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沈彩初 于 2014-6-18 11:05 编辑
写诗:是身穿便装与灵魂情人的一次次约会 ——读和四水诗集《我在城乡的路口等你》感想
文/沈彩初
前几天,和四水在QQ找我,说他新的一本诗集《我在城乡的路口等你》即将出版,问我能不能为他写篇评放在里面?说是急用,这让我很为难。其一,我答应为几位好友写评的任务还未动笔;其二,四水是《兰坪》文学双月刊和《锌都风采》报的主编,给他写评怕落下攀藤附葛之嫌,这不是我为人的风格。其三,我很懒,加之写评是份苦差事。再说了,我深知自己笔拙,根本写不出“石破天惊”的好文章来。当时我用:近段太忙,怕是抽不出时间,几句含混的话敷衍了他。一晃十几天过去了,左思右想,四水毕竟是我的好友,我非常敬重他为人的厚道,而且我又特别喜欢他的诗,不写点什么感觉愧对了他对我的信任与抬爱。几天来,这事像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压在我心里... ...为他,也为给自己减压,我只能下决心为他写了。
我认识四水已经几年了,一直在新浪博客跟读他的诗。说句心里话,我读诗很苛刻,不是我牛逼,在一些主编与诗歌大腕里面,能被我认可称得上诗人,或真正能写出几首像样作品的并不是很多,而四水恰恰是这极少数人中的一个。现在这个社会,是个多元而浮躁的社会,一些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在变着花样享乐人生;一些经济大潮的败北者,在胼手胝足为生活奔波;而另一部分人,精神又极度空虚,急需给自己灵魂找个出口...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而更多拿起笔写诗的人,我觉得他(她)们是在躲进自己心造的天地避难。而四水是这另类人群的另类,他是把事业与爱好能有机结合,能把诗歌和事业有序摆放同等位置,又什么都不耽误的诗者。多年来,他就这样奔波在诗歌创作的路上乐此不疲,他每写一首诗,都像在与灵魂情人的一次次赴约,在为诗歌奉献着爱意,倾诉着忠诚... ...读四水的诗,不时会给我们带来一份沉甸甸的感动。我们先来看他下面这首:
我不想睁开眼睛,不愿看到 这些酒杯、烟灰缸、打火机 像我一样孤独 我必须闭上眼,嚼着口香糖 这样,你才甩着辫子活脱脱地来到 我的眼前 今夜,我特别想你 但我不能过多地想小湖边、花丛中 关于你我的许多故事 今夜,我只回忆一个细节 你微闭着眼,依偎在我的身边 然后用小手轻轻掐住 我鼻子的样子 ——《今夜,我特别想你》(节选) 诗不能没有感情,已经记不清在哪本诗论中,读过这样一句话“感人心者,莫先乎情。”感情就是人们对外界刺激比较强烈的心理反应,是人内心世界里无限微妙、纷繁的情绪和情感总和。因此,老一代诗人艾青说:“作为诗,感情的要求必须更集中,更强烈。换句话说,对于诗诉诸于情绪的成分必须更重。”(《诗与感情》)四水的这首小诗,就是这两句话最好的举证。这首诗是他写给爱人的,他通过用“这些酒杯、烟灰缸、打火机/像我一样孤独”作为铺垫;通过闭上眼睛回忆“这样,你才甩着辫子活脱脱地来到/我的眼前”这样一“实”一“虚”的场景转换;用“今夜,我特别想你/但我不能过多地想小湖边、花丛中/关于你我的许多故事”来规避自己情感,最后,把笔落在“你微闭着眼,依偎在我的身边/然后用小手轻轻掐住/我鼻子的样子”这一细节上。叙述,做到了平静而从容,他用几近口语的方式不刻意而为,诗意的行走不急不缓,把潜意识里的场景再现与还原,为自己,也为读者找回了沉淀在岁月深处那些蒙尘、美好的生命碎片,使灵魂从漂浮状态,重新回归到本真的情境中来,让我们真真切切感到了他心中的“那团火”,笔致柔婉细腻,写得却心旌摇荡。这让我们看到了人生命运的泥泞路上以及与此连接的彼岸风光,它能在生活噪杂的大树下,截取一片宁静的绿荫,这绿荫让我们找到了诗的形态,在这个情感快餐的时代,这种厚重的情感更应叫我们反思与怀念,这便是他这首小诗的魅力所在。 读和四水的诗,我有这样的感慨,那就是“情动于衷,莫贵乎真”。 高尔基说过:“真正的诗,——往往是心底的歌。”