血
  也无法继续教会你那道并不难的数学题
  
  没有标点帮我们继续或终止
  没有一支歌曾唱出我们的心声
  然而,这就是全部的意义
  珍惜并笑着离开,亲爱,别怕
  
  在路上,边走边唱,把步子放慢
  四四拍也好,八六拍也罢
  我为你鼓掌,也为自己加油
  雪化以后,我在第一缕春光下等你
  
  
  
  C-=99归宿
  
  
  叶落归根
  河流奔向大海
  每一对爱人白头偕老
  迷路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
  
  活着,并憧憬着
  美好的愿望终将实现
  
  就像叶子饱经风霜
  河流历经曲折
  两头黑发扎进锅碗瓢盆的争吵
  孩子曾独自走进深夜
  
  走着,并欣赏着
  你独一无二的人生
  
  
  C-100請为孩子留一朵花朵
  ——对小皓博的追思
  
  
  孩子,当你来到这个世界
  当你还没有过上第一个儿童节
  当你没有叫第一声妈妈
  当你只会微笑时,你,孩子啊,
  孩子!你却被无情的魔鬼活活吞噬
  
  
  孩子,当我们面对世界
  当我们面对你弱小的躯体
  当我们的眼睛噙满痛苦的泪水
  当我们再也看不到你天真可爱的笑容
  孩子,我们的心同你的父母和亲人一样
  被魔鬼给恶狠狠地撕裂
  
  
  孩子,你没有学会怨恨
  因为你幼小的心灵装满了快乐
  因为你弱小的躯体总是被父母呵护
  因为你不具备反抗能力啊
  孩子,你这样的无声无息地走了
  
  
  孩子,你走了,爸爸失去了一朵花
  孩子啊,你没有走,你永远不会走
  有一颗星永远闪耀在妈妈的心头
  
  
  C-101风在喧嚣
  
  我要做一个影子去横涉大地
  于幽居的洞穴,我水与火的形体
  在每一次足音的震颤中感受着骚动的力
  无形的手臂之间,世界的旋转
  是为了永恒记忆的钟声醒来
  
  我开花的思想在喧嚣的风里
  在一根刚点燃的蜡烛摇曳的光环里
  在绿叶上滴落又回升跳荡的阳光里
  在狗的吠叫,鹿的奔跑
  和他人的笑声间缓缓凝固的词
  我看见无数滑落的流星流逝于眼中积淀的沙砾
  被他们的梦境所掩盖的我的秘密
  于玫瑰的明眸,花园里那些骚动的女人们
  成为神的塑像的沉默也是为了他自身
  是谁告诉我,你于树木的碎屑
  是众多的叶蔟合抱在一线幽天
  是谁告诉我,你于群鸟的回旋,时摆的钟点
  血液催动长长的骨骼发芽于春天
  坚韧的黄金草于被刺痛的黎明
  神经的脚腂感知大地的裂变
  是谁告诉我,你于部落的舞蹈之间
  将被一次乖戾的漠视变态
  荆棘吞噬着杜鹃枯竭的滴血
  不洁的海水将揉粹我的形态
  是谁告诉我,你于眼睛的病室
  被置于暗夜,忍受风的撕裂
  被闪电显影的遥远墓穴于记忆的缝隙
  预言我已知道而不想知道的一切
  
  
  透过躯体的茫茫雾霭
  你孤单影只踌躇又徘徊
  黑色的天空残留破损的琴弦于你
  伴着秋之淫雨在诅咒未来
  晦暗的天光于泪之河流满是无情的语言
  你将以群山之石仰望苍天
  头颅发绿结满苔藓消失于没有声音的震颤
  
  C-102飞
  
  该怎么描绘
  我不知道,也一直想不清楚
  很多天过去了
  那些雪还在飞
  
  来去的方向已不重要
  它只是在飞,不停地。我无法说
  也喊不出来。黑夜,风声
  也飞起来了,歪歪扭扭,严严实实
  
  就这么飞吧
  远去的火车,路,或者山
  都在雪里,在远方
  深深地堵着我,或者以你的眼神,穿过我
  落下的碎片
  也在飞
  
  C-103轻轻地
  
  比雪更轻吧,我这样想着
  黑夜里闪烁的心,忽明忽暗
  
  我想轻轻地,干脆一动不动
  阴影还是来了
  缝隙也是
  冷风更是
  
  再多的被子等于无
  我们的手停在空中
  拥抱
  想都没想
  就掉下去了
  
  黑夜里弥漫了一大片阴影
  它挡在我们之间
  一些雪怎么也散不去
  
  C-104站在秦皇古道上
  
  站在秦皇古道上
  我像失语的少年
  刁野的目光
  望不见胡亥的三千铁骑
  慑魂摄魄的绝世尘烟
  
  湖水样的天空把那年
  开山辟石的声音
  兵营散落的火种
  连同马队的嘶鸣
  一同收进无人读懂的湛蓝
  
  重叠于眼前的石刻图腾
  无法回避的细节
  揭示岁月留下的沧桑密诏
  叩问驻足这里的
  每一个无法回避的偏见
  
  草丛中残缺的青砖
  如一枚秦时的商标
  嵌进高原宽阔的胸膛
  陪伴秦时明月诉说
  兵营少年遗落的眷恋
  
  离古道最近的距离
  是穿着丝绸的关中女子
  一声叹息让知冷知热地信天游
  披一身高原的雨声
  在茶马古道知生知死地响起
  
  
  C-105夜香港
  
  光的神秘
  溢出指缝
  流动的是各种肤色
  入夜
  香港的美
  全浮在海上
  
  摇红摇绿的摩天大厦
  是宝石花的
  翻版
  夜总会是最亮的一把星星
  正用全裸的耳朵
  在潜猎
  鲸的声音
  
  人欲横流
  物欲横流
  香发流成瀑布
  渴望
  膨胀
  沿曲线上升
  
  夜香港
  珠光宝气
  连天上斜挂的月
  也闪烁着
  一枚银币的
  眼神
  
  
  C-106春风中的胭脂红
  
  走过漫长的冬
  终于觅到这一枝红
  红红的象懵懂的心跳
  似春风拂过幽梦
  
  得到了你
  却又失去了你
  就象这春风中的胭脂红
  仅仅绚丽一季春风
  
  一直找寻永恒
  如春风爱恋春红
  我用胭脂红涂红四季
  标记:翘首一生的痴等
  
  C-107回想那些没有到来的时光
  
  转身,我看见你,一天一个样子
  你,从来第一眼就遗忘了迎面的人
  
  是无巧不成书。那些没有门槛的门
  虚掩。每一片树叶都是最后一天
  
  画蛇添足的夜,一盏灯扑灭另一盏
  之际,耳朵像蝴蝶一样飞在身后
  
  我背对的风水,适合住,和埋葬
  到时候,你哭我,哭过一遍又一遍
  
  
  C-108阳光下,我曾是一尾安静的鱼
  
  游离在世俗的长河,我总是那么安静地
  小心翼翼地揭开尘埃,把这小小的城市
  仔细打量,这些年来
  我精心组织的花朵、陌生的水流
  隐匿在鲜为人知的浓荫里
  
  在不被人知晓的角落,灵魂的空虚
  磨光了我们的额头,血液里
  曾经骄傲的曙光,在滔滔不绝的
  奔流之后,变得淡泊与宁静
  
  一个收集梦想和花朵的人,不会成为
  别人的目标,即使有一些非分之想
  溅起的浪花,也只是一尾
  安静的鱼
  
  
  C-109一个身体开满梨花的人
  
  一个身体开满梨花的人
  他不再喝酒吃水果
  依旧的写诗只是
  诗中有一点点的凉
  
  没有春风梨花一朵一朵
  就那么偷偷地开了
  不忍细数
  他裹紧身体的枝叶
  不愿让人知道这份秘密
  
  现在即使退到身体里
  也躲不过梨花的纠缠
  他一圈一圈的瘦下去
  像要瘦到一朵花中
  
  他默默承受梨花不断增加的重量
  他无力挪动其中的一朵
  他不知道
  怎样用梨花赎回那一段时光
  
  唉此刻他多想这是一片片的雪啊
  手一捂就化了。或者是一个梦
  醒来花就谢了
  
  一个身体开满梨花的人
  无奈梨花一朵朵的爱
  他渴望过上风平浪静的日子
  
  C-110春天的欲望(外一首)
  
  谁怀揣着一粒种子
  在潮湿的街巷奔走
  火焰穿透温热的土壤
  让腐烂于根部的欲望
  在一场如期的春雨里
  挟着桃红,赴约汛季
  
  谁打碎了盛满记忆的陶罐
  让春天的腥味溢满房间
  必须切断所有电源
  才能听见万物的呻吟
  正如夜晚俯下身体
  让寂夜的辽阔略带声响
  
  谁抚摸着谁的枝干
  感叹季节变换的柔软
  一些羞涩脱落
  只剩下洁净和空白
  春雷声让欲望的洞穴
  爬满翠绿或红艳
  
  
  
  C-111花瓣上的爱情
  
  没有听到春天的声音
  没有看到春天的色彩
  在一枚记忆的花瓣上
  爱情
  失去了芬芳
  
  我们的爱情
  从这儿得到
  又从这儿失去
  倏忽如一场春雨
  还没湿润大地便被夺走繁华的梦想
  
  是一场宿命么
  或许只是一场游戏
  我们用心地去玩
  最终玩丢了心
  丢在迷失了归途的梦乡
  
  C-112雨夜雷无声
  
  雨水淋湿露宿的人,他抱紧妻儿
  他翻身时骨骼像仇恨发出断裂声
  
  我熄灭灯,静坐雨夜
  被黑暗包围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想起那一年我冲进雨夜
  从此爱上了闪电,爱上了深一脚浅一脚
  
  像孩子惊慌的奔跑,义无返顾地扑倒
  从此爱上了吞吃闪电,爱上了踩玻璃
  
  我不是革命者,我没有背负耻辱的准备
  我只是感觉黑暗越来越黑,越来越逼近
  
  我听到了黑暗的敲门声
  我听到了刽子手的冷笑
  
  我渴望雷声滚滚来清洗这场杀人的口水
  我拧亮灯,我发现脸上布满了白色的鸟屎
  
  
  C-113农民
  
  从远至近的弧度,一把镰刀削平了半抔黄土
  夜幕前的落日温柔拾起人间的血与汗,隐身于
  黑暗,一阵风跌坐在低矮的桑树林,嗅到了
  空气的疲惫,深深地叹息着,吹落了满树
  的寂寞,还有太过饱满的紫果
  
  黎明的滴露听见牲畜的沉睡,一扇窗户的灯
  亮了,三条弱蚕,一地灶灰,天边几抹红,均被遗落
  门外,有朦胧的哈欠轻如散乱的炊烟
  
  老人们靠着躺椅坐在门前,敲着手里的烟斗
  他们睁着眼,想着父辈,想着子侄,想着
  学堂里的孙子,又惦念老田里的庄稼,眉头
  近似手心里的掌纹,找不到解脱
  
  一片枯死的菊梗横躺在烈日下,贫穷
  与践踏,季节拨开生命陈旧的纱
  回味下面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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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3-3-24 10:34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汤胜林 于 2013-4-14 11:27 编辑

  D-1一盏灯从黑夜里递过来
  
  一盏灯递过来
  它用身体的光,照亮了漫漶的黑暗
  让远行者慢下脚步
  倚着树,轻轻吁了一口气
  一盏灯从黑夜里递过来
  你想停下来,轻轻叩响某扇紧闭的门
  成为它的主人
  然后,点亮自己的灯
  让它也从黑夜里醒来
  不管在海上,抑或山中,在乡村,在城市
  一盏灯从黑夜里递过来
  有多少年
  我一抬眼,就看见了它
  然后,我看见了一盏一盏的灯
  从风起云涌的光线里
  渐次递过来
  在尘世,在我所经过的每一个路口
  
  D-2口哨
  
  从山坡的这一头到那一头
  从这一片树林到那一片竹园
  都是寂静只有风声和黄叶的翻卷
  
  我走遍整个山冈看不到一只飞鸟
  听不到一声鸟鸣这个秋日的午后
  我在冷风中闲逛
  
  远处的那几间农家院落
  有几声犬吠忽轻忽重
  还有身边的一畦又一畦青菜
  这些人间的气息像是一束最后的阳光
  在寒冷的风中蔓延
  
  可是就我的本意而言
  我喜欢山冈丛林中有鸟有鸟鸣
  有一群又一群的鸟飞来飞去
  这样一个阳光散淡而秋风正烈的午后
  我像是一只失群的小鸟
  
  在枯草丛中扑腾我吹起口哨
  摹仿着小鸟的鸣叫让更远处的人们
  误以为这秋风中的草丛里
  还有一只鸟在嬉戏或者筑巢
  
  D-3离开
  
  离开。去没人的地方重新做人
  
  去湖泊不被干涸解放的地方
  去比目鱼
  一只眼睛不被另一只占领的海域
  去曲子低音部
  没有土匪出没的高山峻岭
  
  没有秃鹫啄食天空巨大的疮口
  没有臭味重重落下来
  没有
  祖辈的汗水凝固成石头
  
  在一个白昼的午夜
  任黑白混淆之光,照亮哑火的枪
  玉米秸杆和高粱穗的
  死因
  迷糊掉这一整个夜晚
  
  怀念升空。高过了十万家炊烟
  
  D-4我站在树下
  
  如果生命像树枝一样盛满绿叶
  那么每一条树枝都会向阳光伸展
  每一条树枝都会抵挡命运的摇晃
  听候树根的指令
  
  我站在树下,夏季的蝉翼
  渐入初秋,包围我的有风
  有流年的修辞,有绿叶的隐忍
  我应该再矜持一点
  像在树根下的土壤,在故乡的黑夜里
  只为一棵树或者一个脚步停留
  
