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坠入绿色之海时，尽管许多人无动于衷，
却给了一个青年诗人以启发
2013年05月20日 来源 新快报
■《伊卡洛斯坠海的风景》
“诗歌不是魔幻，如果说诗歌，或其他的艺术，被人们认为有秘而不宣的动机，那就是通过讲出真实，使人不再迷惑和陶醉。” ———奥登
晚年的奥登，对外面的世界始终看不过眼，对文学世界亦失望。他庄重、机智、老练，但也颓废、厌烦而不快乐。他也像勃鲁盖尔画中的伊卡洛斯，飞得太近太阳而坠海，他也只能独自承受苦难。然而在他坠入绿色的苦恼之海之时，尽管许多人无动于衷，却给了一个青年诗人以启发。
伊卡洛斯的故事启发了画家勃鲁盖尔，勃鲁盖尔启发了奥登，而奥登又无意中启发了亚华烈斯。文艺的魅力，正在这超越时空的连续的感应中。
奥登写出勃鲁盖尔画作的隐喻：
即使有人殉道，他人依然目不斜视
荷兰画家勃鲁盖尔早期的油画，有一张以神话为题材，名为《伊卡洛斯坠海的风景》，用的是罗马诗人奥维德《变形记》中的故事：代达罗斯和伊卡洛斯两父子用蜡粘羽毛制成翅膀，飞离米诺斯王的牢狱，但伊卡洛斯不听父亲劝告，飞得太接近太阳，结果蜡熔坠海而死。勃鲁盖尔虽然画神话题材，但那景色都是人间的。在近景的岸边，农夫正在犁田，牧羊人在放羊，渔人在垂钓；外面是海，海上有帆船；再远是远方的城市，白茫茫的天空。只有留心看，才可以在画作的右下方，看下零散的羽毛。伊卡洛斯已经坠进海中，转眼就要消失无踪。旁边的农夫、牧羊人和渔人都浑然不觉，只有画家俯览全景，看到这突然闪现的悲剧。
奥登写过这张画，在他的《美术馆》一诗里：
一切都那么悠闲地别过头去
无视于那惨剧：农人或许
也听到水花四溅的声音，还有徒劳的呼喊，
但对他来说这不算重大的失败；阳光照耀
不得不照着素白双腿没入绿色
海水；而华丽精致的船只一定也看见了
奇异的事情———一个男子从天下掉下来———
但它有它的目的地仍然平静地向前航行。
他诗中说：即使有人殉道，也只能默默承担苦楚，其他人，还是照样生活下去。他是看得到他时代苦难的诗人。
亚华烈斯理解奥登的不快乐：
一种没有尽头，使事物残缺和败坏，最后导致毁灭的烦厌
奥登有所关怀，但从不放弃诗的艺术。比方《美术馆》一诗，就并不是直言陈述。诗中好似有两种态度，一种是叙述者的态度，就事论事，老生常谈，认命的态度。叙述者像是美术馆导游，介绍大家看画，说事情就是这样的了。另一种态度则是诗人通过诗艺，在平凡的叙事之间，利用句断、意象、破折号，补充、引领我们去注意容易被人遗忘的苦难。尽管说船照样航行，诗行却叉开一笔叫我们看男子从天上掉下来。我们处处还是能欣赏到奥登狡黠的诗艺呢。
奥登死后，报刊上有不少纪念他的文字，《野蛮的神：自杀之研究》的作者、诗评人亚华烈斯也写了一篇，写的是奥登日渐衰老的晚年，以及对自己的影响。他笔下的奥登是不快乐的：
我怀疑，他后期诗中真正的，没说出来的主题其实是：烦厌———一种没有尽头的，使事物残缺和败坏，最后导致毁灭的烦厌。“我是这么厌倦你们这整群人，我简直要高声尖叫。”也许他也厌倦自己。他晓得自己比所有同代的人加起来都更有才华，他晓得自己是那么出名、那么受尊敬，所以他根本可以毫不犹豫地做任何事，带着泰然的华美技巧。但我也怀疑他也晓得他想去做的事也不多了，而更沮丧的是，一度使他战栗，那热烈拥抱使他难忘的缪斯，现在已到别处去了，把他留在似是而非的平静中。
从奥登身上亚华烈斯看到成人的自信———“那是我从未梦想过的”
他第一次遇到奥登是在普林斯顿一个学术会议上，当时他还未到30岁，是个初出道的小子，而奥登已是有名的大诗人。他排在奥登之后宣读论文，心里不觉有点慌张。不料奥登走上台，从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便天南地北地扯谈起来。奥登虽说得散漫，却是一贯的机智和博学。亚华烈斯说自己当时觉得这学术会议是了不起的大事，他自己的论文反复修改了几个月。“而奥登，掏出个写上十个字的破信封。听他说话，我晓得那里有一种成人世界的自信，那是我从未梦想过的。他使我自觉像个小孩。”
