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绘
作者:李荣
四合的暮色伸出一只苍茫的手,把溶化的白银
像涂脂抹粉一样涂遍栅栏。轻风恰到好处
可以照见玉在湖中碎裂的过程。那不是耳环或者手镯
而是一棵修长的桉树上倒挂的鸟鸣
它的声音渐渐嘶哑了,类似于远方河流的喘息
翅膀有气无力,省略了大段让人嘘唏的情节
你能够感受到的是霜来了,天凉了
余光沿着月光一路向西,一夜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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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注.赏析】上帝之手:一张天地间完全展开的“月夕绘”
那是一双什么眼的手呢?难道是上帝之手,在四合的暮色中,将白银融化,然后涂遍栅栏,在夜色清冷,凄婉的月光之下。这首诗的切入很有特点,将一双无形的手,拉来供诗人任意泼墨,“可以照见玉在湖中碎裂的过程/那不是耳环或者手镯/而是一棵修长的桉树上倒挂的鸟鸣”,沉静中,月光中透析着玉在湖中碎裂,这种神秘的碎裂细微的响动,声波撞向旷野,消失的就如跌进黑洞,而撞向一颗修长的桉树,声波反射的音响,就像桉树上倒挂的鸟鸣,回旋在整个天际,第一节细节描写气定神闲,比喻奇特,情景感真实,无不令人身同感受。
倒挂的鸟鸣——翅膀有气无力——霜来了——路向西,这一连串推进式描绘,刻画出的景致并非来自人间,而是像是月宫中天狗啃食月亮的景象,诗人感受到这些常人难以体验的情景,并以诗性的语言,利用有限的几个修辞,便将月夕起落手绘图景,好一张在天地间完全展开的“月夕绘”。
◎我们的头在什么地方
文/ 南鸥
英雄如同闪电
英雄把黑暗打扮得如同白昼
灯火稀疏,时间摇曳
我始终无法知道,自己的姓氏
始终看不清祖先的脸
天天回家的路突然倒挂在天上
我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头
在什么地方
我的头被一位英雄挂在腰上
英雄的头被一位神提在手里
阳光普照。神降落群山、森林和闪亮的河流
神撒下大片的泥土和蚂蚁般的人群
博客http://blog.sina.com.cn/nanou
【典注.赏析】谁是英雄:有谁来拯救这个混沌的世界?
读南鸥先生的诗,得打开所有的感觉器官,展开想象的翅膀,而且还得深入他的作品,进行研读他的评论,阅读他的自传,这样方有进入他的诗意表达空间内部的可能。诗的现实性,往往可从一首诗的对现实的叙述中窥见端倪,然而,读过南鸥这首诗,很难抓住诗的内蕴,“我们的头在什么地方”,注意这里用复合人称“我们”而不采用单人称的“我”,即是说这样的状况是每个头上悬着的一把剑,人的精神的及时性,演绎着时光流变的痕迹,
我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头
在什么地方
理想与现实的平衡,维系人的精神处于一个相对协和、整一的境地,而当“我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头/在什么地方”,产生这般无奈而迷茫的幻觉,我们无从追寻产生这样恐怖的意念,是如何在诗人脑海里形成,当读者可感知诗人精神上所承受的巨大压力。
我的头被一位英雄挂在腰上
英雄的头被一位神提在手里
拯救这个混沌的世界,需要英雄,然而现今的社会,英雄一词已经失去人们崇尚的原始精神驱动力,在这个无神,又缺少英雄的时代,使一种既定涌进的潮流改变方向,可能性极小,因此,际遇人精神领地的大鳄,只有借助神灵,“神降落群山、森林和闪亮的河流/ 神撒下大片的泥土和蚂蚁般的人群”,超然之心跃然纸上。
这首诗一再提到英雄二字,盼望英雄来拯救这个世界,于此,我们可大致发现南欧暗藏于诗意背后的某种隐喻,需要英雄来厘清杂乱无章的诗坛环境,需要出现一二个大师来引导中国新诗行进的方向。
◎陷阱之歌
作者:张作梗
那陷阱,交叉、跳闪、寡居。
在其被雨水焚毁之前,必将倒置,
化为一枚空心之针。
草长进昨日之嘴。
无论身处何地,我都读着一本遗忘之书。
我谙熟遗忘的刷卡机。
飘飞啊,旋转啊——那从未消停的空心针。
它别住风,
仿佛剔着闪电的牙缝。
所有的雨都是未竟之渡;
我疯狂长进你的身体,像要使你怀上诀别。
总有一条野径,通向明天。
倒着走路的是回忆,而遗忘是对回忆的封杀。
我抱着病灶躜行,舟车劳顿,
哪知你并不是我的目的地。
每一场火,都有一条寒冷的
尾巴。我读着一本消闲的遗忘之书,
我读着陷阱里的空心针,
