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组诗）
文/子晨
1，姐姐，今晚我站在路灯下
姐姐，我站在路灯下
看见最后一辆共交车走远了
留下昏黄的灯影
我想等灯灭了以后
我的脚步该朝向哪边
我开始在心里默数
一只，两只，三只，，，，，，每一只虫子的爱情
都在远处的黑夜里发亮
我祈祷那属于我的光明
祈祷永远不隐灭的光和热
姐姐，东莞这座城市的体温偏高
我的流浪是为了寻觅爱情
她种下的种子就在这里
我在心里复原了她的图纸
姐姐，我还站在路灯下
人没醉，城市却醉了
醉成了沙漠和空城
姐姐，它能装得下谁的灵魂吗？
2013.06.27 晚 于东莞
2，姐姐，起风了
一阵风带起一阵骚动
也带走一些远离尘埃的眼睛
姐姐，风吹动了许多人内心的凌乱
他们的头发凌乱，眼神迷茫
找不到一个规整的词
扶正那些被风吹歪的树
姐姐，起风的时候我会想起妈妈和你
她用粗造的手将玻璃窗关上
你随一阵风跑向了远方
窗户上映出她清晰的面庞
一些尘土被吹离窗台
像一群热热闹闹的孩子
围绕在妈妈身边歌唱
我开始读不懂风儿写的信了，姐姐
离开了故乡，嗅觉迟钝
我闻不到稻花香，闻不到荷花香
那么，你告诉我
我还能从风里找到些什么？
2013.06.29 凌晨 于东莞
3，姐姐，我今晚好痛
一场雨刚过了，姐姐
蛙声再次从我宿舍的窗户上传来
它们隐匿于我的躯体里
我我沉默不语，隐忍疼痛
不和人说一句话
姐姐，今夜我痛苦着
聒噪的蛙鸣没有家乡的味道
路旁的行道树是陌生人的影子
我为她带来家乡的鸟语花香
被我狠狠地掐死在包里
不，死去的是我的灵魂
当我在下一秒失去想念她的能力
我的身体就开始僵硬了
姐姐，我看到自己变成了一条蛇
就蜷缩在黑夜里的窗台上
我睡觉的姿势慢慢蜷成一个胎儿
想再次缩回妈妈的子宫
姐姐，疼痛让我失去一切
2013.07.01 晚 于东莞
4，姐姐，今夜月光是一个想念的词
我爬上宿舍的天楼
所有的霓虹灯都失去了色彩
姐姐，我把左手交给晚风
我把右手交给晚风
并祈求手指上的伤痛被它带走
月光渐渐从云层里透出
我来得正是时候
一群星星四散奔走
仿佛在寻觅谁遗失的灵魂
今夜的月光是一个想念的词，姐姐
我依靠在栏杆上
将剩下的半截烟抽掉
月光洒下来，照得人骨头发白
姐姐，或许我此刻更应该祭奠
燃烟作辑，脱离虚构的花园
因为祖先就葬在南方的故乡
2013.07.10 晚 于东莞
5，姐姐，我必须上路了
风吹疼了路灯
灯光一暗再暗
直到我再也看不清路人的眼睛
姐姐，我一直想问问他们
这条人行道通向哪里
花儿不是家乡的味道
水也不是家乡的味道
在黑夜里我画出了回家的路
但这并不是一个可怕的念头
姐姐，在拥挤的人群中
我竟找不到一张属于亲吻的脸
路边的小商贩叼着一支黑色香烟
努力练习甜蜜的味道
姐姐，我必须上路了
像许多在广东火车站等车的人
归心似箭，而我就站在他们中间
2013.07.14 晚 于广州
6,姐姐，我们的村庄怎么了
踏着暮色回家
任由微风轻轻托起我的行囊
一只蝉还没开口说话
就引来了黑夜
而夜里的蝉依旧口渴
姐姐，我们的村庄怎么了
它咳嗽的声音传出很远
一丘稻田绝望的站在太阳底下
一个背影就站在绝望之上
我们的小河也绝望了，姐姐
河水断流，露出坚硬的石头
像母亲患上的肾结石
硌疼得让她整夜睡不好觉
这不是我想要的，姐姐
村头打蔫的青果
让我的舌头扑了个空
憨厚的老水牛开始学着用泥土洗澡
还有塘里的小鱼
也露出了它们害羞的白肚皮
姐姐，我们的苹果树怎么了
我们的老水牛怎么了
