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象诗歌简史
中国形象诗歌课题组
一,形象诗歌。形象特点是中国诗歌的优秀传统之一,“形象说”是中国古典文艺理论固有的概念,强调的是诗歌的具体性。
在“形象说”指导下,几千年来,中国诗歌以形象为主体创作,并且形成了形象主导下夹叙夹议的主流风格,这样风格的诗歌被统称为夹叙夹议类诗歌,这类诗歌是中国诗歌的主体,同时,也产生了完全由具体形象组成的形象类诗歌。
形象类诗歌简称形象诗歌,特指完全由具象组成的诗歌,站在大江东去俱往矣的今天看,形象诗歌本身已经不可能再成为一个具体流派的名称了,没有这个必要,也没有这个可能了,在今天的文学世界中,形象诗歌这个名词,代表的只是诗歌的一种形式和风格,只是一个关于诗歌类型的笼统概念和标准。
形象诗歌和“夹叙夹议”式诗歌的表达形式与风格完全不同,一首只有几句形象性诗句的“夹叙夹议”诗歌,不是形象诗歌。从中国诗歌史上看,虽然形象类诗歌和夹叙夹议类诗歌,都以形象为主体创作,可两者在表现手法上有着本质不同,两者的区别是:形象诗歌“只用形象展现而不加评论”、“不要说”、“不要议论”,并且“不要夹叙夹议”。即:完全以具象作为元素结构诗歌整体,不要任何议论性、杂言性的文字。 两者相同的是都主张韵律和简单。
中国的古典诗歌,已经形成了形象诗歌的第一个高峰,而一百多年前学习中国形象诗歌创生的西方意象派诗歌,又把形象诗歌推向第二个高峰,近年在中国前仆后继展开的“朦胧诗”、“幻象派”等诗歌创造,可以看作是形象诗歌第三个高峰的兴起。
在中国古代的诗歌创作中,没有象后来西方意象派那样,形成特指形象诗歌的流派。但中国古典诗歌中自成一派的田园诗、山水诗、情景诗等,在某种意义上讲,都可以按形象诗歌的标准,具体分支成一个相关主题的形象诗歌流派,比如:田园形象派、山水形象派、情景形象派。
形象诗歌从古典名篇到意象派、再到幻象派的历程,代表了人类艺术表现方式的三个历史阶段,即:从视觉、到感觉、再到幻觉的三次突破性发展。
中国古典形象诗歌,以表现人类的直观视觉为主。
二,诗歌的纯粹性。从本源和本质上看,诗歌的纯粹性体现在三个方面:1、形象性;2、音乐性; 3、简单性。三个要素共同作用,缺一不可。任何称作诗歌的文学形式,都要同时符合上述三个标准。
明确诗歌的纯粹性,实质上就是到诗歌的源头上寻找诗歌的本性和本质。
我们对形象诗歌的探讨,同时围绕上述三个方面展开,除了探讨形象诗歌的形象特质外,同时探讨形象诗歌的其它诗歌特质。
中国最早的诗歌,普遍认为是只有八个字的《弹歌》:“断竹,续竹,飞土,逐肉。”这首可能产生在没有文字之前的诗歌,充分体现了中国诗歌形象、简单、讲究口语韵律的本源。
诗歌的简单,是建立在高度凝炼基础上的简单,即指内容、语言数量上的简单,同时也指阅读性上的通俗易懂。这是中国诗歌的另一个优秀传统。
诗歌来源于古代人们的劳动号子和民歌,产生在文字之前,在当时起着传媒的作用。所以,形象、简单和口语是诗歌的本源和本质。形象和简单,是当时人类认知自然界和社会的思维特点;有韵律的语言,便于人们记忆和传播。
但是诗歌的语言,并不等同于歌的语言,它又有自己的语言特点,即:在歌的口头语言之上,又形成了自己特有的书面语言。因为诗者,志也,是对歌的要点简“志”(记)。书面语言的诗歌,具有口头语言没有的硬质特性,这成了后来文人诗歌的主体语言风格。当然,对口头语言进行直接的要点简记,也是诗歌的风格之一。诗歌在语言上的综合性非常强,使用不同类型语言的诗歌,具有不同的语言风格。口头语言大众化,让人听了亲切、自然,贴近生活,而书面语言因为具有特殊的硬感,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由于诗歌发源于口语化的歌,所以,诗歌不论使用口头语言还是书面语言,都要求朗朗上口,这是诗歌在语言上的特殊性,所以,诗歌的书面语言,事实上也是一种口语化的书面语言。如果不明确这点,诗歌就会彻底走进书面书语极端,变得艰深枯涩,失去活力。这也是一百多年前,中国要进行诗歌革命的语言上的主因之一。