在这连续数周的会议上，他与奥登谈过好几回，奥登健谈、友善，而且表示读过亚华烈斯在《观察者》上的评论。亚华烈斯的反应却很复杂，因为他自己在快出版的第一本评论集中，对奥登有颇严苛的批评。当时的风气，是年轻诗人要把一两个前辈诗人扯下马来，用以抬高自己身份。亚华烈斯重读当时的评论，觉得只是自以为是，而且对奥登不公平。因为自己到底喜欢奥登的诗，受过他影响。
有人说当你年轻时爱上一个人的诗，后来就很难与他成为朋友。显然，我觉得唯一挣扎出来，摆脱他影响的方法，象征或文学地说，是用脚去踢他的要害。
亚华烈斯终于明白了奥登———
专心于自己的创作才是唯一大事，怨隙、权力都不值得理会
亚华烈斯第二次再见奥登，是六年后，为伦敦广播电台做访问。访问之余，谈到写作问题，亚华烈斯说起仅靠写作维生多么困难。奥登淡淡地说：“但为《观察者》写评论，倒是可以带给你权力的。”亚华烈斯觉得很奇怪，因为他晓得，奥登是不重视这种权力的。后来他反复思考，终于明白了奥登的意思。事实上，创作上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把一首诗写出来，写得更好与更有力，以及让你重视的某几个人看到，知道他们对它的意见。至于其他文坛的怨隙、权力的播弄，都是不值得理会的一回事。亚华烈斯终于离开多事的文坛圈子，专心创作，以后他写评论，也只写喜爱的作家了。“是奥登，提醒了我这些事情，我对他是感激的。”
晚年的奥登，对外面的世界始终看不过眼，对文学世界亦失望。他庄重、机智、老练，但也颓废、厌烦而不快乐。他也像勃鲁盖尔画中的伊卡洛斯，飞得太近太阳而坠海，他也只能独自承受苦难。然而在他坠入绿色的苦恼之海之时，尽管许多人无动于衷，却给了一个青年诗人以启发。
伊卡洛斯的故事启发了画家勃鲁盖尔，勃鲁盖尔启发了奥登，而奥登又无意中启发了亚华烈斯。文艺的魅力，正在这超越时空的连续的感应中。
据《书与城市》、维基百科等
W.H.奥登
1907-1973
继艾略特之后最重要的英语诗人。他的诗，词汇主题丰富，到处充满讽刺隐喻，复杂深邃而快乐奇妙，将理性主义发挥到极致。
共出版诗集35部，代表作有《雄辩家》、《给拜伦的信》、《海与镜》、《石灰石赞》、《无墙的城市》等。还著有文学评论集《迷人的洪水》、《染匠的手》、《二等世界》、《前言与后记》等。
在哺乳动物之间
只有人类有耳朵
能显示毫无感情。
———《短诗》节选
和你极度的贪婪相比，
多么低级
似乎就是我们狩猎的绅士。
当然，你必须拥抱生活
来保持自己，但是从来不
因为掌声而被杀死。
免除税收，
你从来没感到这种需要
变得有文化。
本能通常说
统治你：我称它为
常识。
———《野兽的地址》节选
他的诗
《咒语》通过对内燃机发明者狄塞尔的批判，发展出对现代技术文明的反思主题。
《不，柏拉图，不》是首反柏拉图的诗，奥登认为肉体就是一个将遭解雇的奴仆。
《比较》写的是“审查”与“个人”之间的较量，“好，好，我/必须逆来顺受”，讥讽的诗句表明了态度。
《进步？》是首模仿俳句形式的短诗，通过对植物、动物、人这三种创造物的描述，来显示它们之间的差别。
《谢谢你，雾》表现了对英国雾蒙蒙的典型天气的感激与怀念之情。
《考古学》是奥登一生最后的诗，真实的历史实际上是看不见的，它需要我们耐心地在它的化身之中寻找，这或许就是考古学的本质。
|
发表于 2013-5-20 10:46
收藏
分享
发表于 2013-5-20 20:46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