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月亮上的湖泊 于 2013-7-23 03:53 编辑
蛰伏低处的寓言
----再读沈奇《上游的孩子》
月亮上的湖泊
身为知名诗歌评论家的沈奇,其诗作必有其内在的意蕴。笔者之于诗歌只是爱好,虽闲暇偶有类似诗歌的片言只句,却也仅为爱好的外延浅露。然而,这并不妨碍我在更少的偶然写点小评论。
沈奇的人生经历,成就了他诗歌特有的个性与风格。同时,他的诗歌也折射出了对民生对时代的关注及悲悯。象牙塔里的沈奇,并没有因为生存环境的变化,而改变对人生的独特内视。他既是生活的在场者,也是生活的审视者。他以诗歌的方式表达热爱,倾注关怀,也像一个技艺高超的外科医师,以锋芒内敛的文字解剖人生、解构时代的肌骨,且不动声色地使用寓言方式,低缓书写诗者的思想与情怀。他早年写就的这首《上游的孩子》,看似平实的叙事,却于这平实的叙述中隐藏着揪心的击打力,如同行走江湖的武侠娴熟的暗器,又如大音希声的乐者,在低音区巧妙的编曲。
高蹈的诗歌,需要低矮的触须。沈奇的诗歌触角,却能在低矮处探出高耸。他对人生的阐释,形成了诗歌的切入点。 “上游”,是一条河流的原始处,也是漫漫人生的起始部。“上游的孩子”,多么巧妙的喻体。这首诗里的“上游”,是特别的,具有一定代表性的,是隐含了那个时代印记的非常意象。作者在制作诗歌标题时,就显现了超凡的匠心。而尤为巧妙的是,作者借用寓言的手法完成诗歌的抵达。仿佛一个高明的说书人,唇舌稍张,就把一个人的人生真实演绎。 “上游的孩子/还不会走路/就开始做梦了/梦那些山外边的事/想出去看看”。简约的五个短句子,形象地刻画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之初,人们对新形势、新事物的好奇与憧憬乃至朦胧的追求。然而,那个时代存在的困惑与惶恐,时不时地会像突来的冰雹袭击探奇人、追梦人,因而使他们在此前的思想与认知的惯性下,生有畏惧、退缩和迷茫。“真的走出去了/又很快回来/说一声没意思/从此不再抬头望山”。每一个嬗变的时代,起初时都会使不少的人群产生惊恐甚至精神的失重-------“从此不再抬头望山”,虽然不是彻底的屈服,却也接近了宿命般的无望。尽管那个年代已经流去30多年,而只要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或多或少的都会隐约记得那时人生的隐疾。阶级斗争年代的阴影,在那时尚未完全消退,而新的变革风向又不是很明晰,怎么不叫人心惊恐畏。
时代的暗疾,社会的诟病,最能影响的是平常民众。沈奇在这首诗里,仿佛并不满足表面的剖析,而是刀锋深入,逼近神经,让痛感悄然袭人。“眼睛很温柔/上游的孩子是聪明的/不会走路就做梦了/做同样的梦/然后老去”。诗歌里的“孩子”,是普通民众的微缩。时代的阴翳,胜似寒霜,萧瑟的是底层的人民。“眼睛很温柔”,这一句,饱含了多少慨叹,直叫人捶胸扼腕。善良的人民,“温柔的眼睛”表达的是传统的柔顺与屈命。一代人肉身老去的同时,精神又何尝没在悄然湮沉?
这首诗歌虽然写在30年前,却在一定层面上又显影了当下某些现象和民众的心理。读后,叫人感到压抑,感到憋屈,感到有一个声音想要突破喉咙,形成陌生而有力的波频。
一首精短的文字,能够具有如此强大的寓言作用力和辐射功能,确实非凡。也确实值得经典重读。然而,唯一缺憾的是,作者忽略或淡化的文学固有的引领作为,稀释了该诗的亮色,让受众读后难免沉郁。这沉郁,不在别处,只在诗中寓言的灰暗部分。
2013年7月23日凌晨草就
附:《上游的孩子》
沈奇
上游的孩子
还不会走路
就开始做梦了
梦那些山外边的事
想出去看看
真的走出去了
又很快回来
说一声没意思
从此不再抬头望山
眼睛很温柔
上游的孩子是聪明的
不会走路就做梦了
做同样的梦
然后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