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树
医院里所见的树
大多是倾斜的
我看见的人,大多是
从树的这一头,轻微倚靠过
又从树的另一头,悄悄扶起
树,有树的沉默
鸟,有鸟的何枝可依
雨下过了
乘凉的人,由下往上看
先是流水处,翠色欲滴
而后是
乌云待过的地方,天色将晚
2.生命的透视
去找那个为你拍片子的人
问他,你的内心到底积留了多少阴影
一个人要走多久,才没了黑白之分
空气进去的时候还是新鲜的
出来后,就染上了浑浊、不安
你歪斜着身子,佝偻状
灯光来自天花板靠左的位置
它看不透你,却在地板上,胡乱地猜
3.光
活到了不惑年,就应该清楚
“人生有峰值和幽谷”
我现在不能说,你的顶峰
上帝收起了鞭子,太阳下山后
就一落再落
也不能说,你在幽谷里
一伸手就能摸到
乌鸦紧张的嘴脸
只有当我将电极片紧挨着你的时候
你是一块导体,散发余光
4.遗失
有的人把呼吸丢了
有的人所剩无几
我看见17床的老头
入院时,是一个人
出院时,分裂成
向上的一个和向下的一个
已经说不清
谁丢失了谁
已经没有必要辩解
上帝和阎王
都有收获
5.吹拂
你对病情的描述是:
有人在你的胸口,放上巨石后
又撤离了现场
你说你爬了一辈子的长短坡
现在有平路可走,却走不远
什么事都越分越开
什么事最终又回到了,你心前的
同一个路口
早晨,我用听诊器接触你,有风声
6.管不住
已经管不住心脏
已经管不住下耷的眼睑,灰濛
已经管不住疼痛像野马,你如荒山
已经管不住风将你推开,越推越轻飘
已经管不住有人去掉你的姓氏,叫你的小名
已经管不住哭,管不住云层膨胀
已经管不住你也站在了人群中间
已经管不住,已经无人可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