夜半。火车越窗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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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注.赏析】隐喻与象征:物象异化艺术手段的夸张式表达
初读这首诗,也许读者会产生云里雾里的感觉,老梗他到底想说些什么呢?落入“那陷阱,交叉、跳闪、寡居/在其被雨水焚毁之前,必将倒置/化为一枚空心之针”,直接切入主题,把陷阱之殇,“化为一枚空心别针”的隐喻,清澈,透明,仿佛我们的眼睛正在穿过那极小的针孔,窥视那陷阱是如何显存着潜在的危险。第一节将抽象的心像(陷阱)化为可探知的物象(空心之针),完成了第一次心里探险。
第二、三节,沿着倒置而立的针孔,继续着诗人他独有的白日梦,“草长进昨日之嘴,飘飞啊,旋转啊,仿佛剔着闪电的牙缝”,通感的美文式刻画方式,是诗人张作梗的拿手戏,以象征为基本艺术手段的夸张式荒诞性表达,从始至终都在诗人的笔下变得如此鲜活,生机盎然。
“我抱着病灶躜行,舟车劳顿/哪知你并不是我的目的地”读到第四节,我们才猛在懵懵然中,稀虚地发现点诗人掩映在针孔另一端的魔幻世界的大致轮廓。一首好的意象诗,因它的艺术构成是由意象集群而形象化地再现象征喻意的完整性,务必需要开启一扇窗,亦或留下一扇小门,以便让读者有可能进入而参与诗人构建的形式迷宫,否则,那样的意象诗便是空中楼阁,观者只能仰望,而不能参与或体验,连最起码的部分参与也不能,这样诗人与读者之间就会形成一种美学意义之上的一种“隔”。而张作梗的诗写表达充分,完整,艺术构成与想象有着超拔之感,读者不反复阅读多遍,并深入他诗写脉络,否则真的很难进入诗人有意无意间布控的文字迷宫,九曲十八弯,一弯接一弯。
诗人张作梗的诗写内容广泛,主题鲜明,几乎每天一首,创作由前些年的围着墓碑转悠的狭窄之地,站起身转向高过土坯墙的另一端,就如这首《陷阱之诗》,透过针孔,放眼天空,探视并洞察整个自然界的一切,揭示世间被消极的思想与现代人易于遗忘的人生观削弱了的扫荡世间不平事的勇猛劲头,“我读着陷阱里的空心针/夜半/火车越窗而过”,中心意象“空心针”的反复出现,可窥视诗人情绪的不平静,动荡的情愫悱恻辗转,散装发散的抵御之心就像“火车越窗而过”那样迅疾,一晃即逝,先验性体味之余,艺术超微的感觉气息沿着针孔传动,而针尖即将刺破心脏的一瞬间,读者定会感受得到诗人的那一颗怦怦直跳的心,正在“疯狂长进你的身体”,这就是通感现象成功植入他者的艺术化生成。
◎我疼爱着……
作者: 何燕子
石河子的大街上,干净的金黄的
清纯如蝶的叶,像是时间之上的墓志铭
绿风回来,改变不了树与天空的距离
落叶的思想
与根有关
只是消瘦的夕阳,延绵了一段黑白的年代
我踮起脚尖,天上的蓝
没有边缘
那年的雪花搁在心里
重复的季节,我疼爱着妈妈的每一根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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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注.赏析】落叶归根:献给千千万万兵团人的慰藉之诗
新疆地广人稀,物产丰富,当偶然浏览网页读到何燕子这首诗歌,刹那间就将我的思绪带回到那片神奇的土地,上世纪97~98年我院承建的东西交通大动脉乌鲁木齐至奎屯高速公路,乌鲁木齐至石河子段设计与施工监理,两年时间和维吾尔族、哈萨克族、塔塔尔族及其他多个区域内的少数名族亲密接触,印象最深的,除了果实饱满的水果,就是他们的一张张笑脸,虽然那时新疆喀什出现过局部暴乱,乌鲁木齐市内发生公共汽车炸弹爆炸事件。
也许是这片神奇而丰饶的土地,浸润着诗人的魂灵,20年前女诗人沈苇一首《一张名叫乌鲁木齐的床》,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幅巨大的绿色画面,似铺在大地上的一张温暖的床,像在梦中呢喃,涓涓细语,将乌鲁木齐这个“天然的牧场”刻画得诗意盎然,画面迷人。而当我读到诗人何燕子这首《我疼爱着……》之时,沈苇笔下的乌鲁木齐,还有新疆青年女诗人宋雨描写新疆不同地域的秀美诗篇,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二节这延展开:“绿风回来,改变不了树与天空的距离/落叶的思想/与根有关”,显而易见,落叶归根的古老喻意,在今天仍然呵护着离乡背井,响应号召开发祖国西部,也许并非所有进疆先辈的心里需求,但他们无疑是艰苦的一代,忍耐力极强而与命运抗争,最终战胜自己的一代,然而他们却又是缺乏诗意的一代,因为生存才是存在的唯一方式,虽然50年代诗人闻婕(赵文节)写出的优美抒情诗《葡萄成熟了》赞美新疆诗歌好地方,仍然难以掩饰许许多多盼望落叶归根的兵团建设者思乡之心。与其说,何燕子的这首诗是写给她父母亲的,不如说是献给千千万万兵团人的慰藉之诗,他们是值得尊敬和颂扬的一代人。