三,形象诗歌展现人类的视觉。中国展现意象而不加评价的诗风,形成于魏晋唐代,这个时期中国的形象诗歌,达到了视觉类形象诗歌的最高峰。
中国古典诗歌中独立成篇的形象类诗歌,代表了中国诗歌“形象说”的最高成就和意境。中国古典诗歌中的形象诗歌名作传诵至今。比如杜甫的《绝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窗含西岭千秋雪, 门泊东吴万里船”。又如李白的《望天门山》:“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再如张志和的《渔歌子》:“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其中象征意义至深的形象诗歌,是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艺术上登峰造极的形象诗歌,是马致远的《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这些形象诗歌,都是代表人类早期艺术活动特点的“视觉类形象诗歌”。
就这样简单、形象,却又风光无限、博大精深。
至今让我们高山仰止。
和其它中国传统文化精典一样“大道至简至易”。
四,形象性诗句是中国诗歌的亮点。中国的诗歌是一种以形象为主体的诗歌,在形象主导下夹叙夹议的诗歌表达方式,是中国诗歌的创作主流。
形象诗歌,自古是中国诗歌创作的一种形式,甚至可以看作是中国诗歌的最高境界,至简至易又至难至深,是抓住闪电的奇迹,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灵感式创造,所以,中国诗歌史上和人类诗歌史上,流传千古的形象诗歌精品数量很少,不过,在中国诗歌史上,精典的形象性诗句,倒是经常在通篇的“夹叙夹议”中“东露一麟,西露半爪”,这样诗句的数量,远远多于形象诗歌。
形象性诗句在诗歌中的闪现,成了中国诗歌延续几千年的特点和亮点。
尽管这些不是完整的形象诗歌创造,但是,这些形象性诗句充分引导和启迪了人类诗歌的想象力,直接为后来西方“意象派”乃至当代“幻象派”的创造,奠定了广阔坚实的基础。
中国古典诗歌中的形象性名句数不胜数。
如:李白《古风》:“乱沙惊海日,飞雪迷胡天”;杜甫《登高》:“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温庭筠《商山早行》:“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王维《使至塞上》:“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这些,体现的都是只展现形象而不加评价的诗风。
从《易经》、《诗经》、《庄子》、《离骚》到《文心雕龙》和唐代的《诗品》及相关的唐宋诗词,中国诗歌的“形象说”在理论和实践上经历了漫长的发展过程,至今创意绵绵,是中国文化中最经典、最具活力的宝贵财富之一。
五,庞德和西方意象派。中国在魏晋唐代形成展现意象而不加评价的诗风,达到了视觉类形象诗歌的最高峰,这个高峰持续存在了整整一千多年。
一千多年后,人类进入进化论、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的崭新时代,人类的认识水平和科学文化发展一日千里,人类艺术由持续了几千年的视觉表现阶段,进入到感觉表现阶段,代表速度、变化、力量的运动和能量,成了人类艺术特别是绘画展现的主题,各种超常规、超现实主义的艺术流派纷纷登场。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100多年前,西方诗人承续中国诗歌的形象传统,完全使用意象,开始了“反常规”、“革新”地进行展现人类感觉的“意象派”诗歌运动,并且同时实现着西方诗歌的简单。
