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诗【两首】

杰明

【史诗】


《辉煌的桃花树》


当春风袅袅吹过刚刚漆新的柴扉
乡村学校里响起了琅琅的读书声
欢悦啊，激动了白墙红瓦上沉寂的浮尘
看看，那是不是倔强的桃花树
在贫瘠的土地上深深地扎根
留住了太阳的光华
汲取了大地的琼液
把灼灼花色撒满沟渠田埂
空气中飞扬着渴望丰收的笑声
流向世外的乐土
蜿蜒的溪水上落叶缤纷
悠远入梦啊，在那雾气弥漫的清晨


当春光融融中布满了七彩的面影
一声声棒槌敲响在激越的溪水旁
谁家的大姑娘？
一双巧手浣洗着大红的衣裳
看看，那是不是亭亭玉立的桃花树
张开翅膀，新生的枝叶在憧憬中飞翔
凝结着岁月的精粹
吸吮着生命的芳香
清新的体香让小伙子们倍生了多少力量
在天地间的竞技场去夺来胜利的霞光
太阳是媒人，鸟儿把姑娘的名字欢唱
在小伙子的酣梦里
迎来了一位茸茸泛光的桃花姑娘

当喜庆的唢呐声歇了，大红的灯笼
罩住了窗下闹房的客人，醉眼强睁
恍恍惚惚看着窗纸上的新人
叩动着热烈炕头的是绯红的心跳声
嫣红的被面抖开了满床的珠玉
看看，这是不是丰硕摇摇的桃花树
颤动不已，发烫的嘴唇嘬嗍着馥郁的浆羹
金色的游鱼在枝叶间点亮万千的烛灯
夜深了，洞房里曙色大増
亢奋的种子源源不绝地贯入生命之门
那是惠益子孙的祈愿啊
幸福了老辈人脸上纵横的皱纹

结义的檀香燃起了
一丝丝的沁入血性男儿的心胸
衣冠整饬，扼腕联袂，让天地作证
你我一心结成一颗颗桃果
挂满一株茂盛的桃花树
长一起长，落一起落，与日月并生
在阴气萌作的季节里，桃叶婆娑
站在了风云凛冽的大门口
你我胸中阳气蓬勃
桃弓射鬼护持着氏族的院落
来，端上热腾腾的桃肉汤
还有很稠的桃花粥
看，在险山恶水间
一匹血马披着惊涛骇浪的长鬃，勇进奔突

在空气干燥得落沙子的日子里
大地断裂成了无数的小山崖
赤地上艰难跋涉的部族，身心在枯竭
大泽之梦让死亡的鞭子笞着生烟的喉咙
奄奄一息的首领，蓦然领悟了太阳的玄机
微颤着举起手杖，便指出了生存的方向
看啊，那里是一片灿烂的桃花树
果实绵连起伏，枝叶参差错落
一条欣喜了无数生命的长河
剩下的桃仁已埋在记忆的深处
在时间的土壤里生根发芽
长成茂盛的桃花树
摇曳着神话的桃果，酿藏着美酒的醇厚

当泰山的黄钟奏响
钟声浩荡远播着青铜
崛起的大陆上校园星罗棋布
莘莘学子溅满了大地的每个角落
看啊，这里有辉煌的桃花树，弥广三千里
与天上的红霞比试着繁殖的速度
饱浸膏血的手杖是支撑天宇的活柱
已不是五千年的梦景
而是一个民族心中迸发的圣火
点燃了贫瘠的土地
烧去牛鬼蛇神险恶的孽障
点燃高速公路上飞驰的车辆
烧去隔绝人心的高墙
风风火火，呐喊着飞龙在天的蓝图
盛大的火焰啊，烧着了天空
烧出了凤凰再生的辉弘
快告诉我，夸父，快把太阳的玄机
告诉我，告诉给每个渴望燃烧的桃果

               1999年9月18日完稿




《华表木》



——"懂得了起源,便懂得了本质"