  站在树下,向远方眺望
  远方显得宁静,却蕴含着苦难
  树上的鸟巢在风中摇摆
  等待我躲进去
  摘取风雨中漂泊的梦境
  
  
  
  D-5民国,驻春园小史
  
  阴郁的人,典型性发质纷乱
  面部映射的是坏天气卡在雷霹的叉间
  闪电犹如
  推至冰点的民国。那王侯抡起皮革
  猛兽拱手称臣,肉质核心丝动
  原来兔子拔转齿轮牵制了花边
  陆右于后园亲自锄地,落得一身的凤
  女儿浣雪,城外三十里黑浪墩居住
  梧桐与第三者乡傥旁观,叶脉托起村外天象
  和藏在碎金细银里的海图
  水果,蔬菜各自施展春园易容术
  阳光随小小铜簪一缕,红花旁逸邻家
  旧雨初歇时,新泥作伴
  谁人为秋草作美好注解
  前厅突然罗帐起,一个婉约的商品突出属性
  一场交易,小婢几枚,孤孀数人
  黑色羊车夜半急驶而过
  街边突然窜出画人中奋力向行人掷果
  毒鸩纷纷,祸及良鸟
  唯鱼群终究是任性之物,于镜中解体
  或园中水亭炊饭,烧制木质泡泡
  失火延及舟主陆右
  这完全阻障了他的拆舟行为
  然叶氏后母取下百合,铺就绣花枕席
  抚管弦奏调零,整理弹性玉肤
  然后,便在文字里与春日作别
  
  D-6水竹居记
  
  柳道传从县城教谕卸任以后
  坐船来到了这里
  清瘦,如一只长腿鹳鸟
  
  他弓着背,经过月洞门下
  恰到好处地抬起头
  颧鸟一样瞪着我
  
  这一只鹳鸟是坐船来的
  他的羽毛,因为沾濡了墨迹、汤汁和
  初春的雨水,而更像羽毛
  
  他要在此住上一年半载
  每日做些晦暗的诗
  如今我把其中几行刻在庭院石壁
  
  有时,他弓着背上蜀山
  去看日落,看姚江委蛇
  流得那么忍气吞声
  
  几只鸦雀在眼前放肆
  有一会儿,他觉得自己很轻
  如行书飞跃在枝条间
  
  或栖身于松枝间的草巢
  往昔送他来的那只乌篷船
  系在埠头,水波里起伏
  
  轻轻喘气。在眼前水光里
  他有那么一会儿想念起故乡的火腿
  他离开水竹居的时候
  
  也许是三月,也许九月
  不冷不热。我让照客僧给他
  洗净了原先的袍子
  
  因为长年的素食
  他依旧那么瘦,弓背登船
  一只年老的鹳鸟
  
  挣脱不了季候的宿命
  虚弱如云朵,自由如云朵
  天地间飘来荡去
  
  
  D-7沉默者
  
  他的肉身,填满石头
  他站在大片水藻类事物中间,手里紧攥着自己的灵魂
  他身子浑园,眼清澈,藏着闪电
  水有海峡的浅,海峡的蓝
  水里,有丰满的小月亮,丰满的小乳房
  有沧海。现在,他有海水
  淹渍着他的来世
  
  他在告别自己的仪式上
  写博客:水藻呀,月光光,墓碑呀,小乳房
  我将蜕下这些这些用旧了的事物
  我将掐紧三千露水的死穴
  我将抱着知更鸟的命
  
  终将,他将忘记自己,曾经被石头填满
  他的肉身,曾经是石头
  因此,滂沱的雨水不可能将他冲出去多远
  或者最终,被峡谷或海水中另一块
  小小的石头卡住
  他越来越窒息的喉咙
  
  D-8蝴蝶梦
  
  一块黧黑的山石,躺卧这深谷
  已不知多少个春秋
  它一声不吭,松榉的吟唱
  它沉思默想,花草的梦境
  
  因为疲倦,还是被苔绒吸附
  一只蝴蝶从远方飞来
  背上一对精美的小折扇
  打开花粉扑面的春天
  
  岩石龟缩,像咬紧千年的誓言
  难道时光的劝说,才会让它
  一点点松开自己?狂暴之夜
  突降的霹雳才能使它敞开心扉?
  
  一只蝴蝶在山岩上小憩
  或许,那仅是一个幻觉
  但沉寂已久的内心
  无疑掀起了石质的涟漪
  
  蝴蝶飞翔的美丽如何拥有
  正如她永远读不懂你的梦
  而梦一旦被点亮
  期冀,就如燧石间滴落的火种
  
  
  D-9行迹
  
  我为一只哀叫的山羊停留了十分钟
  我为一只转动的蜜蜂停留了五分钟
  我为一棵灌木上那些新生的叶片停留了一分钟
  又一个小时,为它身旁一整块黑色的巨石
  那斜插进海水里的一截海岸
  停留了半个小时
  
  我走在路上
  本来是要到我母亲那儿去的
  但是我遇上了这些母亲一样的事物
  我在路上为它们驻足停留
  它们也在老远处看着、安慰着我
  我不知道谁给了它们行迹与光亮
  创造并养活了它们
  但从此我可以从它们存在的神圣里看到我的母亲
  
  
  D-10牧地长调十二短章
  
  大路上的羊群,头顶着大路行走
  雨水覆盖了大路,随后的雪覆盖了雨水
  还覆盖了羊群
  
  
  覆盖了路
  在黑暗的时刻
  羊粪跟着羊群
  牧羊人跟着羊粪,骂了一路
  
  Ⅱ
  
  一条垂直的路,伸到了三角形村庄
  僵硬的坡度上
  躺着三个酒鬼
  
  
  西兴地
  南八份子
  万和勇
  
  
  Ⅲ
  
  
  春天的拖拉机咆哮着,土地翻出了浆水
  像一对老夫妻互相按倒
  弄出了声响
  
  
  种子和化肥是一对冤家
  粪便还在牲口们的肠道里
  也弄出了声响
  
  
  Ⅳ
  
  
  一匹马低头吃草
  一群马低头吃草
  
  
  一匹马抬头看鸟
  一群马继续低头吃草
  
  
  一匹马流泪
  一群马停止了吃草
  发出叹息
  
  
  Ⅴ
  
  
  这一年的秋风凶猛,吹破了牛皮
  这一年的草原枯黄,像偷来的金子
  这一年寡妇门前
  
  
  做小买卖的排成了行
  秋风凶猛,吹破了窗帘
  磨剪子的师傅说
  卖布的不是个东西
  
  
  Ⅵ
  
  
  庄稼挨着牧场,牲口们稀稀拉拉
  庄稼远离牧场,牧场上空无一人
  天上空无一物
  
  
  只有一个太阳,热烈而安静
  它的孤独
  像一头偷吃庄稼的牲口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Ⅶ
  
  
  鸿雁路过牧地的天空,耳语一声
  天苍苍啊,牧地真荒凉
  牧人喝酒,熏倒了自己
  
  
  鸿雁绕过牧地的天空,害怕虚空
  摇晃的影子绕过
  地上奔跑的人
  缓慢而寂静
  
  
  Ⅷ
  
  
  在一个孩子心中,北方需要很多热水管
  一只天鹅
  或一台天鹅牌黑白电视机
  
  
  还需要一条黑色的四眼狗
  一个梦
  母亲兜里的零钱
  和父亲的消息
  
  
  Ⅸ
  
  
  夜不能寐,想起我的蒙古兄弟
  喝醉了酒
  
  我和他去草原,我也喝醉了酒
  踉踉跄跄
  
  像两个逃学的少年
  一个藏进了黑夜,一个隐身草原
  
  Ⅹ
  
  我总是情不自禁,眯着眼睛
  像个孤苦伶仃的老人
  我曾盖起了房子,被雨淋走
  
  尘土掩埋了尘土
  乌云被风吹散
  我点亮了油灯,照见我
  又苦又穷
  
  Ⅺ
  
  我有热血,仿佛落日的挥霍
  你的金色牧地,一岁一枯荣
  干净,拴着两匹母马
  
  今夜的金马鞍,和一个银嚼子
  碰出了心跳的声音
  今夜的蒙古人
  比月光还寂静
  
  Ⅻ
  
  羊圈进入了睡眠,睡意清瘦
  草原上的喧闹,化作水槽里的清水
  瞧,这一家的财宝
  卧了一地
  
  一次日落,一次别离
  在蒙古人的牧地
  十二支长调唱到天亮
  
  D-11一只乌鸦是天空的僧人
  
  
  
  是的,只有天空才是它的道场
  一只乌鸦是天空的僧人
  用乌黑之躯
  缝补落日的破碎
  野地汹涌,人兽迷失
  在悬挂的天空面前
  向一只乌鸦
  行跪拜礼
  一具人骨也在黑暗中翻了翻身
  
  D-12秋日,给杜甫
  
  茅屋不在,秋风扫落叶。没有战乱的年代
  我临窗,看见鸟飞翔
  在远方有声音召唤,有温暖的港湾
  用来停泊船只,盛放时间的遗体
  但依旧离我们很远。我不敢出声,不敢言说
  这时代有多么太平
  壮丁早就是词典里面发霉的词汇。但,疼痛日夜反复
  时代病,从唐朝到当下
  从未消隐。我想叫先生,你也来哭一场
  也来写诗,记录,这历史也有破旧的裤裆
  有时候我们看见,狗嘴也吐出象牙
  先生,你看,从此窗望出
  秋风吹皱,一池未被望穿的秋水
  和行人的眉
  
  D-13南海,我的祖宗海
  
  渔村的上空
  突起乌云
  像一个变脸的无赖
  妄想把渔民的春天
  掳走
  
  南海,我的祖宗海
  我的爷爷葬身鱼腹
  南海就成了我的祖宗
  我的奶奶二十三岁守寡
  坚贞不二
  她临死前对我说
  你是南海养大的汉子
  南海是我们的祖宗海
  我们的祠堂、神庙在此
  
  清明,别人可以到坟头
  为祖宗烧纸、磕头
  我却面朝大海
  上香、跪拜
  
  我的祖先日日夜夜在南海耕耘
  就像我家门后
  一亩三分田了如指掌
  
  每当傍晚
  遥远的海面灯火一片
  那是我的亲人
  打渔归来
  
  
  D-14我是上帝饮剩的那壶残酒
  
  太烈。上帝只饮了一杯
  就匆匆远去。古城墙下
  除了一朵花一块青砖
  就剩下寂静和我
  墙垛里吹来的风
  无端稀释
  积蓄多年的激情和芬芳
  天堂里的聚会缺席的还有谁
  来干一杯
  我是上帝饮剩的那壶残酒
  不能祭祖
  不能为勇者壮行
  就让我化做你两腮的红云
  擦亮生命的眼睛
  
  
  D-15半个死人
  
  我身体里的一半还好好活着
  另一半已经死了
  
  以此类推:
  
  每一个活着的人
  其实都是半个死人
  
  这话实在不吉利
  我呸!我呸!我呸呸呸!
  
