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
我曾没日没夜地被固定在
一扇铁窗面前 把一颗求索的心
掏得像十二月发白的灯芯籽蕊
肆意要求自己呈现心口的故都
又赋形以炉膛的炭火和蜂巢
铁窗内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那年我十岁出头 年轻细腻的表情
长成漆黑的钻子 躺在镜子下面
从不在刺骨的废墟上出没
有的时候 我徒手就建造了困惑
铁窗内只布置了一些剥漆的家具
同样的缺失感发生在昨天
这里已荒无人迹 更接近形式艺术的奢华
早被一阵剧烈的记忆摧毁
人物离场 我以十倍的气力踮起脚尖
童年的身躯立刻被自我归还 在没有遗憾的春天里
我凝视巨大的玻璃直到精疲力竭
直到眼睛里长出茂密的旧藓
荧幕里的灾难
我需要徒然接受这些生不逢时的悲欢
阳光在他们骇人的瞳孔里褪色
颧骨内侧沉入生命低谷的
巨大牙床 压低眼睑 话语锋利挺直
思绪像高空击落的布谷鸟 羽毛和啼叫声
牢牢焊接在生硬的喉咙里
在破落低哑的门楣前 他们个个肤如土色
半盏光阴斜倚着逝去的良辰美景 一只手臂
足以充当自身夺命的弹簧
多年以来 我的眼睛反复擦过处于荧屏深处
跳跃的瞬间 黑白镜头的转换
磷光闪烁的字幕 倒映在天花板尽头
构成现实坚硬的空壳
可我多年出逃梦境 把指甲伸进
这些看不见的淤泥里 赤色的国土
仿佛脱去骨头般鲜目又刺耳
如今他们在陷入黑暗的瞬间离我远去
我大可按下整个世界的开关 安心听着室内的风
在茶几和吊灯两侧吹拂
木板之缘
我一整天用一块旧木板劳作
其中的秘密浸润了太多斑驳的汗水
先是把平口削减 锋利的部位磨得光滑圆润
其余的刨花堆叠在阳光下 它们滑溜溜的
全浸在水池里 在眼睛底部
看不见一道危险的切面
为了充饥镇灾 我常把它们的花边
想象成几只碗口的形状 尽管它们只是木板
不能藏匿在牙齿背后 不能像水果蔬菜一样
包含自身新鲜如初的价值 甚至连它们裂开的声响
都是枯燥无味的
从前 我把磨木板当成是一种游戏
这里面自然包含许多愉乐的体验
木板蹭亮发热 我的心像蒸腾的气球
直到丧失继续打磨的勇气
现在它们更像是牢不可破的圈套
所有家族的人平躺在上面 如一尾待切割的鲇鱼
我却极易缺失如此颓丧的勇气
用阳光漱洗牙齿 笑容在木板螺纹处裂开
当我绝望地将它们抛远 竟发现颤抖的手指
在流失同一种血色与光亮
族系
在一排椅子周围 礼仪尚未完成
朴素的秩序尚未从黑暗延伸
一块水泥构筑的真实平面
爷爷带着父亲经过
那些光亮的 胜利的欢呼
或者哀求声 又从我漫长的躯体里
持续 被逐个击落
曾经无比光辉荣耀的
理想
自我诞生以来
就在硬币的一面哭干了泪水
太平洋便将我全部归还
只因我占据了
一具不可能存在的
身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