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颜小鲁自选诗十首
园丁
县委大院里
两个园丁在修剪
两侧的柏树墙
一个拿着个大剪刀
“嚓 嚓 嚓”
那些长歪的、长高的、不听话的
一下子都变得整整齐齐了
一个拿着大簸箕
“唰 唰 唰”
那些长歪的、长高的、不听话的
全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看着他们娴熟的动作
我仿佛看到了祖国的天空中
另外一些园丁每天都在
“嚓 嚓 嚓”
“唰 唰 唰”
辛勤地劳作着
天底下的人们
一个个都变得整整齐齐 干干净净
像从一个模子里出来一样
荒凉
……
黑夜，凌乱的现场
我们都被掏空
就像你原谅了你
我也原谅了自己
但，不坚决
你的眼神潮红、迷茫
我们交换着身里的热量
你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我的脸颊
一次又一次证实着这不是梦境
我感觉到了短暂幸福之外无边的荒凉
幸福
你说幸福就是
一阵风轻轻吹过，吹过
迷乱的眼神中
我看到了你内心的火焰
迅速地燃烧，又迅速地熄灭
而此刻，暮色已经降临
小雨还在继续
我已迈出了启程的脚步
你说幸福就是
黑漆漆的夜空，没有边际
我知道很多时候幸福也是一种伤害
起风了
起风了，
那些绿绿的草，红红的花
还有妩媚的柳条
都在轻轻地摆动
儿子在秋千上荡着
越来越高
在风中
我的心随着秋千
一阵飞起，一阵落下
像草木一样
秋
这个秋天
我独坐阳台
不去想你
也不去想逝去的年华
平静而美好的日子
早已敲碎了你我经年的梦
尘封的书简落满了灰尘
还有你同心结的信筏
这些年来
我们已不再谈论爱情或者诗歌
在柴米油盐的缝隙里
你我都知道
我们一直在爱着
一直在生活中诗意地度过
哪怕只在心里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
我只想带着你出去
在细雨中踩着落叶
慢慢地走
远远地闻着九月菊的花香
一个四类分子的幸福生活
不用再往前走了
马群早已停下来吃开了
遍野的蒿草在风中起伏
像一块毛毯从天上铺了下来
这一年雨水好，四类分子祖父
不一会就割好了两大袋子草料
他躺在半坡上，卷了一支旱烟
掏出旧钢笔小心地在一些碎纸片上写着
早已忘记了批斗 游街 愚弄和嘲讽
沉浸自己卑微的幸福里
多年以后，祖父已在地下沉睡
我坐下，凝视着
这些发黄的碎纸片
内心承受着岁月的阴影和火焰
唯有那些苍凉的诗句-------
一切都已经被说出
赶路人
深夜的赶路人
走在小城的马路上
背着挎包，步伐匆匆
他像在追赶另一个人
又像在追赶着另一条路
我站在阳台上眺望
就像看着自己
秋末去看祖父
我静静地躺在这里
就像躺在老屋的土炕上
蒿草在秋风中飞舞
坟园里，它们执着，毫无懈怠
正在一天天它们枯黄 惨败 直到死亡
这么多年了
我也在一天天变老，泪水也没了
我知道那些低于草木的忧伤
也必将低于你的墓碑
老屋的蓝天
多少年来，我总是
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去
老屋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几棵老白杨守护在它的身旁
夏也如此，冬也如此
那里是祖父的家，是父亲的家
是我的家，也是儿子的家
在蔚蓝的天空下，在零星的积雪中
在祖祖辈辈的血脉里
此刻，我试图说出更多的美丽与善良
遮蔽那慢慢旅途中滋长的欲望与谎言
老屋的蓝天空荡荡的，旧时的燕雀已没有了踪迹
唯有我呆呆站立着，泪流满面
法泉寺
此时，阳光正照在寺院的金顶上
我们的内心早已落满了尘埃
寺院的管事对我们说这都是前世的因，注定了今世的果
那什么是我们的因，又什么是我们的果？前世、今生与后世
秋风中，我试图转换话题，说说这千年古寺，
让我痛苦的，折磨我的绝不仅仅是一个陌生的逝者
衰败的花草和枯黄的的叶子在空中飞舞
落在山坡上，落在泉水里，也落在我起伏的思绪里
那些佛祖、菩萨站立在这里已经太久了
荒凉与时间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注：初秋，出差靖远，遇某人坠楼身亡，心情极差，隧游法泉寺。
老娃子
他使劲向后张望
举起手上的镣铐
大声对我们喊：
“你们看呀！我戴着金手表呢”
我们都纷纷扭过头去
就像从前一样躲着他
两个警察猛地一下就把他拉上了车
据说老娃子是在山里追一个姑娘被带走的
自此，村子里就少了一个勺子
后来，公社里开了公审大会，老娃子被枪毙了
他的兄弟鸡有娃去交了五角钱的子弹费
那年我8岁，不懂得什么是严打
也不懂得什么是完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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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26 1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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