  ——我吐出的一半是热气
  另一半是凉气
  
  它们就像,同一件事物的两个极端
  在同一个载体内和谐地出现
  
  没人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但肯定就是这样的)
  
  我每天都在蜕着陈旧的皮
  一次又一次重生
  
  今天,我把死了的一半丢给昨天
  活着的一半交给明天
  
  
  D-16雪夜
  
  雪花
  填补着天地间的空隙
  路灯幻彩迷离
  拉长的影子被拉近、推远
  风试着扯开夜的面具
  冷流浪在街头巷尾
  看尽橱窗里冷漠的脸
  枝傲然挺立
  悄然蕴藏着新绿
  时钟的嘀嗒声
  催促着黑白转换
  一些断章聚集记忆的渡口
  密谋那些字私奔
  
  
  D-17诗歌与生命同在
  ----为34家单位迎2013年新春诗歌联赛而写
  
  
  谁能从阳光中
  看到另一个世界的图景
  谁的生命
  就真正融入了诗歌
  昨天的惊雷和闪电
  告诉我
  它们是永远不分开的
  真正融入了诗歌
  让诗歌回到内心
  让诗歌找回散落的时光
  让诗歌融通流水的方向
  让诗歌滋养谦卑的诗情
  当一场春雨打湿了花蕾
  诗人内心的那种柔软
  从掌纹一直流进另一个空间
  生命就会成为一首动人的诗
  
  D-18哦,布隆吉
  
  哦,布隆吉
  草尖上的村庄
  海的故事
  在羊鞭和犁铧间
  飞扬
  天很蓝,很高
  大地把心贴的很近很近
  牛儿悠闲地吃草
  羊儿是流动的云彩
  布隆吉草原
  风儿带着馨香
  鸟儿快乐飞翔
  花儿自由开放
  劳作具有舞蹈般
  原始的美感
  哦布隆吉
  梦想在此插翅飞翔
  
  D-19一棵疲惫的胡杨
  
  夏天,田垄上得势的埂草
  用生命的色泽遮庇了一段缺水的日子
  棉苗破土,蜜瓜渐长渐大
  绿洲之外,砾石的面容依旧灰土和干燥
  国道上停住旅游的大巴
  只因沙枣花的清香引来谗嘴的蜜蜂
  辽阔的戈壁,沙粒的静态呈现一种美
  宁静,苍远,细碎,真实而神秘
  少许的热风,吹亮了五月的额头
  骆驼刺流露出淡然的绿意
  旱河虚空,偶然闪过一只小马蛇
  松散的沙粒,保持了清晰的痕迹
  南山的雪线持续上升,一棵疲惫的胡杨
  像农夫一样张望
  
  D-20孩子,谁让你的一双眼睛蒙尘
  
  撤离一双眼睛吧,那些沉渣泛起的网页
  弹出的诱惑,浑浊了你的清澈
  责任输给了金钱,眸子就在污染里迂回辗转
  你的孩子出逃到了哪里
  摔碎的镜片,戳开了天空
  谁的良心,在欲望的托盘上失衡
  我的孩子,谁让你的一双眼睛蒙尘
  冬日的暖阳里,斑驳的雪地上
  允许我,对着蓝天为你放飞明天的风筝
  
  D-21回到老街
  
  从能走路起
  老街
  就是我最想去的地方
  
  奶奶在街上卖菜
  从我第一次上老街
  到我长大离开家乡
  
  奶奶卖菜的地方经常换
  换来换去都是那几个地点
  上街头,下街头,正街,横街
  
  小学时,我陪奶奶看菜摊
  爷爷回家做中饭
  中学时,我代奶奶看菜摊
  奶奶回家做中饭
  爷爷走了
  
  奶奶卖了一辈子菜
  种了一辈子菜
  后来有了农贸市场
  街上再也看不到
  卖菜的韩奶奶了
  
  奶奶卖菜的老街
  成了古镇的景点
  那些外地人
  不知道奶奶卖菜的故事
  
  二十多年后,我回到老街
  在熟悉的几个地方
  爷爷还在那里
  奶奶还在那里
  他们的成娃子,此刻走来走去
  却怎么也走不回去
  
  D-22麻绳记事
  
  在金寨乡下你要是见不到苎麻①就怪了
  乡亲们都叫它“竹麻”②早春就派上用场
  炒茶时母亲常吩咐我到地头捋③一把麻叶
  茶叶下锅之前用它润滑炒茶人的心情可能会好些
  新生的殉葬品在烧红的铁器中缩成一团——
  一双长满锯齿的手揉搓敲打翻转
  直到浑身发热人们的眼神中燃烧出钱的味道
  我看到了学费糖果凉鞋新衣我看到麻雀轻快地煽动翅膀
  蝴蝶美丽的身影掠过田野蝉将细长的尖嘴插入多汁的树干
  旷野回荡着神秘的尖叫
  这略带残酷的诗意让人兴奋的工序亘古流传
  
  时至清明细雨纷纷或阳光明媚的春日
  这再寻常不过的节日因古老的忧郁变得忧伤
  这一天孩子们都要假装严肃以配合长辈日渐深沉的朝觐
  悲伤的缅怀越来越接近泥土也愈发不再轻松
  爷爷和大爷爷用去年的苎麻搓了很多纤细的麻绳
  母亲姑姑和奶奶们整夜挥舞剪刀裁出五颜六色的幍子④
  我们用麻绳串好走街串巷翻山越岭去寻找熟悉或陌生的坟地
  爷爷和父亲钷⑤草挖沟修葺死人的房舍烧纸钱放鞭炮
  我慢悠悠地将纸幍子挂在列祖列宗头上
  新鲜的泥土散发着腐朽的香气我嗅出前世爷爷刨出的根
  泛黄的翠绿浮于尖梢这无法阻止的荒凉延续着
  至高无上的悲苦和落寞人世间的美好也不过如此
  麻绳牵引着死者的凄凉持续着年复一年的叩问麻绳
  将全家的过去拉扯出来在这一天成为最荡气回肠的话题
  
  与所有的植物一样它们拼命生长仿佛与岁月赌气
  又仿佛在和时间攀比这有限或无限的长度肆意嘲讽着
  断断续续的雷声无数场命运的暴雨浇灌着它们酷暑降临
  它们饱满孩子们抡起元竹竿对准茂盛的麻叶一阵乱打
  我们挥舞着镰刀跑进苎麻地砍伐森严的秩序
  孤单的第一次成熟就此告一段落
  我们扛着一捆捆新鲜的尸体疲惫地回家
  对于生命的盘剥就此开始
  纠出墙角的磨刀石先把迟钝的刀口磨得雪亮雪亮
  再去毛竹园拣一株骨头最坚硬的竹子手起刀落
  破开打去内心的节销出几把锋利的竹刀来
  此刻竹与麻即将产生紧密联系(竹麻命名的由来)
  晚饭过后或一个阴雨的下午全家老小一齐上阵
  他们打开记忆握住一根根复杂的射线开始解谜
  轻而易举地剥去事物的核心他们暂时只需要表面
  那些皮表里不一一面光滑一面粗糙印证着生命全部徒劳和收获
  我学着父亲的样子掂起一把黄色的竹刀将一片苎麻放在刀口上
  使劲一拉扯粗糙的一面迅速分娩出脆弱的麻渣黏在手心的春天
  被狠狠地摔到地上这湿漉漉的日子无聊的闲散
  暴晒于日光下洁白的明亮千丝万缕如一团乱麻
  
  随后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了大致农历十月漫山野菊含苞欲放
  山坡还残留几颗被人和松鼠疏忽的毛栗苎麻再次长到夏天的高度
  这些倔强的生灵彻底走向真理的反面他们再次开花结籽
  他们藏起比针尖还细小的果实将萧杀秋气拒于千里之外
  逼迫我们再次交出时间进行徒劳的探寻黄豆熟了
  有时我们乐于干一些打砸的勾当珍藏一些胜利者的虚荣
  有时我们摈弃过程的虚无直接去山芋地里刨根问底
  我痛恨收获后的空虚秋日繁琐的晾晒让人沮丧
  
  苎麻秸秆这些一度被抛弃的孤儿在冬天才开始受到青睐
  一个个结冰的早晨母亲捡起泛着银光的骨头
  雪花飞舞我们钻进茅草棚里在柴堆执着地寻觅有意忽略的情节
  春夏秋冬的更替如此迅速正如我们与祖先短暂的交接
  冰凉的双手紧紧地攥着它们我要掏出内心的烈焰
  年关将至人们忙于准备盛大的狂欢
  麻秸面临严峻考验它们必须得接受香火的检阅
  在承担信仰的义务之前男人们凭直觉和意志
  辨别它们的软硬粗细用以未来完美地表达爱、敬仰和忧愁
  钟鼓齐鸣的前夜它们被当成兔子、骏马、轿子和灯笼
  的骨架它们被悄悄植皮安上竹签蜡烛
  灯火通明的前夜我们在黑暗中作茧自缚
  完成形式各异的捆绑咀嚼过去一年的得失
  思想永远回不来的亲人
  我们收集了所有的火只为预备一场伟大的偿还
  
  备注:
  ①苎麻:多年生宿根性草本植物,属半灌木,高七、八尺。古老而重要的纺织纤维作物。其单纤维长、强度最大,吸湿和散湿快,热传导性能好,脱胶后洁白有丝光,可以纯纺,也可和棉、丝、毛、化纤等混纺。47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中国就已开始栽种。
  ②竹麻:大别山地区的习惯叫法,也因其外形与竹子相似。按科学说法,此为误读。
  ③捋:金寨山区常用动词,读音介于“驴”和“女”之间,指自下而上将植物的叶子拽下。
  ④幍子:彩色纸裁剪的衣服或方孔圆钱窜,清明节祭品,在山区流传多年。也可写成“绦子”,古代或为丝绸所制。
  ⑤钷:读po,用刀砍。
  选自:中国诗歌流派网诗歌原创栏目
  http://www.zgsglp.com/forum.php?...st%3D1%26digest%3D1
  
  D-23秋日,给杜甫
  
  茅屋不在,秋风扫落叶。没有战乱的年代
  我临窗,看见鸟飞翔
  在远方有声音召唤,有温暖的港湾
  用来停泊船只,盛放时间的遗体
  但依旧离我们很远。我不敢出声,不敢言说
  这时代有多么太平
  壮丁早就是词典里面发霉的词汇。但,疼痛日夜反复
  时代病,从唐朝到当下
  从未消隐。我想叫先生,你也来哭一场
  也来写诗,记录,这历史也有破旧的裤裆
  有时候我们看见,狗嘴也吐出象牙
  先生,你看,从此窗望出
  秋风吹皱,一池未被望穿的秋水
  和行人的眉
  
  D-24挽歌
  
  必须这样,把叶芝要过的生活
  几个小时过完,硬着心肠
  在这一首诗上
  否定睡梦中的茅德•冈
  塑造一个影子的凯丝琳女伯爵
  和演她的演员接假的吻
  流真的眼泪,说——说破的潜台词
  如新一天来临,在北京,在东京
  在地球上任意一处,而不是
  疯狂的爱尔兰
  思绪所及
  这里,那里……死亡,一再整容
  新生,一再化妆
  我们多么陌生
  直到在诗行之中,意外的相逢
  被灵感捐赠,被熟悉的灵魂演绎,让我们
  在被讲述中,丽达不再依赖天鹅
  叶芝早在十九世纪就放下笔
  而二十世纪的夜来得更慢
  
  
  D-25对一棵稻草说
  
  一棵秋后的稻草
  一棵镰刀割断血脉的稻草
  一棵只剩下几粒瘪谷的稻草
  一棵有太阳一样颜色的稻草
  一棵风一吹就能飘走的稻草
  
  我用它结绳
  我用它铺床
  我用它喂我家的老牛
  我用它生火做饭
  然后把灰撒到田里
  我用它扎成我的模样
  来年还到田里去守候秋天
  
  D-26吃春酒
  
  一个须发斑白的兄弟叫我吃春酒
  这是春天最快意的事。他把半生的爱
  全交给了酒,全交给了不公平的世道
  我扶着他枯树一样的腰
  那一年在武汉,我也是这样与他
  勾肩搭背,怒目圆睁
  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坎坷的异乡路上
  今夜你的到来,给我带来了故国的
  消息――有人放火自焚,有人杀了
  仇人,至今下落不明,而你一身的霸气
  不改,不动摇,你相信爱到底是一种骨气
  吃酒吃酒,不说旧事不谈国事
  要说就说你额头上长长的伤口
  要谈就谈你眼里的泪光折断过的时光
  嘿老兄弟,我们的情谊比钢刀还要坚硬
  20多年了不曾折断。我们举刀砍下东湖的
  细浪,溅起的热泪烧掉了我们的青春
  那一年我的逃离见证了时代的耻辱
  没有死于囚禁的牢笼,没有死于逃离的南方
  这是一生的万幸。兄弟吃酒,兄弟不要落泪
  爱人类爱真理吧――我内心的钢刀擦了又擦
  只等你来重新把我唤醒,把我不屈的斗志点燃
  老兄弟,春酒浇灭万古愁
  你额头的伤口是命运给你最好的奖偿
  你眼里的泪光是照亮兄弟的一缕微光
  春酒烧了旧账,时光缝合的额头
  春天到了伤口会发炎,那通红的嫩肉
  比刀尖还要锋利,比烈酒还要强硬
  兄弟吃酒吃酒,管它是春暖花开还是
  白雪飘飘,如果有一条蛇下酒就好了
  2012.3.22.夜
  
  D-27《让子弹换个方向飞》
  
  王树杰死了
  
  他本该像唐福珍汪家正
  自己烧死
  烧过唐福珍汪家正的汽油
  已经在王树杰身上点燃
  这是我们年年看到的镜头
  不同的是,今年
  镜头中飞过了一粒子弹
  
  其实我很想听到子弹的声音
  当两艘东洋的驱逐舰
  夹击弱小的香港渔船
  当钓鱼台的祖业
  像王树杰的十五亩稻田一样被买走
  子弹的声音却同那些持枪人
  深藏在紫禁城六百年的宫墙里
  