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可以说:心,是胸中的诗;诗,是跳出来的心。如他写给女儿的《一只鸟飞过》:“女儿和淼去州里读高中之前/种了一盆牡丹/我每天为它浇水除草/三年来,牡丹花开得好艳//一天,一只鸟嬉戏在牡丹花旁/在我轻吟的歌声中飞走/我目送一只鸟/翱翔于蓝天//那天,有春雨/薄云中也喷出一注阳光。”他这首小诗仅仅10行,我们读后谁都不会怀疑这是虚构,他在诗中借物抒怀,先用花替代了女儿,紧接着又用鸟与女儿互换,读后使人分不清“花”是女儿,还是“鸟”是女儿,,但这两个意象的选取,叫我们真切感到了女儿即是那“花”,又是那只离去的“鸟”。他通过悉心照料那盆花,来倾注对女儿那浓浓的爱意... ...这诗之所以能感人,就在于诗人所抒发的,是从心底里爆发出来的真情。 下面我们再来看他的另一首诗《一碗洗脚水的重量》: 父亲走不动了,但每晚要洗脚 母亲抬不动一盆洗脚水了 就想了办法,一碗,一碗地 把热水倒进盆里,置于父亲的脚下 然后,又弯着腰,一碗,一碗地 舀出来。这些 都是我应酬回来时发现的 当我捧起最后一碗洗脚水 深切地感受到了 那一碗水的温度 却无法掂量 母亲小心翼翼捧着那碗 漂着汗渍的水时 情,有多重 说句心里话,在诗歌的诸多门类当中,我对这种“长相知”式的真爱与“黄昏颂”一直心怀敬畏,我从不敢涉足,这可能与我的出身与经历有关。我12岁没了母亲,又从军5年,后来虽然不断用知识来武装自己,但事实上我总感觉自己还是个粗人、布衣,打死我也写不出四水这样属于生命和情感的绝响。四水能写出这等好诗与他的身份有关,在单位他是一个部门的领导;在父母面前他是儿子;在妻子面前他是丈夫;而在女儿面前他又是一位慈父。这些角色的不停转换,促使他视角必须向内,还得向外,在他身上我们看到的更多的是使命与担当。在这首诗中,他没有用华丽语言进行渲染,而是采用白描手法进行实地取景,让我们既感受到了这对老人的相濡以沫与一往情深;又让我们这些作为子女的为不能守在他们身边尽孝而心怀愧疚。我认为,他这首诗好就好在,能在诗歌主旨上进行深挖,能用“洗脚水”对现实人性泯灭进行滤清;对当今社会“啃老族”与“不孝子”进行隐形抨击;同时,它更是对人心向善的一种引领。 四水思维敏捷,情感细腻。他是个胸怀大爱之人,不但爱父母,爱妻子和女儿,更爱生他养他的故乡。他在《我是怒江的一块石头》里这样写道:“怒江,我是你身边的一块石头/我的生命,因此深深烙下了你的胎记/我只是一块石头,我的骨骼里/积淀了你的乳汁,注满了你的野性/多少年来/静静坚守你的执着,默默倾听你的哀愁/我只是一块石头,不是奇材贵玉/不能在园林里为你博得赞叹/不能在高楼上为你取得荣光/不能在柜台里为你获得财富/前世和今生/我既然只是石头,就做一块石头吧/请轻轻地碾碎我,哪怕为亲人前行的路/垫上一粒踏石,或者砌入岸堤/增加一分硬度,也为你的奔腾/写下忠诚 ” 四水在这首诗中,把对故乡的爱写得沉稳、厚重,朴实而粗粝,他把养育他的怒江当做了一根他生命里的脉管;而他却以江边的一块石头的形象呈现在读着面前,为生他养他的这片土地、亲人,他甘愿粉身碎骨,甘愿做“一粒踏石”,“砌入岸堤”为护堤来“增加一分硬度”,最后以“也为你的奔腾/写下忠诚”做结。这是人生修养的一种大境界,我想谁读了,都不能不为这种赤子之心所感动。特别是在当今这个精神萎靡、堕落,物欲不断向外扩张的阶段,还有多少人能静下来抚慰一下我们哭泣的心灵?又有多少人能停下来回望一下我们的来处?他这首诗,即是给我们这个时代打一针“强心剂”;又是对我们日益麻木的人性与灵魂的一种救赎。诗的美,应该是思想和艺术、内容和形式与意境的完美统一。四水的每首诗都是有生命的,他的诗和他人一样衣着朴实,憨态可掬,让人心生踏实,叫人莫名感动,这就是他诗歌的内核。 四水他也旅游,他旅游不是为了享受游花逛景,而是像蜜蜂一样,带着使命、诗意采蜜。外国一位很有名的诗人约瑟夫.布罗茨基说:“有时借助一个词、一个韵脚,写诗的人就能出现在他之前谁也没有到过的地方,——也许,他会走得比他本人所希望的更远... ...”