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组诗）》
文/梁钟钟
燕子一直说读书真幸福
燕子十四岁去福建打工时我读初二
过了半年，燕子加了我QQ
她说读书真幸福，她说她在流水线上
一站就是十多个小时，刚去的时侯
脚每天都会肿，后来也就习惯了
燕子在她十六岁生日的时侯
给我发消息，她说读书真幸福
她说厂里新招人，只要大学生
她被解雇了。她说上次有人来检查
她们一群人躲在仓库被发现了
老板花了很多钱，才保住厂子
沿海的城市是不是和县城一样
那年我读高一，刚去县城
我问燕子，沿海的城市是不是和县城一样
有很多房子，很高很大，一格一格的
像木匠做的柜子
燕子发了一个微笑过来，头像就灰了
没有过年他们就去了沿海
那年冬天，燕子从沿海回来
带着一个男人，如石头般的男人
没有过年他们就走了
听说从沿海传来，有个厂在招人
3000块一个月
燕子结婚那天，天空一直阴沉
燕子是在十七岁结婚的
和那个石头般的男人
那年我读高二
燕子摸着她的大肚子说:
“读书真幸福”
燕子结婚那天，天空阴沉
一直到黑夜降临
医生说燕子的命很长
读高三的时候，燕子在乡医院临盆
听医生说，那个少女流了很多血
把整个床单都染红了
病房外，男人一直在抽烟
脸上的表情冷峻、急切
坐在那里一直沉默,颤抖
医生说，燕子的命很长，流了那么多血
还活下来了，和孩子一起
那段时间我总是想起燕子
高中毕业，我没有考上本科
在村里也就意味着我没有考上
那个酷暑，我去了工地
在工地上，男人们整天光着膀子
在如火烤般的中午躲进桥洞
找一块地躺着就能睡去
那段时间我总是想起燕子
在孩子不满半岁的时侯燕子就去了福建
听说她男人在那边
给她找了一个轻生活
3500一个月，每月还有一天假
燕子在南方的家
燕子最后一次和我聊天是在八月
她还是那样说:“读书真幸福”
她发了一张她在福建的家给我
图片里除了天空是蓝的，是新的
全是一片废墟，她家就在废墟之后
我看到一个红色的“拆”
一直猜想燕子在南方的家的模样
一直不曾想到在南方她们会是这样
南方的天空
南方的天空似乎很深，从这里飞去的候鸟
躲进一片废墟，好像在南方
只有废墟才能接纳她们的卑微
2014年11月9日，深夜 |
发表于 2014-11-16 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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