  我们早已习惯做一群看客
  就像他们
  把自卫队的购岛合同
  当作文工团的演出菜单
  用吊白块染白的馒头
  蘸满王树杰陈毓祥殷红的鲜血
  这个药引注定治不了身体的沉疴
  九十三年了
  它也没能治好看客内心的痼疾
  
  让子弹换一个方向飞
  既然是合法的开枪
  就不该让人民感到疼痛
  请让这粒带着体温的子弹
  从被掠夺者
  飞向掠夺者
  从手无寸铁的失地农民
  飞向全副武装的驻岛警察
  让那只重复演示的手
  从下意识,变为有意识
  
  王树杰死了
  我们这些看客,迟早也会化作青烟
  驾鹤西去
  
  D-28说到农民
  
  说到“农民”这个词
  我就会想到
  高山、大地、河流
  阳光、空气、水
  
  “农民”这个词
  它泡在水里
  是甜的,也是苦的
  “农民”这个词
  有时充当皮球
  任你踢过来踢过去
  有时成了变形金刚
  任你怎么玩弄
  有时还是挡箭牌、垃圾桶
  “农民”这个词啊
  有这么多的功能
  应该称为“神”
  
  在我的眼里
  “农民”这个词
  是一碗香喷喷的米饭
  是一笼热气腾腾的馒头
  我的救命恩人啊
  
  “农民”这个词
  应当读作“liang”:
  它是善良的“良”
  粮食的“粮”
  亲娘的“娘”
  
  D-29我的诗拥抱着他乡阳光
  
  我的诗
  走进清江边的莲塘
  在万朵莲花中
  只有一朵
  为我的诗心开放
  
  不必寻找
  无需怅望
  她是莲心最苦的那一朵
  她是失血最多的骄阳
  
  我们是同代的两条蚯蚓
  曾把农村的苦难丈量
  我们用牙齿耕种过铁的时代
  用血肉酿造过酒浆
  
  如今,她想入住我的诗行
  寻找牺牲的知青姑娘
  她想用灵魂的花锄
  挖掘变成琥珀的诗章
  
  我的诗
  走进清江边的莲塘
  在万朵莲花中
  只有一朵
  为我的诗心开放
  
  
  D-30超低空飞行
  
  没有疑问
  这需要技巧和勇气
  要在山岗,灌木丛及山谷里
  反复练习。或许
  还要屏住呼吸,自己制造浮力
  或许,还要支付一点血液做为酬劳
  要昼伏夜出,要大隐于市
  找到不为人知的缝隙插针,找到
  萤火虫的家,看他们
  怎样交配,生产光明之子
  要做睁着眼睛的盲人,捂住胸口上的疼
  从摇晃的草尖里摸出风声
  保持时刻的清醒
  当然,这样的飞行是危险的
  只有身体里藏有翅膀的人
  才能把他当作一次旅行2012-11-7
  
  
  D-31早晨的电话
  
  早晨,
  一上班,
  手机响起来,
  一接,
  一个侉不溜儿的声音问道:
  “你还要良心吗?”
  我猛地一惊:
  这是哪儿来的质问?
  地狱,
  还是天堂?
  脑子里迅即翻起了个儿,
  不免有些心慌、手颤,
  “我,我——”
  “喂,喂——”
  对方连声呼叫后:
  “你还要羊心吗?
  我这儿还有十二箱。”
  这回听明白了,
  是卖羊下水的小贩!
  只是从此常有一声质问响在脑里:
  “你还要良心吗?”
  
  D-32我看到你从夏的翠和秋的金中走来
  
  当疼痛埋藏于年深的瓷中
  它是什么形象丝毫不重要
  无须倾斜和颠覆
  总有一些氤氲之气腾溢而出
  那是怎样的呢喃
  
  我壶握着古老的歌
  而唱歌的人
  让世界感叹它的珍贵
  这一个壶里
  你倒出一粒骨渣
  你也可能倒出了一个失落的国家
  而一声“太后”
  是否在时间之水中
  显现了美媚的身姿
  
  D-33秋祭
  
  在等你的那个下午
  缓缓上升的湖水
  漫过我内心的庭院
  仿佛长久以来的疼痛
  让我在那些堆满淤泥的日子里
  一点一点的矮下去
  
  恍然见你
  如一位古代的江南女子
  在低垂的柳枝下一笑嫣然
  不可想象
  
  D-34生活的元素
  
  酒
  你的情感
  诗意太浓
  不然
  我正和你只
  说两句话
  便坠入夕阳的
  怀里
  泡在
  云的韵律之中
  
  在
  杜康的学堂里
  刚刚浸出麯香
  却又在风卷花瓣的
  旋律中
  穿上了舞鞋
  
  D-35国际大厦的旋转餐厅
  
  减去12,第一次交配的高度
  两只胃育溪蟾,吞吃顺时针方向的西餐
  莲藕西红柿汤加一片面包
  芦笋培根汤加一片面包
  和平的推挡,切入正题——
  止住酸水的雌蛙,决心吐出幼崽
  受惊的雄蛙制止——不吐、吐;不吐、吐
  两份黑椒牛扒,两份意大利面,西瓜汁、红酒
  精致的水果派,黏糊糊的水果披萨、海鲜披萨
  十五点位置——油画里的裸女扛着水罐向下
  淋湿了“化验单”,胴体映着两张溪蟾蜕皮的照片
  小便池前,尿潴留的雄蛙痛苦地安慰喋喋不休的原配
  回到地面,就近的“农业池塘”割一份私密的空间
  
  17点钟位置,《草约》已签,一前一后的下降
  雄蛙忐忑。幼崽将在十二分饱的胃里流掉
  
  
  D-36要瘦
  
  要瘦就瘦成鸟的腿骨,
  要轻就轻成鸟的羽毛。
  你看,芦苇、菖蒲、鹭鸶,能独立站立于河边的物事,
  骨头都是中空的。
  
  D-37在我们周围
  
  在我们周围,总有人
  教导我们:你必须这样,你必须走这条路,你不能
  乱说话。
  否则,我们可能会被噤声,我们当中的
  某人,可能会被消失。
  他身后总跟着一条狗,每隔一小段,就在树下,站着
  洒一泡尿,抬起后腿,
  以标记这是一条回家的路。“哦它站着
  总没有坐着高。”
  然后他看一眼大家,带头鼓掌。
  他问:还有谁,给大家唱一支歌。
  
  D-38母亲之诗
  
  你打捞我
  打捞一粒种子
  打捞进你命运的谷仓
  又将我小心翼翼种进泥土
  给我施肥,浇水
  我曾经贪婪地吸食你的
  阳光,雨露,鲜花一样的乳汁
  而你像熬尽油灯一样熬尽自己
  如今只剩下干瘪的身躯
  枯草一样的白发,风轻轻一吹
  你就摇摇欲坠,母亲,
  我多么想一直牵挂在
  你的藤蔓上,不长大,也不成熟
  我真害怕
  瓜一熟
  蒂就落了
  
  D-39中年之诗
  
  生命以其多变的年轮
  向我表明,一切都是不确定的
  有人醉卧湖边柳,有人即兴艳阳春
  有人登上高楼只为看一场烟花
  白色的水仙被放置在花坛上
  已经很久,没有谁再赋予它高贵
  一些水分散失,一些花叶卷曲
  寥寥无声。爱抑或美
  还未得到体悟和呵护
  成为刻骨铭心的一部分
  就已转瞬即逝成为记忆
  亮光在它四周收缩闭合
  
  而长夜漫漫,春日寂寂
  
  D-40行走的意义(组诗)
  
  《理由》
  
  我和你没什么两样,生活长满了苔藓
  绿到苍白和空泛
  于是,我只有徘徊,选择
  最近的你
  
  给予一切触手可及的温暖和茂盛
  被你遮盖
  行走的意义,可以抵达的目的
  总是质疑,来自内心枯黄
  等待。
  丛林,只是路途必经的忧伤和颤抖
  却遗漏了阳光
  留下芜杂的头绪
  
  陈旧堆积太久,你也就沉潜在一段时光中
  用遗忘怀念,离开
  苍翠。你我虚度余生的最后筹码
  我拥有你,而你并不拥有我
  
  《间隔》
  
  余光的力量让我的虚伪不能承受
  宽容。我们被抛入
  同一条河流,在坠落的时候噙着泪花说:
  分手,却始终不忍松开
  人世的束缚
  
  黎明迟迟不肯回眸,你摊开的旷野
  阻拦了另一种生活的方式
  献出身体
  却可以让自由任意飘逸
  
  当我们同时说出:好
  我看见你轻得像散乱的鸿毛
  远离了我的下沉
  在黑暗之中,我透彻地看到了最黑
  这足以让我重新站立的空隙
  
  为什么不是我
  先于你悲伤,所有的浪花以为就是全部
  我想要的海市蜃楼
  而此刻,你清醒得心如刀绞
  
  我会在没有呼吸的时候明白
  苦难,可以洗脱一切罪名
  我想说,告别的时候你要满怀嫉恨
  千万不要步我后尘
  
  《火焰》
  
  我与你在一场盛典里告别
  欢庆
  一个夜晚,可以自由进出仰望,流向
  低处。玻璃的正面
  手中的杯子,恰好掩饰了虚妄
  溢出心思
  
  凭借共同的焦虑和期望
  我交出了真诚,以及短暂的狂热
  点燃。纸质的灵魂
  透红的烟,在指间一次又一次连同呼吸
  相认。液化,起泡
  被光线逐一辨认,照射
  我把那时和将来混为一体,吞咽
  或是遗漏
  
  烧灼的痛感往往在结束之后
  必须承受孤独,和凌乱
  搀和的时代,以及赋予你我的最后代价
  剩下不完整的寂静
  
  为此,我愿意在烈焰之上舞蹈
  直至有一天你认出了我
  和那天的你
  
  D-41我用这种方式与万物比不朽(三首)
  
  
  风的喊声淹没在风声里,风的脚慌乱地踩踏着风的脚步声
  
  ——风在叫我,它在天空走来走去,我听到了它没有节律的脚步声
  
  风的喊声淹没在风声里,风的脚慌乱地踩踏着风的脚步声
  它在高墙的铁网上跑来跑去
  
  ……探照灯依然雪亮,像敌人怒视敌人,所见处皆似白骨
  哦,忽明忽暗,一明一暗就是这世界
  
  ——风大概刚刚跑远,星星们在天上惊魂未定
  
  2012.03.23泰狱
  
  天上的风比地面的浩大,风造的高原长的比风还快
  
  ——天上的风比地面的浩大,风造的高原长的比风还快
  高处不胜寒,云比浪高
  不像我走过的坎,现在看来,只是个土岗
  
  我像微风爱湖水,用波纹一层一层地爱
  一波连着一波
  一波推着、追着另一波,连绵不绝
  
  即使冰层封住了水面,波纹还继续奔跑
  我用这种方式与万物比不朽
  
  一块会说话的石头,站在太多不敢说话的石头中间
  有无法说出的孤独
  于是,我只能与风交谈
  
  ——在不能移动时,只有让思想长高,其他我一无所知
  
  2012.03.25泰狱
  
  想到故乡,已无故人,不知如何在空旷中安置灵魂
  
  ——想着想着,一股乡愁从字里行间被吹了出来
  
  这个时候,每一个字都变成会动的蝌蚪
  老家的味道像一朵云飘来飘去
  
  哦,旧村里只剩几位塌房似的人了
  人少,鬼魂也少
  不是人害怕鬼,而是鬼害怕人
  
  阴阳两界都空空荡荡。梦中归去
  已找不到一盏照明的磷火
  
  我用诗琢刻《坐牢记》。隔墙怀乡,隔生死怀亲
  
  2012.03.27泰狱
  
  D-42铜像
  
  
  每一尊铜像都带有自身的哲学
  崇尚;完美;深刻
  从存在到成为永恒,始终保持一种或多种隐喻——
  没有什么可动摇这个信念
  生不能而死更让它狂热
  它有种族语言,宗教的罪恶感
  但铜像毕竟不同等于性器
  和原始图腾。它的美
  是一种叛逆
  它的象征来自冥思
  来源于某种需要以及巫术
  它是空洞;是超自然现实的抽象
  所有符号和可信度建筑在无知
  苦难;恐惧;膜拜之上
  它的主逻辑是一条泛神论
  它不是异教徒,具有被不断修正的体验经历
  甚至,很多时候
  它的邪恶和黄金般重量,需要通过
  祭祀女神来验证
  
  
  D-43无框之镜
  
  
  在镜中探险,隐私完备。陌生人陪你
  镀金,重复同样的错误,而他总是原谅你
  冒充空灵山水的主人,潜入迷宫窃取前朝的瓷
  他是你的幻影,但你比他疼痛,隐忍
  穷尽一生淘得一块好玉,凝结美和哀愁
  适时的恩赐,无力弥补泉水攥碎的鸟鸣
  看啦,众神驾驭马匹追赶狂澜
  菊花是前辈于酣战途中扔下的丝巾
  白光反照。大地端着金钵,盛雪
  有多少逃离了肢体的冷,落入无框之镜
  
