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王征珂 于 2013-9-1 18:39 编辑
孙慧峰的诗,选自《风月大地文学网》
《清明》
将一个多疑者还给人群
尘归尘,土归土,蝴蝶归花枝。
我在人群之外安静地喝茶、剪指甲。
渺小而孤独,这是时代的本意。
剩下的时间都是我自己的。
上升的电梯卡在去年的三月里。不升不降。
我起身打水,将窗台打湿。
我把耳机重新插在
电脑上。我插好音乐。
我没有从所谓的街上回来,因为我没有上街。
我远离街道和人群
因为那里多疑者群集。热衷于互相猜疑为乐
使他们纠结成五月榆树叶上
成团蠕动的毛毛虫。
“不管还有多少明天。”透明人
打着手势,告慰那些烟消云散。
人生如股票,涨跌不定。阳光直立
生者在迷茫乱撞,不知所以;
死者在安睡,如同一场曾经的雪,如今蒸发在空气里。
剩下的时间我用来独自研究活法
无关孤独和一劳永逸。
《这个时代终将失算》
我憧憬盛大的夏日。
阳光昭彰,植物冒绿烟,你我压低帽檐
在大海上放牧蓝蚂蚁
和透明的水母。
大海不穿衣服。我们有
无限发达的裁剪,和过于毛糙的拍打。猫眼手链
和脚下的沙子,黑白分明的世界
在一条街的尽头敞开。
我们从弯路开始,朴素的散步
与生动的风景,互相对称的街树。我们
在一只牡蛎的旧衣上,
找到野性的花纹,以手覆盖。
尽量不惹人注目
在人群之中;尽量声音放低
在世界的另一头;尽量与世无争
而内心坚固,在海浪之外,弄出
一点响动。
这个时代终将失算。
心如暮鼓。我们在我们不在的地方自动丢失:
比如,一个盛大的夏日浑厚如理智
比如,一个影子和一个影子相抵,活动的菱形矛尖。
《纪念日》
称赞其实不全靠语言。某日即是纪念日。
这是舒适的恍惚,像风拍打风的后背。
这是岁月的肯定,像雨水抚摸雨水的脸。
这是藏在毛孔里的山谷。
山谷抵及皮肤,这一块是陈旧的轨道
这一块是崭新的草地。这是走来
而不是走去。这是心
而不是玫瑰,这是认真而不是相反。
这拯救最后将验证为有效。
这站起来的跟随。这弯曲着的滋润。
这是忠诚与忠诚的角斗。
这是承载而不是卸下。这是葡萄酒而不是夕阳染料。
这是洗干净的性。这是穿和戴。
这是风之两端和雨之两侧的黏连与顶真。
这是你穿上生活
我戴上生活
的欢愉。
《废墟点灯》
为什么总要发问,而不是回答?
为什么说到风的人,接下来就无法停止?为什么
没有真正的停止,让灯光喘息一下,而不是一路奔向黑暗中心
为什么有一点迷茫瞬间就扩大为大片的荒凉
为什么废墟点灯,形成的不是明亮
而是惊悸和恍惚而已?
《梦境没有锁孔,我没有钥匙》
这一个休息日,天阴雨
我自上午九点开始大睡
期间醒来一两次,有一次
吃了些食物。我酣酣而睡
度过整个白昼。
最后我在午夜二十二点半醒来
周围的人都刚刚进入梦境。
我像一个与一群人迎面而行的人
与他们擦肩,然后离他们越来越远。
我坐在午夜的一把椅子上吸烟
用钝钝的脑袋努力想弄明白一些事
最主要就是,我为什么睡了这么久
居然白白睡掉了生命里的一个白昼?
(烟头在黑暗中像一只发红的瞳孔。)
我现在记不起到底这个
白昼的大睡中有没有做梦
梦境没有锁孔,我没有钥匙。
我很想起身朝窗外看看
但是缺少这个勇气,如果窗外没有一个醒着的人在走动
我会更为沮丧,在与众人逆向行驶中
某种异样会自动膨胀。
身外一点喧嚣和忙碌都没有,这和我
以往早上醒来的情形太不一样,我无法接受
自己一个人被众人关在梦境之外的事实
这如同大家都在城内安居,而我一个人在城外的荒凉里散步。
但无法接受的往往最后都必须接受。
我开始努力回想白昼的睡眠中
关于梦境的蛛丝马迹
最后在午夜零点左右,想起自己确实做了一个梦
场景和人物与周星驰的一些电影一模一样。
很久以来,我一直认为周星驰的所有电影
都是梦境的再现,不论人物超常的形象举止
还是灰暗模糊的场景设置,以及我观看时
心思始终游离那些影片的孤独。
《城市广场》
不是只有一棵树,而是很多棵。
树都是实心的,衬托着广场周围那些空心的
公寓。公寓里的门把手上落满灰尘
人都在室外漂流。
太阳未落,池水布满褶皱
微风含糊不清。关于在台阶上
搂抱在一起的中学生、在石凳上瞌睡的老妇的转述
瞬间被下一时刻淹没。
一朵刚谢的花在玻璃的反光中,衰败的身体
卡在甬路的石缝中。
城市塞满下水道和窗玻璃;
每一个个体的人塞满
欲壑和是非。一张脸可能比一个世界富裕
但是一个疯子的高音
一定比恋人的呢喃贫瘠。
人影栋栋,如此繁忙。
一个广场和广场周围的树
形成围困和躲避。
傍晚还很远,人心忐忑:过了此刻
下一刻几乎没有变化。
有人从躲避的状态里现身,他拉着她的手
并帮她抚平弄皱的衣服。
她的喷泉刚刚涂抹了月色。
鲜活生动只是一瞬间。活着的缝隙
一览无余又深不可测。
天气还没谢幕,蓝色的帐篷
客观所以无动于衷。众人在它下面
屈身,起立,走动,叹气。
而孩子们把春天当做一个玩具,
他们打闹喊叫在浑天仪的雕像下
一个过于嘈杂不定的未来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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