四水正是借助这对外视觉的打开,借助这些词和韵脚,给我们用诗意展现了云南一处又一处美景: 在丽江云杉坪的观景台 我和数千远道而来的人 在观看雄伟的玉龙雪山 玉龙雪山的雪,洁白而神圣 一朵像纳西族东巴文图形的雪花 落在了我的手心 当我下索道、驱车到玉水寨 虔诚地把雪花放入 丽江源的玉水时 几个黄头发蓝眼睛的老外婆 争着为我拍照 然后把玉龙雪、云杉坪、东巴文的 昨天与今天,连同我 带到了世界各地 ——《在云杉坪,我捡到了一朵雪花》 不用我说,大家也能感受到这诗的朴素和简单,他把一行行文字搓成绳放在我们手里,牵我们跟着他诗的脚步前行,他嫣然是一位憨厚的当地山民,向我们讲述着云杉坪翻天覆地变化和他内心的激动与喜悦。作者没用什么隐喻和象征,他就是真实地把它们移植进诗里来,让玉龙雪山高耸,让东巴文张嘴,让草木散发出原生态诗味。而这种意象截取和表达,恰恰反映了作者用情感做支撑和多年苦心研修诗歌的艺术修为与功力。他是用一颗心迎接另一颗心,用一种品质去为云南少数民族淳朴民风做宣传与推销。 四水因他工作角色的需要,他还有另一种使命,要为党歌功颂德,可他写的红诗,却没有一点虚妄之言,更不是那种高吟肺腑走风雷的“老干体”,他是充满感恩之心,掏心窝子倾诉自己的情怀: 在韶山,毛泽东广场 我向毛主席敬献花篮 以云南怒江那马人的一员 深情鞠躬 在我抬头的瞬间 我看见毛主席在笑 我知道 您老人家在为新中国而开心 您关心的人和事,谁都清楚 ... ... 三鞠躬的时间,不说更多的话 就说说我家 我的爷爷,您的同年人 背井离乡、家破人亡 我的爸爸,您的晚辈 革命、翻身,进城安享晚年 我,一个农民的儿子 在机关上班,拿工资 而且成为 那马诗人 导游说,让我在您面前许个好愿 我想,这是多余 很多年前 您已为所有的中国人许了愿 ——《在韶山,我向毛主席敬献花篮》(节选) 读四水写的这首红诗,我有这种感觉,要写诗,必须有生活。因为“诗的旋律,就是生活的旋律;诗的音节,就是生活的节拍。”(艾青《诗论》)他在这首诗中紧紧抓住了他的所感、所想;紧紧抓住了敬献花篮这一瞬间细节,用散文式的行板进行叙述他内心的真切感受,写得动、静相间,张、弛有度。诗人要想写出一首好诗,必须长期地沉浸在现实生活的海洋中,那种走马观花获得一点点淡薄的印象;浮光掠影地扑捉一点浅显感受;蜻蜓点水地悟出一点生活道理,是绝写不出好诗来的。“存在决定意识,生活产生诗情。”这是为古今中外无数诗人的创作实践所证明了的真理。
诗人和四水善于在平实语言与诗意嫁接上出奇制胜。他对事物观察很细,写诗的触角宽泛而广博,能在庸常与琐屑中不断发现诗意。除了上述诗歌外,他还写了《母亲用发表我诗歌的报纸晒米面》、《夕阳下,我给母亲剪脚趾甲》、《楼上,有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椅子》等许许多多感人肺腑的诗篇,好诗不胜枚举。读他的这些诗,让我感到他的写作姿势一直是向下、匍匐的;他一直工作在城里,一直在城乡的结合部往返;一直用深情的目光在那个路口等待与张望;一直俯瞰着生他养他的人间烟火;他就像一株扎根于故乡田野迎风摇曳的向日葵... ...他是白族那马人诗歌的旗帜,更是云南这个多民族大家庭的骄傲!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还未露曙色,耳畔只有虫鸣与潺潺的小溪流水声... ...近段我在无聊与琐屑中打磨,本以为读诗的触角已经被磨钝,没想到四水的这些诗还能给我带来一种久违的感动;还能给我带来一种不可抗拒的心灵摇撼!这让我沉静下来,对生命和诗的本质做一次认真的思考。他的作品让我真切感到,人生的真真假假,只有洗去铅华,才能悟出真实与自由的含义;简单朴素,才是人生和艺术的最高境界;他已经得到了诗意情感的完全敞开和接纳;他把诗歌演绎的丰满而自足,达到了意境深远而开阔。
2014年6月15日深夜于杭州天目山竹林居(初稿)
和四水简介: 《兰坪》文学双月刊、《锌都风采》报主编,系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云南省文联五届委员,出席中国文联第七届全国代表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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