  
  D-44隐
  
  
  光线正好发现脸,镇定
  从人群中抽离
  一切逝去的,和正赶来的风
  看清了呜咽的过程,经过身体
  留下冷暖
  还有什么比弯曲更值得眷恋
  事物因阴影而美好
  它真实,也属于自己
  正如呈现,只是存在的一种方式
  正如春草长于冬天的深
  正如说着的话
  纷纷枯萎
  
  
  D-45挖掘
  
  再挖深一点,我的身体一口深黑的井,
  取不出一块矿石,
  一粒火。
  再往下挖,是大地,是祖宗的骸骨。
  多年前,我目睹那么多的亲人在云贵高原挖下一个长方形的坑,
  将我的母亲埋下。
  父亲在母亲的坟前挖土,种瓜,点豆。
  黄色野菊花开遍母亲的坟头,我的体内布满蜘蛛网,
  爬满毒蜘蛛。
  从把大地认作母亲那一天起,我就坚信--
  死去后的人比活着,干净。
  
  
  D-46天葬
  
  弘弘大野彻骨西风
  我梦见天国飘着黑雪
  八万只鹫鹰抖动羽毛
  法号三声诸神呜咽
  
  热甲巴饮下一杯葬酒
  眼里忽闪两朵优昙婆罗花
  我的肉体开始灿烂
  光鲜的脊背似千年鸟卵
  
  雪山草原朽木
  冰河石板苍生
  一种死亡胜过开天辟地
  一个婴儿的笑脸颠覆星空
  
  使者手执神杖鹫鹰吟唱挽歌
  这一刻我的皮囊分崩离析
  五月的烟花绽放熄灭
  那破茧魂灵像漫天妩媚的蓝色蜻蜓
  
  我不会留下什么了
  人间天堂地狱沉沦的人们
  没有一隅角落可供你种植菩提
  请想象一缕风一掬美丽空气
  
  D-47赶一群动词去春天
  
  捡石头,填满
  北风的寂寞
  哥哥说:明天就出发
  清理掉垃圾
  选最光华的石头
  做骨架。顺便
  收几朵雪花
  为你煮茶
  
  你一直沉默
  只等身后的大山
  开满彩色的花
  牵哥哥的手去赶集
  买两只猪仔,三只小鸭
  然后放生一条鱼
  沿着欢腾的小溪水
  一直一直
  走到春天
  
  D-48两只大鸟
  
  两只大鸟
  在白雪皑皑的莽原上飞过
  他们飞的真像两只大鸟
  巨大的翼影下
  有轰然的枪声
  散发浓烈的酒气
  和雾霾
  那枪声
  轰然得真像
  枪声
  
  D-49《命题》
  
  看见阳光四溢的时候
  寂寞在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深处,低吟
  那浅蓝的月色
  在此刻仅仅是一个幻象吗
  
  没有人因此停下来
  在时间的怀抱里
  进行一次不切实际的想象
  没人愿意。那么
  
  比瓷器更富有视觉质感的是光芒吗
  或者是丝绸
  在这些事物的中心
  那闪耀的是什么?
  
  没人知道
  在寂寥的某一个时间点上
  我们是否已不再需要
  答案?
  
  D-50冬天的色彩
  
  天空,把蓄积已久的白
  撒向人间
  只剩一面蓝色镜子
  
  雪的白与天的蓝
  静静对望。雪地上一串脚印
  保留着彼此还在走动的记忆
  
  只是四野冰凉,温度不在了,脉搏和体温没有了
  时间被框在画框里,四四方方
  怎一份自如的宁静
  
  这个冬天,比任何时候都安静
  所有声响和喧闹
  在画面之外
  在蓝色之中
  
  D-51黑字
  
  这是皖北的狼
  据说:残食,专爱吃野味
  
  火车已经飘散八年多
  没有人能抹去,树杈上的一块布
  太荒芜了
  
  今天八点。西客站那又发生一起惨案
  它们跑得无影无踪
  而且狡猾
  
  我爷爷的墓碑上
  都被翻遍了
  
  据说是人
  应该不是中国人
  因为我们都还在吃饭
  听着中央台的新闻
  
  就在早几天。我还看到报导
  一个人,杀了几十个人
  把矿厂也炸了
  
  你不知道。他那几天活得很潇洒
  像大爷一样
  
  D-52舞蹈的水彩
  
  ①采蓝
  
  摘自天空一角,只要
  蓝的部分。融进我的海
  在更深的梦境,相遇
  
  淑女挽髻,卷帘
  西侧的,那朵出墙的红杏
  算错腊月的冬。手帕
  掷在蓝蝴蝶花旁,暗藏春色
  
  试着从故事的前夜,抵达
  灯光下刀削的一枚梨。试着
  给断肠涂上色彩,连载海和天空
  
  ②饮绿
  
  融进第一场雪
  与冷地偎熟今夜
  
  给雏鹰、山涯一角空旷
  由其绿的叶,涂鸦
  这个冬。和羽下的深渊
  
  试着打开春天的窗
  捕捉田野、麦地
  在一条哗哗啦啦的水边
  啄取海浪、月光
  
  ③问红
  
  试着再问一次,褪去的春天
  超短裙和露背装,粘在异乡人的眼角
  就能把美丽捎给远方?或许
  村庄深处,田埂小径
  
  一朵蝴蝶红,绊倒行人
  
  ④尚白
  
  且由着茉莉花香,迷惑今宵
  给那些白日梦换成夜景
  这样是否显得更美
  
  就像碎在上面的星光
  敲晕一艘船,野渡自横
  
  且由着墨汁,力挽狂澜
  一页页行走狂野,随着鸽子
  捎去一朵云,覆盖寒冬下
  文明的城市,和温柔乡
  
  ⑤佩紫
  
  饰物叮咚,咬了一口红唇
  斑斓的城市,抹上一脸羞涩
  
  出嫁就是远离,她准备了初夜
  给异乡一个飞吻。从苗家古老的传说
  拎着一物,祖母紫色的簪子
  陪嫁。一头插进云鬓中
  为那盘绕在梦里的乡愁,露出春芽
  
  就像紫荆花,在岛上绽放
  
  ⑥簪黄
  
  镶上金色的秋季,给她眨眼
  由着一池春水,远远地皱
  轻挪裙裾,秀了一道梁
  打松间深情款款,露一头雾水
  
  她摘下一角夜空,给裏紧的月光
  留一条竹椅,相约插茱萸
  给少去的往事,取下簮
  这个寸金的芒剌。擅于迷人
  
  ⑦遣黑
  
  某一天,在上帝脚下诉讼
  请求黑夜不要漫长
  
  制约它过于霸权,收回
  更多魔法,让她弱不禁风
  迷恋温床和韩剧情
  
  控告黑,打着灯笼也难找的理想
  她眨眼的时候,星星熄灭了
  月儿溺水中。凌乱的脚步声
  
  一秒钟踏破红尘,此处的补丁
  多过系铃的人。老人家的爱被叼走了
  野狗正撕扯这夜幕
  
  D-53真相
  
  时间是一个鞭尸者,无论身前
  还是身后,都响着它的踅音
  
  它总是模糊,不容我看清眉目
  总是在明晦时分,就消逝于虚无
  
  它有着种种玄妙的咒语,它能将
  激情的波涛,瞬间化作呼吸的泡沫
  
  我站在一条大鱼的背上
  将舟楫揽入自己的怀抱里
  
  我学着耐心的巧匠,在桃舟里
  雕龙画凤,建造庙宇
  
  我听到梦里有金翅的话语
  它携着我的影子,从未遗弃
  
  尽管岁月的流水最终会淹没我
  但它,同时也是一个魔术师
  
  它把我身体里的山河
  变成了我们从前记忆中的摸样
  
  
  D-54朝拜者
  
  每一次匍匐
  都是一次丈量
  每一次叩首
  都是一次酝酿
  丈量人心与佛心的短长
  酝酿成人与成佛的心光
  
  这一路的无畏
  将在一枚琥珀里
  凝结出原始的模样
  大相无相
  (《诗歌培训班》同图006期优秀作品)
  
  D-55暖
  
  夜,已渐深
  雪,漫天而下
  严寒与黑暗
  冰封了世界
  
  看,灯已亮起
  路,不再黑暗
  夜行的人儿
  有爱相携
  再冷的夜,再难的路
  也有温暖
  
  D-56有关时光
  
  
  时光是流水一样的
  时光会从我们的头顶
  呼啸而过
  时光是精神上的
  是信仰
  时光的背面是海
  是天空
  时光的倒影里
  是我们摇晃的家园
  时光是逝去的亲人
  时光是被我们被无限放大
  或无限缩小的椭圆形的爱
  (《诗歌培训班》同图006期优秀作品)
  
  D-57朝圣》
  
  一步一朝拜
  身心紧贴佛光
  闪闪的灵阶
  朝向心中圣地
  圣洁了虔诚
  五行三界外
  布达拉宫的菩萨
  坐若莲花
  笑而不答
  
  佛光普照
  处处天堂
  望一望
  心就亮了
  拜一拜
  佛就活了
  
  D-58课桌
  
  以老奶奶弯曲的
  脊梁背着
  以年轻母亲小小的
  摩托车驮着
  湖北麻城的课桌
  在GDP突飞猛进的
  今天成为刻在孩子心头
  最大的
  安全隐患
  
  D-59一生不变的爱情
  
  那时,他是一张新鲜的纸,洁白,脆薄
  有着青草的味道。飘过时
  她俯身,在捡与不捡之间,动了三下指头
  便是三十年
  时光的铜锈落满她的两颊
  重逢时,他是一张色彩斑斓的纸,坚韧,厚实
  却被沧桑挤皱,被风花雪月压下深痕
  她眯起眼,恍惚间,眨了三下眼皮
  又是三十年
  时光的补丁遍布了她的脸
  她扳动念珠,如扳动源源不绝的憾念
  窗台,一张灰黑的纸轻轻飘临
  伸手而接,满手灰烬
  
  D-60短句
  
  鸭子在地上不如在水中自如
  鸟也如此,在地上不如在空中自如
  可怜如我,既不能在水中,也不能在空中
  日复一日,只能在地上行走
  
  我在地上种了为数不多的树
  它们,像终于不能行走的你、我
  
  D-61夜空
  
  我想就是你走上几百年,从
  一阵西风中取卵甚至为一个寒蝉长鸣
  的神话立碑,你都不会想到,一朵开在掌心的湖
  竟能撑起一个民族的心声
  
  夜空也许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完美,或者
  杀掉一只苍蝇后,它的后辈会寻仇与你
  蝇营狗苟与珠联璧合的口号并不适合
  你与我之间产生的暧昧如若不信,陌生人
  你可眺望黄河,哪怕底格里斯河
  
  其实我也不远寻找我这样的迷路人,如在
  伦敦索荷区的晚会,不愿同意一个罪犯者的入伙
  从阿克梅夫妇的别离到荷尔德林的苦难,你寻找
  我尚未书写的月缺花落,或者躲在黑暗女神心中的那盏
  四月容颜的蓓蕾,我想,不如蹲下
  歇斯底里的陪我痛哭一场
  
  因你我都是陌路人,都是初生婴儿眼睛的崇拜者
  因你我都是欲偷盗火种的普罗米修斯
  我才敢在末日之前像你宣誓我的信仰:
  我此生胸无大志,但将矢志不渝
  我此生穷困潦倒,但不会惊断路而哭泣
  
  那么,久经风寒的熏陶,不如回望
  腾格里沙漠的风沙胡杨,干脆做一个牧羊的孩子
  或许更好,数的清天上的星星
  归去兮,也愿四海升平
  
  D-62最后的黑暗
  
  那盏灯亮着,在风云变色的苍穹中
  亮了一百年,维吉尔也未能再现
  
  这让我想起了,黑暗中的祈祷者,以
  风尘仆仆之躯葬身火海的玛尔战士们
  只求获得上帝的一生安慰
  
  是的,百年殊途,诗人与地坛,老人与圆舞
  还有在罗生门淡淡打颤的拜月人
  也赶不走,死亡深处传来的麻雀声
  
  那就要麦地里再现镰刀吧,或者斧子也行
  只有黑暗来临,只有仇雠同心,那点点的灯塔
  才能在老妇人的眼中张口,才能在渔夫的
  将要出生的孩子的思维里印下烙印:
  我爷爷打渔,我父亲打渔,将来,我也要“打渔”
  
  今夜疾风骤雨初歇,似诗人死时唐朝的那片月光
  凄厉,威严而带有寒鸦的乱鸣
  假如有一天,举案齐眉的灵秀不再为思想发愁
  那么,朋友,在此茕茕孑立的北风中
  百合花的圣母将把你带到烟雨之地
  或者耕锄,或者你可唱响黄昏的老牛
  
  那么,就举世收拾余下的残羹烂渣吧
  举起你的手臂,让他蜿蜒,似长城的
  竖起的胡须,延伸
  然后你可,眺望胡杨
  眺望三千年在黑暗里熏陶,在风沙里
  死去重生的一辈辈残枝尘土
  
