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麻雀歇在外公坟头（组诗）

夏文成

一只麻雀歇在外公坟头

一只麻雀从远处飞来
歇在外公长满荒草的坟头。人来了
它也不飞。阳光亮得像块玻璃
稻子坠弯了秋天的腰。一只麻雀不慌不忙
在外公的坟头磨着它尖尖的喙。一阵风呼地刮过来
就像吹乱外公枯干的白发一样，吹起麻雀的毛
麻雀还是不飞。一只小小的麻雀，长久停留在坟头
仿佛在像一个死去多年的人示威。它知道
当年用飞石，把它爷爷驱赶得无处歇脚的外公
如今被深深埋在土里，即使它将小小的坟堆
都扒拉垮了，外公也拿它没办法


乡村葬礼

一条黄土飞扬的土路，扯出一支
送葬的队伍。青年四筒鼓在前开道
粗壮的鼓槌，重重敲击着狂热的牛皮鼓
老年娱乐队断后，老而弥坚的舞步风韵犹存
整个村庄鼓乐喧天，整个村庄仿佛都在鼓槌下颤动

一碗又一碗散酒，哗哗灌进村庄即将生锈的喉咙
掀起一次又一次欢乐的高潮。每一个能够舞动的人
都血红着双眼尽情狂欢。在蜿蜒的送葬队伍里
哭声总是被压得很低。低于一次次扬起
又一次次坠落的尘埃，低于呼呼刮着的西北风

沉重的黑棺木，从孝子贤孙背上缓缓走过
炮仗的硝烟盖住了天上的乌云。躺在棺木里的人
压根没想到生前土坷垃一般人。死后竟让死水般的村庄
沸腾如滚水。不禁激动万分，差一点
翻身爬起加入狂欢的队伍


母亲不知道母亲节

一辈子，在土地上摸爬滚打
母亲变得和泥土一样土。她不知道
哪天是星期几，更不用说像模像样度个周末
她也不知道劳动节、妇女节，也从未
享受过那种待遇，自然也不知道
做母亲的还什么节日，心安理得
摆摆做母亲的谱。憨憨的母亲
是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人。她心里装着的永远是
怎样把庄稼伺弄好，让一家人不挨饿受冻
如何把一日三餐按时端上桌，不让我们疯长的童年
营养不良；时时盘算着如何在开学前把学费攒够
让我们按时背上书包走进学堂。母亲心里
没有节日的概念。但是一家人的生日
她记得比自己的掌纹都清楚，她会在我们
“长尾巴”时，悄悄往我们手里塞几个
热乎乎的煮鸡蛋，晚饭时炒几个好菜
看我们吃得不亦乐乎，笑意彩霞般堆满脸颊
如今，步入晚景的母亲，把我们回家的每一个日子
都当成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节日


积肥

那时，人畜吃得少，拉得也少
庄稼的缺肥
全村男女老少全体总动员
上山铲草积肥

漫山遍野的人们
把山坡上的草皮
象给羊剥皮一样剥下来
让阳光和雨水敦促它们相互殴斗
腐熟成为庄稼的粮食
一时间，全村人
都成了草木们最强大的侵略者

当所有的山坡全成了秃头
无肥可积
有人突发奇想
在草木的夹层内装上石头

让人意外的是
验收员居然睁只眼闭只眼
让那些埋伏在草木之间的石头
一个个蒙混过关
成为当年的庄稼们最坚硬的粮食

筷子

拜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