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诗歌朗诵擂台赛:让诗歌回到普通人中间

肖振中

美国诗歌朗诵擂台赛:让诗歌回到普通人中间

　　美国上世纪80年代出现的诗歌朗诵擂台赛(Poetry Slam直译是“诗歌大满贯”)是与主流诗歌朗诵分流而受到普通诗歌爱好者和听众欢迎的一种朗诵形式，是美国诗歌中心分散过程中的一匹黑马。这个术语源于芝加哥建筑工诗人马克·史密斯。他起初借用桥牌赛和棒球赛的常用语“大满贯(Slam)”来命名草根诗人自己组织的诗歌比赛，给通常使用麦克风朗诵诗歌的形式注入了新的活力。

　　马克·史密斯是一名蓝领建筑工人，他自认为是社会主义者，以弘扬著名诗人卡尔·桑德堡的诗歌为己任，曾经以“桑德堡到史密斯-史密斯到桑德堡”的名义，在现场爵士乐的伴奏下，朗诵桑德堡和他自己的诗篇。马克没上过大学，19岁开始写诗，如今因其平民化的诗歌创作和充满激情活力的朗诵表演闻名全美，经常参加国内外的诗歌朗诵活动。

　　标准的诵诗擂台赛有5位评委，由擂台赛主持人从观众中选出。参加比赛的每个诗人朗诵后，由评委给每首朗诵的诗(通常是原创诗)及其朗诵表演打分，得分成绩介于0与10分之间，去掉最高和最低分，每个朗诵表演的得分在0与30分之间。每次诵诗擂台赛开始时，主持人先请“献祭诗人”做朗诵示范，让评委们试打分，以定下评级标准。多数诵诗擂台赛的参赛诗人需经过多轮淘汰，有些比赛不采用淘汰制，而鼓励大家的参与性。诵诗擂台赛通常是开放式的，但是在邀请赛中，只有获得邀请的人才能参加。

　　诵诗擂台赛的目的之一是挑战权威，这些人声称自己对文学价值判断拥有绝对权威。比赛时，每个诗人的成绩都取决于观众评委的意见，没有人能够超越。只有累计得分后能进入最后一轮比赛的诗人，才算被公认为优秀诗人。因此，观众成为评价一首诗的一部分，诗人与表演者、评论者和观众或听众之间的障碍被打破。纽约新波多黎各诗人、咖啡馆前诵诗擂台赛主持人鲍勃·霍尔曼称，这种诗歌公开赛是“诗歌民主化”运动。他说：“妇女和有色人种诗人在这场口头朗诵革命中起了不少带头作用。它给我国的对话带来的深度，国会议员们是听不到的。”

　　学术界对诵诗擂台赛褒贬不一。著名评论家哈罗德·布鲁姆有一次在接受《巴黎评论》采访时表示，无法忍受《纽约时报》和其他报刊关于诵诗擂台赛的报道，称诵诗擂台赛“不仅仅是愚蠢，而是艺术死亡”的运动。前卫乐队“王牌导弹”主唱歌手、诗人约翰 ·霍尔说：“我不喜欢它，它使我感到不舒服……它非常像开运动会。”奇怪的是，诵诗擂台赛创始人马克·史密斯对现在炒作诵诗擂台赛获得商业利益的电视台和百老汇舞台也表示不满，说它成了“剥削性娱乐，减少了表演诗歌的价值和美感”。不过，新世纪桂冠诗人比利·柯林斯却夸奖说：“毫无疑问，诵诗擂台赛在当代文学地图上获得了合法性和它应有的地位。”美国国家艺术基金会分别于1994年、2003年、2007年和2011年给在全国诵诗擂台赛上胜出的4位诗人哈尔·西罗威兹、杰弗里·麦克丹尼尔、华裔美国诗人阿德里安娜·苏和克丽丝廷·奥基夫·阿普托威兹各颁发2.5万美元的诗歌奖金。

　　值得一提的是，哈尔·西罗威兹和克丽丝廷·奥基夫·阿普托威兹的成名完全得益于诵诗擂台赛。西罗威兹常去参加纽约新波多黎各诗人咖啡馆组织的每周五晚诵诗擂台赛，并因出色的表现受到关注。1993年，他组织新波多黎各诗人咖啡馆诵诗擂台赛队，带领玛吉·埃斯特普、特蕾西·莫里斯和雷吉·卡毕柯等人参加当年在旧金山举行的全国诵诗擂台赛而崭露头角，随后成了纽约市皇后区桂冠诗人。阿普托威兹最初经人介绍参加纽约市诵诗擂台赛。她曾带领纽约市-厄巴纳诵诗擂台赛队3次参加全国诵诗擂台赛；2010年，她代表纽约市-厄巴纳诵诗擂台赛队，参加世界女子诵诗擂台赛。目前，阿普托威兹同其他三位诗人泰勒·马利、沙披·西霍尔茨和珍南·弗利负责管理纽约市-厄巴纳系列诵诗擂台赛赛事。阿普托威兹还被宾夕法尼亚大学聘为边缘艺术驻校作家一年，并定期参加国内外大型诗歌朗诵会。