  那么,这时下的黑色诱惑,或者称她黑暗的死神
  或者称她囹圄里发愁的思想
  还捉摸着那块该埋葬自己的地方?
  出去吧,海鸥唱响了,天籁的歌曲
  那篇曾埋下痛苦的汪洋
  将似瑶池的蓝,一般平静
  
  D-63灯
  
  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从爬满补丁的容器里
  滴溅出来
  村庄应该是沉睡的
  几点蘸着泥土的犬吠
  让古老的水
  落于木桶以外归于平静
  
  只有一盏瘦瘦的灯
  和灯下如水般微笑的脸
  引你走过幽深的小巷
  弯曲的廊道
  多少个日子被轻轻地端过
  你绕过喃喃自语的瓷碗
  听到时间一大片一大片地碎
  
  在今夜墨色层层脱落的窗口
  在突然暗了下去的城市
  一盏灯挖掉一小块黑暗亮着
  
  D-64夜壶
  
  每当有风吹过
  绫罗飘起
  或者传出声响碎步
  它也能唱出歌来
  多年以后
  多个多年以后
  改朝换代的钟声屡经雨露
  它竟以尊贵的身份跻身舞台
  其实它不过一把夜壶
  时间的褶皱里
  仿佛还能听见它
  深夜里寂寞的歌
  
  D-65山夜肆语
  
  牙齿松动,膝盖预知天气,提笔忘字……
  这些都是你先衰的征兆。
  从细微处,坐井观天,你还能判别鲁迅辈
  所困厄的这老大帝国的将来。然而,
  国事与你何干,你要自由何用?就让
  陈天华们入狱、流亡、蹈东海以死!
  对你这样的人,生活就是妥协,
  就是不断放弃,直到成为你早年的敌人;
  接受与否,事实上,你早已沦作
  果戈里笔下绝望的小人物。同学少年
  多不贱,也只衣马轻肥而已。
  十几年,你频梦见,那颍水滨
  骑车的小女孩,直至昨天突然看到
  她臃肿不堪的近照。破灭,都破灭吧,
  唯此不能增添我们抵御死亡的勇气。
  “猥琐平生,但求壮丽一死!”
  别当真,这不过是你酒后的一句豪语。
  
  
  D-66无题
  
  独孤求败,小李飞刀
  一页纸
  拴住
  呼吸
  银杏的叶子飘下来飘下来
  大地一片沉寂
  见过海啸的人
  声音嘶哑
  母亲
  弧线上的
  一粒
  
  D-67呐喊
  
  世界死了吗!寂静如灵魂出窍,喧闹的
  钉子被用力敲击,打压在他的楼板之下
  这么深重,可是没有阵痛。我
  从他的头颅站立,对着这个死寂的世界
  呐喊,一个人,一把声音。没有刀的锋利与尖锐
  
  把一个男人,站成山谷,空虚得嶙峋。粮食的
  石头,长满青苔的脸孔,血被编造的故事风干
  呐喊吧,用新的声音,按自己的方式
  寂寞的山谷没有眼睛,他的喉咙哽咽,他的
  回声古老。我甚至,喊不醒沉睡的谷粒。海里
  
  那尾动人的鱼,像缪斯的左手
  妩媚摆动,水波阴柔的力量,一圈圈传动
  与我的呐喊结合,汇成潮汐,海浪,暴风
  日夜搏击着,海岸的藩篱,礁石的呆滞,沙滩的
  软弱。以及,这世界死灰的沉寂
  
  
  D-68筷子
  
  1
  两根筷子
  很哲学地走着
  抽象而具体
  
  轻轻夹起饭团
  就像夹起一座山
  
  2
  一对男女
  在庄稼地里种下谷子
  在炕上淋一场雨
  
  筷子放在碗里
  犹如远古的时钟
  湛然不动
  
  3
  一只蜘蛛
  从筷子的原点出发
  迅疾地爬行
  
  一张巨网铺天盖地而来
  把月亮挂在网窝
  
  4
  瞎子掰断草棒
  一分为二
  
  一匹白马越过罅隙
  一匹黑马始终留在原地
  
  5
  有时,它们极简地竖立着
  众人称量龟毛
  小儿在笑
  
  他用筷子蘸水
  嬉戏
  把五千字写在了水上
  
  D-69八月的夜,在寂静中倾听
  
  八月的夜在寂静中倾听,从草尖上升起
  我是最小的一株,怀抱内心的颤抖
  此刻,泥土的内部
  多么不平静,月光,一片一片
  我听见它们,侧身走过的声音
  
  我还听见,众多的蟋蟀,在琴声中
  点亮自己的圆润,不比夏夜大
  也不比夏夜小
  它们恰好是一滴露珠下降的速度
  
  八月的夜,多么辽阔而寂静
  我还听见,苍穹下,饱满的西瓜
  沿着地平线,突然爆开自己的声音
  像是来自大地内部的叫喊
  
  那一定是灵魂的力量,冲破了肉体的限度
  在这之前,它们忍耐了多么久呵
  仿佛今夜,也因为这巨大的勇气
  而一时惊愕,许多事物,就在这声音的外面
  
  突然静默下来
  静默下来的,还有我,一个独自看守瓜地的人
  手提一颗温凉的心,悄悄走出房门
  去看一看这月光下的孩子们
  今晚的睡眠,为什么如此不安
  
  
  D-70史书
  
  帝王张开大嘴,小鱼小虾纷纷
  归顺。可爱的牙齿。小门牙一直
  笑着。那只是个面具。面具丁丁当当
  互相抓挠的姿势很优雅
  绝顶聪明的人在殿堂的台阶上
  上下滚动。总有一些事情让我
  头皮发麻。沼泽地里雾气蒸腾
  那些没穿衣服的人,需要更多的雾气
  狼群是生态圈里不可少的。它们奔跑
  舌头舔舐丛林。人与动物的区别在于
  动物出于本能,人源于邪恶
  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久留。马蹄踩踏之处
  忘记了姓氏的尸体,在黑夜里摸索
  而女人是个特殊的符号,它分娩出
  一个个朝代,然后被朝代烹制成祭品
  用精美的盘子盛着,放在神像下面
  隆隆的车轮,沿着上坡道行驶。打滑的事
  经常发生。翻车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金字塔的符咒。我对带有尖顶的事物
  深怀仇恨。花园的香味从墙头飘过来
  卸不掉的伪装。跪着前蹄的羊羔咩咩叫着
  屠夫面孔的表情千载传诵
  黑暗的是一些看不见的东西。一棵树遮天蔽日
  只有拍过它的手掌,才知道它的灵魂,已被
  蛀虫蛀空。美容店人满为患。穿制服的老鼠
  在大街上招摇。春天让人犯困,我的手指
  在痉挛中穿越,扫落天上的星辰,在一个虚无缥缈处
  抓到一把空洞的雷声
  
  D-71想起母亲纺线的夜晚
  
  烛火照耀
  母亲摇纺车飞翔的姿势
  “吱呦呦”的纺车声里
  我也春蚕般勤奋
  在日子的枝叶上蠕动
  
  常常是夜晚
  母亲把土地上的花絮
  一缕缕抽长
  织成生活的布匹
  而我把庄稼人的梦
  一团团梳理
  编成一行行诗句
  
  想起最高兴的那个夜晚
  我给母亲读诗
  她说她闻到了
  嫩芽拱土的气息
  很诗意的一句鼓励
  后来我按照一棵庄稼的样子
  抓牢生活的土壤
  诗意的长在母亲的期盼里
  
  
  D-72今夜,我学会用流水声爱你
  
  这么多年的日子
  你一直往前走着
  让生活的怨艾和负债
  轻柔而温馨。白天流出的汗水
  
  在夜晚化作血液
  喷涌出生命应有的激情
  今夜,我用流水声爱你
  用汉字的骨气,塑造墨色飞扬
  的人生,在云淡风轻的时空里
  找回大雁人字形的书写方式
  
  今夜,我扔掉烦恼,忘记困乏
  把白天的鸟鸣串联起来
  找到鹰翅上掉落的那根羽毛
  在流水声中爱你想你疼你
  用我全身的精气神
  完成一个男人一生的灵魂之舞
  
  D-73血液里的黄河与长江
  
  一个茶
  一个酒
  是我血液里的黄河与长江
  
  夏天能热着喝
  冬天能凉着喝
  我有铁胃
  
  香也罢
  苦也罢
  都是我喜欢的味道
  
  就这样
  喝了一生
  也没有过瘾
  
  只因为是
  女娲们采摘的
  伏羲们酿造的
  
  拒绝咖啡的人
  咒骂威士忌的人
  我不与他同坐
  
  D-74当雾霾袭来
  
  别说了
  如一名老妇人
  喋喋不休
  不管你的预备法案有几套
  当雾霾蝗灾般袭来
  
  秀丽的容颜被掩盖
  清亮的眸子被撞伤
  洁净的肺腑被挤占
  我的爱,那江南女子的娉婷与柔美
  已飘零为秋的记忆
  
  你该有高明医术的
  或开方剂
  治标且治本
  或打开无影灯
  切除病灶,让绿色与低碳畅行
  
  天体之外
  别无它星,能承载
  我们的肉身与灵魂
  脚下的这片土地
  我热恋的情人
  
  
  D-75咳嗽的中国
  
  被哮喘折磨多日,
  病魔在儿女的麻木中越逼越深。
  母亲,你中年的腰怎么
  提前佝偻了?
  
  
  黄天白日,你双手勒紧自己,
  狠命摁住胸口——
  没日没夜地咳,
  不停地咳,死命地咳……
  
  你忍痛吞下车流、烟囱、烟尘
  黑色的废水;仍含泪
  赐予
  我们越来越单薄的蓝天,大地,食物
  和氧气,让我们
  苟延,做爱。
  
  然而,我深陷欲望的沼泽,
  在纸币钳出的红、绿中迷乱,
  在亲手制造的疾病里走深死亡。
  
  如果某一天。母亲,
  你不幸咳出一滩黑血,那最黑的部分必是
  放毒的我。血清凝固一切,
  我慢慢走向唯一的觉醒——
  
  D-76我睡在大地的一根筋上
  
  邻居老魏一大早就告诉我
  别忘了天天乐超市的热俏货
  乡下小侄子进城问大伯
  到底人间有没有月亮船
  昨天我才从外省的蔷薇山庄归来
  那里的余香还留在手上
  左手的忧伤摧残了九十九朵玫瑰
  右手的把柄正在渐渐腐烂
  残酷的后半夜像一列魔幻的火车
  一会儿将我拉上去一会儿将我吐出来
  我看见一万匹马站在春天的一片叶子上
  我感到自己找不到出发的地方
  南门桥撤下了白云的阶梯
  月亮湾的乌篷船背叛了天堂
  我有一颗匹配的心啊荒凉宁静
  像破灭的灯盏睡在大地的一根筋上
  
  D-77苦
  
  我常说我发不了财
  爷爷听这句话就唬我,你看看世界级大富豪吃过多少苦
  
  我恋爱苦仇恨苦写诗苦读书苦工作苦
  思想苦喝酒苦吵架苦算计苦虚无苦
  我的身体苦我的时间苦我的死亡苦
  我苦够了可还是发不了财
  
  爷爷驳人生好比一出戏
  你在台上苦
  人家在幕后苦
  
  D-78我爱这微凉的尘世
  
  黑色箱盖,释放出又鲜又亮的日子。四月的天空
  一身清凉装。妩媚,优雅,如我情深的爱人。晨雾迷漫
  腰身舒展,抻破朦胧的梦。花鸟虫兽,我的异姓的兄弟姐妹
  从各色梦中醒来,在微风的轻拂中发呆。高楼狭窄的通道间
  强拉起尴尬的电线。两只娇小的鸟儿,安静地停在上面
  (像时光某处特别的印记,印在永恒的某个瞬间)
  它俩翅膀紧挨,充分演绎,高度带电的爱情。阳光羡慕地凑过来
  渴望沾一点,特别的喜与欢,另类的热与爱。小草们伸长脖子
  羡慕地仰望。尘世波澜不惊,微笑如花
  把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上,默默地
  
  
  D-79看一眼我的乡下亲人
  
  一个人在城里呆得太久了
  便免不了要去想故乡
  想起故乡就会去楼下菜市场
  看一眼我的乡下亲人
  
  我知道他们都是起了大早
  从大老远的江淮分水岭赶来
  我还知道他们一提起进城
  昨晚就兴奋得没有睡好觉
  我更知道我的这些来自
  江淮分水岭的乡下亲人
  他们虽然都带着泥土味
  却个个干净利落神清气爽
  他们敦厚实诚心地善良
  
  说起我的这些乡下亲人
  其实你一定也不会陌生
  比如我那水水的芹菜表姐
  比如我那老实的土豆表弟
  比如我那害羞的红薯小妹
  还有那些干净的辣椒和茄子
  他们都是我生命中的贵人
  