公元1909年至1917年间,以埃兹拉•庞德为代表的一些英美诗人受中国古典诗歌形象特点的启发,以中国的形象古诗为圭臬,发起意象派(Imagists)诗歌运动。他们“不要说”,“不要夹叙夹议”,“只展现而不加评论”,力求以鲜明的意象和短小精悍的“中国式”诗体去反对陈腐的19世纪后期英国诗风。主张:语言要通俗准确,创造新节奏,题材完全自由,用意象来写诗,表现要具体、简练、浓缩,以及“要含蓄,不用直陈”,只展现而不加评论。
这一诗歌运动有积极意义,成为西方现代派艺术的主要流派。但重点追求诗歌的形式和技巧,有忽视作品社会意义和思想价值的倾向。同时,单纯强调形象的意象作用,渐渐导致诗风玄涩,也影响了作品的普及。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意象派诗人逐渐分道扬镳,这个流派也逐渐瓦解。
意像派诗歌的出现,标志着人类诗歌——特别是形象这个类别的诗歌由表现直观视觉,进入到了展现深层神经感觉的新时期。同时,也标志着形象类诗歌第一个正式流派的形成,这是形象诗歌发展历程上最具历史意义的一座丰碑。
意像派诗歌最著名的里程碑式作品,是庞德只有两句的完全意象化了的诗歌《在一个地铁车站》:
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般显现,
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
这首诗歌,以纯粹的形象思维创作,完全以简单的、现实的意象罗列和并置,起句突出意象,结句也突出意象,整首诗歌体现了一个从意象到意象的进程,代表着意象派诗歌“反常规”的跳跃式思维。
西方意象派对形象的使用(表现手法)和结构(逻辑组合),和中国古典形象诗歌有着质的不同。所以,西方的意象派相对中国的形象诗歌,即是承续,更是新的发展和跃迁性突破。
六,意象派是西方现代诗歌的开端。意象派的出现,是对19世纪后期英国陈腐诗风的一种反拔,同时,意象派强调诗歌的语言节奏和韵律,并且实现了西方诗歌的简单。庞德曾说:我认为受到限制的诗歌,才是最完美的诗歌。完全可以这样讲:“意象派”揭示了诗歌的纯粹性,开创了西方诗歌的崭新世纪。
在整个二十世纪,意象派的影响幽灵一样持续存在着。
相对于庞德为代表的意象派诗歌运动,此后又出现了一些新的意象派诗歌运动。
十月革命前后,意象派传到俄国,叶赛宁等一批青年诗人和画家发表意象主义宣言,成立团体,出版意象主义杂志和诗集。1927年该团体解散。30年代,英国评论家卡罗琳•斯珀津出版了《莎士比亚的意象》一书,对莎剧中的意象进行了大量研究,成为莎评中意象派的首创者。40年代到60年代,美国诗坛上先后出现了以卡尔•夏皮罗、约翰•马尔科姆为代表的意象玄学派和以詹姆斯•赖特、路易斯•辛普森为代表的深度意象派等新的诗歌流派,说明意象派在美国诗坛上影响较大。
一些学者认为:上个世纪初,发自英美、深蕴着中国古典诗歌形象精髓的意象派诗歌运动,虽然存在时间不长,却是对西方现代派诗歌影响最直接、最深刻、最持久的一个流派。意象派诗歌所强调的“诗歌的具体性”,成为现代主义诗歌最持久的特征。艾略特认为:意象派诗歌是西方现代诗歌的开端,对西方现代诗歌的影响非常深远。
七,现代中国的“新月派”。近现代兴起“自由体诗歌”以来,中国诗歌出现了忽视诗艺的作风,自1926年春始,中国现代新诗史上一个重要的诗歌流派“新月派”出现了,这标志着中国诗人们开始对现代形象诗歌进行全面探索。
“新月派”诗人的诗学主张很多:提倡新格律诗,主张“理性节制情感”的美学原则与诗的形式格律化。为了实现这些理论原则,“新月派”诗人在诗歌艺术上做了有益的尝试,首先是客观抒情诗的创作,即变“直抒胸臆”的抒情方式为主观情愫的客观对象化。然后再用想象来装成模糊影像的轮廓,把主观情绪化为具体形象。反对滥情主义和诗的散文化倾向,从理论到实践上对新诗的格律化进行了认真的探索。闻一多在《诗的格律》中提出了著名的“三美”主张,即“音乐美(音节)、绘画美(辞藻和形象)、建筑美(节的匀称和句的均齐) ”。它是针对当时的新诗形式过分散体化而提出来的。这一主张奠定了新格律学派的理论基础,对新体诗歌的科学发展作出了一定贡献。因此“新月派”又被称为“新格律诗派”。新月派纠正了早期新诗创作过于散文化的弱点,也使中国新诗进入了自主创造的时期。新月派的诗学主张,以对诗歌形象特点的强调,对诗歌融情于具象表现手法的倡导,正式开启了现代中国形象诗歌的崭新世纪。