◎失败之书
作者:于贵锋
吃了上顿,我只为下一顿发愁
做完一件事,我开始做下一件
走完昨天的路,今天的路,今天走
当然有时看看远处
但事物太空太模糊
我就会头疼
我一直相信心会把我带到要去的地方
即使直到死的那天
也可能还是不知道心长什么样子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无路可走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不想未来
或许,原本就没有未来
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有未来呢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6fa3def0102e4h5.html
【典注.赏析】正话反说:讽喻效果升华着诗歌的价值和意义
我并非不想未来,而是未来就不待见我们,吃了上顿为下顿发愁,这可是现当代人们的一种普遍生活状况,有的人做完一件事,便紧接着做下一件事,有的人一件事还没有做完,就撇下做第二件事。
吃了上顿,我只为下一顿发愁
做完一件事,我开始做下一件
走完昨天的路,今天的路,今天走
第一节看似平淡,直白的叙述,口语化的言词,朴实而自然。而“只为”一词的限定作用,阐明诗人只为将来的事发愁,而不是一味地怀想过去的不如意而大伤脑筋。面向未来,成为这首诗的主基调。那是什么“失败之书”,分明是一则无声的宣言启示录。
诗的最后一节仅仅只有两句,但它却承受着失败之书的凝重的弹压,
或许,原本就没有未来
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有未来呢
正话反说的妙用,在此显得异常地扎眼,讽喻的效果升华着这首诗的价值和意义。一个顺水行舟的人,怎么会有未来呢?事实上,存在于个人写作的先念感受,它完全符合公众阅读的心灵期待,并不多见,因为这样尴尬的情形,人人都可能碰到,或已经被这种沮丧之情绪深深地笼罩着,从这种意义上来说,诗人代表着民间一般写作者面临新诗论坛乱象所情系迷乱的生动写照。不是我等无能,而是敌人太狡猾,连影视编剧都借助演员之口大声说出来,作为诗人更需承认这样的惰性,否则等于不就给予反对新诗深度写作的伪学术以支持了吗?
◎难兄难弟喝烧酒(外一首)
作者:周瑟瑟
兄弟多,惟有酒壶里这三个最铁
一年比一年胖,骨头不长肉疯长
兄弟的酒量稍有退步
肥大的毛嘴唇咬紧了酒壶的细嘴
咕咚一声喝进了二两
再咕咚一声喝得脖子一伸一缩
兄弟像极了鲁智深
而我哇哇嚎叫的本性不变了
记得在你入狱前的早晨
我去敲你学校的大门
你抱着一个妖精一样的好姑娘
夜酒醉得你像个真正的囚徒
你执意要把怀里的姑娘送给我
“反正我要进去了
姑娘总不能带进牢房吧?”
我想了想说:
“兄弟我帮你保管这个好姑娘
你出来时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时间刚好过去了二十年
弟妹坐在旁边侍候我们兄弟喝烧酒
她敬我一碗烧酒:
“瑟哥,感谢你在最穷时的救济……”
弟妹的话还没说完
兄弟们已经抱头呜咽
像这年头依然脏肮的三只野兽
2013年1月8日黑夜
◎牛皮挎包
我有一只牛皮挎包
背在身上像背了一块牛皮
我从不牛逼
我从不喜欢剥夺别人的牛逼
更不喜欢直接剥牛的皮
牛皮本来长在牛身上
可现在它长在我的身上了
我想甩掉这只挎包
有一段时间
我甚至成功遗弃了它
但今天早晨
我走在街上
我听到有人喊
牛皮牛皮
我发现我的背上
又背上了这只
牛皮挎包
2013年1月5日白昼
(发表于 中国诗歌流派-论坛-原创诗歌,2013-10-23 09:02:23 )
【典注.赏析】 象征与暗示:聚合而后撒开来的形象思维
《难兄难弟喝烧酒》:象征与暗示隐隐显现,诗人在忆往昔而泪往心里流。表层喻义为朋友妻不可欺的兄弟情义,深层蕴含则在暗示某种"莫须有",揷入调侃也难掩一种心酸.一个大写的"正"字,立在大地中间。
《牛皮挎包》一首;思维更是撒开来跑,牛皮包牛,而背它的人更牛逼。
这二首元诗,与周瑟瑟坚守的前元诗写作一脉相承,苦涩中夹杂着甘甜,物象或事件本身,推衍着着时向的延递。更是将历史的流变的痕迹再次昭示天下,因为历史就是历史,它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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