我们一起养的那群鱼儿怎么了
它们为什么总在夜里发出口渴的信号
2013.07.18 晚 于石阡
7,姐姐，我们的村庄在旱季失去了发言权
是谁在村口等黄了一丘稻田
干瘪的稻穗是秋天给出的答案
又是谁将饥渴的灵魂放出家门
几经周转，最终惨死在黄昏的河岸边
姐姐，爸爸的旱烟越抽越紧了
抽死周围的空气，让老屋窒息
有一些尘埃逐渐褪色
柳条儿纤细得像谁的尖叫声
当生活代替他呐喊，姐姐
他就开始进入无边的沉默
土地的伤口被月光无限放大
姐姐，今夜我们就坐在干涸的老井边
小伙伴约我一起数星星
我们想起泥土里的人尸骨未寒
我们谁都没有跟星星说话
七月的人都失去了发言权，姐姐
病床上的老人想起了他的初恋
所有的记忆像极了一碗澄不清的井水
即使所有人不说话
也喝不完碗底的泥沙
2013.08.03 晚 于石阡
8,姐姐，今年的秋天到了
如果太阳永远不老
门前那条溪流将在它的脚下腐烂
活着的人，也统统将影子埋进地里
没有人向日子甘心认输
他们只是悄悄在夜里死去
姐姐，秋天到了
一些野草已经开始梦见雪花
稻田里的枯骨也终将隐去
那些干枯的岁月总会有人收拾
一切都将恢复平静，姐姐
像邻居家刚满月的小儿子
睡在摇篮里做着长大后的梦
在夏天做的梦不会远，姐姐
它就长在父亲的土瓷碗里
父亲用它喝酒喝茶
偶尔端一碗水浇浇院子里的黄花
2013.08.11 晚 于老家
9，姐姐，秋雨有些凉
旱季回头望了一眼村庄的人
所谓原谅，是需要勇气
枯死的，倒在路边的
谁都不是该归家的灵魂
姐姐，院子里的黄花开了
在一场雨后的现实里
游离于生活之外的幻想被现实澄清
所有的祭奠也就重归旧处
秋雨有些凉了，姐姐
房顶上的白霜在清晨隐藏
父亲叫我远行
他不会说读万卷书或行万里路
他只说等秋雨一下，地里还能长出庄稼
于是我开始收拾行装
秋雨是有些凉，姐姐
我不用摸父亲的双手就能知道
可是父亲的时间才刚刚丰满
像村边昨晚刚涨满水的小河沟
姐姐，一切还都将继续
流出村子的小溪也将会拥有蔚蓝的大海
2013.08.22 于 路途
（又一个组诗完结，从高考毕业到现在，两个多月的时间，去了一趟江西，又去了一趟广东。和树弦一起，我们在火车上逃过票，在马路边睡过觉，在地摊上喝过变味的啤酒，我们一起进工厂，一起戏弄厂里的主管，一起抽最劣质的香烟，又一起辞工。我们谈诗歌，我们跑东窜西，我们干过所有在学校里不敢干的事。当我回到故乡，看到因干旱而枯死的庄稼，我陪我的乡村一起哭泣，口渴的青蛙在夜里号叫，令我生不出半点睡意！《姐姐》就是这个毕业的季节所以感悟，一种顿悟，一些伤痛。姐姐并不是我的姐姐，或者说她只是一个倾述的对象（我的姐姐早在出生八个月时就夭折了），一个绝对信任的倾述对象。世界对我来说，泄风的墙永远存在，只有夜晚对着最纯洁的灵魂，我才能将我的所有秘密和所谓的小情调一一说出。也通过这组诗，愿在天堂的姐姐永远安好。。。——于2013年8月23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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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8-28 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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