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趣与传统的对话
——读方文竹先生《周末,去了一趟北京图书馆》
《周末,去了一趟北京图书馆》(以下简称《周末》)发表于《诗刊》-1997年09期,当时还有一个大题目叫《大路朝天(一九九六年诗选二)》。这一期,排在方文竹先生前一位的作者是舒婷,作品是《都市变奏(选章)》;雷抒雁的《济源行》也在这一期。
文竹先生八四年大学毕业,至97年已经整整十二个年头了,经过了大学——社会——大学这样一个历程。在身份上是一个读哲学的硕士。写作《周末》的时候,文竹先生36岁。
而实际上《周末》这首诗在九七年六月“方文竹作品暨九十年代中国诗歌研讨会”上就被认为是方文竹的代表作之一(另一首是《哲学系》),在诗歌界产生了极大的反响,当时就有评论家认为《周末》代表了九十年代后期诗歌创作的一个方向。
方文竹是后现代诗歌的弄潮儿,但同时他又是传统文化的持柄人。他在放下福柯的同时会不自觉的浅吟低诵庄子的《南华经》。因为地域的关联,从江北到江畔再到江南后又远抵燕赵,人生的悲喜和从容在方文竹看来一如诗、词、小品和小令——以不同的形式吟唱生活的起伏而已。写作《周末》时,他的学兄老乡祝凤鸣已成名家,《枫香驿》也被广为传唱,那一句“朝北的路通往京城”让多少斯人在暗夜里辗转反侧啊。
《周末》短短的三节,实在是一首小诗。这样一首诗怎么会引起那么大的反响呢?我的答案是:拒绝抒情(当然可能还有其他)。具象的叠加给予表达对象的原始呈现作为一种尝试得到了肯定。这样的表现手法成为方文竹后期写作的一种代表性语言,被广大读者和诗人所描摹。他最近的诗作《搬箱记》更为典型。
方文竹的诗是有趣味的,他把词语在脑海里的反复演绎的过程简化了,留给读者是最后烙熟的一块烧饼,多种调味料夹杂其中让读者自己慢慢品味。在《周末》这首诗里,作者在后现代的叙述风格之外隐蔽了一条传统的暗流,甚至在叙述上也暗合了汉文明传统和西方文化结合之后的理趣。
“图书馆”作为一个情感的宣泄通道被诗人的语言演化成为一个“活色生香”的“社会体”。有“食客”,有“坟墓”,有“锁链”,有“笛手”。在这里,“那么多的牙齿与我同咬一只樱桃”。源于此,诗人发出了两个疑问——或是自问:谁的汁液照亮了世界/谁的碑石旁放下我的一只新鞋。在这许多感怀一起出现时,“饥肠辘辘”这样一道现实的风景登场了:“我”的生活是和“方便面”绑在一起的,当然,“馆前的鲜花照样盛开”。
祝凤鸣的《枫香驿》是通过乡土发出对现实的思考,而《周末》则是通过“北京图书馆”这样一个集知识、身份、地位于一体的综合场来映照一个个体人生的况味。在春天这样的氛围和环境里,我在感动澎湃的同时“摸到了刀尖”。这种经验性的词语仿佛是一道光,把某一个角落照亮,给阅读者带来真实的疼痛和怅惘。这就是《周末》的魅力之所在。但是诗人没有停留在这样一个已经很成熟的平面上,他让语言断裂开来,人为地制造缝隙——又远远地抛弃了直呈。
“这是春天 我的感动我的澎湃
图书馆是一句巨型语言”
上一句和下一句的关联在哪呢?我是不知道的。但是你读下去吧,读到你感觉到的时候,你会发现原来这就是诗人要表现的,这就是“诗人的生活”。
“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
我只是一个走进图书馆的人
走进自己的证件”
前不见古人不是没有古人,后不见来者也不是没有来者。我走进“图书馆”,走进“自己的证件”。证件自然是起证明作用的,证明什么呢?这在九七年的“当下”难道不是很早的提问吗?写在这里也隐约可见诗人对于“证件”的不屑。
三节诗的末句都是“馆前的鲜花照样盛开”,这样的特意当然是主观的需求。早在两千年前的《诗经》大量的作品就是这样表现的,它不仅仅是重复,更蓄意在强调和递进。把这种叙述方式糅合在新诗的文本中是一种当然的求变,而且变的那么顺畅和自然,给整首诗营造了一丝悲沧的意境,让作品在读者的心中更加丰满和真实。
九七年是诗人创作的高峰期,在主流媒体发表了大量诗作,但这一首《周末》被广泛肯定则绝不是偶然!多次阅读之后,我更感到一种“已遭江映柳,更被雪藏梅。”的余味,这就是诗人要告诉我的吗?我不能确定!
“此时的方文竹勇于撕开人类智慧的帷幛,他的诗在词语的层面上揭示知识的灵光。”(张岩松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