新月派以泰戈尔的《新月集》命名,表面看他们是受西方诗歌影响的流派,但实质上,他们的创造是建立在中国诗歌纯粹性基础上的,发扬光大的也是中国诗歌的优秀传统。
八,八十年代的“朦胧诗”。20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中期,中国大陆兴起“朦胧诗”运动,这个运动的主流,从表现形式上看,是对西方现代诗歌和诗文进行模仿,事实上绝大多数的“朦胧诗”作品,并不是诗歌而是诗文,“朦胧诗”运动代表的并不是中国新体诗歌的崛起,而是新兴文体——诗文的整体崛起,但由于当时中国的诗文和诗歌重叠在一个整体中发展,所以,这个运动也可看作是中国诗歌形象性再次凸起的运动。
所谓“朦胧”,指人们对诗人作品中形象的喻义无法准确理解,这充分反映出中国诗歌的意象结构发生嬗变,也从侧面反映出意象在这些作品中的主导作用。
“朦胧诗”的出现,是针对中国大陆新诗多年政治口号化的一种反拨。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文化大革命时期,中国大陆的新诗处于假大空的颂歌时代。
由于“朦胧诗”的绝大部分作品,不是纯粹的诗歌,而是新兴的诗文,“朦胧诗”运动实际上的作用,是使诗文正式从传统诗歌中完全独立出来,它要探索、宣示的,是诗文的文体特质,所以,尽管“朦胧诗”运动中出现了一些形象诗歌的优秀作品甚至精典作品,但是,没有单独形成形象诗歌的流派,也没有提出或探索形象诗歌形成流派的问题,“朦胧诗群”主体上依旧承续着中国诗歌夹叙夹议的传统。
现在看,“朦胧诗”的直接结果,是把中国诗歌和诗文创作的主流方向,引向全面西化的道路上。但是,毫无疑问:“朦胧诗”运动,对当代中国形象诗歌的发展,起到了石破天惊的开启作用。
“朦胧诗”运动中产生的形象诗歌名作和代表诗歌形象性的名句,将永远铭记在中国诗歌史的丰碑上。如:北岛的一字名诗“生活——网”和其名句:“从星星的弹孔里/将流出血红的黎明”,顾城的两句名诗《一代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九,向古典诗歌寻找灵感的贺敬之。在新中国成立前后至今,大陆上坚守中国传统现实主义的诗人们,一直对中国诗歌的形象性和音乐性,进行着大量有益的探索和新的尝试,最有代表性的诗人是贺敬之。
进入晚年后,贺敬之开始“新古体诗歌”的创作,除了继续坚持诗歌的形象性外,又对诗歌以“旋律之美”为代表的音乐性进行大量探索,主张“特殊的语感、节奏、气氛和情势”, 强调韵律,但不受严格格律限制,试图在现代汉语时代,完美承续中国诗歌的形象性和音乐性传统,创造了一种新型的古体诗歌,写出:“黄水劈门千声雷,狂风万里走东海”等气吞山河的形象诗歌名句。
贺敬之的诗歌,体现着中国诗歌夹叙夹议的传统风格,不是独立的形象诗歌,他对“新古体诗歌”的探索,并不是对诗歌彻底走进现代语言的探索,事实上是一种让现代语言重新融在古典格式中的尝试,但是,他的这种“复古式”尝试,让人们从语言和格律上重新审视保持诗歌纯粹性的重要,在新开始的二十一世纪里,引发人们对诗歌本源的重新寻找。
十,韩笑、方文山对诗歌纯粹性的坚守。在整个上世纪的80年代,中国传统现实主义阵营的诗人们,对新体诗歌形象性和音乐性的探索达到一个新高度。这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韩笑的诗歌。
韩笑是一位毕生追求艺术创新的诗人,强调形象在诗歌中的主体地位,主张“诗歌要用形象说话”,“新诗要有韵律”,在50年代就创作出“我爱漓江清清水啊,漓江爱我绿军装”等形象诗歌名句,进入中国诗坛百花齐放的80年代后,“少年头渐白,犹唱满江红”的韩笑,进入第二个诗歌创作高峰,写出了《莫愁湖》等名篇,成为80年代新体诗歌探索中最有代表性的现实主义诗人。