             一

那是玉树临风, 屹立在光华

屹立在宇宙洪荒的路口

深深植根于大地, 蜿蜒飞腾在天空

条条道上谏言不断

昌明在华表木上才能显出

永世不变——

千人万人伸展成地平线



北斗星出现在眼睑

出现在广场与广场之间

出现在心愿与心愿之间

芸芸众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从高山之巅,从冰川雪原

汇成千万条河流

九曲十八弯地纵横交错

绘制一幅壮丽的地图

麒麟抖擞

从梦中跃出

绕过棵棵玉树, 来河边畅饮甘露

我伸出手, 去触摸那繁茂的颈鬃

             二

你是一个隐秘的象征

你的活的灵魂，就在我们的血液里游泳

你是衣冠里的不屈的意志

在压抑中警醒着

你是不死的胚芽，掌管生命与爱情的节奏

你是活力与创造的源泉

却在礼数的层层包裹中萎缩



无数面镜子盛满了阳光

等着人们来沐浴，来摆脱衣冠的束缚

赤裸身心是神圣的仪式

不应感到羞愧

应该惊叹与赞美

肉体之美就是宇宙之美

祈祷吧

一切探索都是为了肉体的复活

灵性就在一呼一吸中萌动



来吧，被衣冠束缚得太久的人们

解衣磅礴，解衣磅礴

玉树无需遮掩

阳光的钻石缀满光滑的肌肤

来吧，你我都是盘古

呼气成云，吸气成风

血脉辉弘浩荡

飞珠溅玉的精髓在腹的深处

充盈的生命之泉是万类的脉搏



是生命，就不该诅咒造化的冲动

是人，就不该阉割可结成硕果的大树



               三

我不期然的卷入历史的帷幔

大好河山上陵墓遍布

庞大的皇宫就是座坟墓，阴气摄骨

已成了石头的望柱

龙蟠不动，祥云凝固

听不见坐犼对苍穹发出的怒吼

成了皇权的装饰物

百姓黔首，不得不黔首

习惯了黔首

这是多么漫长的唯唯诺诺

多么漫长的屈辱



你是叛逆的种子

你是血性的滥觞

揭竿而起是天意人心的结果

却只是增加了堆堆坟墓

突不破轮回的密咒

你潜藏着

等到一天，勃然地破土而出



              四

玄黄的天地间

华表木立起

标示了开天辟地的道路

那是最初的道路，也是永远的道路

开启的丰饶沃土上

长满了伸手可摘的红粉粉的桃果

我汲取着汁中的元素

去滋养玉树临风的飞动



在镜子前我端详了好久

谜一样的面容，千千万万

谜一样的身体，林林总总

谜一样的大脑，千岩万壑

让我迷惑

让我渴望探寻大地的渊薮



跨上镜中的独木舟

划动光芒

穿过层层迷雾

始见桑树里的氤氲蒸腾



              五

三春牵手，孟春绿茸

          仲春湘丽

          季春嫣红

点染着桑树的温融

也点染着我心中潜伏的情愫



祭坛设于东郊之野

祭词不觉从口中念出：

春为生哟，盛德桑中！



天空飘满了风筝

心里满是踏青的脚步

少男少女们在嬉戏追逐

伴着鼓声的节奏

徜徉在绿叶铺地的小路

青春的天真充满最初的天空



雨来了，上苍的洗礼

飘飘洒洒和着富于韵律的东风

祈愿春雨洗去浊气秽气

万绿千翠间，欢悦了肉身的古铜

麋鹿在林间划着道道彩虹

百花挺出枝茎

绽放花蕊，用芬芳来滋润雨露



云驰雷动，云驰雷动

惊悸中，束束闪电击燃了桑树

雨中火光熊熊，火光熊熊

木烬吸雨化作了泥土

天还朦胧

眼还惺忪

伏羲伏羲邃然神通

翻身即起，折下枝条

在泥上画出乾坤的卦符



醒人鼻目的肉香来自哪里

祭坛上寻得牺牲炮熟

大嚼大呼，大嚼大呼

伏羲钻木取火，点燃团团社树

洞开了所有的门户

鼓声激越中

断发文身，断发文身

在桑田里撒下龙种



             六

龙族昌盛

子嗣们却只认其母，不认其父

定下繁缛的礼数

伏羲伏羲，在我们的血液里躁动

沐浴阳光是我们应享的自由

伏羲的文身是荣耀

不应感到蒙羞

应惊叹与赞美

不忌讳伏羲的冲动

懂得并去塑造活生生的肌肉

华表木才能重新立起

且不需要借助大禹之手



哦，那是玉树临风

在广场与广场之间

在心愿与心愿之间流动

深深植根于大地

蜿蜒飞腾在天空

永世不变

屹立在地平线

华表木上结满了累累硕果！


          2000年4月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