  
  D-80一只苹果
  
  一只苹果在餐桌上
  当我的目光
  落在它身上的时候
  我忘记了最初要做的事
  被它无形的手劫持,红色的绳子
  此时它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我站在那里想
  是把它吃掉
  还是一直和它对视
  哪一种选择
  才是真正的拥有
  
  D-81三致无尽岁月
  
  一片树叶永远不会在明天落下
  否则,我就不会看见它
  我看见的永远是今天落在我心上的叶子
  今天,我看见十五的月亮了
  它是一片落下去又会升起来的叶子
  一片让人和牲畜、以及梦想
  都感到茫然的巨大树叶
  你想:它是宇宙的圆叶吗?
  有点像,又好像不像……
  你知道:一片树叶永远不会落在明天
  我们很幸福地没有未来
  我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什么叫绝望!
  2012.9.30
  
  D-82静夜思
  
  满山的果子都落了,我用这空下来的
  时间和空间想你。今夜,辗转反侧
  用失眠反复炒作我的夜晚和思念
  把身体炒瘦,把想你的水份炒干
  床是今夜唯一的热锅,在没有月亮的
  夜晚想你,我要把满天的星星
  炒成想你的豆子。明天捧到你面前
  我要听听一颗心如何引爆思念的黑夜
  看看你,咬破相思的样子
  2012.10.9
  
  D-83祁之东
  
  读父亲主纂的县志知三国时期县城
  在砖塘出蒋琬顶替死去的诸葛亮
  扶助阿斗太子苟延残喘的蜀汉永昌
  在丢失一千七百多年后重新捡起用来
  命名新县府人民广场一条康庄大道
  贞观年并入祁阳历朝至民国不变
  六十年前置祁阳之东土分治而有祁东
  
  有一件事确凿无疑:山不高但皇帝远
  翻烂了无数双手也没能从历史的记录中
  找到一个皇上的屁股落坐过祁东的
  椅子也没出过贵妃之类弄得历史
  颠来倒去只是在本地的祁剧和渔鼓里
  晃动他们的脸谱和他们无脸的存在
  
  当年我顶着姓氏的草帽在县人民医院
  简陋的产房里呱呱坠地就开始品读
  这方圆一千八百平方公里之酸甜苦辣
  “六山一水二分田”的地貌之艰辛
  隔三岔五吃到槟榔芋的粉香萝卜的
  沙糖味在望不到边的黄花菜地
  我期盼黄花仙子的垂青遗憾于
  大凡有仙子之称的女人都是飞鸽牌
  只在我们的梦中呈现她们的千娇百媚
  有些地方只是用当代农业精神
  营造出来的仙境有着昙花一现的美
  
  如果神话再现我想请愚公把四明山
  移到井冈山那个位置它的风景里就会
  传出更多震天动地的故事或者把
  落排洲的湘江换到橘子洲头的湘江
  也会惹得一群革命青年才俊到中流击水
  淘出一个天长地久的乌托邦在归阳
  我试着把脚放进状元桥上仙人留下的足印里
  感到历史的某些传说大多出自
  一些人的胡言乱语或者少数人的梦想
  
  
  D-84哪儿
  
  疼痛,我再也摆脱不掉
  无论到哪儿,疼痛
  都会找上身我
  我再也摆脱不掉无论
  何时的我都不再被自己
  接受一颗心
  渐渐将自己消隐
  一个人不再仰慕神
  
  D-85红,或者霓虹
  
  除了内心隐隐约约的光芒
  除了远处无边无际的黑
  我好像没有什么要倾诉的了
  迷离的生活在一盏霓虹灯下
  被涂抹得大红大紫
  恍如春天或者秋天
  反复无常才是人生常态
  而虚幻,在柔弱的光线下
  早已退避三舍
  
  
  总有一些光芒被树枝掩映
  总有一些影子被梦想拉长
  昼伏夜出,你干净的身子
  要打开给谁看?
  你的光明能不能取代月亮
  照耀一条回家的路?
  你内心的炽热能不能温暖
  每一个打马而过的路人?
  
  D-86一只蚂蚁死了
  
  一只蚂蚁死了
  死在光天化日之下
  一只蚂蚁死了
  死在一条充满阳光的高速公路上
  那是一条高速致富的路呵
  政府和富人联手在这条路上飞奔
  
  一只蚂蚁死了
  一只死心眼的蚂蚁
  一只不识趣的蚂蚁
  一只妄想啃硬骨头的蚂蚁
  真该死想死就死吧
  死了一只蚂蚁
  世界就和谐了一分
  
  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
  还有多少只这样的蚂蚁
  
  2012-9-28
  
  D-87南海,我的祖宗海
  
  渔村的上空
  突起乌云
  像一个变脸的无赖
  妄想把渔民的春天
  掳走
  
  南海,我的祖宗海
  我的爷爷葬身鱼腹
  南海就成了我的祖宗
  我的奶奶二十三岁守寡
  坚贞不二
  她临死前对我说
  你是南海养大的汉子
  南海是我们的祖宗海
  我们的祠堂、神庙在此
  
  清明,别人可以到坟头
  为祖宗烧纸、磕头
  我却面朝大海
  上香、跪拜
  
  我的祖先日日夜夜在南海耕耘
  就像我家门后
  一亩三分田了如指掌
  
  每当傍晚
  遥远的海面灯火一片
  那是我的亲人
  打渔归来
  
  D-88让子弹换个方向飞
  
  王树杰死了
  
  他本该像唐福珍汪家正
  自己烧死
  烧过唐福珍汪家正的汽油
  已经在王树杰身上点燃
  这是我们年年看到的镜头
  不同的是,今年
  镜头中飞过了一粒子弹
  
  其实我很想听到子弹的声音
  当两艘东洋的驱逐舰
  夹击弱小的香港渔船
  当钓鱼台的祖业
  像王树杰的十五亩稻田一样被买走
  子弹的声音却同那些持枪人
  深藏在紫禁城六百年的宫墙里
  
  我们早已习惯做一群看客
  就像他们
  把自卫队的购岛合同
  当作文工团的演出菜单
  用吊白块染白的馒头
  蘸满王树杰陈毓祥殷红的鲜血
  这个药引注定治不了身体的沉疴
  九十三年了
  它也没能治好看客内心的痼疾
  
  让子弹换一个方向飞
  既然是合法的开枪
  就不该让人民感到疼痛
  请让这粒带着体温的子弹
  从被掠夺者
  飞向掠夺者
  从手无寸铁的失地农民
  飞向全副武装的驻岛警察
  让那只重复演示的手
  从下意识,变为有意识
  
  王树杰死了
  我们这些看客,迟早也会化作青烟
  驾鹤西去
  
  D-89超低空飞行
  
  没有疑问
  这需要技巧和勇气
  要在山岗,灌木丛及山谷里
  反复练习。或许
  还要屏住呼吸,自己制造浮力
  或许,还要支付一点血液做为酬劳
  要昼伏夜出,要大隐于市
  找到不为人知的缝隙插针,找到
  萤火虫的家,看他们
  怎样交配,生产光明之子
  要做睁着眼睛的盲人,捂住胸口上的疼
  从摇晃的草尖里摸出风声
  保持时刻的清醒
  当然,这样的飞行是危险的
  只有身体里藏有翅膀的人
  才能把他当作一次旅行
  
  D-90赶一群动词去春天
  
  
  捡石头,填满
  北风的寂寞
  哥哥说:明天就出发
  清理掉垃圾
  选最光华的石头
  做骨架。顺便
  收几朵雪花
  为你煮茶
  
  你一直沉默
  只等身后的大山
  开满彩色的花
  牵哥哥的手去赶集
  买两只猪仔,三只小鸭
  然后放生一条鱼
  沿着欢腾的小溪水
  一直一直
  走到春天
  
  D-91大好时光,让我们一起来虚度
  
  在晋朝。我的前世过着士大夫的日子
  守着气节,祖宗
  留下来的殘山剩水生活。拒绝
  参政或到异地为官
  面对春光,用落红在流水上写辞赋
  让我们一起来,虚度光阴
  
  隔三差五,我携带浊酒、美人,呼朋引类
  去竹林、庙宇
  清谈,枯坐。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三步之内,用衣角杀人
  
  健康城的体内,生长瘀毒、专权
  流感。有一间新开张的店铺
  出售人间铁,箴言,朝代更迭。贴补
  书生的胆识。日月像工匠举过头颅的大锤
  落向:大地、灵与肉
  无法躲闪的光亮
  反复要把江南打造成一件闲置的兵器
  
  
  D-92啼啾
  
  早上还不到五点,鸟儿啼啾
  最初只有三两声
  我能很清楚的听出
  其中一个声音是我儿时的兄弟
  他时而短促,有着生长的痛
  时而欢快,把时光晒了又藏
  另几声显然是来捣乱的,生怕世道过于平坦
  鸟儿啼啾,从童年一直啼到现在
  天渐渐亮堂,而有些鸟语却渐渐丢失
  
  D-93暴雨*北京
  
  这是二零一二年的第一场暴雨
  和第一声雷鸣吗
  那些叛逆的孩子玩弄着父亲的手掌
  铅云堆积在北京的上空
  这场暴雨像极了历史上无数次的战争
  愤怒的眼睛与目标被水帘隔开
  有多少人
  企图将眼中的怒火和绝望射出眼框
  野兽舔舐着古城。天空传来巨响
  大地深处的黑暗被再次唤醒
  勇敢的人用力敲打着它的骨头和头颅
  而试图潜逃的人,被利剑刺翻
  
  北京城里的兄弟姐妹们
  是否能触摸到这场暴雨的兴奋
  是否期待着这场暴雨洗净这座城市的脸
  期待这场暴雨冲掉所有的污垢
  而那些心怀悲悯的人
  只能在另一座城池里远远地遥望着你们
  火焰一样的呼喊和奔跑
  希望这样能唤醒被卷进史册的英雄好汉
  可在暴雨和洪水之上,雷声轰鸣
  那些运筹帷幄的帝王也已回到了寝宫
  
  在相距千里之外的另一座城市
  也需要一场这样的暴雨
  这里的街道和人心积满陈年的垃圾和腐臭
  我要保持内心平静
  尽量不让自己的脚步受到暴雨的干扰
  等一道闪电从天边划过
  天空中传来巨响,大地开始抖做一团
  
  
  D-94时间把我与故乡的距离删掉
  
  珍藏多年锋利的刀刃在时间中锈掉
  昨晚一夜的时间落在我的床上
  美梦两个半场轮流上演
  起床梳洗结束的昨天开始延续
  
  时间是窗户上的布帘有风就可以吹开
  我的这扇窗螺丝少了几颗
  滴答的响声恰好
  赶走异乡可怕的寂寞
  
  守望。时间把我与故乡的距离删掉
  傍晚时风乱了
  碎片花瓣和亲人都被吹来
  请允许我理一理思绪
  窗上的玻璃突然被几粒萤火击破
  
  时间把锋利的刀刃吃掉
  落在我的床上只是半场碎梦
  
  D-95遗己书
  
  信念似一口浓痰,钉在粗糙的墙壁上
  苦练多年的读心术倒戈相击
  诺言溃败得像一句谎话,一切都无足轻重
  
  还能有多少措手不及要紧随其后
  试着将目光投向远方,却落在阴暗的身后
  阳光盛大,只是一句空话
  
  无足轻重的还有一俱黯然失色的
  躯壳。倒伏的药罐
  已经救不了这个春天,以及散落的桃花
  
  剩下的草药,杀死了豢养多年的狐狸和麋鹿
  洞穴空空如也
  偷窥者的窃窃私语,熄灰了体内的马达
  
  虽然生活玩弄了我,我依然热爱
  请将这句话
  当作一句残缺的碑文,留在我的签名里
  
  D-96下午的绳子
  
  篱笆院内,母亲不厌其烦地
  把一些因迷途而脱落、剥离的藤蔓菜蔬
  用布条
  一一绑在架杆上
  
  一切一开始就持力,绷直
  条理分明的事物
  似乎
  进入下午便懈怠下来
  
  一辆即将夜行的货车嘎然停在门前
  跳下来两个人
  沿车箱周围转悠
  每一条刹车的绳子
  都紧了紧
  
  现在,我要借助绳子挪动自己
  登车的刹那
  母亲很费力地低头
  把本不松垮的腿带子,下意识地解开,又重新缠绕
  
  D-97中年辞
  
  鱼尾纹,耳鸣,偏头疼,镜子前拔下的一根白发,
  关节布满地雷,一种摧毁已被确立。
  我在暮色里生锈,
  而那些青春的早晨还在永恒的雨中,
  
  灰飞湮灭。碎裂吧,用时间的铁蹄——
  日复一日的日子,什么也不创造。
  从人世退身。血倒回,刺骨锥心。
  我哭。要做的事都没有做,
  
  活着,却在死去——
  小女孩敲着铁皮鼓,动词慢慢损耗。
  雪、热吻,马、伤口,残阳下,
  前世的爱人抱着刀……
  
  
  