韩笑的诗歌,和贺敬之一样,同样秉承着中国诗歌夹叙夹议的传统,主要特点是具有强烈的形象性和音乐性,并且坚持着诗歌的简单特点,除了对诗歌形象性进行大量探索外,他的贡献更多体现在对中国新体诗歌音乐性的坚持和大胆尝试上,韩笑的诗歌,完全使用现代白话语言,对进入现代汉语时期中国诗歌的独立存在和发展,有着特别重要的承前启后作用。
此后还有一些中国诗人持续对形象在新体诗歌中的作用,对韵律在新体诗歌中的作用,进行诸多有价值的探索。比如台湾诗人方文山近年倡导的“素颜韵脚诗”等等,但是,这些尝试,一直都没有跳出夹叙夹议的诗歌传统,一直都只是强调诗歌的形象性或音乐性,并没有形成完整的形象诗歌的流派,也都没有提出或探索形象诗歌形成流派的问题,所以,一直没有形成形象诗歌的突破性作品和理论。
从整体上看,二十世纪及其前后的中国近现代诗歌,甚至一些似近于诗歌的诗文作品,和传统诗歌一样,在形象主导下夹叙夹议,这和西方意象派完全以意象结构诗歌明显不同。但是,这些对诗歌形象性和音乐性的百花齐放式的探索,为此后中国形象类诗歌流派的创生,营造了水土丰厚的空间。
十一,“幻象派”的出现。进入公元21世纪十多年后,2013年春夏之季,中国诗人梦歌九天感到:作为形象诗歌的原发地,中国的当代诗歌,应当围绕“形象”这个国粹,以及代表着诗歌纯粹性的声韵和简单,进行重新审视和新的创造,于是尝试创作新体形象诗歌,他摒弃兴、赋等造成中国诗歌诸多弊端的表现手法,以“喻”义于“象”为主要艺术表现手法,以极简主义为参照,在承续中国古典诗歌形象特点和声韵特点的基础上,创造性的承续了意象派使用意象、“反常规”、“革新”地进行诗歌创作的主张,通过解构和重构,用骇人的形象组合,用简练的语言和体式,用批判现实主义和奇幻现实主义的混搭式思辨,创作了一批让人耳目一新的形象诗歌(详见诗集《燃烧》等),形成了一个被广泛认为是“幻象派”的形象诗歌流派。
梦歌九天的代表作品如只有两句话的《燃烧》:
黑夜把我们熬成冒烟的煤浆
泛红的黎明嗞嗞燃烧在风雨上
这首只有两句的诗歌,即是对西方意象派的承续,更是新的发展和突破,有很多艺术特点。
“幻象派”诗歌最突出的特点是:它不再是现实意象的简单罗列和并置,而是进行了充分展示诗人幻觉的意象重构。它在整体风格上,把中国传统诗歌的形象性和简单性挥发得淋漓尽致,并且强调了声韵的作用,和近年流行的那些“现代派”玄涩诗风完全不同。
梦歌九天的幻象派诗歌,正在引起巨大争议。
事实上对梦歌九天诗歌的争议,体现出当代中国诗坛对“什么是诗歌”这一根本问题的分歧,也体现出当代中国诗坛对古典诗歌看法的分歧,即:中国传统诗歌的简单、形象、以及强调声韵的语言,是中国诗歌应当永远燃烧的经典,还是中国诗歌应当彻底告别的童蒙。
最后的话:
中国古典形象诗歌的现代化,由西方的诗人在地球的另一边开始,最终在中国本土,正在由中国的诗人们,在探索中完成着。
发源于中国的形象诗歌,可以用古典视觉类形象诗歌、意象派感觉类形象诗歌、当代幻象派形象诗歌三个关键时期连缀。
西方意象派的出现,首先是对陈腐的19世纪后期英国诗风的一种反拨,试图以鲜活的意象、简洁并具韵律的语言,充分体现诗的本质。而中国“新月派”、“朦胧诗”、“幻象派”的形成,也是对中国百多年来新诗散文化、杂言化、诗文化、迷宫化等问题的持续反拨,这其中的散文化、杂言化问题,事实上也是长期困挠中国古典诗歌的问题。这些有代表性的诗派,即是中国诗歌传统精典在近现代的持续发酵,同时,也是西方意象派等现代诗歌精华在中国的升华和完善。这项事业的完成,将对中国诗歌的整体发展起到巨大的匡正作用和导向作用。
形象诗歌一次次浴火重生的艰辛过程,持续了整整一百多年,横跨了地球的西方和东方。而由此上溯到中国古典诗歌的形象传统,整个形象诗歌的成长过程,持续了整整两、三千年甚至更久远……
2013年8月.草稿,12月3日首发
2014年3月31日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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