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楼访故友不遇
寒露既过,尚湖一带的草木
已有些许憔悴
薄霜几钱,如白发早生
催促我以一片黄叶的速度,循环
这远早于约定之期
我的确过于大意,并未等到梅子花开
内心荒凉,可以装下古琴
和被她弹落的流水
可是几株银桂和金棣棠
让我徘徊于
秋风中一场变故的对岸,而与故友
有相遇的可能
“待约个梅魂,黄昏月淡,与伊深怜低语”
燕台空空,早已生出凉意
而我于一切不可能中,相信你只是在别处
小小盘桓,不日即归
看冬日桃花绚烂
冬至后闽地的草木,并未停止思考
香艳的小水滴
足可让我盘桓,疑惑仲春初过
岩壁之翼,似有大片野桃花,灼灼其华
确有玉人沿着天梯飘来
若素白花瓣
她暂且止步,静候槛外另一片叶子
摇曳,她灰色的山峰
可是我最终停下。她宽大的袍袖
吹过一阵晚风,项上桃花
一下就开了,目送我孑然身形
消隐于唐朝木篱笆外
河流的高处
竹筏行走在峡谷巨大的安静里
已觉察不到
河流的存在,仿佛我们在几根古老的
琴弦上,漂流
有人一定失望,他们正从高处的石穴里
探出头来
看到了一些悠远而陌生的事物:
喧嚣,怯懦,和舒缓的旋律
一些石头注定成为沙子
一些石头的血,还在流淌
他们一生热爱漂流,甚至把棺犉
做成舟楫的模样
我想他们会在哪一刻破壁而出
突然漂过我们的头顶
暂借绿光
够了,九曲的溪水和稗草,足以疗灸
一个人的顽疾
那柔软的体内,其实有我们
未曾留意的不羁和散漫
如同这南方的绿,秋意寥落之后
依然在骨头里汹涌
现在我们可以彻底放松,并且藏好
探出体外的尖刺
秋歌
好多年了,我已远离林地苍茫
和一只夜枭的内心
在莲藕和水芹蔓生的江南
逆生长,疏于亮翅
或许你已停止迁徙
那瘆人的歌声,永久封存于
故乡旷野
那些姐妹们失语的冬夜
现在你突然将早年的神秘
呈现于面前
在工厂狭长的绿化带里,我又听到
那熟稔的叫声
而我并未有重逢的快乐
焦灼和恐惧
让我无法参透那些深意:如影的追逐
已延续到深秋的白昼里
圆纸片
拂晓前,我们能感受到裸露的秋天
最缺少什么
如同苦难的信徒,渴望佛陀的光芒
尽快抚慰他们的头顶
理想如下坠的枯叶,他们并不急于得到
一枚月亮虚幻的鼓励
其实它就悬挂在黎明的对岸,像一张圆纸片
风一吹,就消隐于早间的深谷
秋天,雨水及泡桐树
一场雨步法凌乱,它在清理道路
和比黄叶更轻的歌者
我们能感受它的焦灼和澎湃
但是炙热,早已远去
我们的炙热也在远去,于小镇廊亭里
闲坐、品茶
船娘的小调有些打滑,不断撞击异乡人
白发上的秋天
几颗泡桐树,在河流的镜面上
瞬间长高
如同我们,体内的绿和雨水有些淤积
而质地疏松
彼岸花
开在山径旁的曼珠沙华
究竟在昭示什么
难道再进一步,我们将置身
不复的境地
你导引了多少灵魂,竟赴那乌有之巅
白昼乍现的魅影,或许证明永夜
已经无法容纳万古郁结的悲伤,却让我们增加一次
从绝地下山的机会
五只白鹭和一只灰鹭
小镇方塘,划过白鹭的闪电
飞翔让黎明更加沉寂,随后我们并未感到
更大的动静
海虹路流动的铁皮
有马达的低鸣,如果说有雷声,那便是
而我们并未听到
如同五只白鹭
突然栖落于水草,这一刻
我们内心安宁
人世的树丛后
一只灰鹭突然惊起,那温顺的涟漪
又开始摇摇晃晃
或许需要将影子洗一下
许多时候对于这一半
心存疑虑,它水墨的本性
常常勾出内心的毒素
可是没有影子的日子
更加孤单,会陷入比影子
更深的黑暗
也许需要一湖清水
可以看看,身体和影子的直角
怎样组合在一棵树上
甚至设想进入一座桥
用拱洞和影像,画一个圆
一半是肉体,一半是透明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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