  
  D-98拾阶而上
  
  拾阶而上,你会看到不同
  低处的蕨菜,高处的流星,那万象的起初。
  你摇转望远镜,低扫过斑斓无奇的山城
  如果这里不曾修建神庙,不曾埋骨
  祷告的烟火一度鼎盛,钝刀子不会挟持人们聚集于圣山
  呼救甘霖普度。仪式就陷入无题中
  仙鹤不来,龙虎又岂能兑现法术。
  
  往昔的人们祈愿未来,你在。
  空白的四壁曾涂写什么?脱色的牌匾坚持什么?
  且由骨骸填充:
  这虚妄。这混淆。这消失的繁荣
  这庄严的唇齿,掉队的亡魂,在这遗忘的山顶
  石阶抬起星空,野草指认秋虫。
  
  越远,越接近山下灯火的温度,
  ——是烫的。一边光照,一边引燃生活和歧途。
  夜不是过错是过渡。你会看见
  越来越多的琴音和露水奔逃,从山脚扑上来
  淹没你,通过你的裂缝
  届时,有呼啸的流寇擦火仰起的头颅
  而燃烧并不轻松,需要无泪的黎明。
  
  一个你倒下,铺成石阶;
  一个你站立,形成石柱。......遗迹和荣光来自绝顶。
  
  
  D-99秋日朝圣
  
  我走得很慢,树木们,
  高大的乔木和低矮的荆丛,
  怎样一点点收回它们的目光,
  把珍贵的秋水逼进体内。
  
  这生动的细节,被我一一目睹。
  我疑心自己正走着一条神道,
  它荒废已久,像一部过时的书,
  远离了嘴唇上的风暴和爱情。
  
  岩层如谜,火炭深埋炉灰,
  地上的庄稼已经熟透了,
  候鸟喑哑着,越过腐烂的城市。
  
  太阳弹着竖琴,像是传唱,或者挽留
  但也许只是追忆。在这金色的棺材里,
  我获得了整整一个季节的安宁。
  
  D-100幻象的花丛
  
  鲜艳,真实
  不可诉说的美丽
  常常在阳光之中
  在水之湄
  让我们看到自身的影子
  
  这是一组明媚的岁月
  任我们剪辑
  这是我们自身的回忆
  足可以留给未来
  
  大气磅礴的时刻
  是谁隐现于
  
  视觉之外
  意识之外
  引诱我手提灵魂
  在大路上行走
  是谁超越梦的栅栏
  带起我轻轻地飞翔
  
  你美丽的罂粟
  带着含苞的阴谋
  任我们走遍天涯
  你枯败
  任我们滴血
  用未倒的骨架
  做为生命的竖琴
  还为你
  幻象的花丛
  做最后的弹奏
  
  D-101木头们
  
  夜间,我在木工房
  大通铺上,做了个梦
  睁开眼,不知什么时候
  发觉工友们,全都卷起铺盖
  走了。包括我
  身体上下垫的,盖的,也被
  卷走了,只剩下光
  光的床板。我受了凉
  拼命地抽筋,真想把自己刨平
  也许摆动的幅度过大,竖在
  三方墙的所有木板也跟着
  抖动,并扬起木屑味,我灰头
  土脸,满鼻孔满瞳孔都在木屑里
  我不停地从器官里呛出木屑
  我痒,挠,抓,我开始粉化,
  不停地笑,流眼泪,流汗,我
  不是一块平整的好木板,我扭曲了
  我的年轮上有结巴,一个不规则
  孔洞,横穿我的心肺
  我被扔在一边,接着,先是
  一块,两块,然后,
  几乎所有竖着的木板都朝
  空空的床板
  栽下来
  2012.1.18.凌晨
  
  D-102水蓝(组诗)
  ◎水蓝
  ……
  海面上鲸骨闪烁幽蓝,白骨筏随波逐流
  我们呼吸,在深海镜中读我们自己
  
  ◎月亮
  
  “啪”
  脆的像一块鸡蛋壳
  从天空摔落到她小小舟上
  无人的海面,风暴开始袭来
  
  “他们会回来”
  她抱着月亮,睡进漩涡中
  
  ◎岛
  
  “你们都已离我而去,剩下的也请走吧。”
  她站在阳台,风很大。
  下面城市霓虹闪烁,像一片海在眼前晃动。
  月光中,她紧抱双臂,
  在寂静海面缩成一座孤岛。
  
  无题
  
  船已在海上漂泊很久
  别再敲打了别
  别……
  
  ◎无题
  
  K坐在回去的班车上。窗外,她挥手再见
  一颗颗渐远的树,秋水仙散漫盛开
  它们是蓝色的,在水中漂浮
  K感到无力,一阵晕眩如浪袭来,灵魂湿漉疲惫
  此时,大地震荡,像翻腾的甲板,像汹涌海
  风大作,呼来荡去,呼来荡去,呼来荡去
  船剧烈摇晃
  不能自控的颤抖,下沉,不可自拔
  夜幕,高楼,行人,孩童,流浪者,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灯红酒绿,交谈,情欲,拥抱,做爱,自慰,无家可归,漠不关心,多愁善感,温柔,脆弱,孤独,你,我……
  真实正在淹没
  窗外,她挥手再见
  树渐渐远去,秋水仙散漫盛开
  K听见她说:“今晚的月亮在笑呢。”
  
  ◎黎明前的悲伤
  
  你从未如此疲惫
  也从未如此清醒
  光亮,明晃晃刺痛你的眼睛
  你在刀锋的暗影里逃亡
  游荡在深绿的河,头顶流星跌落
  夜幕的声音,悄然出现
  如钟,如歌,如哭诉,
  如雨打在花瓣
  如你呼吸出的叹息
  躺下去,幻想有一天
  你骑马越过蓝天
  世界是一个花园
  你睡倒在一大片秋水仙花丛
  无力起身,或许
  连放弃都不能
  
  ◎船
  
  船在灰朦朦的水域中漂浮
  木头被雾包裹破败腐朽
  
  在一片寂静中我们相拥
  我们缓缓下沉直至淹没
  
  船在沉默中沉没
  高高的桅杆仍然耸立
  就像从水中生长
  
  ◎无题
  
  一条河是一个伤口
  你的伤口依旧新鲜
  
  河依旧落满夕阳,缓缓流淌
  而你从未到岸上奔跑
  
  保持紧紧执笔的姿势
  溺水者停止挣扎
  
  在这尚未凝固的悲哀里
  水该怎样开始哭泣
  
  《D-103一种精神分裂
  
  一只胖鸽子飞过
  落了我一头的绒毛
  阳台上的木头鸭子
  有着硬邦邦的鼻子眼睛和翅膀
  它不飞
  也许还没学会就变成了木头
  也许是变成木头之后便懒怠学飞
  
  画像中的那个人一定爱慕着我
  虽然也像路人一样盯着
  却多了温情
  他
  可是要认我做一世的知音?
  
  木头鸭子的眼睛
  亮得比他还有神
  眼前的痴情
  真是承受不起
  于是
  我站上窗台
  教它飞
  
  D-104生日
  
  推开直走的步子
  虫、长锈的风、表面的词语
  我带着飘飘的咸味
  把骨头那焦黄的咕哝
  摔到现在
  我贫穷的膝盖上有我女儿画出的
  柔嫩的红花
  某些捆扎扭住
  我这里睡眠的时间
  在最美的乳房后面
  亏损通向了
  我的弯腿
  阳光还像招贴画一样发光
  世界有肉的时候
  我的手就抓住了伴侣
  
  D-105雨夜。2012-2-4
  2012-2-4
  正月。立春。雨。
  此夜适合掩埋利器,把玩冰玉
  此夜坚决远离市场里的浮土
  它们
  暴饮了雨水
  胃酸四溢
  
  从局部到局部
  顽症暗地里滋长
  
  糜烂的
  还有石英钟的机芯
  因此今晚不适合
  看钟
  读秒
  倒计时
  
  冷雨入夜
  与明月无期,离春天尚远
  冷雨夜要避开冷雨
  就是避开单调乏味的絮语
  把它痛快无情地屏蔽
  在耳膜外
  
  冷、雨、夜,均适合饮酒
  但不适合----醉
  不小心醉倒的酒鬼
  很快就会变成
  稀泥
  黏滞于
  一隅
  
  这时只有路灯
  守着睡眠的入口
  疲软地拨弄着
  漂移过来
  一具具
  落叶的尸体
  而它们将下落不明
  
  来历或出处
  也同样不甚明朗
  是快,也是慢
  不快,也不慢
  放心吧----这是匀速的运动
  
  夜更深----沙、沙、沙
  一直落
  向意想外的去处
  沉寂的山与沉寂的水
  实质是一路放弃
  除了能体会到的温度
  甚至也得放弃掉
  神秘和梦境
  
  D-106病友
    
  张三李四王五和赵六
  一个病房的病友
  同病偶尔相怜
  
  张三醒来后哼小曲微笑
  有时大笑甚至
  左手举着吊瓶
  右手拎着饭盒
  腰上挂着尿袋出院门
  悄悄买回一瓶啤酒
  
  李四的日子温馨柔软
  妻儿日夜陪在身边
  连翻个身都有至少两个人
  帮忙
  尿袋挂在床边尿袋附近
  是各种水果
  
  王五忧郁
  他每天都在
  反复修改遗嘱
  他的尿袋挂了也白挂
  尿袋里
  没有尿他知道自己
  来日无多
  
  至于赵六可以忽略不计
  他从不说话
  蜷缩在最里面的一张病床上
  即使痛
  也不哼一声护士说
  赵六没有亲人
  没有钱
  没有药
  没有针水
  没有上级
  没有同事
  只有病过不了几天
  连病
  也会离他而去
  
  D-107为京城的雾霾天气而作
  
  雾霾的天空下,晃动着模糊的人形
  但你猜不出他是谁
  如同你,藏在口罩后的脸
  以口罩为面具,只把眼睛裸在空气里
  
  你不住地咳嗽,吐痰
  一口接一口吞吃雾霾,饲养身体里的野兽——
  有一天,它注定要破栏冲出来
  
  而现在,你必须忍受
  这雾霾的城市,如同灰色的裹尸布
  你只能用虚无主义的的蓝天,森林,伊甸园
  在纸上,写一首明净的诗
  
  诅咒吧。祈祷吧
  但你必须活下去,必须不被雾霾吞吃
  从一条街道,到另一条街道
  谁能把消失的阳光唤回
  
  ——是的,你屈辱地
  活着,不发出声音
  窒息你的,不是石头和铁器
  而是散不去的雾霾——它扼紧了你的呼吸
  
  而你,必须发明一个癌症
  来一遍遍赞美,这雾霾不散的祖国
  
  D-108苦楝树
  
  说是防蚊
  父亲领着我
  趁夜色栽了两棵苦楝树
  
  我提马灯
  在庭院大门两边
  把好事成双的古训也一同栽下
  
  夏天蚊子照样翻飞
  苦楝树却长得很快
  比不肯长的我的童年快很多
  
  苦楝树样子真是苦苦的
  站在它下面的愁是淡淡的
  童年总是快乐的
  不计较苦楝树的不驱蚊
  还喜欢它严肃的样子
  正襟危立的哀愁
  
  苦楝树最终让位于杨柳
  它从我眼前消失三十年
  却一直未从我记忆中消失
  今天竟亲切地陪着我的孤独
  
  (D-109致N
  
  白米多少钱一斤?今天
  青菜,盘子里必不可少
  补充维C及矿物质
  
  这,何足提及?
  你每天忙的脚不沾地
  相往的人胜似至亲
  你的至亲,搁放一边
  视如白米青菜
  
  是你的还来得及
  你常提起:
  舞文吟诗是你的至爱
  近年鞠躬尽瘁
  来日回城回到至爱身边
  
  我说:亲,你回不来了!
  至爱怎可不闻不问?
  江湖的水漫到枕边
  
  你筑的城又深又密
  遮挡广袤的蓝天
  寻不到返回的路径
  
  D-110我喜欢你是白色的
  
  我喜欢你是白色的
  白雪的白白玉的白白云的白
  白得无暇白得一无所有
  白得就像高原上的白房子雪山
  云朵和羊群
  让我兴奋大喊大叫情不自禁地
  忧伤无端地流泪
  我喜欢你是白色的
  无论黑夜多么漆黑
  我都能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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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3-3-24 10:56 | 只看该作者
恕兄弟耐心不够,无法读完一个“区”的作品。以望森林之眼,偷窥树木之俊秀,泥里淘金,铁杵磨针,鱼在水面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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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3-3-24 19:51 | 只看该作者
中国好诗榜 发表于 2013-3-24 08:32
C区作品,请纪开芹汇总编号并粘贴

:不是已经编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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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3-3-24 19:52 | 只看该作者
汤胜林 发表于 2013-3-24 10:34
D区作品,请纪开芹汇总编号并粘贴——原A区作品太多,占用第三楼,其余依次后移一楼

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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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13-3-24 20:29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汤胜林 于 2013-3-25 17:11 编辑
纪开芹 发表于 2013-3-24 19:51
:不是已经编好了么?


没汇总。前面累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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