诵诗擂台赛也吸引了一些在诗歌界有竞争力的著名诗人参加，例如，耶鲁青年诗人丛书竞赛奖得主克雷格·阿诺德也参加过全国诵诗擂台赛；又如，非裔美国女诗人帕特里夏·史密斯4次获得美国全国诵诗擂台赛冠军，是诵诗擂台赛史上最成功的诗歌朗诵表演诗人。当然，著名诗人诵诗擂台上也有成绩不佳的时候，普利策诗歌奖得主亨利·泰勒曾参加1997年全国诵诗擂台赛，却在150名参赛者中位居第75名，这表明他要么朗诵得太死板，缺乏现场艺术感染力；要么他的诗太隐晦，不合广大听众的审美趣味。

　　目前，美国的诵诗擂台赛作为一种很好的自我表现形式，在青少年中得到了普及。1996年，詹姆斯·卡斯创立非营利性组织“青春讲话”，组织13岁至19岁的青少年参加诵诗擂台赛，从书面和舞台两种形式上，为他们提供表达自己思想感情的机会。纽约每年都举行全国规模最大的青少年诵诗擂台赛，参加人数多达500人，还为市内青少年提供免费的创作班讲座，由即兴诗人迈克尔·西雷利负责辅导。美国HBO电视台拍摄了青少年诵诗擂台赛纪录片，报道在青少年诵诗擂台赛中脱颖而出的青少年诗人。虽然诵诗擂台赛常常被传统的高校所忽视，但也逐渐进入高校课程，伯克利音乐学院已经开设了关于诵诗擂台赛的辅修课程。除了传统的形式以外，诵诗擂台赛还发展成多种多样的形式，例如女子诵诗擂台赛、专题诵诗擂台赛、青少年诵诗擂台赛、大学联盟诵诗擂台邀请赛，等等，如今它已经成了美国诗歌领域里一道亮丽风景线。

　　早期的诗歌朗诵表演通常在酒吧里举行，是完全开放式的朗诵，诗歌朗诵者们扭动身体，沿着酒吧吧台一面走一面朗诵，或在啤酒瓶之间舞动，或大吼着走出门外，热情洋溢地朗诵出拉长的音节、短语、剧本的只言片语和诗句。

　　目前美国影响较大的擂台赛是纽约新波多黎各咖啡馆诵诗擂台赛。波多黎各裔美国诗人米格尔·阿尔加林于1973年与其他诗人合股创办新波多黎各诗人咖啡馆，1980年又扩大了咖啡馆的范围，如今成了提供诗歌、散文朗诵、戏剧和音乐演出、美术展览的非营利场所。新波多黎各咖啡馆举行正式的首场诵诗擂台赛始于1989年，一直延续至今。每星期五晚10点开始诵诗擂台赛，擂台赛之后，任何人可以拿过麦克风朗诵一首诗过把瘾。新波多黎各诗歌咖啡馆的诗歌品牌还有米格尔·阿尔加林与米格尔·皮尼罗主编的《新波多黎各诗歌：波多黎各词语和情感》和他与鲍勃·霍尔曼主编的诵诗擂台赛诗集《新波多黎各诗人咖啡馆声音嘹亮》。其他较著名的诵诗擂台赛还有奥马哈中心诵诗擂台赛、西雅图雨城诵诗擂台赛、波士顿诵诗擂台赛、加州奥克兰诵诗擂台赛等。

　　现在美国已拥有80个朗诵擂台赛团队，诵诗擂台赛真正成了群众喜闻乐见的诗歌活动。一年一度的全国诵诗擂台赛锦标赛更是一个诗歌的节日，在不同的城市举行，各地组队参赛争夺全国冠军。全国锦标赛通常由锦标赛、诗歌夏令营和巡回朗诵三部分组成。第一届全国朗诵擂台赛1990年在旧金山举行，随即发展到全美国。第25届全国诵诗擂台赛于2014年8月在加州奥克兰市举行，该擂台赛已经发展成国际规模，从全美、加拿大和欧洲赶去参赛的人有数百名之多。2014年的诗歌朗诵擂台赛还组织了专题研讨会和社区团体活动。

　　1997年，美国还成立了一个非营利性组织——全国诵诗擂台赛公司，总部设立在伊利诺斯州奥克帕克市。该组织负责维护全国诵诗擂台赛总部网站；开办暑期训练班；与电视台签订协议，在主要的有线电视网络播放诵诗擂台赛实况；协调和批准主办城市的赛事，确保全国年赛的高水平；同时关注、报道世界诵诗擂台赛系列赛事，例如他们在去年报道了非裔美国女诗人帕夏·奥(Porsha O)在2014年个人世界诗歌诵诗擂台赛中荣获冠军的有关新闻。

　　美国诵诗擂台赛如今已经普及到全世界，诵诗擂台赛创始人马克·史密斯对此说得好：“‘诗歌’这个词通常是排斥普通人的。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学校造就了它。诵诗擂台赛让诗歌回到了普通人中间……我们需要普通人相互谈论诗。这就是我们交流我们的价值观和内心感情的方式，交流让我们学会了解自己的方式。”　



                                                              2015年02月27日  作者：张子清